《把男主拐回家了[穿书]》作者：木头开花 文案： 曦言是魔族小公主，父君宠她，魔众宠她，甚至为她定下了和仙族太子的婚约。 但拥有前世记忆的小公主知道，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整个魔族是靠父君以一己之力撑下来的虚假繁荣，而父君身有严重暗伤。 千年后，父君一死，魔族会被忍辱负重的仙族彻底击溃，赶到极北的黑暗之渊。 小公主刻苦修炼，可惜修为长进太慢。 为此，她告别了温室花朵的生活，留下一纸书信，外出历练。 历练途中，她结识了一位少年，少年为人正直、容貌俊秀、天赋极高而且出身低微。 挖仙族的墙角，小公主义不容辞。 于是，她一路跟着少年，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打算将人拐回魔族。 - 墨昀是仙族太子，天赋极高、惊才艳绝。 一次历练途中，他结识了一位少女，少女天真单纯、幽默风趣，就是，总想着让他放弃仙籍…… 几个月后，曦言技（下）高（药）一（迷）筹（晕），将人拐走。 很久之后，仙族的人前来下聘。 少年站在最前端，穿着仙族太子特制仙袍，漂亮的眸子里盛着光：“言言，定亲这么久，我们该成婚了。” 曦言：！！！ 1V1，SC，HE 一句话简介：拐错人怎么办？在线等，急！ 立意：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书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曦言，墨昀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定亲 北海龙王今日晨起眼皮便跳个不停，直觉会有大事发生。 他特意叫来了内海负责巡视的蟹将，得知今日北海风平浪静，无事发生，这颗心刚放下一半，便有一虾兵急匆匆行来，面上一片惶恐之色，在龙王面前扑通跪下，结结巴巴说道，“大王，大事不好了，魔君，魔君打过来了。” 北海龙王心脏一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北海和魔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龙王几万年来也没得罪过魔君和朔，魔族没道理来找北海的麻烦。 那小兵便急得又重复了一遍，“是魔君，魔君真的打过来了。” 原来就在龙王和自己手下的蟹将问话的当口，魔君带着魔族十万魔兵魔将悄无声息到了北海，黑压压全压在了龙王的水晶宫上。 龙王抬头一看，险些晕过去。 魔君没给他晕过去的机会，那小兵话音刚落，魔君已经轻飘飘落到了龙王面前，身后跟着他的四大护法。 魔君随手挽了个诀，现场捏了张应景的水晶王座，在龙王面前坐下。 魔君今日穿了一袭黑色锦袍，墨发用发冠束起，端得一副俊朗公子的模样，若不是那一身让人骇然的气势，不知情者看来就是一个无害翩翩公子。 若是有人觉得他当真无害，便大错特错了。这位魔君委实是个传奇人物。本是一介凡人，但天赋异禀，以剑入道，得道成仙。 成仙后在天宫得了个闲官，继续潜心修行，在天上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物。 偶尔在大殿上出现，众仙都想不起来这位仙友是谁。 不过，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人物，在得知自己的伴侣在三皇子殿出事身死之后，一仙一剑闯入天族战神三皇子玄明的宫殿，一剑斩下三皇子头颅，不等天兵围剿，便彻底在仙族消失。 等到他重新出现，已经是魔族众魔敬畏的魔君。 神仙岁月漫长，活得久了容易无聊，因此一点小八卦都能流传甚广。这些年，关于魔君和朔的八卦可以说是六界最受欢迎谈资，北海龙王闲来无事也听过不少，甚至在心里还有些暗暗佩服。 原因无他，北海龙王膝下最受宠的小女儿就曾被那三皇子玷污。 三皇子是天君之子，又是天族战神，天生神力，唯一的缺点就是好色。北海龙王的小女儿长得花容月貌，去天宫做客时被那三皇子玷污，天君小惩大戒，最后做主让龙王小女儿嫁入天宫，龙王无奈妥协。 然而，他女儿嫁去天宫后没多久竟没了。 北海龙王敢怒不敢言，后来三皇子陨落，不知道多少神仙觉得心里痛快，北海龙王也是其中一个。 然而，欣赏佩服是一回事，现在人家打到家门口来了，龙王已经努力端出了架势，声音仍含了几分颤：“不知道魔君如此阵仗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 魔君端坐在水晶王座上，居高临下地说：“去九重天告诉天君，本君要三清盏。最迟到酉时，若本君没见到三清盏……” 他顿了一下，嘴角噙起一抹阴森笑意，“本君会……踏平天宫！” 说完似乎觉得不够，他弯腰凑近龙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拿到三清盏前，这北海和这水晶宫，本君便先帮你保管了。” 龙王身子一抖，要不是身体太好，可能就真的晕过去了。 龙王丝毫不怀疑魔君的话。这位可是说宰皇子就宰皇子，说堕魔就堕魔，绝对是说到做到、毫不拖泥带水的主。 这三清盏是天族圣物，由上古传承下来，能生死人肉白骨，不管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丝生机就能用三清盏救回来。凡人能重塑□□，仙人能重塑仙胎。 不过，作为副作用，用了三清盏，不管之前多厉害，一身的修为也就没有了。所以，这三清盏厉害是厉害，但也有些鸡肋，不到生死关头，没谁会用。 然而，三清盏传自上古神族，是如今所剩无多的上古神器，一直收在天宫，由历任天君亲自保管，是天族脸面之一，哪怕略为鸡肋，也断没有给出去的道理。 至于魔君为什么急着要三清盏，龙王却也听到了一些传闻。 魔君膝下有一女，名曦言，是亡妻所生，自小身子弱，魔君之前多番为她求医问药无果。此番魔君求三清盏，怕是那位公主殿下已经危在旦夕。 若是这位公主殿下死了，魔君在世间再无挂碍，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料。 龙王丝毫不敢耽搁，慌慌张张招来一朵祥云爬上去，直奔九重天。 凌霄殿上，众神仙在大殿里吵得不可开交。 有主张直接开战的，也有主张将三清盏送出去求和的。 部分神仙觉得，三清盏就一死物，在天宫放着也是放着，给出去就给出去了，还能避免一场大战。 还有一部分不堪此辱，宁愿开战。 “魔族气焰嚣张，简直不将我们仙族放在眼里，我们怎能听之任之，更何况那魔君和朔本就是仙族叛徒，正好捉拿归案。” “文偃君你一介文官，说得倒是轻巧，玄明战神天生神力，尚且折在魔君手上，放眼当今六界，谁能拦下魔君。” 文偃真君底气不足地反驳：“飘渺山的晏回神君难道也拦不住？” “晏回神君自从隐居飘渺山，早已不问六界之事，未必愿意插手。” “那也不能放任魔族嚣张。”主战的仙君据理力争，“而且，我们如何确定让出三清盏，魔君就会退兵？说不定三清盏只是个由头，就是为了折辱我们仙族。” …… 大殿上吵得不可开交，现任天君继位不久，根基尚不稳固，一时之间竟压不住场面。 上任天君应劫之前本来是想将君位传给三皇子，也就是被和朔砍掉头颅的前仙族战神玄明。 谁知道三皇子就这么没了，当时天君应劫，三皇子遭难，现任天君才捡了个漏，登上天君之位。 其他人可以吵，北海龙王可等不起。 他的水晶宫还在魔君手里，若是真的开战，北海首当其冲，他那点虾兵蟹将可挡不住魔君。 他膝行几步，声泪俱下：“君上，据臣所知，魔君想要三清盏只是为了救自己女儿，他若真想开战，直接打过来便是，何苦提前告知。魔君此次有备而来，我等仓促应对，若是开战，定然吃亏……” “容朕再想想。”天君揉了下太阳穴，显然也没拿定主意。 仙族近千年内斗不断，损耗严重，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 打，以仙族的弱势对上正强盛的魔族，南边还有妖族虎视眈眈。魔君就是个疯子，想打就打，哪管身后事，他却不得不提防妖族来个黄雀在后。仙族万万年基业若是毁在他手上，他多少条命都不够赎罪。 不打，三清盏乃天族圣物，这么给出去，仙族颜面何存，他作为天君的颜面何存。他刚继任天君就行此懦弱之举，以后何以服众。 天君还在犹豫，北海龙王急得不停冒汗。 这时，原本争吵不休的大殿里突然安静了一瞬，众仙纷纷让开。 雪衣银发的晏回神君走了进来。 晏回神君一头银发垂到了腰间，只用红线在脑后随意的一绑，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然而，即便如此，众仙见到他也只觉自惭形秽，从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敬畏之感。 他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有种说不出的动听韵律：“听说魔君想要三清盏，本君有一个法子，说不定可以皆大欢喜。” 天君连忙说道：“神君请讲。” 晏回神君原本是某位尊神府上的神官，经历过神魔大战，如今岁数已不可考。后来神族纷纷陨落，他隐居飘渺山，天君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后辈。 “魔君想要三清盏，无非是给自己的女儿曦言救命。本君记得，墨昀和曦言年纪相仿。既如此，不如就以三清盏为聘，定下墨昀和曦言的亲事。如此一来，曦言作为天族儿媳，用一用三清盏也合乎规矩。若是日后两族退婚，聘礼自然要还回来。” 他抬头，“若天君同意，本君会亲自去会魔君，促成这门亲事。” 天君本就左右为难，现在晏回神君愿意揽下这件麻烦事，天君求之不得。 日头逐渐西斜，北海龙王还没有踪影。魔君腾云立于北海之上，望了眼天，原本还有些懒散的气质一收，眼神逐渐凛冽：“众将听令！” “在！”声势浩荡。 不等魔君将手扬下，北海龙王终于从云端现了个影子，急声道：“魔君且慢！” 龙王身后不远处，晏回长身玉立，雪白的长袍几乎和祥云融为了一体。 他落到魔君面前，身上的冷淡褪去，多了几分熟稔之意：“和朔。” 魔君的面色微微一变：“师父。” 六界几乎没有人知道，当年引和朔入剑道的正是隐居在飘渺山的晏回神君。 晏回点了下头，眼睛里多了丝调侃笑意：“我此番前来，不光给你带来了三清盏，还给你找了个女婿，天君的幼子墨昀。” 和朔皱了下眉，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三清盏我收下，这女婿就不要了。” “估计不行。“晏回说，“我昨日观窥天镜，这俩小崽子将来颇有些纠葛，不要怕是会有血光之灾。” 和朔：“……” 看在晏回神君的份上，和朔收了三清盏，勉强带着和天族的便宜婚约，回了魔族。 等魔君走后，窥天镜从晏回的衣袖里钻了出来，化成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做媒不是月老的事吗？什么时候你还管起了这个。“ 说完就被晏回敲了下脑袋：“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窥天镜顿时龇牙咧嘴：“老子都快六万岁了。” “你都这么大了。“晏回突然叹了口气，“岁月不饶人啊。” 他的视线落回少年身上：“那你怎么还没长高？” 窥天镜：“……” 是老子不想长高吗？ 是时候给自己换个主人了。 第2章 01 离家出走 五百年后。 飘渺山上终年云雾缭绕、四季如春。 正是芳菲三月，山上的繁花漫山遍野开放。 山顶的凉亭里摆着一副棋子。墨昀端坐一方，和晏回神君你来我往，几回过招之后，晏回神君眼看就要落败，偷偷摸出了窥天镜：“我先想想。” 默默往窥天镜注入仙力，试图作弊，窥天镜却不依，落地成了一位红衣少年：“晏回，你太不要脸了，和我下棋的时候封我法力，现在自己还想作弊？” 晏回咳了咳，“你到底是哪边的？” 小镜子往墨昀旁边一站：“反正我跟着你也跟腻了，换个主人……” 话没说完被晏回揪着耳朵拉了回去，“反了你。” “痛痛痛……” 将窥天镜捞回自己身边，晏回问道：“你最近神骨发作可还频繁？” 对面的男子穿着一袭青色衣袍，面容冷峻，一张脸独得造物主偏爱，即使在六界容貌最为出色的仙族，也是独一份的容色无双。 墨昀落下一子，轻描淡写地说：“无碍。” “你真是……” 晏回不知道说什么了。 自从神族纷纷陨落，六界已经很久没有过神的踪迹。 神是天地孕育，而仙则是自己修炼而来，两者天差地别。 墨昀虽是仙胎，却天生神骨。随着修为的增长，墨昀的神骨虽然并未觉醒，但会不时灼痛难忍，每每发作便是痛入骨髓，如被抽筋挖骨，到了他口中倒成了无碍。 晏回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那想必我接下来的消息你也不想听了。” 墨昀不答，目光继续专注在棋局之上，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模样。 晏回气急，想他一个六界最老神君，竟比不上才几百岁的墨昀沉得住气。 他也不说话，就等着墨昀主动开口问。谁知道一局棋结束，墨昀是没问，倒是他心浮气躁，心想自己可真是欠他的，主动说道：“我得到消息，落庭山有一株星月优昙要成熟了，一会你让小镜子画个地图给你。” 墨昀的神骨发作起来丹药罔效，倒是百年前墨昀无意中得了一株星月优昙，发现对于缓解自己的神骨发作之痛有奇效。只可惜星月优昙难寻，自百年前那一株后，再没寻到第二株。 墨昀倒也没强求，痛忍着忍者就习惯了，但神骨发作时间不定，有一次在战斗中发作，墨昀本能轻松制敌，却因为神骨发作被敌人寻得空隙，险些受了重伤。墨昀这才对寻找星月优昙有了些上心。 两人下完了这一局棋，毫无悬念，晏回神君又输了。 小镜子最喜欢看晏回吃瘪，高兴地变回窥天镜，自己划拉开镜面，将长着星月优昙的断崖展示给墨昀看。 墨昀将地方记下。 晏回说：“星月优昙一株难寻，找个细心的仙娥去摘，可别坏事。” 墨昀喝了口茶：“我亲自走一趟。” “也好。” 晏回突然想到什么，“既然要去落庭山，你顺便给我带一株新鲜的玄冰芝回来，我拿来入药。” “嗯。” 墨昀没有久留，和晏回下完了棋，不久就走了。 窥天镜坐到晏回对面，接替了墨昀的位置。半盏茶后，天上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一只青鸟载着一个女子从天空盘旋而下。 能直接骑着鸟冲进来而不触发护山大阵的，除了曦言不作他想。 曦言从青鸟上下来，风风火火冲了过来，“神君，小镜子。” 她人未到，声先闻，坐下来后，拿过小镜子旁边的茶杯就喝，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窥天镜愣愣地看着她。 曦言将茶杯放下，摸了摸窥天镜的脑袋：“你又喝不了茶，我替你喝。” 窥天镜张了张嘴，又将嘴闭上了。 这杯茶不是我的，是你那未来的夫君墨昀喝过的。 不过这话聪明的镜镜并没有说出来。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对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就定下的亲事一个比一个排斥，要不是上头还有长辈压着，这婚已经退了几百次了。 就连有一次，两人明明都到了飘渺山，得知消息后也互相避着走，五百年来硬是没见过面。 定了亲事的两口子能避嫌成这样，算是六界独一份了。 曦言喝完了茶，将气喘匀了，然后整个人耸拉了下去，忧郁地说：“我没脸见人了。” 晏回挑了下眉，心里非常的感兴趣，但面上还是要端出长辈的稳重，淡淡道，“哦？” 小镜子就诚实多了，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曦言说：“曜月突破了。” 曜月是魔君从外面捡回来的，和曦言一起长大，是曦言的半个兄长。 “那不是好事吗？”镜镜说道。 曦言蔫蔫地点头：“本来是这样，但现在整个魔域都以为是我突破了。十大魔城送来的礼物都快把我寝宫堆满了。” 提起这件事曦言就来气。 曦言是胎穿到这个世界的。 她出生的时候先天不足，又是不足月的时候出生，小时候十天有九天不清醒。 直到父君从天界要来了三清盏，曦言才勉强有了意识，也慢慢记起来了很多前世的事情，发现自己竟然生活在一本书里。 这本书叫《为神》，是曦言上辈子看过的一本小说，男主角是天族的太子殿下墨昀。 因为过去太久，书里太具体的细节她已经记不清楚，但对结局印象深刻。因为小说的结尾，魔君暗伤发作，闭关疗伤时出了岔子，不幸陨落。 仙族趁此机会发动了对魔族的战争，将魔族赶到了极北的黑暗之渊。 曦言还记得自己记起剧情的那一天，正一边咬着糕点，一边躺在藤椅上听侍女给自己声情并茂地念话本子，被话本子里几个耳熟的名字一刺激，顿时回忆起了前世看过的小说，然后……当场就被糕点噎住了。 曦言缓了一天才消化了自己穿书的事实，感觉被命运狠狠掐住了喉咙。 相比上辈子二十岁就丢了性命，能作威作福一千年怎么都是赚了。 然而，曦言不怕自己死，却怕别人因她而死。 小说里，曦言就是因为疏于修炼，只能靠着魔宫的保护一路逃到了黑暗之渊，然而身边的人为了保护她几乎死伤殆尽。 曦言做了好些天的噩梦，梦里，墨昀就是那青面獠牙的索命鬼，曦言被他打得抱头鼠窜。 连做几天噩梦之后，曦言被激起了斗志，当下决心洗心革面好好修炼。 先定一个小目标，先在梦里把墨昀痛打一顿。 连续在梦里揍了墨昀多次之后，曦言感觉神清气爽，对修炼热情高涨。而且，她不光自己要修炼，得带着整个魔族一起修炼。 很快，魔族大比便诞生了。 魔族大比，是魔族每三百年举行一次的魔族比试，由魔宫牵头，每座魔城会单独设立比试场，在各年龄段选出一支最强的队伍，最后去魔宫进行决赛。 所有在比试中获得成绩的魔族不但会获得相应资源奖励，表现出色的还能加入魔域的护卫队，而且能得到魔君的青睐。 事实上，在和朔铁血手腕成为魔君之前，魔域一直是一个混乱的地方，有时候首领能在一天之内换好几个。 魔君和朔一开始只是被魔城某个城主招揽，后来城主身死，他反过来干掉上位的魔族成为新的城主，然后一路平推，最后成为魔君。 魔族慕强，而亲手结束了魔族长达万年混乱统治的魔君现在俨然是全魔族精神领袖，哪怕只是为了去魔宫瞧一眼，魔族的修炼热情也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曦言也同样开始对修炼上心，这件事情给了魔宫众魔一个错误的信号。 他们以为曦言想赢。 曦言五百岁的时候第一次参加了比试，顺利拿到了魁首。 她一直以为自己实至名归，甚至觉得自己颇有修炼天赋，得到成就感的她修炼起来也更加努力。 然而这个事实在前几天被无情地戳破了。 曦言前几天不小心看见曜月和前来魔城闹事的妖族动手，那修为分明早就在她之上，而她之前每次和曜月比试，曜月总会不着痕迹地输给她。 曦言甚至傻乎乎地在他每次输给自己之后，跑过去安慰鼓励他。 啊，她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更社死的是，曜月的修为终于压不住要突破了。 曜月之前就已经窥到了突破的契机，但他强行压制了下来。但昨天曦言和他拌嘴，曜月的修为一下子没压住，在魔宫突破了。 雷劫直接在魔宫上空劈了下来，这么大的动静很多人都看到了。 曜月在魔族大比的时候中途就找了理由退赛，成绩并不亮眼。 于是，根据雷劫的强度，魔城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刚在魔族大比中夺得魁首的曦言突破了。 第二天，十大魔城送给曦言的贺礼就摆满了曦言的屋子。 曦言：“……” 对这个虚假的世界没有爱了。 晏回神君听完后很是幸灾乐祸了一下，忍了很久才没有当场大笑，他善解人意地说：“你可以先在飘渺山住下来，等突破了再回去。” “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曦言扬声道，“我要出去历练。”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只要一日呆在魔宫，她就一日是朵温室之花。 她现在的修为是地魔大圆满，突破只需要一个契机，但是契机这种东西非常玄学，这也是她来找窥天镜的原因。 她问小镜子：“小镜子，你给我算一算，我往哪边走比较好。” 窥天镜能窥天机。当然，窥天镜也不是万能的，能窥到什么，窥到多少都讲究一个缘分。 小镜子变回本体，努力了半天，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一般情况下，就算不能得到明显的提示，也能有个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画面出来。 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想窥探的事情太重要，一丝天机也不肯泄露，要么……就是曦言突破无望，自然不存在任何突破的契机。 曦言还在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单纯的小镜子不忍心让她失望，犹豫半天，将之前给墨昀准备的落庭山地图显示出来，结结巴巴地说：“落、落庭山。” 第3章 02（修） 挖仙族的墙角，曦言义不容…… 在魔宫的人找过来之前，曦言已经如鱼入大海，一头扎进了落庭山。 落庭山位于仙域以南，在仙域和妖族的交界处。山脉绵延数千里。这里草木茂盛，里头生长着不少天财地宝，还住着很多妖兽，是个历练的好去处。 仙族和妖族大摩擦没有，小摩擦却不断，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了处于仙族和妖族边界的落庭山。落庭山里时不时就要上演一出散仙和妖族互不相让、互相嘲讽，然后大打出手的戏码。 青芃载着曦言在落庭山的上空盘旋了一圈。 青芃是青鸾鸟和大鹏的后裔，因为智商不全且久不能化形被人偷偷放到了魔族拍卖，被曦言带回去，成为曦言的坐骑。 只听它清啼一声，然后鸟眼一动，看准了一处争端之地，扇着翅膀便带着曦言俯冲而下。 它的想法比较简单，曦言既然要历练，历练就是打架，往打架的地方去即可。 他们落地的地方，三个散仙和五个妖狼斗得正酣，突然一只大鸟从天而降，翅膀一扇将他们全部掀飞了出去。青芃仰着脖子，等着曦言的夸奖。 曦言：“……” 曦言坐在青芃身上，尴尬地笑了笑：“路过路过，抱歉，你们继续。” 然后拽着青芃示意它快跑。 她是打算历练没错，那也没打算一来就弄个这么刺激的开局啊。 三个散仙，五个狼妖，狼妖还是出了名的群居族，她现在就带了这么只大笨鸟，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跑吧。 青芃虽然没懂，不过曦言让它跑它就跑，于是它翅膀一扇，原本刚刚站起来的三个散仙又被它扇了下去。 曦言：“……” 罪过罪过。 等这几个散仙和狼妖回过神来，曦言已经乘着青芃跑了。莫名其妙吃了个大亏，被扇的散仙和狼妖再顾不上彼此的恩怨，全部坠在青芃后头追了上去。 好在青芃飞得快，落庭山的树又多，对视线多少有些影响，花了好一会才把他们全部甩掉。 青芃脑子再不好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变成一只小青鸟落在曦言肩膀上，拿头蹭了下曦言的脖子。 毛茸茸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毛茸茸不过是想帮她历练罢了。 曦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果子喂它，找块地方坐下，拿出她的六界异兽图鉴，翻来翻去，决定先从斩杀恶鼠开始。 恶鼠是落庭山近万年新生的品种，未开灵智，长得有些像老鼠，但体型有老鼠的数十倍，繁殖速度很快，且擅长偷袭，攻击性强，经常还会群体出没。 仙族便经常以猎杀恶鼠来锻炼年轻一辈对术法的控制。 曦言在落庭山杀了三天恶鼠，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打完后吐得昏天暗地到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出手如风将偷袭的恶鼠干掉。 曦言觉得自己该换个地方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震荡，紧接着，大地都跟着颤了两颤，一道凛冽的剑意从中心处震荡开来，曦言隔着老远都感到了通体一凉，连忙祭出了防御法器。 曦言的防御法器是从魔宫带出来的，能抵挡住金魔的全力一击，而且这样的法器她还有一打。 魔族按修为分为地魔、真魔、上魔、金魔和魔尊，每个境界又有九重。相对应的，仙族也分为地仙、真仙、上仙、金仙和仙圣。 每一重境界的飞升极其困难，除了要修为圆满，还需要时机、运数，所有条件都满足后，会引来九天雷劫，熬过天雷淬体，才能算飞升了。 大部分散仙终其一生也只是地仙，能飞升真仙的都是散仙中的强者。 而能修炼到上仙的，大部分都在天宫任职，即使不在天宫，也能守着一方仙山，成为有名号的仙君，不太可能出现在落庭山这种地方。 因此，曦言的防御法器，在落庭山可以说是无敌的。 仗着自己的装备强，曦言大着胆子朝着剑意发出的地方潜了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动静中心，一白衣男子收剑入鞘，一头巨大的五首巨蟒抽搐一番，最后颓然地倒了下去，没了生息。 曦言躲在暗处，见他回头，便下意识抬眼望去。 入目便是一双如冰锋般冷冽的双眼，哪怕经过了一场战斗，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宽大的雪色袖袍和剑上的鲜血形成了一种十分强烈的色彩对比。 他的眼睛是浅褐色，漆黑的发丝有一缕沾到唇边，面容俊美无俦，明明身边并没有雾气，却给人一种仙气缭绕之感。 曦言看呆了好半晌，却见他突然皱眉，然后嘴角毫无预兆地溢出血丝，染在白衣上，有如一朵红梅绽放。 他用剑撑着身子，脚步只略微一顿，便继续提着剑往五首巨蟒守着的洞穴走去，准备去摘洞穴里的玄冰芝。 然而不等他走过去，同样听到动静赶过来的三个散仙跳了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巧的是，这三个散仙还是熟人，正是之前被青芃扇过两翅膀的那三个。 散仙没有势力供养，修炼资源都得靠自己。这三个散仙便经常守在落庭山，做一些抢劫资源、欺负弱小之事。 面前的人一看就是受了重伤，抢了他的乾坤袋，再去把玄冰芝摘了，足够他们三逍遥很久。 三个散仙分工明确，一个去摘玄冰芝，两个来拦住男子。 墨昀本就在强忍神骨发作之痛，只想赶快离开，因此只皱了下眉便毫不犹豫挥剑，九宵剑的剑意冲天而起，剑还没出鞘，三个散仙已经各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曦言张大嘴巴，这剑意，好强。 曦言的父君是六界剑道第一，曦言耳濡目染，对剑道多少有所了解，这人简直强得过分了。 而且，他的骨龄看起来并不大，肯定不到千岁。这说明，只要给他时间，假以时日，他的修为绝对不可限量。 这不由得引起了曦言的警觉。 按照小说剧情，仙族和魔族将来必有大战，仙族越强，对魔族越不利。 眼前就有一个天赋卓绝的仙族摆在她面前。而且，从他为了玄冰芝不惜以身犯险斩杀五首巨蟒来看，对方极有可能是个不太富有的散仙。 这就是老天爷送到她面前的肥肉啊。 挖仙族的墙角，曦言简直义不容辞。 曦言激动得双眼发亮，忙不迭地朝着即将离开的男子追过去。 “这位仙友请留步，我……” 我有上好的丹药，可以供你疗伤…… 不等曦言这句话落下，本来还在犹豫就近找个地方恢复还是撑着御剑离开的墨昀，毫不犹豫御剑而起，转瞬便消失了。 曦言：“……” 曦言并没有灰心，她让蹲在自己肩膀上看热闹的小青鸟变回本体，赶紧跟了上去。 青芃有感应的能力，墨昀又是刚走，还受了伤，青芃没费多少力气便循着气息跟了上去，最终载着曦言在一个洞口降落。 青芃则变回小青鸟乖巧地站回曦言肩膀上。 墨昀正在在洞穴内疗伤，洞口布了一层禁制，那禁制水雾一般，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从外面往里望，有一种朦朦胧胧，似雾中窥人一般的美感。 察觉到气息靠近，墨昀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的佩剑悬在洞口，朝曦言发出了威胁地嗡鸣。 曦言举着手后退两步，好声好气地说道：“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是过来给你送丹药的。” 曦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丹药，用法术托起来放在洞口：“这是回灵丹，能迅速疗伤恢复，给你。” 然而男子丝毫不为所动，可能是觉得她威胁不到自己，只看她一眼便重新闭上眼睛。 九霄剑自己换了个姿势，依旧尽职尽责守在洞前，曦言毫不怀疑，只要她敢上前一步，剑刃立刻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曦言于是转过身，往洞外一蹲：“那你好好疗伤，我在外面帮你护法。” 曦言这一蹲就蹲到了天黑，洞穴里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曦言每次回头，都会对上那把闪着寒光的配剑。 曦言：“……” 不慌，一把剑而已，她要她也有。 又等了半个时辰，男子终于疗伤完毕。 “你好啦。”曦言立刻上前，被配剑一挡。 曦言的脸立刻垮下来：“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初次来落庭山历练，见你也是孤身一人，便想和你结个伴，互相照应。” 为了表示诚意，曦言从乾坤袋里拿出好几瓶疗伤丹药递给他：“我虽然修为没你高，但我丹药很多，落庭山妖兽横行，危险重重，我们可以组个队互帮互助。” 怕他拒绝，曦言又顺势卖了个惨，可怜兮兮地说道：“且我都帮你在外面守了一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天都黑了，我一个姑娘……” 挡在她前面的配剑突然松了力道。 曦言一喜，看来卖惨成功了！ 青芃是神鸟，有感应的天赋，能感应不同的气息，如果是恶人，血气和戾气缠绕，闻起来会格外臭些。 她已经提前问过青芃，对方不是恶人，否则，曦言也不敢贸然跟上来。 对方果然还是有爱的。 男子走到洞口，拿回自己的配剑。 他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曦言身上，曦言连忙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一句“组队愉快”到了嘴边，对方说道：“此处让你。”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带着配剑就飞走了。 曦言：“……” 第4章 03（修） 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现在天都黑了，曦言是第一次来落庭山，不敢大晚上贸然追出去，只能暂时作罢。 这个洞穴位置隐蔽，周围没有妖兽盘踞，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曦言使了个清洁诀，然后掏出五颗夜明珠，分别挂在洞里各处。接着从乾坤袋里不断往外拿东西，有利修行的玄晶床、龙凝香，青芃最爱吃的梵心果…… 也就魔宫财大气粗，能把外面有价无市的梵心果给青芃当零嘴吃。 将洞府布置好，曦言同样在洞口布了层禁制，然后回到玄晶床上打坐休息。 洞内温暖明亮，香烟袅袅，如果有散仙恰好经过，就会发现，来落庭山挖宝十年也比不上把这个洞给打劫了…… 一夜很快就过去。 早上曦言刚刚睁眼，青芃从外面急匆匆飞了进来，激动地扇着翅膀。 青芃有早起出去飞几圈的习惯，今天它也照例早起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然后遇到了昨天那个散仙，而且，他还遇到了麻烦。 这种雪中送炭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曦言立刻将洞穴内的东西收起来，坐到青芃背上：“走。” 等曦言坐稳，青芃便迫不及待地将曦言带到了事件发生地点，停留在上空，然后扭过脖子，邀功似地蹭了蹭曦言的手。 曦言并没有急着下去。 落庭山树木高大繁盛，枝桠之间相互纠缠，似一个巨大的笼子将整座山笼在茂林之下。曦言悄无声息地落在一棵大树上，准备先搞清楚状况，青芃则又变回了一只乖巧可爱的小青鸟。 前方，五个散仙拦住了男子的去路。 他们是昨天的三个散仙回去叫来的帮手，其中甚至包括一个真仙。 飞升不易，真仙是散仙中绝对的强者。连真仙都出现了，可见是对男子十足的重视了。 对方显然也很有底气，相比昨天只能吐血的惨淡下场，这会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男子摘了玄冰芝，是几位散仙亲眼所见。 一株玄冰芝能卖到一万上品仙灵石，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们不可能轻易放过。 几个散仙拦在男子前面，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站了出来，他也是这几个散仙里唯一一位真仙。 他长得倒是慈眉善目，一把白色髯须修得整整齐齐，手里捏一把拂尘。 男子昨日斩杀五首巨蟒，虽然受了重伤，但能将五首巨蟒斩杀，修为就算不到真仙，也是个半步真仙了。不过他已经是真仙三重，自然不惧。 他端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话还算客气：“这位小友，我等并不是凶恶之人。只是家中小辈得了怪病，急需玄冰芝和其他天财地宝续命。不知小友能否将手中的玄冰芝让出来，我等定不会伤你性命。” 墨昀看他一眼：“可以，一万上品仙灵石。” 真仙摇着头道：“但是我等手中并无钱财。” 这就是想白抢了。 九宵剑已经蠢蠢欲动，被墨昀压下。 看在同是仙族的份上，他昨日已经手下留情。他虽然并不稀罕一万仙灵石，但他们嘴中什么急需救命显然是随口胡诌。 他淡淡道：“那你们站在这干嘛，还不赶紧去赚。” 修炼之人耳聪目明，曦言听到后差点笑出来。 她飞身而下，落在了墨昀旁边，朝对面说道：“不如你们说说，家中小辈得的是什么病，又需要什么天财地宝。” 这个理由是几个散仙随口胡诌的，自然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曦言冷哼了一声：“想抢东西就直说，还立什么道德牌坊。还是说，你们也知道自己干的是缺德事，所以说不出口啊。” 墨昀闻言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几个散仙的视线落到曦言身上，其中有三个被青芃扇过两翅膀的散仙认出了她来：“是你？” “我们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敢出来，正好，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跑。”两个散仙阴狠的目光扫向曦言，无意中看到她身上的法器，眼里闪过贪婪之色。 这法器看着品级很高，若是能拿到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几个散仙对视一眼后果断朝两人出手。 真仙过来对付墨昀，其他几个则围攻曦言，打算先将曦言擒住。 对面的几人分工明确，三个进攻，一个辅助。只见其中一人拿着一个巨大的算盘，每拨动一下，便有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无数算珠朝这边砸了过来。 曦言早在他们出手之前已经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法器九魂鞭。 她将鞭子往前一甩，同时左手迅速结印，随着鞭子挥动，原本看起来华而不实的软鞭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巨兽张开了大嘴，那大嘴往前一扑，所有的攻击便被黑洞尽数吞了下去。 对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曦言再一甩鞭，带动的气流在他们身下卷起了数个漩涡，几人自顾不暇，连忙回防。 曦言笑了一声，漩涡越旋越快，竟将他们几个直接卷上了天，只听几声甚为凄厉的吼叫过后，几个散仙就不见了，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回过头，才发现墨昀和真仙的战斗早结束了，正操着手看她。 曦言以为自己已经很有效率了，谁知道他效率更高。之前还很嚣张的真仙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已经彻底不省人事。 这是一招干倒了一个真仙？ 曦言现在的修为是地魔大圆满，只等时机成熟熬过雷劫便能晋升到真魔。她自认为自己对上真仙也能招架，不过那是因为她法宝多，且绝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结果男子一招就解决了，而且看样子赢得非常轻松。 不到千岁的真仙，而且可能已经是真仙四、五重了。 曦言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仙族已经这么变态了吗？ 如果拐不走他，曦言心想，不管用什么办法，绑也要将人绑走了，绝对不能让他继续留在仙族。 曦言收起九魂鞭，立刻换上了一副天真单纯的笑脸，跑到男子面前，关切备至：“你没事吧，他们太欺负人了，打劫就算了，竟然还以多欺少。” “幸好被我遇上了，不然你受了伤，还要一个打五个，又受伤了怎么办。” 曦言当然知道这些人伤不到他，但还是矜持又不动声色地给自己邀了个功，同时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可以的，曦言，这茶言茶语说得多好。 男子身量比曦言高，曦言只能仰着头，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曦言今天穿了一袭紫色长裙，袖口用华丽的针线绣着紫色的鸢尾花，月白丝线勾勒出裙边，一张脸更是绝色，哪怕很少关注人样貌的墨昀，也被她看得微微晃了下神。 不过也就是很短暂的一瞬，墨昀很快回过神来，悠悠道：“确实，多亏了你，帮他们拖延了不少时间。” 本来他一招就能解决，因为她的介入，耽误了不少时间。 曦言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 这是怪她影响了他出剑的速度？ 好吧，虽然好像是事实，但是她不要面子的吗？ 曦言……曦言拿出毕生演技，委委屈屈低下了头：“是我错了，我明知道自己修为不如你，竟还不自量力想帮上你的忙。” “我就应该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认真地给你鼓掌。” 说完，“啪啪啪”拍了三下手。 你好棒棒哦。 墨昀：“……” 第5章 04 惜字如金 墨昀以前听好友司其提起过魔族女子，说她们大多热情奔放，想一出是一出，脑回路和仙族不太一样。 墨昀第一次在心里对司其的话深表赞同。 曦言偷偷看了眼墨昀，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试探地提议道：“其实，我们刚刚配合还是很默契的嘛，你要不要和我组队试试看。” 怕他拒绝，曦言便继续道：“你看，落庭山不管是散仙还是妖族都是成群结对的，像我们这种落单的，在他们眼中就是肥羊。” 曦言严肃地说，“我知道你修为不错，但修为不代表一切，你能防备他们耍花招吗？你能防备他们以多欺少、趁人之危吗？更何况我们还可能碰到厉害的凶兽，你昨天吐血就是个好例子……” 曦言说着说着觉得不对，咳了一下，立刻挽救，“咳，我不是咒你吐血的意思，我是说，你和我结伴显然更有保障。我灵丹妙药很多，随时能为你疗伤，修为也不错，进能和你上阵杀敌，退能为你激情喝彩，你我联手……” “不！”墨昀打断了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本来和你组队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话太多了。” 曦言：“……” 曦言觉得有点委屈。他俩本来就不熟，他看样子就是个高冷的，她要是不努力说话，两人不就冷场了吗？ 而且，尬聊她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虽然又被拒绝了一次，但是，她能就此放弃吗？ 她当然不能。 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到诸葛亮，对方作为一个年纪轻轻的修炼天才，曦言得给他同样的牌面，她这才被拒绝了两次，小场面，不慌。 她辩解道：“我平时话很少的。” 说完，曦言做了个将嘴巴缝起来的动作，然后拿手指了指自己，非常节省地说，“我，惜字如金。” 然后果然不再说话，并将自己的两只手举到头顶上朝墨昀比了一个大大的心，以此表达自己对墨昀的善意。 墨昀：“……” 不管墨昀什么想法，反正曦言这边已经单方面和他组队成功了。 曦言默默跟在了墨昀身后。墨昀找凶兽挑战，曦言在旁边加油喝彩。墨昀休息，曦言奉上水果糕点和酒水，虽然最后大多进了自己的肚子。 墨昀虽然修为比曦言高，但是曦言有青芃当坐骑，飞得极快，墨昀想甩开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曦言第三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墨昀对于甩开曦言这件事情已经不抱期望了。 墨昀是来落庭山摘星月优昙的。他已经提前去生长星月优昙的断崖上看过，星月优昙还有七天成熟。 他在那边布了阵法，自己则留在了落庭山。只要星月优昙出现任何异样，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赶到。 反正只在这里呆七天，墨昀倒也无所谓身后是不是跟了个尾巴。 最重要的是，尾巴虽然聒噪了点，但也并不让人讨厌。 此时正是正午，天上的日头透过树梢懒洋洋地洒在人身上。曦言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酒水和点心，默默坐到了墨昀旁边。 曦言的乾坤袋看着只有小小的一个，但是里面空间巨大，而且东西放到里面会时间冻结，放多久都不会坏。曦言出门前将自己大半年需要的东西都带足了，其中还包括了自己和青芃的零嘴。 “要尝一尝吗？”曦言拿出两个杯子，给自己和墨昀倒了两杯婆娑酒酿。 “这是我们魔族的特产，叫婆娑酿，外面很难喝到的。”曦言将杯子递给他。 墨昀其实并不想和她走得太近，但是曦言已经倒好了酒，并且保持着递杯子的动作，良好的修养让墨昀将杯子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曦言说道。 此时气氛正好，曦言趁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乐谣，快乐的乐，歌谣的谣。” 这也是曦言上辈子的名字。 至于不说自己本名的原因——身为魔君独女，曦言这个名字还是挺出名的，而且因为魔族公主的身份，外面的人都把她传得很凶残，什么可怕的谣言都有。他俩现在也不熟，万一把人直接吓跑就不好了。 墨昀顿了一下，正好天边一朵白云飘过，墨昀临时给自己编了个名字：“云白，白云的云，白云的白。” “云白……”曦言念了一遍，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个名字让她觉得熟悉的缘由。 她记得小说里有个天赋很高的男三号，名字叫云涧，和这个名字只有一字之差。 而且，更巧的是，云涧也是散仙。 云涧是小说里除男主之外最厉害的一个角色，喜好白衣。作为散仙，他天赋卓绝，一把惊云剑让闻者谈之色变，且经常出入落庭山。 小说对云涧前期着墨不多，只知道他自幼父母双亡，被一散仙收养，后来收养他的散仙也死了。云涧孑然一身，除了接任务赚些仙灵石，也会来落庭山寻些天财地宝或者药材出去卖。 云涧前期一直独来独往，后来才被男主收入麾下。 一旦开始对号入座，曦言越想越觉得“云白”就是云涧。 就连云涧喜欢独来独往，前期经常被其他组队的散仙围堵，也和云白的情况完全对得上。 而且，两人的名字都沾了一个“云”字。 一个用剑的散仙，长得好看、天赋卓绝，而且不到千岁，名字里还有个云字，这么多巧合，这不是云涧谁是？ 云白肯定是他根据自己的名字想出来的假名字。 曦言觉得自己真相了。 小说后期，云涧是仅次于男主墨昀的大杀器。 现在，小说剧情还没开始，云涧还没进男主阵营，简直就是她绝佳的机会。 曦言内心激动，全身的血液沸腾，望着墨昀的眼神越发的亮晶晶。 墨昀坐在旁边，安静地不发一言，并没有因为交换了名字就对曦言熟稔起来。 为了不让自己好不容易才搭上话的场子冷下来，曦言努力没话找话：“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 墨昀不置可否。 没有拒绝就是很好的鼓励了，曦言于是兴致昂扬地说：“有一只果子精走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饿了，于是，他就把自己吃了，哈哈哈……” 墨昀：“……” 曦言一个人笑完，发现墨昀面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于是清了清嗓子，再接再厉：“那我再给你讲一个，这个超好笑的。” “有一天，一颗青色的葡萄遇到了一颗红色的葡萄，青色的葡萄问红葡萄，你是不是心悦于我，否则，为何看到我就脸红。青葡萄话音刚落，红葡萄便变成了青葡萄，因为，他气得脸都青了。” 墨昀：“……” 曦言讲完立刻去看墨昀的反应，墨昀这次终于不再沉默，只见他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眸子似笑非笑，灵魂质问：“惜字如金？” 曦言：“……” 曦言干笑一声，打了个哈哈：“不小心被你发现了，我确实惜字如金，但我偶尔也会挥金如土。” “……” 大概是这个笑话太冷，曦言也尬聊不下去了，于是她果断爬起来，默默窝回去打坐修炼了。 曦言这一打坐就入了定。而且，可能是刚刚尴尬了一回，曦言下意识回避了墨昀那边的动静，等她结束修炼，身边哪还有墨昀的影子。 曦言：！！！ 大意了。 曦言连忙站了起来，问青芃有没有看到墨昀去哪。 青芃颤歪歪站了起来，青色的鸟毛抖了抖，一副醉了酒的模样。 曦言：“……” 它什么时候喝的酒。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得赶紧把人找回来。 曦言给青芃喂了颗醒酒药。这醒酒药是特意给青芃备的，青芃作为一只鸟，竟然喜欢喝酒，而且酒量还奇差，这一点也是让曦言无可奈何。 青芃吃了药后才终于解了醉，飞到半空去感应墨昀的气息。 突然，一颗金黄色的小毛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朝曦言扑来，转眼就扑进了曦言怀里。 曦言看着它，它也看着曦言。 小毛球大概一颗皮球大小，全身呈金黄色，圆圆脸，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脸长得有点像松鼠，身子则圆溜溜的，像个金黄色的皮球，尾巴毛绒蓬松，长得非常可爱。 曦言拿手碰了碰它毛茸茸的脑袋，小毛球主动将头凑了过来，讨好地蹭了蹭。 曦言想，现在的动物都成精了吗？然后想到，这里的动物确实都成精了，它莫非是只松鼠精。 曦言还在边撸毛边思索，前方传来了一声娇喝：“这只黄金狸是本姑娘先看上的，放下它，否则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黄金狸听到这个声音，立刻扑回了曦言怀里，用力将头埋到曦言衣襟里躲着，只留了个屁股在外面，浑身写满大字——看不见我。 一边埋头，一边还害怕地在她胸口拱了拱。 曦言：“……” 她是不是被耍流氓了？ 不过，随着小毛球的动作，曦言发现小家伙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有一道刀伤几乎纵穿了它整个背脊，不过因为它的毛又长又多，小毛球又比较爱干净，自己偷偷舔舐过伤口，毛并没有很脏，曦言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曦言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曦言在《万兽图册》上见过关于黄金狸的描述。 黄金狸是种很特殊的动物，它自身没什么攻击力，唯一的攻击技能便是释放白色烟雾让敌人陷入短暂的视觉麻痹，然后借机逃跑。 不过它天生便会趋利避害，说得简单点，就是直觉逆天，经常能化险为夷。 这个逆天的直觉还有一个衍生功能，那就是寻宝。因为黄金狸总能在不起眼的地方凭借它逆天的直觉找到一些隐藏的灵物，这导致黄金狸在六界备受欢迎。 不过也因此，黄金狸现在都快灭绝了。 六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对于数量稀少的珍惜异兽，哪怕抓捕，也绝不能伤害它。尤其是黄金狸，有的还会把它当祖宗供起来，就为了黄金狸能心甘情愿为他们所用。 而这次来追捕的人，竟然毫无顾忌，直接朝它下重手。 曦言抬头，三个衣着华丽的仙族飞身而来，出现在她面前。 第6章 05（修） 苦肉计 对面的三人，光看衣着和装备便知道来头不小。 站在正中间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一张脸白皙稚嫩，眼睛很大，本是很可爱的长相，只可惜身上不可一世的眼神和表情破坏了这种可爱。 她斜睨着曦言，表情阴狠，看曦言的模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之前开口说话的人也是她。 另外两个看起来比这个女子要大一些。其中一个女生穿着橙色的仙袍，头上戴着华丽的发饰，身上的装饰每一件都是法器，不过看得出来，法器的品级相比正中间的女子要低一些。 这两个都只有地仙修为，倒是对曦言构不成什么威胁。 另外一个是三人中唯一的男子，真仙修为，长得还行，但看过来的眼神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仿佛被毒蛇盯上，让曦言觉得很不舒服。 青芃是神鸟后裔，能辩善恶，曦言和青芃之间有灵契，多少能感觉一些。比如对面这几个人，给她的感觉就很不好。 “把黄金狸给我，本姑娘可以只砍掉你两只手，饶你一命。”站在正中间的的女子颐指气使地说道。 小黄球听到这个声音抖了一会，然后鼓起勇气从曦言衣衫里钻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眼蹲在曦言肩膀上的青芃，有样学样地蹲在了曦言的另一边肩膀上，爪子紧紧扒住了曦言的衣衫。 黄金狸天生就能趋利避害，直觉告诉它曦言能保护自己，它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也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了头，朝对面发出了“呼噜呼噜”奶凶奶凶的威胁声。 小毛球身上全是伤，刚刚剧烈地动了几下，扯动伤口，让它几乎有些站不稳。 曦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回灵丹喂给了小毛球，小毛球蹭了蹭曦言的手，将丹药吞了下去。 他们旁若无人的动作终于惹怒了对面三人。在正中间女子的示意下，其中修为最高的真仙拿出一个大锤，直接兜头朝曦言这边锤了过来。 然而，大锤并没有打到曦言身上，而是被防护法器直接挡在了外面。 对面的人碰了壁，立刻换了威力更大的招式。然而，防护屏障依旧纹丝不动。 对面三人不信邪，开始轮番拿出法器和招式对着防护屏障一顿攻击。 他们几个是方外岛的人。方外岛即使在仙域之间，也是上乘势力，站在真中间的女子更是方外岛岛主之女浮玉。 他们以前也来过落庭山 ，向来只有他们靠法器碾压其他人，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在装备上就输了。 发现法器攻不破，浮玉气急败坏：“有本事你就出来，躲在法器里是想当缩头乌龟吗？” “急什么。”曦言慢悠悠给小毛球喂完了丹药，又将小毛球放下来，让小毛球和青芃呆在防护法器里头，然后活动了一下身体。 她倒不是被浮玉那拙劣的激将法激到了，只是她本来就是出来历练的，这三个送上门来的历练对象，不要白不要。 曦言在他们的注视下活动完身体，又喝了口水，浮玉都想吐血了，“你到底敢不敢出来。” “啧。”曦言叹了一声，“有本事你就进来啊，没本事叫什么叫，为了彰显你嗓门大吗？” 浮玉好歹是个仙岛大小姐，一个要面子的仙二代，被曦言明目张胆说嗓门大，气得目眦尽裂：“我杀了你。” “那我好怕哦。”曦言说，“我还是呆在里面吧，里面安全。” 浮玉：“……” 然而，曦言话音刚落，她便抽出了九魂鞭，朝对面三人甩了过去。 对面的真仙挡住攻击，同时将浮玉她们推了出去。 两边的过招都极快，方外岛不像散仙那么穷，身上的法宝很多，曦言更是不缺。层出不穷的招数看得人眼花缭乱，不一会，连日头都被乌云完全遮住了。 从修为来说，曦言自然是不如对面的。 对面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本打算在几招之内搞定曦言，但是曦言手段太多，各种符箓配合术法不要钱地打出去，一开始对方还不怎么在意，直到一块雷石在他身上爆开。 顿时，空中电闪雷鸣，几道惊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他劈了下来，将他劈了个全身焦黑，吐出一口气，还冒着烟。 曦言不客气地笑了：“哈哈哈……” 这道笑声嘲讽之意十足，尤其是对方现在狼狈至极，可以说拉足了仇恨。 对面差点气死，他迅速服下一颗丹药，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领想致曦言于死地。但他根本近不了曦言的身，曦言左扔一下右扔一下，有些就是单纯的石头，有些则是像雷石一样能开出惊喜的东西，躲都躲不掉。 几十招下来，他不但一点好处没讨到，还被曦言弄得极为狼狈，原本华丽的仙袍被烧得破破烂烂，身体更是直冒黑烟。又因为生气，直接呕出一口血。 方外岛物资富饶，他作为岛内天骄，一直备受重视，也从来没有短缺过任何东西，就连身上的仙袍，也是有防御功能的法宝。 他向来瞧不起贫穷的散仙，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也会被人直接用法宝闪瞎眼。 他没想到曦言出手如此阔绰，短时间内光是雷石就用掉了三颗，劈得他差点灵魂出窍。不过这种贵重的消耗品对面总不能一直用，等对面黔驴技穷他的机会就到了。 要是曦言听见他的心声肯定要大笑他的天真。她敢独自出来历练自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她的乾坤袋里各种法宝符箓可能比方外岛一个岛的东西还多，她坐着光扔东西就能扔个几天几夜还扔不完。 当然，东西她也不是乱用，都是配合自己的法术在最合适的时机用出来，对方已经被她折腾得精神衰弱了，身上累积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要不是一口气撑着，估计随时都能倒下。 曦言飞在空中，裙裾飘飘，美得惊人，对面的真仙全身焦黑，看起来就像一块移动黑炭，连五官都看不出来。 就在这时，曦言突然听到青芃的心音：感受到了云白的气息，并且正往这边赶来。 曦言愣了一下，大脑在一瞬间转得飞快，他肯定是听到动静才回来的。 以曦言短时间内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过来看场热闹，然后在他们纠纷结束之前一声不吭飞走。 他虽然不好说话，还很难搞，但好歹是说过话的交情了，她赌他……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于是，对面发现，曦言的攻势突然弱了下来。 对面以为她终于黔驴技穷，要露出破绽了，准备找准机会，一击得手。 青芃尽职尽责地数着墨昀靠近的时间。 曦言一边招架对面的攻势一边等着机会。她的时间卡得很准，几乎是墨昀出现的一瞬间，曦言被一道法术打中，五脏六腑位移，她痛苦地哼了一声，跌落在地。 曦言：好痛！ 这次牺牲大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样的苦。 鲜血沿着曦言的嘴角流下来，给她本就明艳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昳丽。 墨昀往下望去，看到的便是曦言脆弱吐血的模样。而对面忍了这么久，并没打算放过曦言，下一招几乎是紧接而至。 曦言闭上了眼睛，同时在心里数着时间。要是她赌错了，云白当真见死不救，她就在最后一刻将防护法器打开。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无限的延长，曦言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声音。 就在法术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曦言的右手甚至已经摸到了隐藏在衣袖下的法器，一道凌厉的剑气从上方飞速而来，挡住了对面的攻势，紧接着，九宵剑直接朝对面真仙的喉咙割去。 明明是看起来极普通的一剑，却因为动作太快，对面的真仙根本逃不开，要不是还有岛主送他的保命符，这一剑已经足够送他归西。 过大的实力差距让方外岛的另外两人同样大惊失色，三人再顾不得其他，纷纷拿出自己的保命法宝，转眼便消失得没影。 墨昀从上方飞身下来，落在了曦言身边。 不过一会不见，她被弄得极为狼狈。衣衫上染了血，连面色都苍白了很多。 曦言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后怕而抖动了一下，对墨昀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然而，没等她将这一幕演完，身上狠狠一疼，紧接着，曦言吐出了一大口血。 曦言：“……” 啊啊啊，她不行了，她可能真的要死了。 没人告诉她，苦肉计用起来原来这么痛。 不过一想到云白被她诓下来了，曦言在心里绽放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她就知道，她之前好歹帮他拦过散仙，不管她是不是帮了倒忙，总之也是出手了。这次她被人打伤，他很大概率会救她。 救命之恩当倾力以报，她接下来就有理由跟着他了。 墨昀看着眼前快要晕过去的人，提醒她：“你的丹药呢？” 被他提醒，曦言已经快要转不动的脑子终于想起了这回事，连忙倒出一颗丹药扔进嘴里，一边准备调息一边还死死拽住了墨昀半只袖子，可怜兮兮道：“别走。” 墨昀的视线落在曦言的手上，在抽与不抽之间犹豫，最后妥协地说道：“调息，我不走。” 第7章 06（修） 小毛球 得到云涧的承诺，曦言终于放心调息，觉得自己的苦肉计总算是伤有所值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云涧之前说走就走、一点招呼也不打的事，因此她偷偷嘱咐了青芃，让青芃看着点。 曦言带的丹药品质都极好，她的内伤很快愈合，调息后便已经没事了。 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曦言虚弱地站了起来，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刚刚多亏了你，不然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救命之恩……” 墨昀生怕她说出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话，不等她说完就径直往前走：“要一起就跟上。” 这是同意和她组队的意思了。 曦言立刻满血复活，既不虚弱也不踉跄了，欢快地跟了上去。 同时在心里想，苦肉计果然好用。 她总算没有看错他，云涧确实是小说里嘴硬心软，虽然外表看着很冷，但其实很容易心软的……傲娇？ 青芃和小毛球自觉圈好领地，一只站在曦言左肩，一只站在曦言右肩。 小毛球吃了丹药，伤口已经愈合了，精神也好了很多，金黄色的毛毛蓬松的鼓起来，可爱得不得了。 墨昀看了一眼：“黄金狸。” 也难怪她会被围攻了。 小毛球也看了他一眼，然后跳到了墨昀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一通呼噜呼噜，然后自己跳下了地。 曦言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墨昀说道，“跟上。” 黄金狸一跳一跳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墨昀和曦言，青芃变成了一只小青鸟飞在小毛球上面。 他们穿过树林，到了一片灌木丛，继续往里走，光线便逐渐昏暗，小毛球拨开一撮半人高的灌木丛，里面露出了一个天然的洞穴。 洞穴的入口被半人高的灌木丛遮住，如果不是小毛球带路，很难被人发现。 小毛球站在洞口，朝着曦言他们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曦言和墨昀一起跟了过去。 两人弯腰进入洞口，别看洞口挺小，洞穴里面却很大。 曦言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洞穴看起来年代已久，四周长满了青苔，小毛球拔腿往前奔，最后蹲在了一只成年黄金狸面前，努力地用头拱着它。 曦言走过去，这头成年黄金狸看起来已经去世有一阵子了，小毛球蹲在旁边，呜呜咽咽地叫唤着。这种情况，曦言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若是还活着，还能试图救一救，但是这头成年黄金狸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不可能再回应它，小毛球呜咽了一会，然后跑回了曦言身边，拿尾巴蹭了蹭曦言。 曦言摸了摸它的头，“我们把你母亲埋了吧。” 小毛球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又蹭了蹭她。 曦言在外面找了块地方，和墨昀一起挖了个坑，把这头成年黄金狸埋了。 小家伙似乎已经接受了事实，站在土坑前，眼巴巴的样子有些可怜。 曦言问道：“小毛球，你准备怎么办，你想跟着我们，还是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 青芃站在曦言的肩膀上奋力拍打着翅膀，黄金狸往上一跳，扒住曦言的衣服不放了。扒完曦言，它眼睛又转过去看墨昀，然后跑过去扒着墨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曦言和墨昀之间转来转去，有些迷茫。 黄金狸是一种非常相信直觉的动物，直觉告诉它，这两个人它都想抱大腿，还没成年的小家伙显然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而能教会它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于是黄金狸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曦言被它看来看去的小表情逗笑了，和墨昀说道：“它不会是在我们俩之间给自己挑选饲主吧。” 她朝黄金狸挑了下眉，问道：“说吧，到底要选他还是选我。” 黄金狸两只爪子恋恋不舍地抱着墨昀的手臂，头却朝曦言这边伸了过来。 曦言没忍住戳了它一下：“小家伙，你这么花心不太好吧。” 黄金狸犹犹豫豫从墨昀身上跳了下来，跳回曦言怀里，期间还依依不舍望了墨昀几眼，然后决绝收回了视线。 “噗……”曦言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小毛球怎么可以这么搞笑。 而且，这圆溜溜的眼睛，表情丰富的脸蛋，配合它圆球一般的身体，怎么看怎么喜感。 就连墨昀都跟着弯了下唇，显然也是被它逗笑了。 小毛球这副得陇望蜀的样子看得曦言实在好笑，心想它以后要是谈恋爱，八成得是个渣球。 这么一想，曦言将它抱了起来，给它翻了个身，准备看看它的性别。 墨昀在旁边不忍直视，“你想干什么？” “看看它的性别啊。”曦言说，“我家小青可是个女孩子，小毛球以后八成有些渣，如果是男孩子，得让我家小青离他远一点。” “咦？有小丁丁，看来真的是个男孩子。” 墨昀：“……” 黄金狸：“……” 男孩子的清白没有啦！ “以后就叫你小毛球了，怎么样？” 小毛球还能怎么样，小毛球自闭地对着小指头，拿屁股对着她。 从洞穴离开之前，小毛球又跳了下去，在洞穴里扒拉了半天，从一个石缝里扒拉了一朵鸳鸯花出来。 鸳鸯花并蒂双生，能彼此感应。若是两个人同时持有并蒂鸳鸯花两朵花中的一朵，不管离得多远，都能根据鸳鸯花之间的彼此感应找到对方，还能根据鸳鸯花的状态得知对方是不是处于危险之中。 球球将鸳鸯花扒拉出来，将鸳鸯花一分为二。 之前它遇到危险，是曦言和墨昀一起救了它。 球球只有一个，又不能掰开，它不知道怎么分，但是鸳鸯花并蒂双生，有两朵。这次小家伙终于不用纠结是送给墨昀还是曦言，它叼着其中一朵花来到曦言面前，送给了曦言，然后叼着另一朵，走到墨昀面前，仰着脖子，眼巴巴看着他。 墨昀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说，这黄金狸和它的主人在某些方面简直如出一辙，就连看人时那巴巴的可怜劲都一样。 黄金狸并不知道鸳鸯花的功效，只知道这是好东西，这两人之前救了自己，所以它要报答他们。 它叼着花站在墨昀面前，脖子努力仰着，一副知恩图报的乖宝宝模样，而且它还是个刚刚丧母的小可怜，哪怕是墨昀也没办法拒绝这样一个小家伙的礼物。 墨昀犹豫了一会，到底没舍得让小家伙失望，将花接了过来。 至于另一朵在曦言手上……反正出了落庭山，大家又是陌路人，他多的是办法让鸳鸯花之间的感应失效。 曦言这边简直想把小毛球抱起来亲一口，不愧是她的亲儿子，有了这鸳鸯花，不就相当于在云涧身上装了个定位系统，小毛球果然是她的福星。 小毛球也很高兴，它原地转了一圈，小尾巴一摇一摇，然后“呼噜”一声，先蹭了蹭曦言，然后一碗水端平，过去蹭了蹭墨昀。 曦言：“……” 是个花心大萝卜没错了。 有了墨昀和小毛球的加入，他们的历练队伍迅速壮大，于是很快便产生了一个口粮问题。 曦言虽然带足了自己和青芃的零嘴，但小毛球还在长身体，只吃零嘴显然不太好。而且曦言经常喂青芃吃的梵心果也没办法当着云涧的面拿出来。 其他东西还好说，梵心果生长在西天，是西天佛果，非常难得。 曦言小时候身体不好，父君曾带她到处求医问药，甚至从西天移了一棵梵心树回魔宫，就种在曦言的院子里。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棵佛树在魔宫养不活，没想到不但活了，还长得枝繁叶茂、欣欣向荣，不到百年就长出了梵心果，成为魔宫一大奇景。 这件事曾上过六界杂谈，知道的人多。六界两棵梵心树，一棵在西天，还有一棵就在魔宫。要是梵心果被云涧看到，和自爆身份也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青芃的口粮也成了问题。 小毛球直觉逆天，饿了习惯性地找实力更加强大的墨昀，而青芃则是单纯因为墨昀的存在，导致自己零嘴被扣，哀怨的眼神也会时不时朝墨昀飘过去。 于是墨昀发现，这一大一小、嗷嗷待哺的两只宠物，饿了不找自己的主人，只会眼巴巴地瞅着他，等着被他投喂。 墨昀深感自己上了贼船，于是，责怪的眼神便落在了自己的佩剑九宵剑身上。 怪它之前多管闲事。 九宵剑：？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一把指哪打哪的乖巧神剑而已。 两人两宠最后找了一个地方烤鱼。 墨昀放出神识，在附近找到了一条溪涧，里面长着仙乐鱼，便让青芃去抓鱼了。 青芃叼了几条鱼回来，墨昀生起了火，小毛球见状也一跳一跳地跟着青芃去抓鱼。 “有调料吗？”墨昀问道。 “有。”曦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递给了墨昀。 虽然她并不会做饭，也不会烤鱼，但曦言有一颗在野外烧烤的心。东西带得倒是很足。 青芃和小毛球配合默契，小毛球“呼噜呼噜”地指着方向，青芃便朝着那个地方一头扎下去，不一会便叼了好几条新鲜肥美的仙乐鱼出来。 两个小家伙抓鱼抓得不亦乐乎。 墨昀用法术将仙乐鱼处理了，曦言找来串鱼的树枝，将鱼串上去，再递给墨昀去烤。 墨昀不愧是个“散仙”，厨艺点得很足，仙乐鱼在他手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曦言光是在旁边闻着味道就感觉食指大动。 “好香！”曦言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 墨昀将一条烤好的仙乐鱼递给她。 曦言迫不及待接了过来，咬第一口之前又不好意思地将鱼递回给墨昀：“你烤的，第一条你先吃。” 墨昀摇了下头：“你吃吧。” 曦言见状也就不再客气，咬下一大口鱼。仙乐鱼非美鲜嫩，外皮被烤得焦黄，里面却还是嫩的，一口咬下去唇齿生津，格外好吃。 曦言朝墨昀竖了一个大拇指，没一会就啃完了一条，觉得意犹未尽。 等两只小家伙辛辛苦苦抓完鱼回来，曦言已经在啃第三条了。 小毛球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曦言，两只湿漉漉的小爪子放在胸前，简直不敢相信她是这样自己吃独食的主人。 曦言也有点心虚，她解释道：“那个，是这样的，你是幼崽，作为主人我得先帮你尝尝味道。” 她说完咬下一大口，对着眼巴巴瞧着她的小毛球说道：“嗯，非常好吃！” 小毛球：？ 第8章 07 指头勾住了曦言的手指 这不是给球球的食物吗？ 这主人不能要了。 小毛球心中的天平立刻偏向了墨昀，并且默默往墨昀身边挪了挪。 墨昀弯了下唇，说道：“不要欺负小孩子。” 青芃和小毛球一起抓了很多鱼，墨昀全烤了。 最后一人二宠全部吃撑了。 小毛球露着肚皮躺在草地上，四脚朝天地哼哼唧唧。 青芃本想找棵树窝着，因为吃得太撑，飞起来有点困难，于是也往地上一躺，和小毛球排成一排。 此时夜幕低垂，星河璀璨，整条银河倒挂在天边。 曦言和墨昀坐在火堆旁，火星子一闪一闪，映出墨昀极俊美的一张脸。 他换了一身青色的衣裳，衣襟上绣两株仙竹，衣摆宽大，举手投足间自有股浑然天成的风流韵致。 厨艺还这么好。 曦言觉得，哪怕只是馋他这一手好厨艺，她也得将人打包带回去。 墨昀手上拿了块布料，布料上有小半个图徽，他正拿着图徽比对着什么。 曦言问道：“这是什么？” “从之前逃走的几个人衣袍上看到的。”墨昀道，“方外岛的图徽。” 曦言用了雷石，对方的仙袍被曦言炸得东一块西一块，墨昀恰好看见了，觉得有些熟悉，就拿了起来。 在发现对方是方外岛的人后，墨昀甚至有些遗憾刚刚没有全力留下这几人的性命。 仙域其实很大，九重天以外的地方被天宫统一称为下界。这些下界的仙山墨昀自然不是都会熟悉的，但是方外岛是个例外。 方外岛的岛主知霖仙君是天后养在下界的一条狗，而且，还是条恶狗。 墨昀的生母是个散仙，而且是个连天君都记不起来名字的散仙。会将墨昀带回天宫，只是不想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 将他带回来后，天君指派了一个仙娥照顾他，此后再没有过问过他的事。 直到后来星盘出现异象。星君们合力进行了一次大推演，推演后便把他推到了太子的位置。 那时候墨昀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后没有人撑腰，贸然被人推到一个很高的位置，毫无自保之力，过得很是艰难。 天后更是其中最看他不顺眼的一位。 但她顾及脸面，就算看他不顺眼也不会明着来，而是趁他外出的时候多次找人暗杀，而且次次撇得干干净净。 墨昀顺着往下查，查到了方外岛。 不过现在还不是和天后撕破脸皮的时候，墨昀才没有动方外岛，但也迟早是要清算的。 曦言对仙域不是很熟，于是拿出了自己出门前特意让人准备的仙域势力图，在西南一角找到了方外岛，又翻出了关于方外岛的描述。 方外岛位于仙域西南的海域，岛上灵气充沛、风景优美，很久以前曾是某位神族的歇脚之处。 后来神族纷纷陨落，仙族接手了方外岛，因为据传里面藏着神族之物，关于派哪位仙君来镇守方外岛在几位神仙之间吵得不可开交。吵了好些年才选出人选。 也因此，方外岛和天宫一直关系密切。 因着这层关系，方外岛的作风一向猖狂，反正上界很难管到他们，下界的仙看到他们避着走，方外岛的风评也因此越来越差。 方外岛现任岛主知霖仙君记仇而且睚眦必报，女儿浮玉有样学样，素来刁蛮跋扈。从她冲黄金狸这样的吉祥物下死手就知道，什么规矩在她心里都是不存在的。 曦言默默将方外岛记入了自己的小黑本本，还不忘在墨昀面前拉踩一波仙族：“看来你们仙族也不太平，散仙恃强凌弱，仙君自私自利，还不如我们魔族呢。” 曦言不动声色地安利道：“自从魔君上任，我们魔族可好了，要职都是选贤举能，魔君和十大魔城城主都很受爱戴。” 墨昀没有去过魔族，但是关于魔域的事情听说过很多。 魔域在统一之前一直是个无比混乱的地方。除了正统魔族，还有很多都是在其他地方混不下去了逃去的魔域。 比如曾经臭名昭著的血手观音，原本是个仙族，肉身死后成了鬼修，因为找大量活人炼尸被鬼族流放，后来辗转到了魔域，成了十大魔城之一黑风城的城主。 类似的恶人还有很多，导致魔域血腥混乱。 直到几百年前和硕横空出世，统一了十大魔城。并对原本盘踞在魔域，穷凶恶极的大魔们全部进行了清洗。血手观音就是死在了和硕手里。 此后，魔君颁布法令，重新选择城主，成立了魔城护卫队。所有敢在魔城闹事的人都会立刻被护卫队抓走。 自此，魔域才终于迎来了稳定的和平时期。 更讽刺的是，和硕原本是个仙族。天宫只想置他于死地，他却在魔族深受爱戴。 见“云涧”似乎在发呆，曦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墨昀回过神来，曦言问道：“你是因为看不惯其他散仙的做派才不和他们组队的吗？” 她记得小说里云涧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基本不和人组队。她遇到他的时候，他也是独自一人，还受了重伤。 墨昀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曦言的意思。 她似乎一直把他当成了散仙。 不过墨昀并没有解释，他们只是临时组队，而且一个仙族一个魔族，离开落庭山后，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他默认了曦言给他的身份，顺着她的问话回道：“嗯。” 曦言闻言顿时来劲了：“你要是不想在仙域呆了，可以跟我去魔族呀。我们魔族大多直来直往，没多少心眼，而且魔族慕强，你这么厉害，迟早能闯出一片天地。”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爹在魔族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罩你。” 墨昀笑道：“姑娘，我是仙族。” “仙族有什么关系，我们君上以前还是仙族呢。你放心，我家里有心法，三天无痛轻松堕魔。” “……”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墨昀笑着拒绝了她。 曦言也没气馁，挖人这种事肯定不能一蹴而就，她现在有的是耐心。 两人在火堆前坐了会，小毛球和青芃消了会食，似乎都睡着了。 曦言打了个哈欠。 其实作为一个有修为的魔族，曦言并不是每天都需要睡觉的，但是曦言是穿书过来的，而且小时候身体不好，养成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 再者，这边晚上也没有什么夜生活，天一黑无聊了就忍不住有些打瞌睡。 她正打算找个地方打坐休息或者睡觉，想想不太放心，于是走了几步后又返回，问墨昀：“你不会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跑掉吧。” 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墨昀说：“不会。” “真的？”曦言不太相信的样子。 过了一会，她俯身过来，朝墨昀伸出自己的小指头，“那……拉个钩？” “不守信的人变小狗。”曦言补充道。 这自然不是个多有威慑力的威胁，但曦言总觉得，像“云涧”这种看起来就很正人君子的人，这种约定说不定有效。 “幼稚”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墨昀抬头，对上了曦言清亮的眼神。 两人的目光隔着火堆撞到了一起，月亮在不知不觉间爬上了树梢，朦胧月色下，曦言的墨发被风吹起，颊边一缕发丝被风吹到前面，沾到她嫣红的唇瓣，最终隐没在她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之下，平添了几丝风情。 她的眼睛形状很漂亮，眼尾微微上翘，明亮的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火光和墨昀清晰的倒影。 见墨昀没有反应，她将手又往上抬了一些，稍稍扬着头，纤细的指头倔强地伸到他眼前，微微弯曲着，像一截美玉。 墨昀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将到口的两个字咽了回去。 他最终还是伸出了手，用小指头勾住了曦言的手指。 第9章 08 你……身材不错 有了“云涧”的承诺，曦言便放心地去睡觉了。 但也仅是放了一半的心而已。 曦言直觉“云涧”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骗她。他之前每次拒绝她都拒绝得非常地干脆果断，没必要这次骗她。 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曦言还是多留了一分心神关注着墨昀那边。 看到他站了起来，看到他飞到了一棵大树上，看到他在树上设下一道屏障，然后没动静了。 曦言分神关注着，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网状的可以挂在树上的秋千，朝墨昀走了过去。 曦言站到树下，将东西拿出来问头顶上的墨昀：“秋千，你要吗？” 说是秋千，其实相当于一张可以挂在树上的床。秋千上垫了软软的羽毛，还有相连的枕头，躺上去软软的很舒服。兴致来了，还可以当秋千摇。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根据体型自动伸缩形状，不用担心掉下去。 墨昀低头往下望去，曦言已经飞身上了墨昀旁边的大树。她将秋千在两棵大树之间绑了起来。又拿出另外一个给自己绑好，躺在了墨昀旁边。 两人各自躺在两棵大树之间，只隔了很短的距离，一偏头就能看到他。 曦言觉得这下他总跑不掉了，终于放心，朝墨昀伸了伸爪子：“不用谢。” 墨昀：“……” 曦言躺在秋千上，不需要抬头就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凝神去听，似乎还能感觉到旁边墨昀的呼吸。她不自在地转了个身，秋千便开始一荡一荡。 曦言：“……” 墨昀听到动静望了过来，曦言只好用了个法术将秋千的晃动停止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副安静睡觉的乖宝宝模样。 墨昀没有跟人睡这么近的经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人。 不过想着魔族之人估计大抵如此，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想着自己出来好些天了，在周身设了道屏障，用光影石联系了府上的灵均仙官。 等他结束联系，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听到了旁边传来的均匀而平缓的呼吸。 倒是心大。 曦言好不容易和墨昀组上了队，兴致很高昂，第二天一大早便拿着落庭山的地图来找墨昀，问他想要去哪。 墨昀其实无所谓去哪，他来落庭山的目的只有星月优昙。不过看她高兴的样子，便随手在地图上点了个地方。 小毛球还是幼崽，睡得迷迷糊糊，走路都踉跄，曦言便把它抱起来交给了墨昀。 曦言其实是有点小心思的，小毛球这么可爱，多让它和“云涧”亲近，培养一下感情，说不定哪天“云涧”就跟着他们走了呢。 小毛球并不知道自己身负如此重任，歪歪斜斜趴在了墨昀肩膀上，拿脑袋蹭了下墨昀，适应得倒是很快。墨昀也没有扔开它。 不知道是不是有小毛球运气的加成，一上午曦言看到了不少平时只在玉简上看到的花花草草。曦言还靠自己斩杀了一个妖兽，后果是刚换的裙子又被弄脏了，染了一身妖兽血。 曦言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诀，身上是干净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曦言总觉得自己身上臭臭的。 她想起来，自己出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洗过一个澡了。 曦言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其实她干净得很，每天都有用清洁诀，身上挂着香囊，闻起来也香香的，但曦言不这么觉得，她拂着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幽怨道：“我不干净了。” 墨昀：“……” 曦言：“我再也不是一个小仙女了。” 墨昀提醒她：“你是魔族。” “对哦。”曦言于是改口道，“我再也不是一个精致的魔族女孩了。” 墨昀其实很想说，你们魔族那奔放的画风，到底哪里和“精致”两个字搭边了。不过为了不让她再语出惊人，墨昀选择了没有说话。 他放出神识往周围一探，对曦言说道：“附近有水池。”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是一处暖池。 这地方属于被曦言干掉的妖兽占领的地盘之内，位置又隐蔽，平时没什么人来，池边长满了野生的仙花仙草。 这池水很是清澈，上边冒着氤氲的水汽，连带着四周的仙花仙草也被雾气笼罩，长势极好。 曦言对这池子很是中意，但这里是墨昀找到的，她自认为不是一个会吃独食的人，略微思考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阵法石抛向了池子中央。 阵法石悬在半空，阵法石之下，池子的正中出现了一道水帘，将池子一分为二。 有了水帘的遮挡，这样就可以泡两个人了。 “你在左边，我在右边怎么样。”曦言问道。 这种天然的暖池可遇不可求，对仙脉的疏通和养护有奇效。虽然和天宫的仙池比起来效果肯定差了很多，但也聊胜于无。 墨昀之前神骨发作过一次，仙脉受到了不轻的损伤，因为身在落庭山，一直没有得到任何调养，因此，墨昀并没有拒绝。 分好了池子，曦言背过身去，只将外衣解了，穿着中衣便踏进了水中。 这个暖池并不大，很容易便能够到池底。曦言扶着池壁慢慢往下沉，直到池水没过肩膀，又往下沉，没过她的脖子。 曦言发出一声舒服地喟叹，伸出手臂将水往上浇，看水花哗啦啦洒下来。 她玩得不亦乐乎，过了一会，曦言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她低头往下望去，看到自己的脚趾头下竟踩着一块橙色的凤灵石。 凤灵石是灵石经过凤凰之火灼烧之后，又经过漫长的岁月逐渐形成的一种晶石。握上去是暖的，可以做成武器，也可以加到火属性的法宝里面，提升法宝的品级。 因为形成条件苛刻，凤灵石平时并不常见。曦言将这块凤灵石捡起来，这一捡就惊呆了，池底压根不止这一块凤灵石，而是里面的所有石头都是。 简直是天降横财。 曦言自认为已经很有钱了，但谁不喜欢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呢。 曦言捡石头捡得不亦乐乎，而且又是在池底，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过了水帘，捡到了池子的另一边。 直到视线前面出现了一截脚踝以及脚踝之上白色的里衣，曦言才终于意识到什么，一截手臂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浑身都僵硬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曦言在心里默念，然后动作极其细微的、谨慎的，慢慢的、微不可察的……想要转过身去……原路返回。 然而，咒语并没有生效，曦言才刚动了几根头发丝，头顶上便传来了墨昀熟悉的嗓音：“你还想在这里呆多久。” 曦言：“……” 现在挖个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曦言这时候十分痛恨自己竟然没有学会隐身的法术，不能隐身的话，瞬移也行啊。 她果然还是修为不够。 进行了一番因果逻辑的深刻反思之后，曦言只能硬着头皮从水里冒出头来。 在水里钻了这么久，曦言的衣襟和头发全湿了，湿哒哒贴在身上，长长的眼睫上沾着几颗水珠，随着曦言眨眼的动作，像珍珠般从睫毛上滚落。 水池上雾气缭绕，曦言的脸蛋不知道是被暖池熏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红得有些不太正常。 水面上的墨昀同样只着中衣，胸前的衣袍因为淌水往两边微微敞开，露出前面紧实的胸膛。他的头发被氤氲的水汽包裹着，水珠顺着发丝逐渐流淌而下，流过喉结和脖颈，最终落入水面。 曦言的视线不可控制地落在他的胸前，又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抱歉，池子太小，我、我走过了，我这就回去。” “这些送你。”曦言将手上的凤灵石一股脑塞给墨昀，“这个，池底还有，你也可以捡。” 说完一个急转身便准备开溜。 溜了一半，曦言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符合他们魔族的作风。这别别扭扭的样子不是他们仙族才会有吗？身为魔族公主，这种小场面怎能自乱阵脚。 没错，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说服了自己，曦言于是咳了一下，回过头去，装作很淡定地评价了一句：“那个，你……身材不错。” 墨昀闻言望了过来，曦言被他这么一看，脸上又开始火烧火燎，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挑衅的行为，但是装也要装到底，曦言强忍住了让自己头皮发麻的感觉，这才没有立刻逃走。 墨昀的手上还抓着曦言塞给他的一大把凤灵石，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清凉的目光落在曦言身上。曦言从脚底开始，全身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 墨昀淡定将目光收回，回了一句：“你也是。” 也是？ 什么也是？ 曦言愣了一下，低头，看到自己胸前凌乱的衣襟，以及并不比墨昀好到哪里去的状况，瞬间明白了墨昀的意思，脸瞬间爆炸般红了起来。 曦言再顾不得什么魔族的脸面，落荒而逃了。 第10章 09 我四天后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半边水池，曦言的脸仍烫得厉害。 她生无可恋地泡在了水池里，脚趾头不自觉地蜷起，脑子里自动复盘起了刚才尴尬的一刻。 她还是太年轻了，她应该面色自若地对他说：“让一下，我捡一下凤灵石。” 然后淡定捡完凤灵石，再面色自若地回来，如此，方有魔族风范。 唉~~ 曦言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脸皮还是不够厚，这次汲取了教训，下次肯定可以做得更好。 接着想到，下次？绝不会再有下次了。 等曦言从暖池中出来，墨昀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用法术弄干了，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青芃和小毛球都跟在墨昀身边，青芃变成一只小青鸟飞来飞去，小毛球慵懒地甩着尾巴。 墨昀背对着她，哪怕只看背影，墨昀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乌黑柔亮的墨发伏贴地垂至腰际，身姿修长笔挺，像一棵仙竹。 他这几天似乎没有再穿过白衣，而是穿的深色衣袍，宽大的袖袍放在其他人身上，曦言只觉得累赘，但是穿在墨昀身上却只觉得恰到好处，有种潇洒俊逸的美。 曦言看了一会，深感自己绝不能再被美色所惑，定了定神，朝墨昀走了过去。 等她走到身边，墨昀才回过头来，将一个袋子递给了她：“这是你的。” “什么？”曦言疑惑地将袋子打开，里面是她捡的凤灵石。 “你不要吗？”曦言问道。 云涧是散仙，这些凤灵石要是卖出去，能卖出不少仙灵石。 “我有。”墨昀说。 曦言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他自己也拿了，这一份是给她的。想到自己忙活了这么久，还奉献了史诗级的尴尬，要是什么都不拿，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因此并没有推拒，收了起来。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之前的事，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又过了一会，曦言实在没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剩下的凤灵石你都捡完了吗？” “嗯。”他看了眼曦言，意有所指地说，“一个法术的事情。” 曦言愣住，紧接着，脸色再次爆红。 对呀，她已经不是凡人了，她完全可以用法术将它们一股脑全部捞起来，而不是一块一块……捡到了云涧脚下。 曦言：“……” 自闭了。 曦言的脸色红一块白一块，配合懊恼的神情，实在精彩。 墨昀弯了下唇，摸了摸黄金狸的头，突然觉得，有个人组队，确实比一个人……要有趣。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曦言骑着青芃去落庭山的上空飞了几圈，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墨昀过来找她。 看到墨昀严肃的脸色，曦言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墨昀没答，只说道：“我要离开一会。” “去哪？我也一起去。”曦言立刻道。 她才刚组上队，计划还没达成，谁知道云涧走了还会不会回来，她必须得跟紧他。 墨昀原本没打算带她去，但看曦言这架势就算不带她也肯定会跟过来，便答应了。 曦言将东西收拾好，照例将小毛球扔给了墨昀，由墨昀在前面带路，她在后面跟着，两人一起往生长着星月优昙的地方赶去。 墨昀在那布了阵法，他刚刚感应到，阵法被惊动了。应该是有其他人也想要星月优昙，他必须赶过去看看。 两人飞行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就到了断崖边上。 一只大脑斧正蹬着腿张嘴朝那阵法咬去。曦言隔着老远都觉得有点牙疼。 大老虎围着阵法绕来绕去老半天，他对阵法一窍不通，打过了，踢过了，咬过了，阵法纹丝不动，他的尾巴暴躁地甩来甩去。 突然，身后传来动静，大老虎回头，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曦言和墨昀。 他虎眼瞪大，一阵白光闪过，原来的大老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男子有着一头黄色的头发，一双虎目，身材高大结实，和他原身的大老虎倒也有几分相像。 他看见墨昀，有些激动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结果墨昀一道禁言术打过来，他立刻闭嘴了。紧接着，脑海中响起了墨昀的声音，“不要道破我的身份，我现在叫云白，是个散仙。” 大老虎沐荆闻言了然，目光从曦言身上扫过，目光带上了些许同情。 墨昀肯定是来外面骗小姑娘了，而且，骗完还不想负责。 转而意识到这个姑娘好像是个魔族，魔族啊，那没事了，吃干抹净就溜的鼻祖。两人顶多算互相渣。 他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饰，过来朝墨昀打招呼：“好久不见。” 曦言好奇看向墨昀：“你们认识？” “见过。”墨昀说。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哪是见过，我们那叫出生入死、肝胆相照。” 沐荆是只虎妖，原本在妖庭也是有地位的存在。 不过不幸的是他父亲和前妖王白烈走得比较近。四百年前，妖族政变，妖王白烈一家突然暴毙，白烈的王叔赤荣控制了妖庭，成为新一代妖王。 当天妖庭血流成河，前妖王白烈的亲信被赤荣尽数除去。沐荆的父亲因为平时比较会做人，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之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其他妖见他们失势，为表明对妖王赤荣的忠心，多少都要来踩上一脚。沐荆就是因为有人骗他要出任务，将他带到了炎冥洞附近，然后趁他不备，将他推了下去。 炎冥洞是处死地，里面关了无数恶鬼，所有误入炎冥洞的人全都有来无回。 沐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道在里面还碰到了另外两个倒霉鬼——一只骚包的蓝孔雀司其和当时不到三百岁的天族太子墨昀。 墨昀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才跳进来的，只有那只蓝孔雀是因为贪玩自己掉进来的。 三个同样倒霉的人为了活命，组成一个小队一起寻找出路。 但是里面恶鬼太多了，尤其是到了晚上阴气重的时候，恶鬼层出不穷，赶走一波又来一波。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隙，沐荆觉得自己不可能出去了，便拿出了羽毛笔，打算写个遗书。 司其本来就在心疼自己尾巴上秃掉的羽毛，见他写遗书，感觉更绝望了。 沐荆不想搭理这只这种时候了还在爱美的孔雀，便问墨昀要不要写。 彼时年纪最小的墨昀看着他，目光冷淡又坚定地说：“要写你自己写，我不会死在这里。” 说完闭目养神，等着恶鬼下一轮的攻击。 墨昀这句话让当时已经准备等死的沐荆大受震撼。害他的人都没死，他绝不能就在这死了。不就是恶鬼嘛，干他丫的。 后来他们九死一生，果然从那鬼地方出来了。 出来后，他也一直关注墨昀，偶然得知了他是天族太子，而且在天宫处境同样不太妙之后，一直单方面觉得两人是知己。 他知道墨昀在找星月优昙，前几天听手下的小妖说，落庭山出现了一株星月优昙，他便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墨昀也同样得到了消息。 知道阵法是墨昀布下的，沐荆也就不再多管闲事了。 他摸着下巴，看着远处尚未盛开的星月优昙：“它还要多久成熟？” “四天。”墨昀说道。 曦言逐渐有点回味过来：“这里的阵法是你布下的？” 墨昀点头。 曦言抬头看去，因为花还未成熟，整朵花并未完全盛开，但已经能瞥见花瓣姣好的形状，以及飘在它周围星星点点的银光。 “这是……星月优昙？”曦言惊讶道。 曦言在《万物纪》里见过星月优昙的记载。 星月优昙汲取星月光辉而生，花一共五瓣，每一片花瓣都是由星光聚成，能在黑夜里发出银色的光，就像细碎闪烁的星光从九天之上落了下来，落在这五片花瓣之上。 《万物纪》上形容它是六界最漂亮的花，是神族复沧无聊之时创造出来种在院子里的东西。因为长得好看，很快风靡神域。 后来复沧陨落，星月优昙一夜凋零，从此成为遗失的珍珠。 看着断崖上闪着银光的漂亮花朵，曦言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攒住，有些疼，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掉了，努力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墨昀说道：“等它成熟了，我会离开落庭山。” 曦言恍惚间回过神来：“……什么？” 墨昀重复道：“我四天后就走了，提前和你说一声。” 曦言：！！！ 第11章 10 我得对你负责 曦言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容易吗？ 她好不容易让云涧答应和她同行了，这感情还没培养，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结果他就要走了？那她不是组队组了个寂寞。 这就好比她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大桌子好菜准备宴请宾客，菜都准备好了，结果宾客告诉她，他只能出席三分钟。 这不是耍我吗？摔！ 当然，曦言也只在心里默默诽谤，站在云涧的角度，两人萍水相逢，云涧愿意在自己离开落庭山之前关照她几天，已经仁至义尽。 曦言叹了口气。 难道说，作为炮灰，她连运气都格外差些？ 大家出来历练，随便历练个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都有，怎么轮到她竟然是以天为单位的。 她这边的攻略进度条压根还没动。 按照曦言一开始的计划，她应该先和云涧一起历练培养感情，潜移默化地安利魔族。 等两人成为朋友了可以邀请他去魔域玩，到时候她作为东道主可以带他去魔域四处走走看看，增加他对魔域的好感，最后再许以优厚的条件，想办法把他留下来。 这下计划才到第一步就直接破产了。 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她竟然只剩下短短四天的时间。 四天能干什么，把人揍一顿绑走吗？而且她还打不过他。摔！ 但是，曦言并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她决定再挣扎一下，说道：“我是第一次出来历练，对仙域也不太熟。你接下来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反正我去哪历练都行。” 跟他去九重天历练吗？ 墨昀笑了一下，在曦言期待的目光中拒绝了她：“不太方便。” 曦言问道：“哪里不方便？我很厉害的，就算不能帮上忙，保命绝对没问题，肯定不拖你后腿。” “不是这个问题。”墨昀顿了下，最终找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我要回去。姑娘，男女有别，带你回去……会有损我的清白。” “……” 曦言发誓，这个人绝对是她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说话最欠扁的一个。 她开始思考要怎么给他套麻袋了。 沐荆倒是知道得多一点。 墨昀一个天族太子都能被人追杀到被迫跳进炎冥洞九死一生，可见天宫也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墨昀不和她扯上关系说不定还是为了她好。 这时候就需要他出马了。 沐荆摸了下头，热情地说道：“其实，我还挺有空的。” 作为前妖王白烈的亲信一族，他在妖庭不受重视，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干，每天睡觉都快无聊死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积极跑落庭山来。 “那个……云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云白走了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在落庭山历练嘛。”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朝曦言保证道，“我对落庭山很熟，你放心，给你带路完全没问题。” 曦言：“……” 我缺的是组队的人吗？我缺的人是“云涧”。 得到消息的曦言一整天兴致都不高。 沐荆正愁自己找不到事情干，亦步亦趋跟着，本来想和墨昀叙叙旧，但墨昀这个“知己”不太理他，他又来找曦言说话。 原著小说里几乎没有妖族的剧情，曦言也是第一次见到沐荆，不过想到他和“云涧”可能是朋友，曦言便耐着性子开始套话。 曦言问道：“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对，得有几百年了。那时候我们倒霉，一起掉进……” 沐荆本来打算如实交代是炎冥洞，但是想到那只蓝孔雀当初就是听到关于炎冥洞的故事，好奇之下跑了过去，结果就掉进去了。怕曦言重蹈他的覆辙，于是改口道，“……掉进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那地方你是没去过，阴森森的，没有灵气，而且，里面还有很多毒物……”沐荆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那时候，云白还是个半大少年，就这么高……”他在自己肩头比了下。 “他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屁孩，还不喜欢搭理人。但我这样宽宏大量又有风度的大妖能和他计较吗？”沐荆摇头，“我不但没计较，而且对他非常照顾，细心呵护他的身心和情绪。” “那时候，我是里面最大的，修为也最高，毒物们看见我纷纷落荒而逃。最后靠着我开路，一路护着他安全地从里面出来了。”沐荆大言不惭地说。 墨昀：“……” 不知道当时要写遗书的人是谁。 不过他也懒得反驳。 “你好厉害啊。”曦言捧场地夸道，然后悄悄问他，“那你知道云白接下来要去哪吗？我们偷偷跟上去怎么样。” 沐荆一下站直了。 他当然知道。但九重天那种地方打死他都是不会去的。而且她一个魔族，往九重天凑，除非她是魔君，不然不是嫌命长吗？ 沐荆咳了一下，抖了抖自己的衣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干嘛非要跟着他，难道我不行吗？” “不行。”曦言诚实道。 除了男主墨昀，六界还能有第二个像云涧这样的修炼天才吗？答案是没有。 沐荆：“……” 太不给面子了。 墨昀不厚道地笑了。 沐荆恼羞成怒，指着前面：“不许笑。” …… 曦言觉得再这么下去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为了挽回颓势，她必须做点什么。 曦言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把他打晕带回去。 但一来她不一定能成功把云涧打晕，二来，云涧在小说里是主角团的人，曦言和他现在队友情还没培养到位，贸然对他下手，万一他怀恨在心，最后还是投靠了墨昀，她岂不是成了墨昀收小弟路上的垫脚石。 那她也太亏了，简直血本无归。 所以还是得怀柔。 但是怎么怀柔也是个问题，而且时间还这么短，她之前已经暗戳戳地试探过，云涧对于去魔域这件事似乎兴致并不高。 曦言想着，要不就再用一次苦肉计，在这几天里受个伤，让云涧带上自己。 但是曦言出门带了很多丹药，这些丹药墨昀之前已经见过，品质都极好，就算受伤了也只能拖住一时，没什么用。 曦言思来想去，最终咬了下唇，决定放个大招。 趁着某个大家一起休息的时间，曦言默默挪到了墨昀身边。 墨昀此时对曦言内心的想法一无所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问道：“想说什么？” 曦言的两只手因为紧张握在了一起，两根食指不断搅动着，抬头看一眼墨昀，又移开了视线。 墨昀没说什么，沉默地坐着，等着她开口。 又过了一会，曦言终于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之前你救了我，我还没有报答你。” 没想到是这个，墨昀说：“不需要。” 曦言又继续道：“还有昨天……” “因为我的失误，我把你看光了。” 曦言望着他，眸子里写满了郑重其事，“我得对你负责。” 墨昀：“……” 第12章 11 云涧很小的一个角已经被她撬了下…… 一旦说出了口，曦言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曦言虽然和天族有个婚约，但那只是给外面看的，双方都很清楚这门亲事压根成不了。天君不会乐意找个魔君当亲家，魔君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独女曦言嫁到天宫去。 两边都在等着一个好时机，和平将这个婚约退了。之所以拖到了现在，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婚约关系着仙魔两族的联姻，不能随便处理，另一方面则是天君不敢得罪魔君，不敢先提，而魔君不知道出于什么顾虑，也一直没提，再加上两人都小，要谈婚论嫁还为时过早，自然不急。 但是，不管是曦言还是墨昀，两人的意愿都很清楚，那就是退婚。两人五百年来完全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过任何的交流。 小说剧情里，这纸婚约也是名存实无，两人直到小说结尾都没见过面。 而且，就算这婚约真的能成，曦言也不会答应。 按照小说剧情，仙魔之间迟早开战，她和墨昀不互相捅刀就不错了，还成婚，那不是搞笑吗？ 相比之下，她还不如去泡“云涧”。 云涧是小说里除了墨昀之外天赋最高的一个人，而且是个没有根基的散仙。等她和墨昀退婚后，完全可以让云涧入赘。 把云涧收入魔宫，不管是对魔族还是对曦言都有利无害。最重要的是，几天相处下来，曦言并不讨厌他。 “云涧”长相不错，很戳曦言的审美点，身材也好，重要的是天赋很高，人品也过得去。 而且，不管她有没有泡成功，让“云涧”和她扯上关系，将来就算他想投奔墨昀，墨昀也得掂量掂量。 她可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小天才。 曦言在心里点了下头，虽然计划出现了一点偏差，但是最终的目的还是一样。反正“云涧”长得帅，这一波她不亏。 沐荆早在曦言过来找墨昀的时候就竖起了耳朵，等她说到把墨昀看光时，沐荆连眼睛都瞪大了。 他这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还有，对墨昀负责？ 沐荆默默在心里给曦言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魔族，就是敢说。墨昀和你们魔族唯一的公主殿下还有婚约呢，你这是踩在魔君的头上撒野你知道吗？ 事情实在太过刺激，沐荆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大惊小怪的声音，打扰到两位当事人。 曦言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就连墨昀也愣怔了很久，他反应了一会后才说道：“姑娘，你是不是，对……看光，有什么误解。” 如果他记得没错，他昨天至少穿了中衣，即使凌乱了些，也和“看光”两个字相差甚远。 “没有啊。”曦言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父亲时常教育我，要非礼勿视。昨日在暖池，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到了，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曦言认真地说，“事情因我而起，我就得对你负责。我家中有偌大的家业，我又是独女……” 曦言仰头看他，眨巴了一下眸子，“要不，你入……” “入赘吧”三个字还没说完，墨昀突然伸手，一道伴随着清凉气息的符箓被墨昀贴到了曦言的嘴唇上。 曦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呜呜呜……”曦言朝墨昀抗议。 是不是玩不起，她还没说完呢，就禁她言。 曦言催动法术想把符箓拿开，但是符箓纹丝不动。 明明看起来贴得并不稳，吹一口气甚至能将一半都吹起来，但曦言就是取不下来。 曦言仰着头，拉住墨昀的衣袖，将嘴唇上的符箓对着他，想让他将这见鬼的禁言符拿走，可惜墨昀不为所动。 墨昀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松了口气的表情，手抚在额头上似乎有些头疼。 他果然对魔族一无所知。 沐荆本来听八卦听得正开心，什么“暖池”，什么“看光”，什么“非礼勿视”，他还想听更多，结果八卦截然而止。 这可真是急死虎了，沐荆连忙跑了过去，想给曦言帮个忙。 但是这符箓也是奇了怪了，先不说平常压根没有人用禁言符这种东西，都是直接用禁言术。这种低级符箓本来应该极容易解开才是，但是曦言和沐荆两人合力，竟都奈何不了它。 曦言愤怒地朝着符箓吹了口气，符箓轻飘飘被吹开，一会又落了回来。 曦言生气了。 她从小众星捧月，不管想要什么父君都会想方设法帮她寻来。更不用说魔宫的护法和魔卫，几乎所有人都将她捧在手心。 这是曦言第一次连续碰壁。 本公主有脾气了，本公主不奉陪了。 曦言“哼”了一声，越过墨昀，往另一边去了。 沐荆小声道：“好像生气了。” 墨昀瞥了他一眼：“热闹看得很开心？” 沐荆浑身一凛：“不，没有，我们老虎又不是人，我们老虎怎么会爱看热闹。” 沐荆虽然比墨昀年长了不少，但就是莫名有些怕他，不敢触墨昀霉头，去找小毛团子玩去了。 曦言决定不理“云涧”了。 讲真，云涧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真仙，她完全可以找人将他绑回魔宫，再喂点药，控制他，改他记忆，再…… 曦言的脑洞一路往黑化的方向越奔越远，想得正入神时，墨昀走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果子，递给她：“尝尝？” 曦言转过头去不理他，只用余光看了眼果子，是落庭山产的碧罗果，味道很甜，但是并不好找。她昨天提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 但是曦言是个有骨气的人，想吃果子她回去了多的是人洗好了送到她面前，她才不稀罕。 墨昀见她不理人，便说道：“不吃吗？本来想帮你把禁言符拿掉。” 曦言不为所动，墨昀见状要走，曦言怕他真走了没人给他解禁言符，只能扭过头来，仰头对着他，指了指，让他将东西拿开。 “现在想吃了？”墨昀问道。 曦言点头。 吃吃吃，不吃白不吃。 好汉不吃眼前亏。 墨昀没有食言，拿掉禁言符后将果子递给她，还说了一句：“抱歉。” 曦言“咔”地咬了一大口果子，不理他。 墨昀说道：“我不需要你负责，昨天的事，顶多算是……” 他顿了下，说道，“扯平。” “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道歉。” 曦言“咔”狠狠咬下了第二口果子，吃得两颊鼓鼓。 墨昀拿出一颗光影石递给她，“虽然我过几天就会离开落庭山，但是如果以后你想联系我，可以用这个。” 曦言吃果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同时默默竖起了耳朵。 光影石可以用来互相联络，有点像现代的电话。不过光影石都是一对一对的，一对光影石只能让两个人互相联络，而不能多人一起联系。 云涧这是什么意思？ 主动加她电话号码？ 曦言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所以说，她的攻略还是有效果的？ 云涧都主动给她光影石了。四舍五入一下，下一次不得跟她回魔域？ 而且，这是云涧主动给她的，不是她去要的。 这是不是说明，挖墙脚计划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云涧很小的一个角已经被她撬了下来。 哇塞，曦言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作为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魔族公主，她绝不可能这么好哄。 曦言“勉为其难”地将光影石接了过来，问道：“你这是道歉吗？” “嗯，我不应该对队友动手。” 他当时只是不想听她说出更加惊人的话，正好这几天他闲暇时画了几张禁言符，就顺手拿来用上了。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曦言勉强原谅了他。 她抓着光影石继续问道：“那，我联系你的话，你会立刻回应？” 墨昀沉吟了一下，诚实道：“得看情况。” 曦言：“……” 果然还是那个狗男人。 第13章 12 带娃 曦言和墨昀的矛盾因为交换“联系方式”暂时得到了缓解。 沐荆看了眼天色：“今天已经很晚了，小毛球肯定饿了，我们赶紧开饭吧。” 他说完很积极地开始找地方生火，然后等着吃烤肉。 曦言有理由怀疑，沐荆一直跟着他们，除了因为无聊没事做，还有就是馋墨昀做的烤肉。 小毛球一想到又多了一个人抢自己的口粮，心里悲愤，跳到墨昀的肩膀上，朝沐荆凶恶地露出了自己的两颗乳牙。 沐荆关心道：“怎么了？是牙疼了吗？是不是这几天吃多了。” 小毛球：“……” 小毛球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墨昀笑了声，安抚地摸了下小毛球炸开的毛。 随着时间的过去，墨昀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曦言实在好奇墨昀住在哪里。小说里关于云涧的背景信息只有几句话带过，并不详细。而且，就算有，过去这么久，曦言也不可能记得起来。 她问墨昀：“你到底住在哪里？我去看看不行吗？” “没啥好看的。”墨昀说道。 曦言：“……” 天就是这样聊死的。 她转移了思路，转而问道：“你去过魔族吗？” 墨昀道：“未曾。” “那你一定要去一次。”说到魔族，曦言也来了兴致，“魔族很漂亮的，有五颜六色的宝石，风情各异的美女，对了，还有会唱歌的树，他们能变换不同的颜色，在夜晚发光……” 墨昀说：“你说的是幻婀树？《万植图鉴》里排名前几的凶树，可以靠漂亮的叶子和优美的歌声吸引人靠近，然后趁人不备，将人吞食。” 沐荆连忙接道，“我知道，我听手下的小妖说过，他年幼无知的时候带队去过魔域，三个小妖二个被幻婀树吞了，他活下来多亏闻起来太臭了，幻婀树不喜欢。哦，它是黄鼠狼。” “……” 曦言辩解道，“那是以前，幻婀树现在可乖了。” 魔域以前一片混乱，不管是生活在里面的魔族还是魔植，全都凶残无比，杀伤力巨大。 但自从魔君上任，魔族逐渐恢复了秩序，魔城里有维护治安的护卫队，吃人的魔植都被移出了魔城。 只有幻婀树是特例，虽然它凶名在外，但它长得确实好看，可以随时变换颜色，还能唱歌。曦言第一次看见幻婀树便被它深深吸引了。 吸引她的那棵幻婀树非常高大，开着满树银花，枝桠一摇一摇，发出好听的声音。曦言当时还是个三头身，见它好看，便拿了一颗魔晶喂给它。 这棵幻婀树从此打开了新世界，找到了更好的养活自己的方法——出卖美色。 它殷勤地从银色变到紫色，再变成火红，它用枝桠跳舞，吸引蝴蝶围绕，它还会下花雨，让当时才三头身的曦言大开眼界。 不过，曦言最喜欢的还是它银色的样子。 父君见她喜欢，便让这棵幻婀树留了下来。 幻婀树的胃口并不大，两颗魔晶足够它消化很久。吃饱的幻婀树也并不喜欢进食，容易消化不良。 不过以前没人养，有东西吃的时候能吃多少就尽量吃多少，毕竟有了上顿没下顿，没机会给它们挑。 住在魔宫的幻婀树很喜欢自己的铁饭碗，毕竟有编制的日子比在外面风餐露宿要强多了。它以前秃掉的叶子都长了回来。 有魔宫的先例在，几个城主有样学样，也养起了幻婀树。毕竟它真的方便好养活，养在城主府不但漂亮，还有牌面。 当然，除了这些有编制的幻婀树，魔城之外的野生幻婀树依旧是一不留神就吞了你的凶植。 曦言说：“你别不信，等你见到你就知道了。” 她趁机说道：“要不这样，等你摘了花，你跟我一起回魔族，我带你去看。我还知道一个地方，果酿酿得特别好，其他地方都喝不到，我带你去尝。” 沐荆赶紧道：“好呀好呀。” “……” 一人一虎还在说话，墨昀突然神色一凝站了起来，对另一边正蹲在一起叽叽咕咕的青芃和小毛球说道：“回来。” 青芃和小毛球都很听话，墨昀话音刚落就立刻跑了回来。 曦言闻言下意识摸向腰间，跟着站了起来。 于此同时，林间响起细微的风声，四个仙族从林间冒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方外岛的浮玉。 她怒气冲冲地站出来往前一指：“就是他们，抢了我的黄金狸，还害我师兄重伤。” 曦言反驳道：“喂，你不要乱说话，什么叫偷了你的黄金狸……小毛球是落庭山原住民，归属权属于自己。根据它自己的意愿，现在已经成为我们魔族的一员。” “小毛球身上的伤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们魔族将保留追究你们方外岛虐待我们魔族子民的权力。” 小毛球配合地站到曦言肩膀上，朝她凶狠地龇牙。 它现在已经是有靠山的球球了，还有两个靠山，根本不怕。 除了浮玉，其他几个都是孔雀族，站在正中的是一个穿着蓝色锦衣的男子，手上拿一把折扇，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看着英俊不凡，就是修为不高，地仙六层修为。 浮玉站在他旁边，相比上次见面，面色看起来娇羞了不少，说不定暗恋人家蓝袍。 真正有危险的是剩下的两个，他俩看起来低调很多，都穿着灰色衣袍，面无表情，但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曦言根本看不出他们的修为。 两方对峙，站在正中的蓝衣男子眯着好看的桃花眼，朝对面望过去，就着无边月色和跳跃的火光，一眼看到了对面墨昀冷淡的眉眼。 司其：！！！ 他头皮顿时一紧，上前一步：“太……” 察觉到墨昀扫过来的眼锋，他话音一转：“太、太……太不可思议了，你们竟然和我昨晚梦到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 现场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浮玉不满地扯了下司其的衣袖，司其拿扇子一挡，偷偷和浮玉说道：“浮玉，对面的人很强，我们打不过。” 虽然是偷偷说的，但大家又不是凡人，自然听得到。 浮玉不信：“怎么可能，我们……” 一直没说话的灰袍男子开口说道：“七三开，他们七，我们三。” 浮玉惊呆了，不满地嘟了下嘴，不过想到之前自己师兄的惨样，下意识退到司其身后，不敢再说什么。 司其和浮玉其实说不上熟。 他们孔雀一族所在的扶幽山位于仙域西南，和落庭山离得不近不远。他是在外面放风的时候遇到从落庭山狼狈逃出的浮玉几人，没来得及躲起来，便被他们看到了，过来求救。 司其正好也在查方外岛，便将人带回了孔雀族，还跟着浮玉来了落庭山。 但他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对面除了一个魔族女子是新面孔，其他全是熟人。 司其打开手里的折扇，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在下孔雀族司其，相逢即是缘，不如大家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曦言愣住了。 司其，那不是孔雀族少族长，小说男二号，男主墨昀的心腹？ 她顿时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小说里，云涧就是通过司其认识的墨昀，成为男主阵营的一员。 认识是不可能让你们认识的。 “既然没事你们可以走了。”曦言将小毛球往墨昀怀里一塞，上前一步挡在了墨昀前面，“我们很忙，还要带娃，没空认识。” 小毛球配合地“呼噜”一声，扒住了墨昀的手。 司其：！！！ 墨昀：“……” 第14章 13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司其当然是不想走的，他想留下来看热闹。 他虽然虚长墨昀几百岁，但墨昀修为比他高，比他聪明，比他稳重，平时都是墨昀看他的热闹，哪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墨昀身边不但多了个女子，还是个魔族女子，两人还一起带娃。 这绝对是一件能写进六界奇谈的大事。 至于沐荆，那只蠢妖除了会吃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遇上的。 可惜，不管是墨昀还是曦言，赶人的意思都很明显。 想他司其多么有魅力一只孔雀，平时想方设法接近他的人数不胜数，竟也有如此被嫌弃的一天。 不过，浮玉还在，就算看热闹，现在也不是个好时机。司其只能一步三回头，有些遗憾地离开了。 曦言松了口气，墨昀也松了口气。 小毛球看着人离开，回过头，原本摆在旁边的烤肉已经全部被沐荆吃掉了。 沐荆吃饱了有点撑，于是变回了大脑斧原形，惬意地躺在地上休息。 小毛球顿时愤怒不已，直接跳到了沐荆头上挠他毛，一球一虎闹得不可开交。 …… 转眼便到了墨昀离开的日子。 虽然曦言一直在暗戳戳地和墨昀安利魔族，想让他跟自己回魔域，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是那么显著，墨昀要离开的决心非常果断。 傍晚的时候，墨昀将最后一只烤好的兔子递给眼巴巴望着他的小毛球，对曦言说道：“我晚上就离开了，你可以跟着沐荆。” 星月优昙晚上成熟，他摘了星月优昙，便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沐荆修为不错，而且闲得掉毛，非常乐意陪曦言历练。 “但是小毛球不喜欢沐荆，它喜欢你。”曦言说道，“看不到你它会非常伤心。” 墨昀顿了一下：“姑娘，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在落庭山的日子其实并不讨厌。或者说，墨昀长这么大，很少有能像现在这样的悠闲时光。 他不到百岁便被选为太子，深知没有自保之力自己很难长大，几乎抓住每一息的时间疯狂修炼，才有了如今可以喘息的机会。 但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落庭山。 曦言不死心：“那你留个住址？小毛球这么粘你，万一你走了它闹脾气怎么办？” “不会。”墨昀摸了下小毛球的脑袋，“它很听话。” 小毛球其实没注意听他们在讲些什么，只知道墨昀似乎在夸自己，连忙乖巧地“呼噜”了两声表示应和。 曦言：“……” 蠢儿子。 入夜，曦言睡得正香。 小毛球半个脑袋埋到了青芃的羽毛里，青芃翅膀张开，砸吧着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墨昀起身，动作很小，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九宵剑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出来，剑上挂了一根由各种颜色的宝石串成的剑穗，一步三回头，显然并不想离开。 这串剑穗是曦言送给它的。 曦言的九魂鞭由龙骨制成，魔君觉得这样阴森的东西不好送给女儿，便在鞭子上镶了满满一圈宝石。 魔域盛产矿石，这些五光十色的宝石不光长得好看，还是炼器的绝佳材料，炼制法宝的时候，往里面加一小块赤炎石能让法宝品级提高至少两个档次。 外面的人为了一小块炼器宝石能抢破头，魔君却把它当成装饰品送给了女儿。 九宵剑很羡慕，它也想要宝石。 九宵剑是把神剑，墨昀又是个标准的剑修，剑柄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在察觉到九宵剑对自己鞭子上的宝石感兴趣的时候，曦言用余下的宝石编了个好看的剑穗，挂到了九宵剑的剑柄上。 九宵剑高兴坏了，没有法宝能拒绝如此品质的宝石的诱惑，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宝石的品质不够完美。 墨昀在九霄的剑柄上敲了一下，笑道：“你倒是叛变得很快。” 九宵剑是墨昀的本命剑，是他一次遇险时意外所得。 凡人一生短暂，十几岁就能成年，但仙族不一样，仙族的幼年期很长。这也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里，墨昀都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他身负神骨，修炼极快，引人觊觎。 他高居太子之位，挡了某些人的路，遭人记恨。 九宵剑自从来到墨昀手里，几乎和主人一样，日日夜夜提防来自各处的明刀暗箭，也因此成长得很快。墨昀将它拿回来的时候还是锈迹斑斑，现在已经盘亮条顺，是把合格的神剑了。 墨昀说：“你想留可以留下来。” 九宵剑一凛，再不敢回头，乖乖跟上墨昀。 相比之下，主人才更需要它。 曦言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洞内一球一虎一鸟，只有墨昀不见踪影，已经离开了。 曦言惊呆了。 她本来准备偷偷跟着云涧离开，至少得知道他住哪。为了不让自己真的睡过去，也一直留了几分心神。 谁知道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而且睡得非常好，连梦都没有做。 更不同寻常的是，平时这时候青芃早就起来了，但现在它还睡得好好的。 曦言起身跑到洞外，一道灵符飘到她身边，自动消失后化成了墨昀的声音，言简意赅的几个字：“我走了，你们保重。” 曦言望着消失的灵符呆滞了半晌，茫茫然望着前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将人跟丢了。 她连忙拿出了小毛球送给她的鸳鸯花，鸳鸯花并没有反应，被墨昀屏蔽了。 此时的墨昀已经回到了飘渺山，将一个装着玄冰芝的盒子递给了晏回神君。 “花摘到了？”晏回问道。 墨昀点头。 晏回神君已经从六界隐退，每天种种花、喂喂鱼、下下棋，偶尔看一下小镜子写的话本。 窥天镜还有一个艺名，叫“六界百晓生”，出了很多流行话本，因为知道太多秘辛，写起书来真真假假，难以辨别，格外引人入胜，在各界颇受欢迎。 其中包括神族系列，魔君系列，最近又有了新的灵感，已经奋笔疾书好多天了。 所以这几天，神君格外的无聊，便邀请墨昀：“来一局？” 墨昀答应了。 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晏回落下一枚黑子，说道：“你有心事。” 墨昀这小子一向处变不惊，下棋也是，哪怕早就想好怎么落子，也一定不紧不慢，每颗棋子的落子时间都很均匀，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的任何情绪和想法。 但是这回落子似乎快了些许。 墨昀摇头：“没有，在想天宫的事。” 晏回知道墨昀不想说的事情，试探也试探不出来，于是没有再问，转而说道：“你从落庭山回，那边是不是格外热闹？” “嗯？”墨昀表示不解。 “我也是前脚刚听到的消息，说是早上落庭山红光大盛，疑似有神兵出世，已经有不少人赶过去了，天宫应该也去了人。” 应该说，除了魔族，仙族、妖族和鬼族都派人去了。 曦言留下一纸书信外出历练，魔宫的人出去找了几个来回，终于找到他这里，被他拦了回去。 在他看来，曦言出去走走挺好的，而且他在曦言身上留了道魂印，遇到生命危险能直接把他召过去，所以他并不担心曦言的安危。 但是如今魔君闭关，魔宫主事的是魔君的心腹殷护法，从小看着曦言长大，格外的爱操心，估计还在四处找人。 曦言也去了落庭山，晏回其实还挺好奇墨昀有没有和曦言碰上。不过想到落庭山这么大，想遇到应该挺难。 知道这俩都对这段娃娃亲有所不满，晏回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毕竟是他将婚约促成的。 神君摸了摸鼻子，又将落庭山疑似出现神兵的事情说了一下：“我让小镜子看了眼，消息应该是真的，动静闹得很大。不过你已经有了九霄，倒也不必在意。” 墨昀点头，手上拿棋子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乐谣和黄金狸应该都还在落庭山。 黄金狸因为自身特殊的天赋，已经快要在六界绝迹，很是珍贵。若是平时，落庭山去的多是散仙和小妖，乐谣足够应付，自然没什么危险，现在连天宫的人都去了…… 不过沐荆还在，他们在一起，应该不至于遇到危险。 “墨昀，到你了。”晏回神君提醒道。 墨昀拿着棋子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晏回神君打算再催时，他忽地站了起来：“我有点事，下次再来陪您下棋。” 第15章 14 慌乱中有人拉住了她 曦言拿着仅剩的光影石，正在考虑要不要联系一下“云涧”。 但是人刚走就联系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要是缠得太紧了他不理人了怎么办，这块光影石是现在她和云涧唯一的联系了。 曦言想了想，还是暂时作罢。反正沐荆还在，她要想办法先从沐荆的嘴里套出点话来。 又过了一会，青芃、小毛球和沐荆也陆陆续续醒了。 小毛球醒来后习惯性去找墨昀，找了一圈，结果没找到。 小毛球两只小爪爪放在胸前，茫然地在洞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甚至连洞里两个极小的耗子洞都将脑袋钻进去看了，压根没有看到墨昀的身影。 小毛球圆圆的脸皱成了一团，眸子里写满了不解——球球的饭票呢？ 在确定自己的稳定饭票真的不见了之后，小毛球顿时觉得球生暗淡，没有了爹地的小毛球身上每一根毛毛都耸拉下来，蹲在角落里画起了圈圈，看起来比曦言还要苦闷。 曦言烤肉的手艺它是见识过的，偶尔出炉的黑暗作品足够让小毛球几天不想吃东西。小毛球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它伸出爪子抱住了胖胖的自己，庆幸这几天自己囤积了不少的肥肉。 沐荆倒是对此没有任何不适。他认识墨昀有两百多年了，墨昀这人就是这样，向来冷静自持，有自己的想法，做好的决定旁人很难改变。 他既然说好了晚上要离开，就肯定不会等到天亮。 他伸了个懒腰，“我们接下来去哪？” “你放心，我比墨……我比云白可强太多了。想当初我们一起遇险，都是我护着他。他在不在根本没什么影响。” 哦，其实也是有影响的，没人烤肉了。 想到墨昀那一手好厨艺，沐荆砸吧砸吧嘴，有些怀念。不过想到他竟然吃到了天族太子亲手烤的肉，还吃了好几天，沐荆又觉得妖生值了。 曦言并没有听沐荆说话，她正让青芃辨别周围的气息，想知道墨昀离开的方向。但是墨昀已经离开了好一会，气息都消散了，青芃也辨别不出什么。 曦言从洞外走回来，发挥了毕生演技，对沐荆说道：“糟了，云白有个防护法器还在我这，我忘了还给他了。” 她指着戴在自己手上的一个圆环形法器，“这个是云白借给我用的，他走的时候忘记拿走了。这个法器看着很贵重，我得还给他，你知道他住哪吗？” “啊？”沐荆摸了下头，“既然他没拿走，应该就是送给你了，不用还了。” “不行。”曦言说道，“云白是散仙，我怎么可以贪他的便宜。你不是说你和云白是朋友吗？不会都是你瞎说的吧，其实你们关系根本不好。你根本不知道他住哪，还想让我私吞他的法器。” 硬的说完，曦言开始说软的，“不过我觉得像你这么厉害的妖，应该是不屑于说谎的。我们先去把东西还了，云白走得这么匆忙，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我们还可以去帮把手。” 沐荆心想，我们一个妖一个魔去九重天送东西，说不定南天门都没进就死翘翘了。聪明的老虎才不去冒这个险。 而且，墨昀那家伙宝贝多的是，能占他便宜为什么要去九重天变成一张虎皮。 “其实你说得很对，我和他关系并没有这么好。”沐荆说道，“这个法器我们私吞了吧，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卖出去，你六我四怎么样？” 曦言：“……” 这年头连老虎都不好骗了。 此时的落庭山热闹非凡，原本生长着星月优昙的崖底下冒出阵阵红光，一开始还不明显，后来红光大盛，现在又熄灭下去。 一位有见识的仙在翻阅层层典籍后，确信这阵红光属于已经陨落的战神莫执的佩剑，神剑焚焰。 在“战神”二字成为九重天上一个阶位之前，六界只有一位真正的战神，他就是神族莫执。 莫执住在神域以北，掌战争和杀伐，冷心冷情，原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后来因故陨落，佩剑焚焰从此不见踪影。 神剑大多有灵，因此大家都觉得焚焰跟着莫执一起走了，没想到时隔近二十万年，还能寻得焚焰的踪迹。 落庭山位置特殊，刚好处在仙域和妖族交界处，不管是天宫还是妖庭，都希望神剑能被己方占有。 按照六界规矩，这种无主的东西，谁拿到就是谁的，大家各凭本事。 因此得到消息之后，两方都迅速派出了人马去出现异象的地方打探。 出现异象的断崖看起来深不见底，从上往下看去，下边隐隐有火红之色，而越往上，火红之色越淡，最后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瘴气。 这些瘴气像是屏障一般，所有灵气和术法碰到它们都会全部回流或者失效。 有个仙族试图过去打探，然而，刚接触瘴气，身上的浮空之术便突然消失，只听到一声惊呼，人便没了。因为速度太快，其他人甚至分辨不出他是掉下了崖底还是凭空突然消失了。 仙族和妖族都暗暗存了些较劲的意思，两边经过各种各样的尝试，然而，不管是被瘴气吸进去的仙族还是妖族，一个也没能出来。 断崖上一片死寂，没有人敢再下去，但就这么离开又不甘心，于是局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曦言和沐荆并没能在法器问题上达成共识。双方僵持着，还在为下一个地方要去哪而扯皮。 小毛球原本在角落里自闭，但是与生俱来的直觉让它竖起了耳朵，紧接着，它整只球的毛都炸了起来，强大的吸引力牵引着它。小毛球跑到曦言面前“呼噜”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朝外面奔去。 小毛球平时很少下地走路，大部分时候，它都是趴在墨昀的肩膀上，懒懒地垂着尾巴，只有在吃肉的时候才会跳下来主动和青芃一起去抓鱼。 曦言之前见识过它的弹跳能力，小毛球能在很远之外“嗖”地一下往上跳，精准地跳到曦言怀里。但是，曦言这是第一次知道小毛球跑起来可以跑得这么快。 它跳起来一蹦一蹦，窜得飞快，几乎只剩一道残影。曦言顾不上其他，连忙追了上去。 小毛球一直保持着全速前进，中间几乎没有停歇，不过一会就抄近路蹦到了断崖的另一端。 由于树木的遮挡，这里的视野并不好。小毛球小心地拘着爪子朝崖底望去，崖底灰蒙蒙一片，隐隐可见暗红色的光芒。直觉告诉它崖底有很厉害的东西，在吸引它跳下去。 但是小毛球毕竟有些胆小，就这么跳下去它是害怕的，犹犹豫豫间，青芃扇着翅膀追了上来。 青芃本体巨大，为了方便，平时它都会压缩体型，变成一只麻雀大小的青鸟方便活动。不过这次他们走得急，小毛球除了逆天的直觉，唯一的技能就点在逃跑上，急速奔跑时蹦得飞快、速度惊人，小青鸟的小翅膀显然有些跟不上。在发现自己跟不上之后，青芃只能转换了体型。 小毛球原本趴在悬崖边上，青芃飞过来，翅膀带起的强风让小毛球一下子没抓稳，惊恐地呼了一声后直直朝着崖底坠去。 意识到闯祸的青芃连忙飞下去接。 曦言追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小毛球和青芃双双跳崖的情景。 她来不及多想，给自己加了一层防护便立刻飞身跟了下去。原本雾气茫茫的崖底下隐约出现浮动的暗红，曦言只觉得原本支撑她的悬浮之术突然失效，整个人像卸了力气一般急速往下坠。 耳边是簌簌风响，慌乱中有人拉住了她，然后两人一起沉沉往下坠去。 第16章 16 战神 曦言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树下，不远处是一个很大的水塘，墨昀脱下了外袍，只穿了一件中衣，正在不远处烤衣服。 曦言挪过去，在墨昀面前挥了挥手，又伸出爪子，打算捏一下，不过没有得逞，被墨昀扣住了手。 他微微抬了下眼皮，一双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她：“干什么？” 曦言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又说：“还以为你是假的。” 墨昀松开了她的手：“路过，结果看到某人和她的宠物接二连三地跳崖。” 顿了顿，“拉都拉不住。” 曦言：“……” 她往四周看了眼，“小毛球和青芃不在这里吗？” 墨昀说：“只看见你一个。” 他赶过来的时候，小毛球和青芃早被瘴气吞没了。 现在看来，瘴气内应该就是这一方世界，只是不知道青芃他们掉到了哪里。 曦言试图用灵契感应了一下青芃的位置，这里灵气稀薄，法术几乎用不了，根本感应不到。 就连乾坤袋都打不开，衣服也要自己烤。 墨昀将一件烤干的外袍扔给她，曦言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只穿了一件中衣。 她的中衣由最好的天蚕丝织成，薄如蝉翼，穿上去会紧紧贴合皮肤，感觉就和没穿一样，这也就意味着，仅着一件中衣的她，此时身体曲线被毫不遮掩地展现在了墨昀面前。 曦言今年五百多岁，放在魔族，是个花样少女的年纪，身体刚刚发育完成，曲线十分美好。 曦言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薄薄的一层，脸不由得一红，立刻想到了那日在暖池发生的事情，连忙抓着外衣找了个地方换上，衣衫整齐后，这才坐了回来。 墨昀始终面色不变，专注地坐在一旁烤衣服，仿佛她在他眼中就是一颗毫不起眼的大白菜。 哦，顶多算是一颗身材不错的大白菜。 这让曦言不由得深深怀疑起了自己的魅力。 曦言觉得自己的长相应该算是不错的。 魔宫里唯一的一个女性护法花护法就很喜欢撑头盯着她看，然后告诉她：“相信我，公主，只要你笑一笑，六界所有男子都能为你赴汤蹈火。” 这种话曦言自然不会信，魔宫的人从小看着她长大，算是她的半个亲人，对她滤镜着实厚了些。 不过，她应该也不至于变得这么没有魅力吧。 当然，这点小小的纠结远抵不过重新看见云涧的欣慰。 什么路过，她会信吗？ 他能路过得这么巧？ 一定是走了之后又反悔了，觉得还是投奔魔族更有前途，于是又回来找她了。 只要她再接再厉，多多挥舞锄头，这个墙角肯定能挖走。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还有找到青芃和小毛球。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似乎是一处凡世，不同的是这处凡世灵气过于稀薄了，什么术法都使用不了。 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是一处荒废的院子，两人在院子里休整一番，决定去外面看看。 两人此时正身处一座巍峨的城池。 这座城池颇为繁华，城墙高耸、大路宽敞，街上行人和马车络绎不绝。 此时正是饭点，曦言和墨昀进了一处酒楼。 酒楼里人来人往，到处都是高谈阔论。本是人多嘴杂，曦言却发现，从进门到坐下，周围好几桌不约而同，全在讨论当朝八皇子。 “八皇子殿下刚刚下令攻城，那梁国国君便慌了神，慌慌张张升了降旗，献上梁国玉玺，嘿，一点骨气都没有。” “那是殿下英明神武，连国师都说殿下是战神降世，有殿下在，我大成定能逐鹿九州、问鼎天下。” …… 那些声音嘈嘈杂杂，却无一不是夸这位八皇子。 曦言听着这国都这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弄得她心里痒痒，便执了杯酒朝隔壁桌的人打听：“八皇子殿下真有这么厉害？” 这一问就捅了马蜂窝，那桌人七嘴八舌，这个说殿下十二岁领兵从无败绩，那个说殿下怎么智取打败鲁国大将，说着说着还因为细节不同互相吵了起来。 不过听了这么一通吵，曦言福至灵犀，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耳熟了。 因为他们口中这位八皇子殿下，正是战神莫执的转世。而曦言好巧不巧看过飘渺山的小镜子写的战神系列著作。 一本《战神的诞生和陨落》，一本《消失的神》和一本《战神和他的红白玫瑰》，曦言当时看得津津有味，熬了好几个日夜才看完，看完唏嘘不已，至今印象深刻。 莫执陨落之前是神域的神族，他性子冷，长居神域，很少和外界有什么交集。 有段时间凡间动荡不休，开始了连绵战火，凡间民不聊生，良田变成焦土，城池变成废墟。莫执受了人间无数香火，再加上神域的日子可能无聊了些，便以转生的方式投胎到了那处凡世，决定亲自平息战火。 而他也不负众望，在凡间征战十载，结束了无休止的战争，统一了天下。 本来圆满完成一切后他应该回归神域，继续当他高高在上的神，然而就是这次转生，却转出了事。 曦言上辈子爱看小说，这辈子就爱看闲书八卦。尤其是小镜子出的所有话本，曦言基本都是第一个读者。 作为窥天镜本镜，小镜子能窥过去、知未来。因为知道太多秘密，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于是热衷于写书，他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六界百晓生。 关于莫执的那次转世，《战神和他的红白玫瑰》里就有详细描述。 书中说的是，莫执转世投胎时，投生成了大成八皇子，与当时的京城第一才女、宁国侯府的宁洛水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当时山河动荡。莫执是战神转世，十二岁随军出征，十五岁开始领兵征战一方，战无不胜，很快成了大成战神。 莫执在民间声望越积越高，当时的东宫太子怕莫执动摇自己的太子之位，对莫执处处掣肘，并且趁莫执征战在外时，抢先娶了宁国侯的女儿宁洛水。 等莫执战事结束回京准备请旨求圣上赐婚时，才知道宁洛水已经成了东宫太子妃。 然而已经付出的感情却没那么容易收回，这俩就成了苦命鸳鸯。太子每每以宁洛水相威胁，莫执只能退让。 为了离开这处伤情之地，莫执回到边关，四处征战，鲜少再回京。 某次莫执行军到江南，在那江南富庶之地，遇到他的第二段桃花，沈诺。 第17章 17 红白玫瑰 沈诺原本也是京城官宦之女，不过沈父为官时耿直了些，受朝堂之事牵连，革职回了老家，一家子便在这江南富庶之地，开了几间商铺。 却说这沈诺和宁洛水其实是表姐妹关系，沈诺的母亲和宁洛水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虽然两姐妹关系并不怎么样，但沈诺和宁洛水的长相却像了个五、六成。 莫执忘不了宁洛水，寄情之下，便娶了沈诺。 这便是替身文学了，莫执对宁洛水爱而不得，转而找了和她有几分相像的表妹。 曦言前世替身文看得很多，每每都很唏嘘。 沈诺能文能武，性子活泼，尤其喜欢舞刀弄枪，莫执行军，她便扮作士兵混在军中。 有一次军中副官误判军情，一整队士兵差点全军覆没，关键时刻是沈诺扮作的小兵献出奇计，救了大家。 莫执听说这件事后传唤了小兵，在莫执的大帐里，沈诺取下铁甲头盔，头盔下，三千青丝垂下，竟是自己许久未见的王妃。 然而透过沈诺，他眼里看见的，始终都是京城的另一道影子。 沈诺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直到他们回了京城，有无数人用无数张嘴告诉她，莫执喜欢的是宁洛水，而她不过是宁洛水的影子。 在一次赏花宴中，沈诺和宁洛水也见面了。 宁洛水穿着外邦进贡的橙色水云缎，行走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 两姐妹在一个水塘边狭路相逢，宁洛水掺着笑，微微侧头，在沈诺耳边说道：“以前你母亲就只能捡我母亲剩下的，现在你也是。” 沈诺的母亲是庶女，比不得嫡女尊贵，性子又温柔，在府中时便受尽欺凌，后来遇到沈诺的父亲，虽官位不高，为人也不机敏，但待沈母至诚，嫁过去后倒也其乐融融。 宁洛水这句话一下子便激怒了沈诺，她能忍受其他人对自己说三道四，却没法忍受有人说她母亲的坏话。所以她伸手一推，直接将宁洛水推到了水塘里。 小时候，宁洛水也曾经这么推过她。 那天是外祖寿辰，府里来了很多人。她与宁洛水起了争执，她那时年纪小，手短腿短，被宁洛水推进了冰冷的池水中，冷水漫过头顶，她拼命挣扎，身子却越来越沉。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一双手却从身后伸过来，将她拖到了岸上。 是路过的八皇子救下了她。 那时候的八皇子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她拖上来，见她还清醒，便说道：“你好重。” 沈诺呛了几口水，急着反驳：“我不是重，是穿得多。” 她看着莫执，说道：“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莫执听得好笑，微微抬了下巴：“我是八皇子，你能怎么报答我？” 沈诺想了一会，突然抬起头，在莫执脸上亲了一口。 她懵懂地说：“我平时都是这么报答父亲的。” 莫执当时就惊呆了，不一会竟红了脸。 后来沈诺的奶妈找了来，看到落水的沈诺大吃一惊，匆匆将人抱走，莫执也被随之而来的侍从们领走。 那是沈诺和八皇子的第一次见面。 八皇子善骑射、武艺拔群，沈诺便求着父亲找人教她骑射功夫，又苦练了武艺，她总有机会报答他。 沈父在这方面是个开明的，又宠女儿，便依了她。 后来沈诺的父亲因为上级犯事受到牵连，沈父性格耿直，不懂为官的圆滑，后来索性带着一家子回了老家，沈诺也就再没见过莫执。 她从回忆中回神，不过很短的功夫，便看到回忆中的人脸色阴沉地走了来，二话不说跳入了荷塘之中。 宁洛水被莫执救了起来，为了宁洛水的声誉，这件事情并没有闹大。莫执将人救上来后，将人给了宁洛水的心腹丫鬟，然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走过来直接打了沈诺一个巴掌。 沈诺捂着脸看他，宁洛水再怎么挑衅也远比不过莫执的一个巴掌对她的打击大。 沈诺有一双小白兔一般无辜而清澈的眼睛，这双眼睛曾懵懂天真，大部分时候都是单纯而快乐的。莫执被她望着，竟生出了几分后悔，但仍是冷言冷语说了几句，让她回王府思过，便撇下了她。 沈诺被禁足了一个月。 阿娘曾告诉她，京城是个不好的地方，是牢笼。沈诺曾经十分期待回来，因为这里有她挂念的人。 她记得自己跟着阿爹阿娘离开的那一天，她坐在马车上，掀开轿帘，看到莫执鲜衣怒马，从长街纵马而过。那时候的京城，在她心里，就是莫执的这道影子，蕴含了一切美好。但现在，京城又成了她的噩梦。 宁洛水落水后染了风寒，她是太子妃，沈诺不得不去东宫道歉。宁洛水坐在主位上，看沈诺伏低做小，眼里满是笑意。 自己这个表妹，生得和她有五分像，却又更加精致俏丽，甚至意外得到圣宠最浓的八皇子的青睐。 宁洛水第一次在宫宴上和八皇子搭上话，是因为八皇子认错了人。宁洛水不动声色，在心里想着沈诺会怎么表现，学着沈诺的性子，自此和八皇子有了往来。 她还记得那段时间，她努力学沈诺的神态，学她那跳脱娇憨的模样。每每等八皇子离开，她都要去墙角吐一吐。 好不容易等沈诺一家子都被赶出了京城，宁洛水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用再见到沈诺，没想到沈诺还能回来，甚至成为了莫执的王妃。 连她都没能嫁给莫执。 她如何能不讨厌她。 沈诺知道自己推宁洛水这件事做得很蠢，只是当时当着那份景，看着那个相似的荷塘，她没忍住。她甚至知道宁洛水故意激怒他，肯定会有看客，那个看客还很可能就是莫执。 也许真的是感情让人盲目。大家都说她是宁洛水的替身，莫执喜欢的人是宁洛水，娶她不过是因为她们长得像罢了。可是她不肯相信，只要莫执没有亲自说出口，她就可以自欺欺人。 看着那片荷塘，她突然就很想知道，她在莫执心中到底是个什么位置，若她推了宁洛水，莫执又会是什么反应。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莫执什么都没问，过来打了她一巴掌。 漫天看热闹的流言蜚语，莫执的冷眼相待，终于抹平了沈诺心中最后一点期待。 她其实很想说，宁洛水明明会水，根本不需要他救，溺水不过是她装的，但他肯定不会相信。 她还想告诉他，他们第一次在江南遇见之前，她已经默默喜欢他很多年，嫁给他的时候她真的很开心。 但是，她有她的骄傲，她不会当一个替身，尤其那个人还是宁洛水。 她跟着莫执的副将回了边城。年少时那道少年的影子，逐渐成了虚影。 沈诺和莫执开始了漫长的冷战。 也是同一年，皇上病危，意欲改诏传位于莫执，太子得到消息发动宫变，将皇帝囚于宫中，并且封锁了消息。 莫执当时征战在外，太子封锁了消息，只等莫执回朝，打算设计在皇宫将其困杀。然而，朝中亲信早就八百里加急送出了密信。 莫执带大军班师回朝，一路闯进皇宫，两拨人马相撞，皇宫内血流成河。 太子眼看大势已去，情急之时竟让人绑了自己的太子妃，用来威胁莫执。 这威胁也确实有用，为了救宁洛水，莫执受了不轻的伤，但他是个狠人，一边忍受太子的折辱，一边寻找机会，最后将太子斩于剑下。 宁洛水哭着奔到他怀里，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莫执当时身上全是血，血混着汗珠流下，视线有一瞬间的不清明。 就在这时，只听宁洛水惊呼了一声：“小心！” 莫执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动作比思考更快，手里的剑便已经插入身后之人的心脏。 等他回过头，只见沈诺站在身后，他手里的长剑已经贯穿了她的心脏。 她在边城听说莫执出事，赶了几天几夜，累垮了无数烈马，终于奔袭来到他的身边，但是迎接她的是莫执的反手一剑。 焚焰一剑插入沈诺心口，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沈诺缓缓闭上了眼睛，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当场断气。 等沈诺闭上眼睛，莫执似乎才终于回过神般，握在长剑上的手不断颤抖，眼睛里留下了血泪。 他失魂一般抱着沈诺逐渐凉去的身体，从傍晚到黎明，一夜青丝变白。 第18章 18 好惨的惊云剑 在莫执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他对沈诺其实早已情根深种。 如果只是凡人离世，莫执回归神域后自可去幽冥地府查一查沈诺的转世，圆了这份情。 偏生莫执手中的的长剑不是俗物，而是莫执作为战神的配剑，神剑焚焰。 莫执来凡间转生，他的配剑也跟了过来，为了不造成凡间的失衡，焚焰剑一直在沉睡，只能算一把比普通的剑用起来更锋利更顺手的凡剑罢了。但是受宁洛水拖累，莫执那晚受了重伤，血不断流下，被焚焰剑吸收，焚焰觉醒了。 沈诺被觉醒后杀红了眼的焚焰捅入，魂魄当场灰飞烟灭，一丝残魂都没能留下。 而这沈诺也不是凡人，而是战神养在神域的一只小白兔。 据说是莫执在外游历时意外捡回来的，在神域养了几百年，直到战神去凡间转生，才终于修出了人形，于是赶急赶忙地也跟着去了，这一去，就没有回来。 莫执回到神域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洛音仙子的住处，将人打入了大牢。 原来这宁洛水竟然是仙族洛音仙子的转世。 洛音仙子是掌管四时的四时仙女和天宫某位帝君之女，在天宫地位很高。 莫执去凡间转生，这种事情本来是机密，知道的人很少，但无奈洛音是个关系户，她爱慕莫执已久，一直关注着莫执的动向。莫执去投胎时，洛音无意中得到消息也跟着去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转生之前，洛音去九天禁地昆明洞挖了株同心草，又想办法弄来了莫执的一缕头发，施了同心咒，让莫执在凡间对她情根深种。 同心咒是禁咒，能让中咒的人一生都对另一人至死不渝，除非死，否则咒术根本无法解除。 就是因为这个咒术太邪恶，所以才被禁了。 这咒术若是放在身处神域的莫执身上，根本起不到效用，所以洛音才找了莫执转世投生的机会，想修一段圆满。结果圆满没修到，仇倒是结下了。 莫执是神，洛音在天宫地位再高，算计神族也是大罪，莫执并没有手下留情。 沈诺去世，宁洛水辩解自己当时那句“小心”是为了提醒沈诺。然而，沈诺已经死了，莫执不想听任何解释，宁洛水在凡间被他逼到疯，关到死，洛音仙子在天上同样被他在大牢里关到陨落。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她，因为莫执觉得黄泉路上沈诺应该不想和宁洛水作伴。 然而，不管其他人下场如何，沈诺也永远回不来了。 《战神的诞生和陨落》里说，莫执在某次和一凶兽战斗时，本是极普通一个幻阵，他却不知怎么中了招。神仙斗法，分分秒秒都要命，莫执中了幻阵，被那凶兽重伤，后来竟糊里糊涂陨落了。 曾经叱诧风云、让六界闻风丧胆的神这么轻易就死了，这件事一直都是六界未解之谜。 曦言看书的时候便觉得非常唏嘘，伤感感怀了好几日。 可见，桃花太多了也不好，搞不好连命都能搭上。 曦言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谈过恋爱，这辈子虽然有个未婚夫，但整个六界都知道，她和那天族太子就是个塑料订婚关系，两方都等着找个好机会解除婚约，算不得数的。 这么想来，她活了两辈子，五百多年，竟还是个单身狗，同样让人唏嘘。 小镜子写的书，虽然细节上免不了有一些艺术加工，大体的发展却不会错。 曦言将自己的发现小声和墨昀分享。 他们坐的位置偏角落，前面有一道屏风遮挡，后面对着墙，只左边和另一桌子的人相邻。 大堂里人多嘴杂，曦言便将自己的凳子搬到了墨昀旁边，紧挨着低声耳语。 曦言有着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和玫瑰般娇嫩的唇瓣，说话时眸子里情绪丰富，称得上声情并茂。就是挨得太近了，墨昀推了推她：“一会再说。” “没关系，我很小声的。”说完又挨近了些，声音更小地分析，“依我看，此处应该是处幻境，幻的是莫执转生的那处凡世，就是不知道这幻境该怎么解。” 墨昀的目光从她喋喋不休的唇瓣上掠过，喝了口茶，一会才道：“若我所猜没错，此处应该是莫执的执念所化。” 关于神的执念，曦言也略有耳闻。 神由天地孕育，陨落时都有异象。有的是遍地花海，有的是凛凛寒冬，有的无欲无求直接消散，也有因为执念太深，陨落前脑海中的执念化作一方天地。直到有一天执念消散，这方天地便也会跟着消失。 普通的幻境做不了这么真实。而且，墨昀隐隐能感觉到，这里的天地法则和外界并不相同。他们用不了法术，是这方世界天地法则的限制，而不是幻境的幻化。 曦言很忧郁：“那我们怎么出去？” 墨昀轻描淡写地说：“等战神执念消散，我们就能出去了。” “啊？那我们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她突然福至灵犀，“你是说……” 墨昀点头：“嗯。” 莫执的执念是沈诺之死。如果这方天地确实是由莫执的执念所化，肯定少不了这一段。到时候他们只要挡下刺向沈诺的那一剑，这方执念自然就散了。 曦言找旁边问了一下，现在是大成四十八年，她掐指一算，正是莫执第一次带沈诺回京的时间，离那场宫变只有短短半年。 和魔族漫长的生命比起来，半年委实不是事。曦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随即想到一件很要命的事，她问墨昀：“你有银子吗？” “有。”墨昀掏出一锭不知道从哪抠出来的碎银子，淡定地说，“够付这顿饭钱。” 曦言：“……” 啊，贫穷的散仙。 靠这么一锭碎银子是没办法活半年的。 曦言的家当大部分都在她的乾坤袋里，现在乾坤袋打不开，她的家当没了。唯一留在外面的只有她腰上的九魂鞭，还有头顶上的红宝石簪子。 墨昀两袖清风，唯一的财产还是曦言送给九宵剑的剑穗。 倒不是他穷，而是他不喜欢依赖外物。且墨昀修为高，自然不需要像曦言一样随身带一大堆法宝。 九宵剑进入这里后就陷入了沉睡，墨昀看了一眼它的剑穗，平静道：“可以把这个当掉。” 曦言说：“这……不太好吧。” 墨昀觉得挺好的，“出去之前把东西拿回来就行了，它不会知道。” 曦言：“……” 好惨的惊云剑。 两人从酒楼出去，直接去了当铺。 曦言原本是一点也不担心它卖不出好价钱的。这个剑穗即使放在上界也能卖出天价，然而，这方世界灵气稀薄，大家普遍没法修练，上界抢破头的炼器宝石到了这里，他们竟然不识货。 老板盯着几颗宝石看了良久，最后摇了摇头，表示这玩意他不认识，不过愿意看在它好看的份上，多给几个铜板。 没错，是铜板。 曦言倒吸一口凉气，贱卖是不可能贱卖的，她叹了口气，拍着墨昀的肩膀问他：“少年，胸口碎大石你会吗？” 她眨巴着眼睛：“趁天还没黑，我们赶紧去卖艺吧。” 墨昀：“……” 就在曦言边走边思考要去哪找石头，然后去哪卖艺看的人比较多的时候，衣领突然被墨昀提住。 墨昀拉着她的领子往旁边一避，一辆马车从前面呼啸而去。 曦言心有余悸：“谁家的马车这么没有素质？” 她抬头，发现自己正以不雅的姿势站在墨昀身前，而墨昀一手提着她的领子。 曦言和他商量：“下次能不能别提领子，这件衣服很贵的。” 她说着，被自己这句话提醒……对呀，她可以把自己的衣服当了。 曦言的外衫是极贵的紫云纱，穿上去轻薄而且流光溢彩，关键是还刀枪不入，当然，像焚焰那样的神剑除外。就算其他人不识货，她的中衣是天蚕丝，这个在凡间也很受欢迎，肯定能当个好价钱。 她拍了拍墨昀：“我们是不是还剩了些铜板，能不能先给我买一套便宜衣服。” 墨昀：？ 曦言当着他的面转了一圈，喜滋滋道：“我的衣服好看吗？” 她欣喜地说：“肯定能当个好价钱。” 墨昀：“……” 墨昀将她推到里面，叮嘱她：“在这站着。” “你去哪？” 墨昀没回，曦言猜他去给自己买衣服了，便站在原地等他。 曦言一个人蹲在墙角，等得有些百无聊赖的时候，墨昀终于回来了，并且递给她一个钱袋子。 钱袋子挺重，曦言打开，里面竟然是一袋明晃晃的金子。 曦言震惊地张大嘴巴，连忙收起袋子，想问他金子哪来的，然后发现他的佩剑惊云剑不见了。 曦言的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她问道：“你的佩剑呢？” 墨昀指了指她手上的金子：“在这。” 曦言：“……” 好惨一把惊云剑。 墨昀挑了下眉，拉她下水：“是你主意出得不错，我让它去卖艺了。” “……” 九宵剑是神剑，尤其现在硝烟四起，一把神兵能值万金。 墨昀去了城里第二大的刀剑铺子，老板是个狂热的兵器收藏爱好者，而且是个不差钱的纨绔子弟，看到九宵剑如获至宝，当即表示要买下来。 但墨昀表示不卖，只租。九宵剑连大成最硬的灰曜石都能切菜一般切下来，老板看得实在眼热，当然，也可能存了些墨昀走后就私吞的想法，慷慨地给了墨昀一大袋子黄金当租金，准备拿九宵剑去砸自己死对头的场子——靠着收藏了破雪刀始终压在他上头的灵宝阁。 某种意义上说，一袋金子租到了真正的神剑九宵剑，老板算是赚翻了。 曦言拿着九宵剑的卖身钱，为它默哀了一分钟。 真是好惨一把剑。 然后高兴地拿着钱先去客栈定了两间最好的上房，又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东西。 逛街的时候，曦言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和墨昀进了城里最大的酒楼。 小毛球正跟它的新饲主在酒楼里大快朵颐。 小毛球运气比较好，掉进来的时候好巧不巧掉进了正在王府里晒太阳的当朝五皇子成锦的怀里。 小毛球全身金黄，圆溜溜的眸子看起来非常讨喜，而且它能屈能伸，很能卖萌，不一会就夺得了五皇子的喜爱。 此刻，它正用两只爪子抱着一条挑好刺的烤鱼，吃得非常快乐。 这时，雅间外似乎传来了熟悉的谈话声，曦言和墨昀边说边走，在路过雅间的时候和瞪着大眼睛的小毛球对上了视线。 小毛球正咬着烤鱼腮帮子鼓起，曦言左手一个糖葫芦，右手一个小糖人。 主宠两只都呆了一下。 曦言不动声色地将糖葫芦和小糖人藏到身后，碰了碰墨昀：“你帮我看看，那是我家小毛球吗？” “不是。”墨昀提步往前，肯定地说，“它有主了。” “你说得对。”曦言沉痛地跟着他往前走，“我家小毛球看不见我肯定伤心欲绝，胃口不可能这么好。” “唉，它肯定都饿瘦了。” 圆滚滚的小毛球：？ 第19章 19 双标 小毛球的烤鱼“吧唧”一声落回了桌子上。 它瞥了眼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在先饿瘦还是先去找主人之间纠结。 小毛球虽然是只渣球，但是所有人在它心目中是有排名先后的。 比如，曦言、墨昀和青芃在它心目中还是排第一的。这个刚认识的五皇子只能算临时饭票。 眼看着曦言和墨昀都要走不见了，小毛球晃着吃得圆滚滚的身子冲了出去。 成锦今天才得了这个小宠物，小宠物不但长得可爱，而且颇具灵性。成锦对小毛球正是最感兴趣的时候，见小毛球冲了出去，便也跟了出来。 小毛球蹦得飞快，几下便蹦到了曦言的肩膀上。 曦言看着它，继续演：“咦？这是哪里来的小家伙？” 她摸摸它的肚子：“好圆。” 小毛球努力缩肚子，没缩回去。 曦言终于逗它逗够了，将它抱了起来。 看到小毛球出现在这里，而且吃得好喝得好，曦言是松了口气的。 她和云涧倒是落到了一起，但是青芃和小毛球不见了。这个世界和莫执当初转生的那个凡世几乎一模一样，地图这么大，曦言想找也无从找起。 青芃有感应的能力，这是它身为神鸟后裔的天赋技能，而且它飞得快，有自保能力，曦言还能指望它自己找过来，但是要找小毛球就完全靠运气了。 好在这小家伙运气看起来还不错。 曦言抱住小毛球的时候，小毛球的新主人成锦也找了过来。他原本是来要回自己的宠物的，但是看清楚曦言的那一刻，成锦眼睛都发亮了。 曦言本就是十分明艳的长相，第一眼就能夺人眼球。 她换上了今天新买的浅绿色翠烟纱，腰间被系带裹住，纤纤不盈一握，裙摆转动间似有烟霞轻拢，美妙绝伦。她的容色更是绝美，一双眼睛像是耀眼的宝石，眼尾微微上翘，明艳间平添了几分妩媚。 成锦自认为见过美人无数，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绝色。 这……这是仙女下凡吧。 他撩了下头发，又整理了一番衣服，感觉自己仪表堂堂，这才施施然走了过来。 “在下成锦，这只……这只……”五皇子想了好一会小毛球的品种，没想出来，只好作罢，说道，“这小家伙是在下养的宠物，冲撞了姑娘，在下替它道歉，希望姑娘海涵。” 成锦是当朝五皇子，他没打算故意瞒着身份，腰间一枚象征皇子皇孙的龙纹玉佩，行走时风度翩翩，让人侧目。 不过曦言美男早就看习惯了，远的不说，旁边的墨昀就是独一份的俊美无双，和墨昀比起来，五皇子显然差得有点大。曦言对五皇子散发出来的魅力一点没感受到，倒是看见了那象征身份的龙纹玉佩，于是也来了点兴趣。 “无妨。”曦言摸了摸小毛球的脑袋，“它很可爱。” 小毛球“呼噜”一声，骄傲地摇了摇尾巴。 “它很喜欢姑娘。”成锦顿了顿，“姑娘可是来这里用餐，这酒楼的菜色我颇为熟悉，不如由我做东，这顿就由我来请姑娘，也好替我这莽撞的宠物赔罪。” 对方是皇室中人，曦言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主角，于是嫣然一笑，答应了：“好啊，赔罪谈不上，主要是和小家伙投缘。” 又说，“和公子也投缘，不如交个朋友？” 成锦被她这么一笑已经看呆了，脚上轻飘飘的，晕晕乎乎就要领着人往自己雅间走。 墨昀走在前面，原本已经到了另一间雅间的门口，见曦言停下来和小毛球说话，便停下来等她。看到成锦过来，两人还相谈甚欢，墨昀微不可察皱了下眉。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自然不难看出成锦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他冷着脸走过去，将曦言往旁边一拉：“还要不要吃饭。” “吃啊。”她看问成锦，介绍道，“这位是我兄长，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多加一个人。” “当然不介意。两位，请。” 曦言拉住墨昀，在他耳边偷偷说道：“他请客，霸王餐不吃白不吃。” 说完优雅地朝着成锦一笑，抱着小毛球进去了。 成锦让小二上来换了一桌菜，这才问道：“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曦言道：“我叫乐谣，快乐的乐，歌谣的谣。” “姑娘好名字。”成锦夸了句曦言，又问墨昀，“在下成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墨昀敷衍地说：“云白。” “哈，好名字。”成锦斟酌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刚刚乐谣说两位是兄妹？” 曦言连忙接道：“嗯嗯，同母异父，我俩都随父姓。” “原来如此。” 墨昀神情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曦言怕他拆台，朝他一通挤眉弄眼，墨昀冷漠移开了视线。 成锦是个闲散皇子，已经出宫建府，平时就爱招猫遛狗，养养美人，府中养了二十多个美婢，对朝堂兴趣不大，活得倒也自在。 他对美人向来耐心十足，尤其美人是个绝色。一顿饭下来，又是殷勤布菜又是绞尽脑汁想各种趣事，逗得曦言哈哈大笑。 墨昀冷眼旁观，将小毛球抱过来，一下一下抚着它的脊背，小毛球毛都炸了起来。 曦言和成锦一个爱美人，一个爱他身份，两人交情突飞猛进，已经跳过中间的发展阶段，一顿饭下来，看起来就像认识几十年的至交好友。 两人还约了明天一起去游湖。 临走之前，小毛球被曦言塞到五皇子怀里，让它去骗吃骗喝。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开支能省一点是一点，小毛球跟着她肯定没有跟着五皇子吃得好。 小毛球也舍不得五皇子府中的美食，不怎么勉强就跟着五皇子走了。 墨昀：“……” 这一主一宠真是绝配。 送走了小毛球，曦言才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青芃现在在哪？” 青芃体型巨大，如果落在附近，肯定有人看见，但他们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并没有人见过这么一只大鸟。好在她和青芃的灵契还好好的，说明青芃很安全，说不定很快就能找过来。 第二天，成锦一大早便到了客栈的大堂里，等着和曦言去游湖。 墨昀练完剑回来，在客栈的大堂和成锦狭路相逢。 成锦看见他，连忙站起来打招呼，“云公子，早膳用了吗？” 墨昀脚步顿了下，目光落在成锦身上。 成锦今天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白底云纹的青绿色织锦袍，腰间系一枚龙纹玉佩，玉冠束发，看起来就是一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 墨昀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小毛球正在成锦的肩膀上打着呼噜，它若有所感地睁开眼睛，全身的毛发不受控制地炸了起来。 它连忙跳到墨昀身上寻求安全感，那种危险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墨昀单手将它提捏起来，将它嫌弃地扔回到成锦怀里，这才回答：“没有。” 回头对小二说道，“早饭送我屋里。” 说完便上去了，可以说相当不给成锦这个大成皇子的面子。 不过成锦对美人一向宽容，有点脾气也可以忍，尤其是墨昀手里还提着把剑。虽然看起来只是铁匠铺里最便宜的长剑，但剑提在云白手里，莫名有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曦言才姗姗来迟。 成锦终于有了表现机会，选了个自认为最潇洒的坐姿，将自己让王府厨师精心制作的早点一一摆出来，放到曦言面前。 等曦言吃完，两人准备出发去游湖，正好墨昀也下来了，曦言连忙说道：“哥哥，你也一起吧。” 墨昀望着她，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凉薄地扯了下唇：“不去。” 曦言被他望着，莫名感觉今天有点冷。 曦言决定按照自己的思路，先和五皇子打好关系，然后通过五皇子认识沈诺。这样，她就能及时掌握沈诺的动向，方便以后行事。 还有青芃，靠自己找肯定不行，但是成锦是皇子，让他帮忙找就有效率多了。 成锦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他本来就是个颜控，身为皇子，他眼光还很高，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哪里都合他心意的，看着就觉得心情好，很乐意为美人鞍前马后。当然，如果可以把美人拐回王府就更好了。 两人各取所需，相处非常愉快。 此时春和日丽，天气回暖，水上泛舟的人很多。 曦言和成锦坐在画舫上，水面波光粼粼，景致极好，不远处有乐师抱着琵琶弹唱。 画舫行至湖心时，对面行过来另一艘画舫，一个粉衣女子站在船头远眺，她长得清丽可人，是极为耐看的长相，只是眉间依稀能看出愁容。 当然，吸引曦言的是女子旁边的鸟笼子，里面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青鸟，正是青芃。 因为此处天地规则的限制，青芃掉入悬崖后体型肉眼可见的变小，直到变成一个小肉球，掉到了这方世界。 这对青芃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青芃本是神鸟后裔，其他凤凰孔雀不到百年就能化形，它如今一千多岁，不能化形不说，竟然飞着飞着掉下了悬崖。这对青芃鸟生的打击极大。 因此它掉下悬崖后就蔫蔫的，也不敢来找曦言，怕让曦言知道自己的糗事，直到被人捡回去也依旧打不起精神，蔫到了现在。 曦言还没说什么，跟着成锦的小毛球先跳了起来。 它焦虑地在画舫上跳来跳去，呼唤青芃。青芃也看见了他们，终于肯从笼子里站起来，朝着这边叽叽咕咕当作回应。 粉衣女子听到动静，同样看了过来，她有一双兔子一般单纯可爱的眼睛，脸蛋被风吹得有点红，曦言几乎是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莫名确定了她是沈诺。 果然像兔子一样。 就在这时，水面上变故横生。 一群蒙着面的杀手从不远处踏浪而来，转眼就逼到了眼前，刀剑反射着寒光，直取沈诺性命。 沈诺动作很快，她往后翻身避开，从里面抽出长剑。 成锦原本去画舫里拿东西，出来的时候两边已经对上了。他认出了沈诺，急忙让自己的侍卫上前帮忙。 此番动作吸引了杀手的注意，于是杀手团中又分出几个朝这边飞来。 成锦这次出来带的侍卫并不多，只有五个，沈诺那边更是只有两个侍女。 形势对他们不利。曦言抽出身上的九魂鞭，先将青芃从笼子里放出来，让它去搬救兵。 成锦虽然学过一点剑术，但学艺不精，只能到处躲藏。很快，侍卫们便相继倒下，只剩下曦言和沈诺还在勉力支撑。 曦言的鞭子舞得密不透风，但她毕竟习惯了用法术，这样和人打架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再这么下去，很容易被对方耗死。 曦言往后一退，咬破自己的手指，在空中迅速画符。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冷凝，杀手们觉得不对，攻势愈急。 这方世界灵气稀薄，对术法又有诸多限制，画符本就不易，曦言还要分心御敌，就更不易。 她咬牙加快速度，眼看最后一笔就要落成，后面一把大刀避开她的攻击举了起来，曦言顾着前面，后面这一刀已经躲不开了，只能努力避开要害受这一下。 这时，腰间一份大力将她往旁边一带，剑影闪过，原本攻击她的三人便已经被割破了喉咙。 血溅在画舫的甲板上，墨昀带着她旋身后退，一丝也没沾到身上。 墨昀单手提剑，他的动作快出了虚影，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出招，脚下就已经倒了一片。 形势迅速逆转，最后一个杀手倒下，成锦软着腿从画舫中出来，扑通抱住了墨昀的左腿：“师傅，高人，求您收了徒弟吧。” 墨昀收剑入鞘，伸腿将他踢开，无情道：“我不收徒弟。” “而且，我救人要钱。”他的目光从两艘豪华的画舫上掠过，“一人五百两，送到客栈来。” 成锦问：“银子吗？” “其他人可以交银子。”墨昀看着他，不怀好意地勾了下唇，“你得交黄金。” 第20章 20 夸你 这边战斗结束不久，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男子便带人过来将岸边全部包围了。 男子气质冷冽，他的冷和墨昀又有所不同。墨昀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距离感，而男子则是由内而外给人的感觉都很严肃孤冷，像一把出鞘的剑。 他从岸边踏浪飞到了沈诺的画舫，将沈诺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问她：“有没有受伤？” 沈诺将受伤的手往身后一缩，摇头道：“没事。” 他皱了下眉，伸手将沈诺的手拉了出来，看到上面一道不浅的刀伤。 “忍一忍。”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给沈诺上了药，沈诺轻声呼痛，他动作便又轻了些。 曦言在另一边看着，猜测这肯定就是转生的莫执了。 据说莫执当神仙的时候就很冷，转生之后依旧是冷淡的性子，看他对待沈诺时的模样，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喜欢沈诺的。只不过因为那道同心咒，他总以为自己喜欢的人该是宁洛水，一边忍不住对沈诺好，另一边又牵挂着另一人，这辈子被迫活成了渣男，最终酿成了悲剧。 可想而知，回到神域后莫执有多愤怒。 莫执回到神域之后，九天禁地的所有同心草都被他毁了。同心咒也就此绝迹，从此消失在六界，变成了远古传闻。 莫执过来后，现场自然被他接管，杀手的尸体全部被带走调查。 至于墨昀说的救人钱，鉴于成锦也是为了救沈诺，所以莫执替他……出了一半。 至于为什么没有干脆全部给了，莫执认为成锦肯定是哪里得罪了墨昀才会得到如此不同的待遇，他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所以另一半他自己出。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莫执真相了。 莫执将杀手们的尸体带走后又跟着赶过来的大理寺卿马不停蹄去调查了，留下了一队侍卫送他们各自回府。 成锦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墨昀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一心想认个便宜师傅，可惜墨昀心如磐石，一点机会都不给。 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方便，墨昀现在巨款到账，便挑时间去买了一处宅院。 曦言这边进展也很喜人，她和沈诺在画舫的时候一起退过敌，四舍五入算是过命的交情，沈诺便邀请她去王府喝茶。 沈诺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而曦言没心没肺，说话总能逗她笑，很快便和曦言成了朋友。 不过，曦言并没有忘记自己的首要任务。 这天，墨昀刚在院子里练完剑，便听到了厨房那边“劈里啪啦”的动静，然后一股浓烟从厨房冒了出来。 墨昀走过去，看见曦言灰头灰脑从里面冲出来。 “你练完剑啦。”曦言推着他往外走，“早饭已经好啦，马上就能开饭。” 曦言把他推到院子里坐下，将自己差人买回来的早点一一摆好，“尝尝，不喜欢我下次买别的。” 两人相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曦言已经大致摸清楚墨昀的口味，早点都是按照两人口味买的，自然没有不合口味一说。 连续好些天，曦言几乎天天都在炸厨房，终于在第七天做出了一桌像样的饭菜，端到墨昀面前。 墨昀尝了几口，曦言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墨昀停下筷子，评价道：“很好吃。” 曦言嘴角一翘，打算摆好姿势接受更多嘉奖，墨昀慢悠悠将这句话说完：“你信吗？” 曦言：？ 她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被墨昀耍了，顿时伸手过去抢他筷子：“不给你吃了。” 墨昀动作比她更快，飞快往后一退，曦言扑了个空。 她有点不服气。在魔宫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少女，她不到五百岁便修到了地魔大圆满，肉眼可见地在千岁前肯定可以飞升真魔。这样的修炼速度放到六界也可以说上一句天赋异禀，魔宫所有人都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然而，自从遇见云涧，打不过他也就算了，厨艺也比不过。而且这人说话是真的欠揍。 本公主也是有脾气的。 两人自从遇见以来，还从来没有比试过。曦言果断出招，墨昀伸手抵挡。 曦言胜在灵活，而且不按套路出牌。反正正经打是打不过的，她将自己从不同护法那学到的招式全部使上，墨昀见招拆招，颇为气定神闲，如果他手上没有拿一双筷子的话。 任他姿势优雅，游刃有余，手上拿双筷子就很搞笑。 曦言看了一会没忍住，撤了招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墨昀将筷子放回桌子上，重新换了一双，说道：“过来吃饭了。” 曦言走过去，“哼”了一声，“不好吃你别吃。” 墨昀难得说了句好话：“我说的第一句话是真话，第二句才是逗你的。” 曦言想了想他说的第一句是什么，他说：“很好吃。” 墨昀这么夸她，她反而不敢相信了，不可置信地反问道：“真的好吃？” 墨昀无奈地说，“你这是想再听我夸你一次？” 他收起了玩笑话，认真夸了一句：“真的好吃。” 味道怎么样先不说，这是五百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特意为他下厨。 墨昀自记事以来就住在天宫。 他住的地方很偏僻，很少会有神仙路过，整个殿里只有一个照顾他的仙娥。 墨昀从小便长得玉雪可爱，照顾他的仙娥一开始很喜欢他，对他的照顾也颇为尽心，还总喜欢逗他。 但墨昀的反应很冷淡，也不喜欢说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沉默地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久而久之，仙娥对他的热情开始减退，甚至觉得他是个怪胎。 在发现并没有人会来探望他之后，仙娥逐渐将这所偏僻的宫殿占为己有。她叫和自己交好的仙娥过来做客，对外称墨昀只是她好心收养的仙族幼崽。 天君早就忘了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墨昀见不到天君，哪怕和其他人解释自己是天君的儿子，大家也只会一笑置之，压根不会相信。所以，仙娥根本不怕自己被拆穿。 年幼的墨昀习惯了只靠自己。在仙娥不再给他提供食物之后，他学会了自己种仙果。他将其他人吃剩的果核种下，在院子里种了一排仙树。 他也学会了自己去外面找东西吃，还去御膳房做过杂活，逐渐掌握了如何做出好吃的食物。 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抓紧时间修炼。 后来他成了太子，锦衣玉食，但也带来了更多的危险。天宫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出来这些天，是他难得的安宁日子。 哪怕粗茶淡饭，他也觉得是好吃的。 曦言见惯了墨昀的毒舌，这次被这么正经一夸，反而不好意思了，只能故意抬高了音量，虚张声势地说：“你确实应该知足，我第一次下厨，连我父……我父亲都没吃到过。” 曦言差点说漏嘴，好在“父君”两个字刚冒了个头便及时收回了。她抬头看墨昀的反应，他应该并没有听到。 曦言开始埋头吃饭，墨昀抬了下头。曦言穿了一身耀眼的红色，衬得她肤色愈发雪白，她的头发因为做饭略有些凌乱，脸上甚至还沾了点灰，在肤色的衬托下尤其明显。 墨昀下意识伸手，在碰到她的脸蛋之前倏地收回。他指着她脸蛋一处，提醒她：“脏了。” “这里吗？”曦言拿手背一擦，原本只沾了一小块的灰尘被她这么一抹，在脸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好了吗？”曦言问。 墨昀：“……嗯。” 几天后，刺杀沈诺的杀手身份被调查清楚。对方是梁国人，刚被莫执灭了国，梁国国君献上降书，举国归顺大成。但这种结果总会有人不服气，于是安排了一场针对莫执的刺杀。 可惜莫执身边跟块铁桶似的，王府他们更加进不去。他们找不到机会，于是决定对莫执的王妃沈诺下手。 事情水落石出，残党全部被抓。沈诺被迫禁足在家好些天，终于可以出门，于是邀请曦言和她一起出去骑马踏青。 出门前，曦言去和墨昀报备了一下自己的行踪。 墨昀当时正在捣弄一个机关，闻言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真正的沈诺早就死了，你迟早也是要离开的。” 曦言一怔，她自然知道沈诺最后的下场，因此对她总是格外怜惜，尤其是和她接触以后。沈诺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为了莫执，舞刀弄剑、熟读兵书，生活中却没多少心眼，你对她好一点，她就能掏心掏肺，曦言对她很有好感。 曦言说道：“我会注意的。” 曦言话音刚落，成锦便来了。 成锦最近天天往这边跑，想拜墨昀为师，可惜墨昀并不怎么搭理他。听说曦言要去踏青，便也想跟着去。 墨昀见状动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在成锦跟着曦言跑掉之前，墨昀指着外面，“去蹲马步，我叫你起来你再起来。” 成锦一听墨昀终于愿意教他了，开心得不得了，很高兴地去蹲着了。 曦言闻言诧异地看向墨昀。 不是说要和他们保持距离吗？怎么自己还教起来了。 第21章 21 比八岁小朋友厉害 曦言和沈诺一起出了院门，两个侍从牵着两匹骏马等在门外。 虽说是骑马踏青，但曦言其实并不会骑马。 曦言上辈子身体不好，和骑马这种运动是绝缘的。这辈子身体倒是好转了，但有了修为，平时连走路的机会都比较少，远一点都靠飞，自然不会去学骑马。 不过对于没做过的事情，曦言很有兴趣。尤其是在这处凡世，没有汽车，更不能腾云驾雾，不会骑马感觉很不方便。 曦言想着还要在这里呆不短的时间，便打算学一学。沈诺听说之后，告诉她自己在郊外有一处别庄，里面有跑马场，可以教曦言马术。 两人便约着上午去郊外踏青，沈诺可以骑马带曦言，让她先感受一下骑马的感觉。下午去别庄里学骑马，赶在晚上关城门之前回来。 沈瑶从院子里出来，她的坐骑踏雪迈着步子走了过来，拿马头蹭了下沈诺的手。 沈诺从侍从手里接过马鞭，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潇洒。 沈诺是莫执的王妃，虽然莫执在感情上左右摇摆，在物质上却并不会短缺沈诺。两匹马皆是能日行千里的骏马。 踏雪浑身雪白，看起来高大矫健，皮毛亮泽，是沈诺随军期间莫执送给她的。 虽然现在她和莫执的感情出现裂缝，但这并不影响她和踏雪的亲密。踏雪驮着沈诺悠闲地在原地踏着步子，看起来对这次出门也很期待。 曦言看向另一匹宝马，侍从连忙介绍道：“这是外邦进贡的纯种汗血宝马，陛下赏给了我家殿下，是殿下特意让我牵过来的。” 沈诺原本只让侍从将踏雪牵了出来，别庄里有马，可以让曦言在里面挑。至于莫执在这中间下了什么命令，就连沈诺也不知道。 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多看了这个侍从一眼。 侍从顺从地低下头去。 这匹马长得十分高大，看起来野性不驯，不过，莫执应该是提前驯服过了，曦言走过去的时候，它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温驯地低下了头颅，没有选择踢曦言一脚。 侍从恭敬地说道：“这匹马只是看着凶，其实性子颇为温驯，小姐要是不嫌弃，可以骑上去试试。” 曦言有一点点心动，沈诺从马上下来，对曦言说道：“我教你。” 曦言虽然没有骑过马，但是她连青芃这种神鸟都骑过，青芃全速飞起来的速度，远不是汗血宝马可以比的。她能习惯青芃恐怖的速度，骑起马来也没什么压力。 沈诺给她讲了一下动作要领，又示范了一遍，曦言便基本学会了。侍从也是位马术师，连夸曦言是他见过的所有人里学得最快的。 至于这句话是不是恭维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侍从如此热情是曦言不曾想到的，还有这匹汗血宝马，这么珍贵的马牵出来给她踏青，想到莫执冷淡的个性，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转而想起那天墨昀展现出来的惊人的剑术，曦言又觉得了然。莫执这么重视她，多半是想拉拢墨昀。 这倒是件好事，他们本来就是来做任务的，能接近主角，完成任务自然会更加方便。 在曦言能独立骑马之后，两人没让侍从跟着，慢慢骑马出了城。 她们速度并不快，毕竟曦言是个新手，还需要一个适应的阶段。 现在是春天，郊外绿意盎然，鼻尖都是青草的气息。而且今天天公作美，天气很好，微风吹在身上非常舒服。 曦言和沈诺慢悠悠骑着马，“哒哒”马蹄声中，一辆豪华的四驾马车从身后飞奔而来。 这种马车排场极大，前面由四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骏马拉车，车身是昂贵的金丝楠木，车前车后更是跟着不少侍卫，一看就是京中的大人物出城。 沈诺一向不喜欢和人比排场，在听到马蹄声的时候便准备让路，但是曦言刚学会骑马，后面的马车速度又快，四匹并排的骏马几乎是横冲直撞过来。 沈诺冷了脸，第一时间飞到了曦言身后，拉住缰绳，将马头调转到了路边。 她们本来走得就不快，而且是一边看风景一边沿着路边行走，占用的空间并不大。但是这些京城的贵人向来目中无人，拉马车的人也丝毫没有往旁边稍微避让的意思，这一点让沈诺很是生气。 若她俩当真只是两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刚刚就撞上了。 两人一起坐在马上回头，那辆马车竟也停了下来，一双纤纤玉手掀开了轿帘，露出了一张和沈诺有几分相像的脸。 丫鬟打起了帘子，宁洛水坐在轿子里，朝马上的沈诺说道：“妹妹，听说你前几天遇刺了，我忧心得很，妹妹没事吧。” “不牢挂心。”沈诺冷冷道。 “这位是谁。”宁洛水的视线扫向曦言，在看清她长相的那一刻，眼里一闪而逝了几分嫉妒和不悦。 她脸上端着笑容继续道，“我劝妹妹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结交，辱了自己的身份不说，要是对方别有目的，平白给老八添麻烦。” 她这话说得亲昵，尤其是在提起八皇子的时候，言语间流露出一股亲近和熟稔。 “我觉得她说得很对。”曦言对沈诺说道，“交友要慎重，比如那种没有素质，恃强凌弱的人，说话一股茶味的人，我们最好有多远离多远，不然容易沾上霉运。” 她说着拉住缰绳往旁边一让，对宁洛水道：“您请吧。” 宁洛水本是讽刺，结果被反讽了回来，很是不悦，刚想发怒，又听沈诺说道：“表姐的话我受教了，以后我一定会离小人远远的，表姐放心。” 她说完又朝曦言道：“我表姐是太子妃，京城最是温柔贤淑的贵女，你平时都没机会见到的，这次你运气好见到了，可得好好看看。” 曦言跟着附和：“果然是个仙子般温柔大度好脾气的人呢。” 宁洛水被两人一夸，反而不好发作。 她平时在外面端的就是温柔端庄的模样，曦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夸得真诚无比，仿佛她真是这么想的，让宁洛水原本想说出口的话都只能噎了回去。 曦言这句夸赞确实是真心的。宁洛水本就是洛音仙子转世，不就是仙子一般的人吗？只可惜，作为一个魔族，仙子在曦言眼里可不是个好词。 但宁洛水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将这口怒气咽了回去，打起了帘子，吩咐马车走了。 等宁洛水一走，曦言才恢复了原本的表情，说道：“假心假意。” 沈诺：“虚伪。” “小人。” “看一眼就讨厌。” …… 两人骂完，然后相视一笑，感觉心情都变好了。 大概是因为一起怼了宁洛水，两人感觉都很畅快。 她们按照原定路线，先去了郊外的别庄。 曦言马术学得飞快，相比上界的坐骑，骑马对曦言而言就像玩玩具一样。一开始只是因为各种动作不够熟悉，骑了一会，便越来越熟练了，下午也是她自己骑回去的。 曦言有点想去墨昀面前显摆，于是直接进了院子，在墨昀面前骑马晃了几圈，问道：“怎么样，我厉害不厉害。” 墨昀还没说话，成锦已经很给面子地夸了起来：“厉害，我当初光上马就学了很久。” 墨昀原本在削一把木剑，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你资质这么差？” 成锦怕自己好不容易才认好的师傅没了，连忙为自己辩护：“不是，我那时候才八岁，我资质优良，绝对是练武奇才。” 墨昀笑了一下，夸赞曦言：“嗯，比八岁小朋友厉害。” 曦言：“……” 她到底是哪根筋没搭对，竟然来他面前找夸。 她从马上下来，将马交给了旁边的侍从。 小毛球看到曦言回来“蹭”地一下跳了上来，脑袋在曦言颈边蹭了蹭。 沈诺也跟着走了过来，问道：“这是你养的吗？好可爱。” 顿了下，沈诺说道：“最近王府附近出现好多小动物，很多都是以前没见过的品种，还有一只幼虎。” 她说完看见青芃也飞了过来，便说道：“小青也是我捡的。” 沈诺这句话给了曦言提示，她突然想起沐荆当时似乎也跟在后面来了，也不知道掉进来没有。 这里灵气稀薄，青芃掉进来都变成了小青鸟，沐荆……不会也变成了小动物吧。 第22章 22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后 事实上，曦言猜得没错。 沐荆确实也掉进来了，掉进来后成了一只猫咪大小的幼虎。 相比还能维持人形的仙族，妖族是比较惨的。他们原本在外面个个都是呼风唤雨的大妖，结果一掉进来，变狗的变狗，变猫的变猫，变狐狸的变狐狸……全部成了动物身。 他们都是冲着焚焰神剑来的，本来以为会受到多方考验，最后成功抱得神剑归，但事实和想象相去甚远。 大妖们都惊呆了，看着自己的小爪子小腿，一瞬间有些怀疑妖生。 仙族还能好一些，虽然用不了法术，但进来后好歹还是个人。但是妖族直接成了小动物，连锋利的爪子都变成了小小的肉垫，这还怎么去抢神剑。 也有比较敬业的妖族——有只白狐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去王府前找莫执碰瓷，想混进王府，据说当天差点就成了一件狐皮大氅。 简直太惨了。 小动物们已经彻底歇了夺得神剑的心思，只希望这个幻境能赶紧结束，好放他们回去好好做妖。 曦言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于是决定和沈诺一起去王府看热闹。 院子里，墨昀将自己削好的木剑扔给成锦。 成锦是个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子，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墨昀叫成锦去蹲马步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会坚持下来。 没想到他真的按要求坚持蹲完了，后面墨昀要他做的也都做完了，墨昀既然答应了教他，也不准备食言。 成锦喜气洋洋地接过木剑，像对待圣物一样庄重地用双手捧了过来。 曦言走到墨昀身边，见成锦还在，便拉了人往里面走，悄悄道：“我发现了一件大事。” 他们是从外面掉进来这种事自然是不能让成锦和沈诺听到的。曦言压低了声音，凑在墨昀耳边说道：“沐荆可能变成幼虎了。” 她将沈诺说的王府附近有小动物出没，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问墨昀：“你要不要一起去看。” 那些小动物说不准都是误入的妖族，这种热闹平时可没得看。 墨昀比曦言高了不少，为了方便说悄悄话，曦言扯住了他的衣角，将他往下拉，墨昀侧身听着，对曦言说的并不意外。 焚焰出世，天宫和妖庭都派了人过来，只是谁也没想到进来的不是秘境，而是莫执的执念所化的凡世。 为了不影响世界的平衡，妖族进来后直接变成了小动物。 墨昀对这种热闹并不感兴趣，但无奈曦言兴致很高，她怕墨昀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坏了，非得叫上他一起。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有三个人，却只有两匹马。 沈诺正打算让曦言和她同乘，就见曦言已经利落上了马，兴高采烈地朝墨昀伸手道：“上来，我带你。” 曦言坐在马上，姿态骄矜，伸出来的手洁白如玉，无一点瑕疵，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墨昀抬头看她，曦言想着墨昀说不定不会骑马，还想趁着机会好好教他一教，兴致勃勃准备开口，身后突然一沉，墨昀翻身上了马，手从后面绕过来拉起了缰绳。 曦言能感觉到身后宽阔的胸膛和萦绕在周身的气息，身子一下子僵直了。 虽然身在魔族，偶尔还会口嗨两句，但曦言毕竟是一个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也从不曾和异性如此亲近过。 她上辈子不到二十岁就因为飞机失事去世了，魔族虽然作风开放，但他们并不会表现在曦言面前，毕竟谁也不想被魔君请去喝茶。 外界盛传魔君为了羞辱天族，给自己的女儿曦言养了几百号男宠，就等着曦言哪天开窍了送去服侍她，还传得有模有样。谁能想到，真正的曦言是个和异性碰一下手手都要不自在地脸红心跳的人。 墨昀的存在感很强，曦言没有回头也能想象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毕竟遇到他以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慌张失色。 曦言觉得自己不能辱没了自己魔族的身份，身子只是僵直了一下便刻意调整了过来，装作自己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很见过世面、游刃有余的模样。 身后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曦言悄悄竖起了耳朵，墨昀的声音伴随着呼吸间灼热的气息轻拂在她耳后：“走了。” 顿了下，墨昀缓缓道：“妹妹。” “……” 沈诺在前面带路，墨昀和曦言紧随其后。 曦言一路上都在神游天外，坐在马上一动不敢动。但是马路上颠簸，曦言的后背时不时擦过墨昀的胸膛，这么亲密的距离让曦言觉得邀请墨昀同坐一马实在不是什么好决定。 墨昀竟然答应了。 要不将计就计，认了这个哥哥？ 曦言很快便想到了自己在魔宫的另一个兄长，然后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提议。 曜月给她造成的麻烦至今没有解决。 哥哥这种生物有一个就已经很麻烦了，自己平白低了一头不说，还得经常被管着，再来一个她的小心脏绝对受不了。 曦言胡思乱想间，前面一个小孩突然冲了出来，墨昀勒紧缰绳，骏马发出一声嘶鸣，马蹄被迫高高扬起，强行止住了步伐。 家长连忙走过来将冒失的小孩子领走。 曦言原本就在神游，意外发生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去抓墨昀，抓到了他横在自己腰前的手。 等前面的人走了，墨昀松了缰绳，同时放开了曦言。 曦言的心脏“砰砰”跳得很厉害，墨昀问道：“受惊了？” “还、还好。” “骑马的时候不要走神。”墨昀说道。 “不是因为有你在吗？”曦言说，“我有分寸的。” 墨昀愣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 曦言本以为墨昀还会说点什么，结果身后没音了。她回头，墨昀骑在马上，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晰，只看到了他优美的下颌。 曦言回过头来。 好在之后没再出现什么意外，三人在王府的大门前下了马。 墨昀率先下去，感觉到身后之人的离开，曦言松了口气，很快扶着马下来。 沈诺去厨房拿了肉出来，对曦言说道：“它们每天这个时候会过来吃东西，我们在旁边等着就行。” 侍从将装着肉的碗放到路边，几人站在不远处等着这些小动物现身。 最先出来的是一只不大的斑点狗，它在旁边嗅了嗅，特意往他们这边看了眼，谨慎地等了一会，见他们只是站在旁边观望，再加上实在太饿，便顾不得有人参观，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有了第一只，就有了第二只，不到一会，就来了五只小动物。都是小爪子小短腿，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但是都逃得极快。 据沈诺说，一开始王府的人发现它们后准备抓起来检查，事出反常必有妖，说不定是什么阴谋。 但是它们跑得太快了，根本抓不到，后来有丫鬟发现它们在王府后院翻吃剩的骨头，再加上这么久过去，大家相安无事，她觉得这些小动物多半是遭到了遗弃，便时不时喂一下它们。 曦言想，确实有妖，这些说不定全是妖。 他们看了会，又一只小动物跑了出来，这一次跑出来的是只幼虎，看着猫咪大小，虎目圆睁，原本冲出来抢肉吃的身影在看见曦言和墨昀之后好一番挣扎，然后连肉也不吃了，转过身就想逃跑。 威猛虎妖的面子要没有了！ 曦言对墨昀说道：“我们晚上吃红烧肉好不好，慢火久炖，放上香料、嫩葱……” 曦言还没说完，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窜了过来，沐荆认命地迈着小短腿奔了过来，眼含热泪地用两只爪子扒住了墨昀的腿。 没面子就没面子吧，他再也不想饿肚子吃生肉了！ 第23章 23 她好几次叫错他的名字 相比变成猫猫狗狗的妖族，仙族的境遇能好那么一点，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吃饭问题。 大部分天宫的神仙都没有凡间求生的技能，试问，一个法术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去学呢。 在几万年不曾体验过肚子饿之后，到了这里他们算是切实体验了一回。于是，一个个只能去摆摊算命。 可惜，作为高高在上的仙，他们并没能学到人间算命先生故作高深的话术，摆摊效果并不理想，只能聊以果腹。 晚上更是只能蜗居破庙，有时候下个雨，半夜还得爬起来修屋顶。 生存艰辛，竟艰辛至斯！ 他们在这方世界中一呆就呆了足足一个月。 沈诺这会原本应该已经回了边城，但她现在和曦言成了朋友，便留在京城没走，只是自己买了个宅子住了出来，宅子就买在了曦言隔壁。 曦言偶尔会见到莫执过来，不过夫妻俩并没有因此和好，反而冷战得越来越厉害。 成锦依旧天天往这边跑，人生理想不再是收集美人，而是想当一名白衣少侠，将来浪迹天涯。大家偶尔会聚在一起聊天吃饭。 墨昀说，让她不要付出太多感情，免得离别的时候伤心。但是，很多事情往往不受控制，比如墨昀自己，竟真的教起了成锦剑术。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很长。 那天，墨昀拿回了放在外面的九宵剑，老板自然不肯，想赖账。但是，在墨昀绝对的武力面前，老板说什么都没有用。 回来后，他又让曦言将青芃和小毛球都接了回来。 曦言直觉会有大事发生，一问之下才知道，皇帝提前发病。改诏，逼宫，所有的事情都提前了。 事情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生。墨昀在这一个月里投靠了莫执，所谓艺高人胆大，背着所有人，偷偷把该搞的事情全部搞了。 事情的发展一如从前，唯一不同的是莫执和沈诺此时都还在京城，对太子更加不利。或许因为这是莫执的执念，不管其他事情怎么变化，最后的走向总是一样的。 太子发难，囚禁皇上，围困了莫执的王府，想将莫执困杀。然而，莫执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去搬救兵，并在日落前带着大军赶回。 两方人马大战，皇宫内血流成河，百姓都关门呆在了家中，不敢开门去看。 沈诺被莫执托付到了墨昀的手上。 沈诺被他们留在了院子里，院子里有墨昀布置的阵法，太子的人找不到她，只能无功而返。 一个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战神莫执，一个是从没带兵打过仗的太子，太子输得很彻底，和他们知道的一样，太子挟持了宁洛水。 青芃作为一只鸟，一直帮他们关注着战局，直到时机差不多了，他们才放沈诺出去。 沈诺一直担心莫执的安危，之前一直被墨昀和曦言拦着出不去，而且她也担心自己添乱，只能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等墨昀终于不再拦着她，便迫不及待提着剑，片刻不停地驱马往皇宫赶去。 曦言和墨昀跟在她身后。 此时，这场宫变已经基本结束，只剩太子和身边几个护卫还在负隅顽抗。沈诺路上遇到莫执手下的官兵，得知莫执在乾清殿，便赶了过去。沈诺非常着急，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到了乾清殿。 她飞身下马，就在走近时，听到一道惊慌的女声从莫执怀里传出，是宁洛水说的：“小心！” 莫执右手执剑，人尚来不及转过来，本能的反应已经挥剑朝后刺来。 不一样的是，这次的这一剑被墨昀挡住了。 莫执回头，被挡住的焚焰剑下，是沈诺不可置信和失望的眼神，以及簌簌而下的眼泪。 哪怕她怨他怼他，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朝她挥剑。 莫执对上沈诺的目光，心脏在一瞬间传来巨大的痛楚，他转过头，眼神如锋利的寒冰般直直射向宁洛水。 他十二岁随军出征，战斗几乎成为了本能，知道如何通过脚步声判断位置、身量，将剑刺入要害，收割敌人的生命。 刚刚如果不是墨昀挡了那一剑，沈诺已经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强烈的后怕让他的手臂不断颤抖。向来挥剑无比果决的男人，第一次差点握不住自己的佩剑。 宁洛水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莫执全身染血，眸子几乎成了血红，仿佛走火入魔一般，宁洛水本来想好了百般辩解的理由，在看到莫执眼神的那一刻全部变成了恐惧。 她从莫执的眼神里读到了铺天盖地般浓烈的杀意。 不可能的，莫执怎么可能会要杀她。她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莫执提着剑，仿佛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宁洛水所有辩解的话都挡在了嗓子口，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往后跑去。 此时战斗刚刚结束，莫执的副将带着一队人正在清理战场。宁洛水逃跑时被一个尸体绊住，往前一扑，竟扑到了死不瞑目的太子怀里，她惊恐地大叫一声，想爬起来，但连续两次都没有成功。 “不要找我，不要来找我……”宁洛水惊恐地往前爬，却每一次都摔回太子身上。她吓得理智全无，只会不停地往前爬，嘴里念念有词，等有人重新找到她的时候，竟是疯了。 这些后续墨昀和曦言没有再看。 在沈诺避开那一剑的时候，他们心里便隐隐有了感应，执念快要散了。 作为莫执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抹执念，“莫执”在这方世界里一遍遍地经历着当初让他痛不欲生的一幕，直到现在，才终于赢得一个圆满，成功得到了解脱。 天宫的仙和妖族的“小动物们”也感应到了，纷纷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浑水摸鱼去偷焚焰了。 墨昀和曦言没有再掺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沐荆没心没肺地在院子里睡觉，小毛球和青芃蹲在角落里玩耍。 曦言从酒窖里拿了一壶酒出来，对墨昀说道：“从成锦那拿的，听说是贡酒，一起喝？” 墨昀坐了过来。 天上月华皎洁，偶尔传来一声虫鸣。 曦言喝了口酒，有些惆怅地问道：“执念消散了这方天地就没有了吗？人也没有了吗？” 墨昀点头。 曦言说：“我还是觉得很可惜。” 如果沈诺不去投胎转生，如果不是同心咒，如果不是焚焰剑，如果…… 只要一个如果，他们就会走向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墨昀说：“万事万物都有因果，他们在这里改变了结局，如果他们还有转生，也许可以修一段圆满。” 但事实是，沈诺和莫执都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消陨于天地。 就连成锦，过去了这么久，也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在某处凡世活着。 两人都不再说话，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酒来。 曦言以为自己还是在魔域时的酒量，却忘了如今在凡间，没有修为的她和凡人也没多少区别，酒量也变浅了。 于是，几杯酒下肚，自诩酒量不差的曦言眼睛越来越朦胧，竟醉趴在了石桌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珊瑚色云罗衫，衬得身段绝美，她侧趴着，卷翘的睫毛像羽翼般轻轻扇了两下，似乎要醒，过了一会又安静下来，彻底睡了过去。 墨昀见过无数绝色，九重天上的仙女每一个拿出去都是倾国倾城的容颜，然而，到了她面前，就都显得寡淡了。 对此，她自己似乎分毫不知，也不懂避嫌，竟然当着他一个男子的面就敢喝醉。 墨昀都不知道该夸她大胆还是心大，或者说，对他就这么放心。 曦言要是听到了，一定会大呼冤枉，她以前酒量并没有这么差。不过，她现在对墨昀也确实没什么戒心。 墨昀将她抱起来，放到里屋的床上，为她盖上了蚕丝被。 离开之前，墨昀的衣袖轻轻被曦言扯住。 “云涧。”她嗫喏了一声，将他的衣袖抓得更紧，“我不会放你走的。” 她说完翻了个身面朝着外边，手上还拽着他的一截衣袖。 墨昀原本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他是仙族，耳力不是一般的好，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曦言念的是云涧而不是云白。 他突然想起来，这并不是第一次。她好几次叫错他的名字，都是叫的云涧，只是立刻改了口，说自己叫错了。 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是个假名字，她怎么叫都无所谓。 现在想来，她真的是叫错了吗？ 他想起了见面以来对方不同寻常的热情。 她看起来家世不俗，身上法宝颇多，出来历练应该是做足了准备，却在见到他之后要求和他组队，对他一个陌生人信任且亲近得不同寻常。 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她就是冲着“云涧”去的，对方可能是她的旧识或者和她有过渊源的人，她只是认错了人才找上他。 她也很少问他的出生，似乎断定了他就是一个散仙。是不是因为，那个云涧，他是个散仙。 想到这个可能，墨昀觉得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还有点烦躁。 他的目光落到她毫无戒备的脸上，停了一会，然后沉声走了出去。 第24章 24 神格（含入V公告） 曦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那处凡世，而是在悬崖底下。 崖下瀑布飞悬，曦言身处一大片星月优昙之中，她坐起来，晚风摇曳，银色的星月优昙汇成一片花海。 这是曦言第二次见到星月优昙，上次只见到了一朵，而且花苞并没有开放，远没有现在来得震撼。 看着漫天飞舞的银色，曦言恍惚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心绪似乎飞了很远，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了满脸的眼泪。 她从一种不受控制的状态里脱身，擦了眼泪，心道，这花莫非还有致幻效果。 她站起身来，想去寻墨昀。刚起身，便看到墨昀带着青芃和小毛球从另一端走来。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衣袍，行走时衣袍的下摆和星月优昙落在一起，仿佛一副从古书上拓下来的神祇图。 眼眶突然又湿了，曦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仓促擦完了眼泪，墨昀已经走到了近前。 她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看起来是刚刚哭过，一张脸在星光的映衬下貌美绝伦，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墨昀似是叹了口气，问道：“你哭什么？” “不知道。”曦言摇了摇头，对他说，“你看，有好多星月优昙。” 墨昀说：“是假的。” 他话音落下不久，满地星月优昙便化作了点点星光，然后消失了，只留下一把精巧的赤色长弓浮在半空。 曦言伸手握住，它似弓却又不是弓，没有弦，弓身是赤红色，里面似乎有赤色的液体流动。 曦言说：“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墨昀握住长弓，目光从这些赤红色的液体上滑过，面色一变：“这里面……是莫执的神格碎片。” 曦言一惊：“什么？” 墨昀的神识扫向四周，肃然道：“先离开这里。” 曦言也意识到事情有些大，不敢耽搁，和墨昀一起离开。 两人离开落庭山，往西飞了一会，最后在一座仙山前停了下来。 曦言从青鸟上下来，问墨昀：“这是哪里？” 墨昀左手托着趴在他身上打瞌睡的小毛球，将右手印在山前一个石板上，走了进去：“是我的一处宅院。” 说是宅院，这处宅院委实太大了些。 曦言跟着墨昀一路分花拂柳，快要走不动路时才终于见到了隐在一片竹林中的屋子。 墨昀走进去，曦言后知后觉，云涧这是终于肯告诉她自己住哪了。 这是个多么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座仙山面积不算很大，但除了云涧没有住其他人。这意味着，这一整座仙山都是云涧一个人的。不过想到他的修为和他在凡世时的揽金能力，曦言觉得他拥有这么一座小仙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处仙山是墨昀的一个落脚之处，他偶尔会来小住几日，山上有墨昀布下的结界，外界没办法轻易窥听。 他拿出长弓，长弓此时只有原本的一半大小，流动的赤色已经静止，原本几乎灼伤人的颜色也暗淡下来，似乎进入了沉睡之中。 墨昀往弓里注入仙力，长弓重新变大，原本暗淡的色泽恢复了漂亮的火红，甚至比之前还多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与此同时，曦言感觉一种无形的天地威压从长弓上传来，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小毛球全身的毛全部炸开，青芃也不安地抖了抖翅膀。 墨昀握住长弓，他的面容在光晕的映衬下显出了几分神性，只见他闭上眼睛，片刻后，他的眼睛睁开，手上多了一根玉簪。与此同时，墨昀的乾坤袋里，一个他用来束发的玉冠消失了。 墨昀伸手，将玉簪随手簪到了曦言的头发上。 曦言摸了摸头上的玉簪，好奇道：“这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不是，是交换。” 墨昀注视着手里的长弓，解释道：“里面确实是莫执的神格碎片，他将自己的神格从身体里剥离出来，制成了这把……” 墨昀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该用个什么词，最后说道：“能和天地做交易的长弓。” 六界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神是天地意志在天地间的代行者，而神所拥有的神格是天地意志的一部分。所以，神能通天地，拥有着仙完全无法匹敌的力量。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神大多无欲无求，他们没有丰富的情感，很多时候，都只是按照自己认定的规则去执行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当神不愿意服从他所代表的天地意志的时候，他的神格会破碎，神也会随之陨落。天地意志会选一位新的神，作为它新的代行者。 墨昀曾经看过一本有关战神莫执的野史。野史中说，莫执去凡间转生，回到神域后，几万年不出神域的莫执却频频外出，走遍了八荒六合，最后在一场和凶兽的战斗后陨落。 也许就是那时，他制作了这把长弓。他的陨落，也和凶兽没有关系，是因为他早就失去了自己的神格。 这把莫执用自己的神格制作的长弓，能和天地交易，将许愿者的意志转化为天地的意志。也就是说，只要许愿者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对这把长弓许愿，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与之相对应的，许多大的愿望，就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比如你想要一朵花，长弓会送你一朵花的同时，让你失去另一朵花。比如莫执想要复活一个人，他就要一命偿一命。 和普通人比起来，神大多感情淡漠。而他们一旦开始执着做一件事情，也往往来得比所有人执着。 莫执制造这把长弓，也许是想复活沈诺。 然而，这样一个法器若不进行限制，若是流落世间，必将引起混乱。因此，莫执在制造这把弓时对持有人进行了严格的限制。 比如，不能怀有恶意，使用者必须得是心甘情愿，避免被人威胁。每使用一次，长弓会陷入沉睡，付出的代价越大，沉睡的时间便会越久。 墨昀天生神骨，能感应到一些其他人感应不到的规则。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限制，墨昀现在也没办法完全弄清楚。 “你觉得，沈诺复活了吗？”曦言问道。 “不知道。”墨昀沉吟了一会，又说，“有可能。” 莫执失去了自己的神格，本就活不久，用他的命去换沈诺的命，在他心里，说不定是划算的。 只是，莫执已经陨落了十几万年，人间几度沧海桑田，沈诺哪怕被复活了，如今也不一定还活着。 曦言记下这件事情，决定回魔宫后让人去查一查。 她的目光落回到桌面这把长弓之上，纯净的赤红色安静地流淌，曦言看着，忍不住心跳有些加速。 曦言最大的心病是小说里父君的死。 当年，曦言的母亲被仙族的三皇子玄明绑走，意图玷污。母亲抵死不从，死在了三皇子殿。 父君知道后，将她送去飘渺山交给了晏回神君，自己独自闯入三皇子殿，一剑砍下了玄明的头颅。 玄明是仙族战神，父君深知只能速战速决，一旦引来天兵天将的围攻，他便会彻底失去报仇的机会。所以，他割裂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将剑意和自己的魂魄彻底炼化，融为一体，成为了六界剑道至强。 然而，少了一魂一魄，隐患也是无穷的，再加上当初受伤后并没有得到及时的修养，反而迅速堕魔，开始了连年的征战，最终导致了现在任何术法丹药也无法根除的暗疾。 而且修为越高，各种天财地宝能发挥的作用也变得极其有限。 父君现在频频闭关，恐怕就和这个有关。 而曦言修为尚浅，即使知道内情，也帮不上任何忙。 眼下，这把弓似乎是上天听到她的心声后，主动送到她面前的机会。 曦言的心脏开始跳得很快，一开始只是好奇地看着，然后手忍不住慢慢挪了过去，握住了这把长弓。 第25章 25 云涧 曦言握紧长弓, 注入法力。 她现在并没有弄清楚这把长弓的使用机制，也不敢贸然拿危险的事情冒险，只打算先试用一下。然而, 好一会过去，长弓并没有任何反应。 墨昀说道：“我刚刚才用过一次, 现在用不了。” 说着, 他手一挥, 将这把弓收了起来。 “这把弓很危险，如果应用不当，甚至可能丧命。”墨昀说道, “我先收着，你如果想用，可以先告诉我，我帮你用。” 这下曦言不乐意了：“凭什么，当时这把弓可是出现在我面前，一看就是被我……被我和善的外表和……和不俗的气质吸引来的。” “凭什么？”墨昀淡定看她，幽幽道，“就凭你现在打不过我。” 曦言：“……” 此时天色已晚，曦言想着来日方长, 她并不急于这一时，迟早云涧连人带弓都是她的。 立下这个宏愿, 曦言便进里面挑屋子去了。 曦言在凡世的时候便和墨昀住在一个院子里。魔族本就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曦言现在和墨昀已经混熟了, 墨昀不说什么, 曦言就自己挑了个位置好的屋子占为己有。 这座仙山是墨昀给自己找的歇脚之处，特意避开了天宫的眼线，就是想给自己留一处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 知道的人很少，摆设也很简单。 不过曦言很喜欢这里，清幽安静，景致也好，屋子里有仙竹的清香，能宁心静气，修炼起来也更容易入定。 第二天，曦言醒来的时候，墨昀已经不见了，不过倒是没有不告而别，而是给她留了一张纸条。 大意是他有事外出，曦言可以自便。 曦言还在凡世的时候就习惯了墨昀的神出鬼没，愿意留张纸条给她已经算是两人关系突飞猛进的证据了。 正好曦言也要联系一下魔宫，她一走走了这么久，虽然之前留下了一纸书信，但是还是定期报个平安比较好。 她拿出和魔宫联络的光影石，注入法力，对面立刻便出现了殷护法严肃的脸。 “公主。”殷护法看到曦言显然很是惊喜，激动道，“公主，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安排人过来接你。” “殷伯伯。”曦言说道，“我现在一切都好，想在外面历练，等突破了再回去。” 殷护法苦口婆心地劝道：“公主，外面危险。你如今不过五百多岁，还是个小娃娃。我当年两千多岁才突破真魔，就连君上也是近一千岁才飞升真仙，公主何必急于一时。” 曦言：“但如今整个魔域都以为我突破了。” 殷护法：“……没关系，你回来，我帮你打断曜月的腿。” 曦言：“……” 曦言不过是想找个理由留在外面，报完平安后随便掰扯了几句就想掐断联络石，殷护法连忙说道：“曜月出来找你了，如今不知道在哪，他刚突破，修为不太稳固，你要是见到了就和他一起回来。” 殷护法趁机又多啰嗦了几句，比如魔宫的宫殿被雷劫震垮了不少，但是又建好了。考虑到曦言已经长大，特意扩建了她的宫殿，确保将来就算宫殿里来再多新人也都够住。 “新人”两个字让曦言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外面盛传父君给她养了几百个男宠的事，在羞耻感追上她之前先一步掐断了联络。 平复了一下心情，曦言又单独联系了曜月，想劝曜月回去，不要出来找她。 没过一会，光影石上出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少年的长相十分俊秀，他穿着一身黑色印魔纹的锦袍，手上戴着银色的护腕，一双蓝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肤色很白，看起来就是个白瓷般精致的美少年。 这也是为什么曜月隐藏修为曦言从没怀疑过的原因，因为曜月长得实在过于秀气，看起来就是一副脆弱好欺负的模样，每次装输装得浑然天成，曦言还必会次次好生安慰于他。 曜月对自己的长相一直非常不满，因此最喜欢穿黑色来彰显自己的威武。 他已经提前从殷护法那里得知终于有了曦言的消息，因此对于曦言会联系自己并不意外。 “阿言，你在哪？”曜月问道。 光影石里能出现的画面有限，只凭这些模糊的光影，并不能判断出曦言的位置。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曦言说道，“我过段时间就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我没有危险，你也不用来找我。” “不行。”曜月皱了下眉，“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我过来找你。” 曜月此时正身处一处仙山之中，他边说边往前走，突然踩到一个陷阱，一张捆仙网从天而降将曜月兜头罩住。 曦言在这边看得清清楚楚，急道：“怎么了？你在哪？” “雀鸣山……” 曜月话没说完，光影石的联系便断了。 光影石上的画面并不算特别清晰，曦言不知道那边什么状况，也急了，怕曜月真的出事，连忙唤来青芃，极速赶往雀鸣山。 曜月被吊到树上后，便收了光影石，等着曦言来自投罗网。 曦言从小体弱，大家并不放心她单独出门，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外出。但曜月不一样，他出去的次数多，且君上有意培养他，多危险的地方都去过，根本不会被这样简陋的陷阱骗到。 但曦言关心则乱，他不怕曦言不来。 他在树上等了一会，林中传来响动，曜月连忙调整了表情，结果来人并不是曦言，而是一只花哨的蓝孔雀。 司其是路过的，看到这里吊了个人，便过来看看。 这附近一大片都是他们孔雀族治下，他作为一个亲民的少族主自认为这件事跟他也有一点关系，于是走了过去，惊讶道：“魔族？” 仙魔两族因为曦言和墨昀的婚约已经握手言和，司其倒也没有觉得太奇怪，问道：“你是谁，谁把你绑在这里？” 曜月懒得理他，只想让他快点走，冷冷道：“不关你事。” 司其乐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踩了陷阱不求救，反而得罪人的。 不过这件事情他必须弄清楚，若是有人胆敢瞒着他在他们孔雀一族治下设陷阱抓捕山里幼崽，这便是件大事。 他使了个法术将曜月放下来，结果刚把人放下，曜月又自己将自己捆了上去，语气不善：“你烦不烦，能不能快点走？” 司其也有些品出味来了，“你自己把自己捆在这里，你想干嘛？” 曜月看着树下这个听不懂魔话，还打算追根究底的人，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心机暴露，将捆仙网一收，朝下面果断出手。 司其没料到这人说动手就动手，抵挡了一阵，但他修为根本不及曜月，不过几招便被曜月制伏扔在地上。 曜月的外表看着特别有欺骗性，司其压根没想到这人修为这么高。他甚至没来得及求救。 被人这么随便地扔在地上，司其也有些怒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里是雀鸣山，他们孔雀族的地盘。竟有人敢在他们孔雀一族的地盘抓他们少族长，这人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我管你是谁。” 曜月不顾司其的挣扎，将他法术封住后又在他身上点了一下，让他暂时说不了话，然后绑起来同样吊到树上，威胁道：“不要乱动也不要吱声，我事后自会放了你。否则，小心小命不保。” 见司其老实了，曜月又将自己一绑，悬到了树上。 司其：“……” 青芃载着曦言一路飞到雀鸣山。它对曜月的气息很熟，到了雀鸣山后一路循着气息找了过来，但雀鸣山太大，依旧耽误了不少时间，终于在一棵大树下看到了被捆仙网困住的曜月和……司其？ 曦言从青芃的背上下来，若她记得不错，雀鸣山是孔雀一族的地盘。哪个倒霉孩子设陷阱把司其都绑住了，等司其回去一查，那人还不得脱一层皮。 曦言先将曜月放下来，见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两个人一起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司其。 说实话，曦言对司其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首先，他是个花孔雀，喜欢沾花惹草，其次，他是男主的心腹。曾经和墨昀一起多次出现在她的噩梦里，经常害她半夜惊醒。 不过梦里的司其和墨昀模样都很模糊，总之，是很久以前害曦言经常做噩梦的元凶之一。 而且，他还想和她抢“云涧”。 记仇.jpg。 司其：“呜呜呜……”快放我下来。 曦言假心假意地问：“他是谁？要放他下来吗？” 曜月说：“不知道，倒霉路人吧。” 曦言：“嗯，我觉得他不像好人的样子。” 曜月：“我也觉得。” 曦言：“那我们走了。” “好。” 司其：“……” 混蛋，你们俩回来，过来说道说道，我哪里不像好人了。 等人走远了，司其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个魔族女子不就是之前在落庭山遇到的，和墨昀走得很近的那一个吗？ 他是不是，应该去告个状。 ---- 这里是雀鸣山，孔雀族的地盘。两人走后不久，司其就被族人发现，然后解救了下来。 当然，和人打输了被吊上去这种话司其是不会说的，只说自己不小心踩到陷阱，这件事情便这么过去了。 但是，司其并不想这么轻易揭过，所以他决定……得去找墨昀告状。 他在落庭山的时候见过曦言一面，当时她和墨昀在一起，司其印象非常深刻。所以，他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说了一个曦言和一个心机小白脸跑掉的故事。 “那小白脸长得不错，看起来就很有心机……” 司其说了大半天，甚至自己添加了部分细节进去，比如两人对视一眼含情脉脉什么的，等他终于说完，发现他和墨昀的联系早就断了。 司其：“……” 他还没说完呢。 自从天族太子墨昀和魔族唯一的公主曦言定亲，仙魔两族握手言和，经常会有经商往来。司其就和一个魔族女子处过一段时间的对象。 魔族人直来直往，心眼不多，处对象的时候很主动，而且，基本没多少贞操观念，都是喜欢了就上，不喜欢跑得比谁都快。而且，他们的新鲜期通常都很短，腻了就换下一个。 司其和那魔族女子就是因为观念不同，很快分道扬镳。 想到这里，司其突然打了个寒战。 和他不同，墨昀是个绝不会轻易牵动感情的人，但是在落庭山的时候，他看墨昀和那魔族女子还挺亲密的，若是墨昀被人踹了…… 司其都不知道该为谁捏一把冷汗。 相比之下，他被放在树上吊一吊根本不算什么，有些人，他虽然还活着，但是得罪了墨昀，他已经快死了。 司其于是又联系了一遍墨昀，问他在哪，想去看看热闹，可惜墨昀压根没理他。 曦言和曜月此时已经出了雀鸣山。 曦言想劝曜月回去，但曜月根本说不动，坚持要跟着曦言。听说她看中了一个散仙，更是坚持要跟过去看看，好好考察考察，合格了他就将人打晕带回魔族去。 曦言说：“你不要给我添乱。他修为至少真仙四重，你根本打不过他。” 曜月说道：“既然如此，我留下来就行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花护法过来，后面的事情你不用管，她肯定更懂怎么让他归顺，我们会将人带回来。” 这其实是比较合理的安排，相比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的曦言，一个长得漂亮、实力强大、又身居高位的护法去招揽远比曦言要来得容易。 花护法是魔宫唯一一个女性护法，据说是魔族半数以上男人的梦中情人，长得好看、身材火爆，更重要的是实力强大。 曦言听人说过，花护法的目标是睡遍六界所有俊俏郎君，当初会被父君招揽，就是因为她想来睡父君，结果没有成功，便想办法留了下来，成为父君麾下，想伺机行动。 这一留就留到了现在，还混成了魔宫护法，不过，想睡父君的愿望至今没有实现。 想到曜月要让花护法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曦言并不是很情愿。她说：“我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比较了解他，而且，他很毒舌，经常说话不好听，我怕花护法会和他打起来。” “这你就多虑了。”曜月说道，“你不是说他长得好看？花护法对长得好看的男人一向很有耐心，不可能打起来。而且她实力强，容易让人归顺。” 见曦言不语，曜月了然道：“你害怕花护法没忍住把他给睡了。阿言，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曦言一惊，立刻开始辩解：“我才没有，我是因为……” 然而，曜月已经根据自己的判断认定了这件事情，并不想听她狡辩，他说道：“是带我去找那个男宠，还是跟我回魔宫。” 曦言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词：“你说什么？男宠？” 曜月垂眸，“难道不是吗？” 曦言惊呆了。 她说什么了？事情是怎么进展成这样的？ 知道要把曜月赶走是不可能了，曦言只好硬的不行来软的，拿出自己屡试不爽的一招，扯住了曜月一片衣袖，软声道：“哥，求你……”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曦言回头，墨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目光不善地瞧着他俩，莫名让曦言有种心虚的感觉。 他眯了下眼睛，问道：“这位又是谁？” “这是我哥。”曦言介绍道，“叫……叫明月。” “那你哥可真多。”墨昀走过来，意味不明扯了下嘴角，“是不是，乐谣妹妹。” “……” 墨昀的反应让曦言想起了在凡世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和成锦介绍墨昀的，说墨昀是她哥。 曦言辩解道：“这个是真的，亲哥。” 然而墨昀并不好糊弄：“哦，一个妖族，一个魔族，还是亲兄妹，这可真是世间罕见。” “妖族？”曦言道，“怎么可能，我哥明明是魔族。” 墨昀冷冷道：“伪装术而已。” 曦言看向曜月，曜月已经上前一步将曦言拉到了自己身后，同样不善地看着墨昀，问曦言：“他就是那个男……”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曦言死死捂住了嘴。 曜月之前一句“男宠”可把曦言给吓坏了，就怕他出言不逊，故意当着墨昀的面说出来。 她是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单身狗，男宠她可消受不起。 墨昀在对面看着两人之间亲昵的动作。这种亲昵和熟稔是长时间一起相处才能养成的，毫无芥蒂和界限的动作。 墨昀看一会，突然轻嘲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 他们才是真正关系亲密的人，自己和她认识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他从小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不曾和任何人有过亲近的关系。其他人过来找她，本就不需要向他交代。不管她和这个妖族是什么关系，是家人也好，是其他关系也罢，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墨昀收回了目光，不再说什么，离开之前又对曦言说道：“把黄金狸也带走，你自己捡的宠物你自己养。” 说完便要离开。 曦言越发地觉得进展不太对，早一步跑过去拉住了墨昀的半片衣袖。 “你怎么了？”曦言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墨昀冷硬道：“没有。” “你眉头都皱起来了，还放冷气。” 墨昀确定自己并没有施展什么“放冷气”的术法，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看着她拉扯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指，墨昀的思绪变了几变，两种声音在不停地拉扯。 一种告诉他现在应该离开，他已经在不重要的事情上花费了太多不必要的时间，她走了也就走了。另一种声音却截然不同，如果此时他抽手离开，也许他们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两道声音在天人交战，墨昀甚至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犹豫，他以前一向是个果断的人。 曦言见他不说话，便觉得他是默认了，解释道：“我没有骗你，他真的是我哥，一个爹养大的。” 又凑近他，偷偷和墨昀说道：“那个……你要是不欢迎陌生人，偷偷把我哥打晕就行了，我让青芃把他送回去。” 曦言自认为这个主意甚好。曜月刚历了雷劫，乖乖呆在魔宫巩固修为才是，本就不应该到处乱跑。 而且，她独自出来历练，本来就是为了锻炼自己。要是曜月跟着，那她基本上不用历练了。 为了避免被曜月听见，她两次说话都用了传音，“虽然我哥是朵娇花，但请你千万不要怜惜他，直接打晕吧。” 墨昀：“……” 曦言的话莫名起到了安抚效果，墨昀像是妥协一般默许了她继续跟着，回头看了曜月一眼，说道：“……来者是客，这不是待客之道。” 曦言：“……” 你刚刚的态度可不是这样。 不管怎么样，这两人暂时算是被她安抚住了。 曜月对墨昀自是百般挑剔，看哪哪不顺眼，墨昀对曜月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至于心里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 三人一起回到了墨昀的住处。 小毛球被曦言单独留在了山上，整只球都有些蔫蔫的，看到曦言和墨昀回来，几乎是一下子弹到了墨昀怀里，“呼噜呼噜”开始告状。 竟然把球球单独留下了，球球还是个宝宝，球球委屈。 墨昀抱着小毛球往里走，顺着它的毛安慰它。 小毛球用爪子扒住墨昀的手臂，决定短暂地把墨昀排到曦言前面去，哼。 曦言和曜月还有事情要商量，见墨昀抱着小毛球走了，便和曜月去了后山的竹林。 曦言问道：“为什么云白说你是妖族？” 曜月见瞒不住了，老实交代：“我确实是妖。” 怕曦言误会什么，便解释道，“君上怕我在魔族生活不便，给我施了术法。” 曦言只知道曜月是父君从外面捡回来的，却不知道他竟然是个妖族。 不过，曦言本就没有什么种族偏见，曜月是妖族还是其他什么族对她而言都是一样，都是曜月。 她比较好奇的是：“那你原身是什么？我能看吗？是毛茸茸吗？可以飞吗？” 曜月别过脸：“你别问了，不好看。” “那我就看一眼。”曦言讲价还价，“我什么都不说，看一眼就行。” 曦言：“哥~” 曜月：“……” 曜月没办法，只见一阵白光闪过，曦言面前出现了一只半大的白虎。 沐荆也是老虎，但沐荆的皮毛是黄色的，身上还有条纹。而曜月则完全不一样，他通体雪白，除了额头上的“王”字，浑身没有一丝杂色。 他的眼睛是透明的蓝色，鼻头红红的，脸蛋不像老虎那么圆，反而有些尖，更像是狐狸或者狼，长得清秀又好看。 曦言终于知道曜月的人形为什么这么俊秀了，实在是他的原身太过眉清目秀。曦言发誓，曜月绝对是她见过最漂亮的脑斧。 “哥，你也太好看了。”曦言由衷夸道。 但曜月并不享受曦言的夸赞，他变回人形，白色的皮毛幻化成一身纯白衣衫披在身上，严肃道：“什么好看，是威武。” “嗯，是威武。”曦言违心地说。 曦言不愿意回魔宫，曜月也只能暂时住了下来。 他拿出一大袋仙灵石，指着曦言旁边的屋子：“我要住这。” 墨昀看了一眼，说：“有人了。” 他指着后面的独栋竹屋，“你可以住那。” 那竹屋和前院离了有一段距离，这是想支开他。 曜月气血有些上头，又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墨昀：“打一架怎么样，谁赢了听谁的。” 墨昀闻言望了过来，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曦言也想劝曜月不要自取其辱，曜月刚刚突破真魔，但云涧至少是真仙四重了，修为差距太大，这怎么打。 但曜月很有骨气，掏出了他的法器——一对银月弯刀。 曦言遮住眼睛，不忍心看曜月被秒杀。 其实曜月已经非常厉害了，他比曦言大了不到一百岁，如今已经是真魔修为，放在哪不称一句天才。可惜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他遇到的又是主角团的云涧，注定只能被打脸。 墨昀站了起来，双方进行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曦言遮着眼睛，从眼缝中看到曜月被打飞了出去。 果然…… 墨昀收回了手，就在这时，曜月突然吐出了一大口血。 曜月本就长得精致，看起来像个白瓷少年，以前曦言每次看到曜月“输”在自己手上都要忍不住好生安慰一番。现在曜月倒在地上，衣袍被血染湿，看着似乎随时都能晕过去。 曦言和墨昀相处了这么久，自认为对墨昀算是挺了解的。他出手不至于没有轻重，曦言本来也不觉得曜月会受伤。 但是曜月此时的状况，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曦言想起上次殷护法和她说过，曜月刚历了雷劫，修为还不稳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患。 想到这里，曦言变了脸色，连忙朝曜月走了过去。 她将曜月扶了起来，声音有些紧张，“哥，你没事吧。” “没事。”曜月摇了下头，又咳了一声，“之前雷劫的后遗症，没关系的。” 曦言要拿出丹药给他吃，被曜月拒绝，“不能总依赖丹药，我自己调理。” “你扶我去那边的竹屋吧。”曜月虚弱地说，“愿赌服输，我一个人住得远没关系，我现在修为不稳定，也免得给你们添麻烦。” 他说着强忍痛楚，想要自己站起来。 曜月一向好强，除了每次“输”给曦言，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很强势的所在。而且，曦言也怕他修为真出什么问题，连忙说道：“我也搬过去，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叫我，你这几天别乱动了。” 曜月压住了自己想要上翘的唇角，虚弱地点了下头：“好。” 墨昀在远处看着。 他自己下的手，用了多大力他自然是知道的，绝不可能将人打成这样。 看着曦言扶着曜月去了后面的竹屋，墨昀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只能说不愧是狐族的后代吗？ 接着，墨昀突然想到，他在落庭山遇到乐谣的时候，她当时也是被方外岛的几个人打得吐了血，他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再一想，便觉得这个画面无比的眼熟，和刚刚曜月的表演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异曲同工？ 墨昀被气笑了，他现在相信这两人确实是兄妹了，同一个表演竟然在他面前出演了两次。 ------ 此时的曦言并不知道，因为曜月的一番表演，自己连底裤都被墨昀扒掉了。 她扶曜月进了竹屋，等曜月调息之后，她又走了出来，和墨昀说道：“给你添麻烦了。” “嗯。” 这兄妹俩一个两个的，确实都很麻烦。 曦言本来就想客气一句，没想到墨昀竟然直接应下了，这她还怎么接。 墨昀顿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 觉得刚刚那一幕很眼熟。 墨昀说了一半，又忽地停下了话头。 “嗯？”曦言等着他说完，谁知道墨昀说到一半就停了。 “没什么。”墨昀说道。 他其实很想问曦言当初是不是故意接近他，但话到了嘴边，他却突然并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曦言很好奇：“你刚刚到底要说什么，说话说一半也太折磨人了。” 墨昀问，“想知道？” 曦言连忙点头：“嗯。” “不告诉你。” “……” 另一边，司其回到了孔雀族所在的扶幽山。 扶幽山是仙域西南的仙境，孔雀族世代居住在这里，每一代会选出部分族人去九重天当差，是仙域西南最大的一处势力。 司其原本都是直接飞回自己的住处，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在外门就停了下来，从外门步行往里走。 其他人看到他纷纷行礼，等他走过去了，还有不少仙子捂着嘴偷偷讨论。 一人说：“少族长真是越来越俊俏了。” “是啊，少族长的翎羽可是我们族所有孔雀里长得最好看的。” 他们孔雀一族向来爱美，样貌也都很出挑，司其更是其中翘楚，长得风流倜傥，是他们孔雀族最喜欢的俊俏长相。 司其一路行来，听了无数夸赞，终于觉得舒心了。 事实证明，就是那两个魔族有问题，什么叫他看起来不像好人，就因为他长得太帅了吗？ 司其觉得自己和魔族大概有点犯冲。 司其之前和一个魔族女子处过一段时间的对象。 仙族女子大多含蓄婉约，而魔族热情奔放，司其当时第一次遇到魔族女子，对方的长相艳丽张扬，穿着更是大胆，裙子开到了腿跟，行走间能看见一双白皙的美腿。 如果说司其以前遇到的女子只算清粥小菜，她绝对是一道辣菜。 三百岁就会和女生牵小手的司其自认为感情经历丰富，是个多情的浪荡公子，一时好奇，于是去撩了她。 但是司其很快就被反撩了回来，不管是说情话、送礼物，还是准备惊喜，司其全都输了。对方是真的直球，有什么说什么，撩得司其面红耳赤，还总会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给他惊喜，让司其根本招架不住。 就在两人准备关系更进一步之前，对方无意中得知了司其的年龄，知道他连千岁都不到之后，便立刻停了手，笑着捏着他的脸蛋说道，“姐姐睡过的男人比你的年岁还要多。” 司其震惊了，他自认为是个风流公子，到处留情，但也没有玩到这种程度。在她面前，司其都算纯情小弟弟了，这让司其属实觉得有点没面子。 两人于是一拍两散、和平分手，从看对眼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连半个月都没到。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有过这么一段，他对魔族始终有那么点好奇心。 司其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甘心，想去看个热闹，于是招手让侍从给他准备了三分请柬，决定去碰碰运气。 第二天，曦言一大早醒来，正打算去前面的院子里舞舞自己的鞭子，到了地方立刻发现了一副惊悚的画面——“云涧”正和司其坐在一起喝茶。 还有曜月也在。 两人的旁边都放着一张请柬。看见她过来，司其很热情地打招呼：“乐谣姑娘。” 他拿出了身上另外一张请柬递给她：“相逢即是缘，我的一千岁生辰宴，欢迎大家赏光。” 曦言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从落庭山开始，她几乎一直跟在云涧身边，云涧和司其应该只在落庭山见过一面，小说剧情里云涧也是比较后面才出来，她千防万防，司其怎么好像还是和云涧熟了起来。 难道剧情就这么不可违？ 司其说道：“我出来送请柬，在路上遇到了云白。之前在落庭山的时候就想和各位交个朋友，这不，我这就跟着来了。” 曜月见曦言表情有异，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曦言说道，“我记得上次他介绍自己说是孔雀族司其，我对孔雀族略有耳闻，个个眼高于顶，并不好打交道。司其是孔雀族族长之子，更是心高气傲。但他屡次故意接近，我怀疑他不怀好意，一定别有目的。” “我爹曾教我看过面相。”曦言信誓旦旦地说，“我观他面相，感觉城府颇深，不是个好人，我们应该离他远一点。” 司其：？ “我城府深？”他指着曜月，“之前……呜呜……” 曜月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偷偷传音威胁他，“你敢把之前的事说出来，我剁了你。” 司其：“……” 到底谁才不是好人。 最后还是墨昀站出来从中调解，各怀心事的四个人才暂时歇了心思，没有打起来。 司其是过来看热闹的，本来想看曜月有没有被墨昀收拾，但是曜月太凶，感觉这个热闹再看下去得把自己看进去，因此，他没敢在这里久呆，送完请柬之后，在曜月威胁的目光下走了。 等离开这里，司其才用光影石单独联系了墨昀。 “他俩什么身份？”司其问道。 看热闹是一回事，对于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魔族，最好还是知根知底。 墨昀摇头：“我不知道。” “你竟然没查。”司其惊讶道，“那你还敢随便把人带回来。” “不是随便。”墨昀说，“他俩没什么危险。” 这两人自以为小心思藏得很深，还都很爱演，但小心思几乎一眼就能看穿，修为更是对他够不成威胁，没必要查。 他知道曦言瞒了他不少，他也同样隐瞒了她很多。两人本是萍水相逢，如今熟了些，他也没立场要求她将所有事情对他如实相告。 更何况，那个真相他可能并不想知道。 司其说：“那我能查吗？” 他实在是好奇这俩是谁，竟然敢把他吊树上，他能不能找机会也吊回来。 墨昀说：“这是你的事。” 司其一听实在心痒痒，便决定回去找人查查这两个魔族，尤其是曜月的身份。知己知彼，他下次才能不吃亏。 小毛球想吃烤鱼，墨昀生了火，在院子里为小毛球烤鱼，曦言围了过来。 曜月不放心曦言和墨昀单独呆在一块，便也围了过来。 见他们两人都过来了，墨昀便多烤了两条。 曦言抓着一条烤鱼，试探地问道：“那个生辰宴你要去吗？我觉得我们还是别去的好，去赴宴还要准备礼物，这多破费啊。” 墨昀其实很好奇她为什么对司其敌意这么大。上次在落庭山，听到司其自报家门，她当时反应也很大。莫不是之前见过，还结下了梁子？或者是父辈结下了梁子？ 他突然想到，司其之前和一个魔族女子处过对象，莫非曦言和那个魔族女子认识，并因此知道了司其？ 他给手上的烤鱼翻了个面，说道：“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 他顿了一下，“他既然邀请了，我过去送个礼，免得失了礼数。” 其实，知道墨昀和司其认识的人很少，两人也没打算公开。 整个扶幽山，知道墨昀身份的人也就司其和他父亲，但是司其的千岁生辰，他礼物肯定是要送的。 曜月也想去，他纯粹就想去搞点事情。 孔雀族的少族长千岁生辰，天宫肯定会来人。到时候他送一个比天宫还要贵重的礼物，让天宫的使者下不来台。 当然，东西他也不是白送的。他知道孔雀族和蓬莱岛有点旧怨。两边原本交往甚密，后来有一次，司其的兄长临风和蓬莱岛大师兄结伴出游遇到危险，结果蓬莱岛大师兄为了保命将同伴推了出去，导致了对方的陨落。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蓬莱仙岛包庇自家弟子，认为孔雀族污蔑，孔雀族这边用术法恢复了临风陨落前的影像，气得七窍生烟，誓要报仇。两边差点打了起来，直到天宫介入，才勉强平息。 而蓬莱岛的岛主不久前受了点伤，正在寻血琰枝，曜月手里正好有一份。 血琰枝这种东西，是被某些凶兽所伤时的疗伤奇药，但是平时拿着并没什么用。不过因为数量稀少，血琰枝很是珍贵。他将东西作为生辰礼送到孔雀族，以孔雀族和蓬莱岛的关系多半不会愿意给出去，到时候又可以看好戏。 曜月在心里想好，又问道：“那个生辰宴，天族的那位太子有没有可能会去。” 孔雀族在天宫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到时候使者是谁其实很难说。 墨昀闻言抬眼看了过来：“你要找那位太子？” 曜月说：“就是好奇，想挑战一下。” 如果对方弱，就想办法揍他一顿。 “哦？”墨昀看了他一眼，“可是我听说，那位太子殿下修为已经接近上仙，你怕是打不过。” 曦言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上、上仙？这么变态！” 墨昀：“……” 见墨昀望着她，曦言意识到“云涧”修为同样很高，她刚刚那么说有点不太妥，于是说道：“放心，我没有说你，你这是正常的天赋异禀，墨昀才是变态。” 墨昀：“……” 曦言知道墨昀厉害。他天生神骨，修行一日千里，被逼到绝境时更是能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小说里，很多修为比他高的大能都死在他手里。 这也是曦言从没打过墨昀主意的原因，怕自己不小心就被反杀了。 但她也没想过他修为可以涨得这么快，五百岁的上仙，让那些几万岁还迟迟修不到上仙的人情何以堪。 想到自己迟迟没能突破真魔的修为，嫉妒使她面目全非，曦言狠狠地咬了一口烤鱼，愤愤道：“太变态了。” 墨昀：“……” “嘶，好烫！” 墨昀：“……” 曦言一心想打消曜月要去参加生辰宴的想法，但是曜月一意孤行。这种可以在仙域搞事情的机会，他根本不想放过。 “云涧”的态度也比较明确，二票对一票，曦言只能选择跟着一起去，到时候见机行事。 总之不能让“云涧”被人抢了去，还得阻止曜月作死，曦言感觉有些心累。 接下来几天，曜月打了鸡血一般一心修炼，等着去司其的生辰宴上搞事。墨昀向来神出鬼没，经常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但几天后大家要一起前往孔雀族，曦言不怕他跑了，也就没有再盯着他。 司其回去后，立刻画了一副曦言和曜月的丹青，安排人去调查他俩的身份。 好奇还是其次，主要是墨昀现在和他们走得很近。 墨昀是天君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据说是天君和某个貌美散仙一夜风流后留下来的。后来散仙身死，临终前向天君求救，将孩子托付给了天君。 天君风流却也寡情，将墨昀带回来后，找个偏僻的宫殿随便一安置，便再也没管过他。直到后来，星盘出现异象，星君们合力推演出来，墨昀是仙族走向昌盛的关键，便联名向天君上书，要求立墨昀为太子。 天君继位不久，星君们便推演出自己儿子才是仙族昌盛的关键，这放哪个为君者身上能受得了。 天君虽迫于压力立了墨昀为太子，但对他更为不喜，天后也瞧他不顺眼。九重天上权力最大的两个人一下子得罪两个，墨昀的幼年只能说非常惨淡。 能活下来已是不易，遑论其他。 然而，哪怕他看起来再成熟稳重，如今也不过堪堪五百多岁，放在仙族其他人身上，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年纪。好不容易遇到投脾气的同龄人，墨昀不想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对待他们，司其完全可以理解。 但小心使得万年船，墨昀不想查，他就去查，而且得查得仔仔细细，方没有后顾之忧。 事情是安排下去了，但是魔域那么大，想知道结果没有那么快，司其便专心准备起了生辰宴的事。 司其生辰宴的前一天，料想他第二天必定脱不开身，墨昀去天宫提前取来了给司其准备的生辰礼，是墨昀亲手锻造的一件法器，可攻可防，最重要的是品级极高。 两人是私交，私底下来往不少，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墨昀直接去了司其的住处，提前将东西给他。 神仙活得太长，并不经常过生辰，满月、千岁和万岁是三个比较重要的生辰。 因为免不了要来几个大人物，整个扶幽仙境这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墨昀在桌子前坐下，桌子上堆放了明天要来的宾客名单，他拿起来随意翻了翻，目光在触到某个名字时一凝，眉头微微蹙起：“云涧？” 第26章 26 我帮你打晕他 司其听到声音, 走了过来：“有什么问题吗？” 墨昀伸手，在名册上点了点，问道：“这个云涧, 你认识吗？” “云涧？”司其这几天脑子里装了不少事，看见名字的时候有些没反应过来, 想了一会, 拿手拍了下脑袋, “哦，他啊，我想起来了, 是个散仙，现在就在扶幽山住着。” 司其和云涧其实也就见过两面。 第一次是云涧被一群散仙围困，司其和族中长老恰好路过，司其惜才，救了他一救，并且报上了身份姓名，让云涧有困难可以来孔雀族找他。 云涧倒是一直没有来找过他，直到他这次千岁生辰，云涧才拿了他的名帖过来送生辰礼, 本是想送了礼物就走，恰好司其从外面回来碰见了, 便将他留在扶幽山，让他至少过了宴席再走。 云涧不好一直推拒, 便答应了。 司其这几天一忙, 都快把云涧给忘了。 司其好奇道：“你怎么会知道他？我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他介绍给你。他是个散仙，但修炼天赋很好，如今不到八百岁, 已经真仙二重了，是个可塑之才。” 墨昀问道：“他现在在扶幽山？” “应该在吧，我安排他住在西峰，我带你去？” 墨昀说：“你忙，找个侍从带我去就行了。” “我不忙。” 他正好奇墨昀怎么会知道云涧，这种时候他肯定是不能缺席的。 墨昀也没说什么。 司其先找侍从问了一下，云涧这几天就呆在扶幽仙境内没有离开，扶幽山内灵气远比散仙们聚居的地方浓郁，云涧每天就呆在房间里修炼，然后固定的时间出来练剑。 这会应该刚刚练完剑回房间休息。 司其带着墨昀过去，云涧确实正好在屋子里。 司其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 他先给墨昀介绍：“这是云涧。” 然后给云涧介绍：“这是我们天族太子殿下墨昀。” 他想要引荐云涧给墨昀，所以并没有隐瞒墨昀的身份。 云涧震惊了一瞬，连忙行礼。 他不过一介散仙，平时根本没机会得见这些九重天的大人物，他知道这次能见到太子殿下肯定是司其从中搭桥，因此他的态度也更加郑重。 “免礼。”墨昀抬手示意他起来，指着旁边凳子，“坐吧，我过来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殿下请讲。” 墨昀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两下：“你可认识一个叫乐谣的姑娘。” 云涧沉吟，想了一会后说道：“不认识。” 司其在旁边竖起了耳朵，墨昀转向他：“你是不是画了她的画像，拿一张过来。” “你怎么知道？” 见墨昀望着他，司其暂时压下了八卦的小心思，去取画像了。 他为了调查曦言和曜月，确实画了两人的画像，还留了一副在自己手上。 司其将画像取过来，墨昀展开将画像放到云涧面前：“你再看一下，你可见过。” 墨昀一直注意着云涧的表情，见他果然面色有异。 墨昀道：“你认识她。” 云涧红了脸，有些支吾道，“仅、仅有一面之缘。” 云涧是个散仙，四处游历，妖族、魔域……几乎都有去过。 他见到曦言的那一次，是他养父被妖兽咬伤，伤得极重，只剩最后一口气被他用仙药吊着。若只是寻常受伤倒还容易，偏生被妖兽咬伤的伤口很不一般，无法愈合，修为会沿着伤口不断流失，到最后变成一介凡人，瞬间苍老死去。 他听说魔域有一种草，叫往生，敷在伤口上可以让伤口愈合，便争分夺秒去了魔域，在长着往生草的山谷中，他看到了曦言。 云涧去之前已经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听其他散仙的描述，这个山谷凶险异常，魔植丛生，而且每株都有万年以上修为，一不留神就会命丧魔植之口。 他万分戒备，却在谷中看到满谷的山花烂漫，蝴蝶翩跹飞舞，一个少女坐在一棵大树上，悠闲地晃荡着自己的脚丫。 少女生得极美，笑起来像落了满眼的星星，声音悦耳动听，正跟谷里一个人说着什么。 云涧摒住了呼吸，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这里根本不是凶险的魔域，而是九重天上某处仙女的住所。他的养父曾告诉他，九重天是六界顶顶漂亮的地方，他以后要想办法去九重天上当差。 他是回去之后才从另外一个散仙口中得知，魔域如今一天一个样，那个山谷早就被魔族一个大人物用来种药草，不是可以乱闯的地方。 而云涧那天只能说运气特别好，碰到曦言也在，若是文护法看到他，一掌就劈了。也就曦言，听魔卫说有个仙族鬼鬼祟祟想偷往生草，便往那边遥遥看了一眼。 曦言没让人拦，允他采了。 药谷里值钱的魔植很多，对方只偷往生草，且只采了一株，多半是用来救命。而且看少年的模样，年纪不大，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至于敢冒生命危险来这里偷药草。 她没必要为难这些苦命人。 这种事情属于非常私人的事，云涧没有仔细说，但从他闪烁的眼神和已经快要红透的脸庞，墨昀已经猜了个大概，心蓦地沉到了底。 他们果然见过。 仔细来看，云涧和墨昀其实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他们同是剑修，因为练剑的原因，两人气质都偏冷，而且同样年幼失母，云涧很小就为生活奔波，而墨昀非常早熟，两人骨子里有一些很相似的东西。只是，随着时间的沉淀，墨昀显得更加深不可测，云涧则是孤高清冷，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 这样的认知并没有让墨昀心情好一点。 曦言叫他“云涧”绝不是偶然，而是她自始至终就认错了人。 长年的冷静自持让墨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就连司其也猜不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墨昀问完自己想问的，没有多留便离开了扶幽山。 云涧有些不安，他问司其：“殿下打听这个，是有什么事吗？” 司其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抚道：“放心，他大概就是看上人家姑娘了，没别的。” 云涧黯然垂眸，他虽是第一次见到墨昀，但殿下容貌俊美，修为深不可测，还是天族太子。如果是这两人，似乎……是很般配的。 此时的曦言正阖眼靠在秋千上假寐。 秋千是问过墨昀的意见后新搭的，上面还有草木的香味。曦言今天一大早就被曜月拉出去陪他比划了一番，这会困得厉害，便懒懒靠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墨昀从祥云上下来，走了过去。 曦言睁开眼睛，困困地半眯着，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扇了扇，懒洋洋和他打招呼：“早。” 墨昀每天起得非常早，等曦言醒来，墨昀早就不知去向。曦言起初还打算通过鸳鸯花查一查他的去向，但鸳鸯花被墨昀用术法屏蔽了，只有他自己需要找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一用，简直不讲道理。 久而久之，曦言也懒得管他去哪了，只要人没跑掉就好。 但是今天，墨昀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曦言连忙睁开眼睛，又坐直了身子。 墨昀略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是谁？” 近距离看见这张俊颜，曦言呼吸一窒，脑子都有些转不动了，下意识道：“云涧……” 话刚出口，曦言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立刻改口，“云白，怎么了？” 可恶，竟然对她用美男计，他肯定是想套话。 难道她平时口误太多了？ 曦言自从第一次把墨昀套入云涧之后，越套入越觉得他就是。而且，每次一旦发现一点墨昀可能是云涧的蛛丝马迹，这种印象就会被她在脑海中不断加固，反而一些可能不符合的地方被她自动略掉或者自己找理由就揭过去了。 这就导致，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曦言对于他是云涧这件事已经深信不疑，平时脑内小剧场都是用云涧代替假名字云白，被墨昀一套话就套出来了。 曦言觉得“云涧”可能是自己发现了什么，不过曦言并不担心。一开始她和“云涧”完全不熟，为了接近他说过一些谎话，但“云涧”告诉她的也是假名字。 现在两人已经有些交情了，如果云涧承认自己用了假名字，他其实叫云涧，曦言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互相坦诚相待。 曦言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我不是云涧。”这句话已经到了墨昀的嘴边。 如果这是个错误，这个错误就该及时更正。他是天族太子，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有多少时间陪她玩这种找错人的游戏。 把她带回这里已经是冲动，现在告诉她实情，两边都及时止损才是最明智的。 然而，对上她的视线，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想说。 小毛球从后山回来，小炮弹一般弹到曦言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拱曦言的脖子，逗得她直笑。 它拱完曦言，一碗水端平，又开始拱墨昀，肚子发出“呼噜呼噜”舒服的声音。 小青鸟拍着翅膀落在秋千的绳子上，开始梳理羽毛。 原来不知不觉，她和她两个傻傻的宠物已经走进了他的生活，他习惯了他们的存在，默认了这样的相处。甚至愿意每天花时间和精力避开天宫的眼线，回到这里歇脚。 哪怕她一开始要找的人是云涧又如何，是她找上了他。 他心中情绪翻涌，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他抱起小毛球，对曦言说道：“没事。” 又说：“明天的生日宴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了。” “啊？“ “我觉得你说得对。”墨昀淡淡道，“准备礼物太破费了，不必花这笔冤枉钱。” “那我哥……” 墨昀轻描淡写：“我帮你打晕他。” ———— 这自然是曦言最满意的结果。 曦言看过小说，知道墨昀和司其交情匪浅，司其的生日宴，墨昀说不定真的会来。 “云涧”不去司其的生日宴，曦言不用担心他和墨昀碰上，也就不用担心他被墨昀抢走。 至于曜月，他如今将将真魔修为，真要去司其的生日宴上闹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有被揍的份。而且，曦言并不希望他去得罪天族，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云涧”从刚刚回来开始便显得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曦言也有些说不出来。 墨昀和她说完话便去了里间，曦言继续坐在秋千上，小毛球跳到她身上来，费力地扭着身子推秋千，整个身体鼓成了一个球。 曦言捏了捏它身上的皮毛：“球球，你是不是又重了？你得减肥了。” 小毛球才听不懂什么叫减肥，继续在曦言身上滚来滚去。 曜月在魔族绝对算是天之骄子，如今遇到“云涧”，针尖对麦芒，曜月总是输。 曦言也会和曜月一起对抗墨昀，墨昀不用九宵剑，空手和他们打，但他们还是打不过。 兄妹俩一起在草地上躺平，都很忧郁。 曦言比较看得开，主要是已经习惯了，她的修为在地魔大圆满已经卡了很久，心态逐渐开始放得很平。但曜月很好胜。 曜月和曦言都是魔君亲自教导，魔君没空的时候，也是护法们亲自教。可以说，放眼整个六界，没有人可以有比他们更好的修炼条件了。 所以曜月尤其不能接受来自同龄人的碾压。 受了墨昀的刺激，曜月这几天修炼非常发奋，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曦言和墨昀已经在桌子前摆好了碗筷，球球和青芃也各自啃起了自己的吃食，曜月还没有回来。 虽然他们不吃东西也不会有什么事，但因为球球还在长身体，这几天大家的晚膳时间都挺准时。曜月知道开饭时间，一般这个时候，他就算再发奋也回来了，所以他今天迟迟不归便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们等了一会，曜月还没有回来，光影石也没反应，曦言有些担心地站起来：“我去找找我哥。” 墨昀按住她，“我对附近比较熟，我去找，你留在这里照看。” 曜月不会离开太远，墨昀修为比较高，对附近也更加熟悉，曦言叮嘱道：“那你小心一点。” “嗯。” 墨昀拿上九宵剑，不一会就消失在原地。 他并没有离开多远，便在后山发现了被打晕在地的曜月。两个大妖站在他旁边，正用捆仙网将曜月捆起来。 墨昀拿剑一挑，寒光闪过，两个大妖往旁边一避，离开了原地。 两个大妖回头，看到身后提着剑的墨昀。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敢阻挠我们大妖办事。” “你现在立刻跪地求饶然后滚蛋，我们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墨昀冷眼看他，他板着脸的时候自有一种威仪，沉声道：“你们现在将人放下，立刻离开，我也可以饶你们一命。” 两个大妖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他刚刚说什么？饶我们一命？哈哈哈，老子活了这么久就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两个大妖压根没有将墨昀放在眼里，其中一妖大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准备受死吧。” 他边说边朝着墨昀闪电般出手，准备一招将人擒下。 墨昀不退反进，提剑迎上，转眼间已经过了数招。术法的光辉和九宵剑的寒芒交汇在一处，引起后山激烈的动荡。 动手的妖族本以为自己一招就能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仙族小崽子制住，没想到数十招过去，对方游刃有余，而他竟有种处处受制，完全施展不开的感觉。 继续这么下去，他……必败。 大妖越打越心惊，这修为，根本不是少年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另一个妖族见势不妙，也加了进去。 他们两个都是大妖，修为相当于仙族的上仙，平时基本难逢敌手，却和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年纪不大的仙族小崽子打成了平手。 妖族和其他几个种族都不一样，他们在骨骼长成之后，有一次觉醒血脉天赋的机会。没有觉醒血脉天赋的妖族，修为的上限就是大妖，只有觉醒了天赋的妖族才有继续往上提升的机会。 但是，能觉醒天赋的妖族凤毛麟角，基本都出生在大族，普通妖族能觉醒的极少，大妖即使在妖庭的护卫里也是修为不错的一批。 面前这个仙族，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墨昀攻势愈急，两人再没有旁的心思，光顾着应对就已经费尽心力。 墨昀不是第一次越级杀人，九宵剑蓄好了势，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剑斩下一个大妖的头颅，剩下的大妖见状哪还有继续战斗的心思，本来想逃，但墨昀并不给他逃走的机会，持剑拦在他前面。 九宵剑闪烁着寒光，仿佛死神手中的镰刀。 他突然想起一则传言，据说天族太子不到千岁的年纪修为便已经接近上仙，大家听到的时候都只当是谣言，甚至觉得天族的人为了吹捧他们太子，吹牛也着实吹得太狠了些。 他们魔族也只敢将他们公主吹到真魔，还有落在魔宫的雷云为证，仙族这个直接多吹了一个大境界，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他们妖族自认为六界最聪慧的种族，自然是不信这种无稽之谈的。 然而，此时生死一刻，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他突然福至灵犀，如此年纪，如此修为，那则谣言莫不是真的…… 想到这里，这位大妖急忙求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没有认出太子殿下。殿下饶命，之前是我出言不逊，我该死……不是，我掌嘴，殿下饶命。” 墨昀收回剑，“为什么要绑他？” 对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我、我不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 “你是妖庭的人。” 能指挥大妖办事，只能是妖庭。 “殿下慧眼。” 墨昀沉声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是我们一族的特殊追踪之法，只要能拿到对方一滴血，不管在哪里都能找到。我就是顺着这血找来的。” 墨昀继续问道：“只有你能做到，还是你的族人都能做到。” 大妖怕被灭口，连忙说道：“我的族人都可以。” “妖庭的人，跑到仙域来抓人。”墨昀神色一冷，拿剑尖指着他，“你们好大的胆子。” “殿下饶命，这件事情天君也知晓，我这里有令牌，殿下不信可以检查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给墨昀，“殿下请看。” 墨昀伸手接过，趁着墨昀查看的功夫，对方的身影逐渐变虚，估计是用了什么秘法，整个妖原地消失了。 墨昀摩梭着令牌上的纹理，确实是天君的令牌，这就更奇怪了，他一个妖族，怎么会有天君的令牌。天君住在九重天上，妖族要想从他手里偷令牌，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让墨昀想起了妖族四百年前的大乱。 当时，妖王一家一夜暴毙，妖王的叔父——因为行事暴戾，在妖族并不得妖心的赤荣继位妖王。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赤荣不管是手中势力还是自己本身的修为，都远不及在妖族统治了几万年的白虎妖王，怎么会这么轻松上位。 现在看来，这其中恐怕还有他父君的手笔。 白烈在妖族很受爱戴，而且经常和天宫作对，天君希望妖族换一位妖王，并选中了赤荣，实在合情合理。 当时还有一个传言，赤荣毒杀了白烈，本想取白烈的妖丹助自己突破，但是白烈的妖丹却不翼而飞。 墨昀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曜月身上，白虎是妖族王室。而曜月是白虎和狐妖的混血，妖庭如此费尽心思地抓他，曜月的身份恐怕也不简单。 墨昀将曜月身上的捆仙网解开。 曜月还昏迷不醒，墨昀探了一下，并没有受伤，只是暂时昏迷。 他将人带上，回到住处。 曦言焦急地迎了上来：“我哥怎么了？” “昏迷了，我检查过他的身体，没有大碍。” 曦言这才放下心来。 墨昀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 妖庭的人正在抓捕曜月，随时可能再派人来，到时候不一定能应付。 而且，如果真是为了妖丹，妖王肯定不遗余力。 墨昀多解释了一句：“妖庭在抓你哥，我们要先离开这里。” 曦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问道：“要不，你跟我们回魔域？” “不行，魔域太远了，路上变数太多，先去扶幽山。” 扶幽山离得近，而且安全，妖庭的人哪怕再想抓人，这里是仙域，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虽然曦言之前对去扶幽山比较排斥，但事有轻重缓急，而且他们有司其给的请柬，明天就是司其的生日宴，他们提前一天过去也不突兀。 她和墨昀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带上小毛球和青芃便打算出发。 临走之前，曦言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玉坠模样的东西，走过去递给墨昀：“你拿着，这是个防护法器，注入法力就能用。” 怕他不收，又说：“这几天的饭钱。” 墨昀的身上很少挂东西。在他看来，不喜欢的东西没必要挂上，喜欢的东西容易在打斗中损坏，也没必要挂上，只有在九重天的时候，为了符合自己太子的身份，他才会挂上一俩彰显身份的配饰。 所以曦言总以为他穷，这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 曦言亲自动手将东西挂在他的腰间，整理了一下，说道：“好了。” 法器形如白玉，坠在墨昀腰间，和他分外相衬。 曦言看着他，突然觉得，如果他修为再差一点，她说不定真的会想把他抓回魔宫当男宠。倒是不一定要发生什么，只是将他放在那里，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说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非常好看。” 墨昀的目光从腰间的法器移到曦言身上，忽地笑了一下：“没有，你是第一个。” 曦言被他看得莫名有些紧张，手指蜷缩起来，捏了下自己的裙摆，“哦。” 墨昀垂眸看她，说道：“走吧。” 墨昀用光影石联系司其，提前和他打好了招呼。曦言其实对司其和云涧的来往有些在意，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交换了光影石，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墨昀和曦言拖家带口，不多会就到了扶幽山。 司其亲自到入口迎接他们。 整个扶幽仙境很大，司其在他们过来之前便让人在西峰为曦言和曜月收拾好了屋子，侍从接过了昏迷不醒的曜月，准备将人领到那边。 墨昀顿了一下：“这是去西峰？” 司其点头：“对啊，西峰客房比较多，而且那边环境好，没人打扰。” 墨昀蹙了下眉：“换个地方。” 云涧也在西峰，他可不是将人送过来让他们相认的。 司其的脑袋转了一圈，想起那天墨昀去找云涧的情形，似乎有那么点回过味来，斟酌道“那……东阙？” 东阙和西峰离得最远，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墨昀点头：“可以。” 于是大家转了个方向，司其连忙安排人先过去收拾，自己领着人慢慢过去。 曜月还没醒，司其又差人来看过，确实只是昏迷，休息一晚，估计明天就能醒过来，曦言放下心来。 将曦言和曜月安置好后，司其理所当然地带着墨昀去他隔壁的院子。 眼见墨昀跟着司其走了，曦言连忙跟了上去，拉住墨昀：“你去哪？你不住这里吗？” 司其瞬间竖起了耳朵。 偏过头，发现墨昀正看着他。他连忙咳了一下，解释道：“我给他另外安排了院子，就在我院子旁边，主要是有一些修炼方面的问题想问他。” 在司其的院子旁边？ 曦言瞬间警觉，由单手改为双手拉着墨昀的衣袖，拽了拽，可怜巴巴：“这里到处都是仙族，我、我害怕。” “你不要走好不好。” 曦言的声音又软又可怜，司其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曦言抬眸看着墨昀，暮色寂寥，她的眼睛里似有一层浅浅的水雾，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似乎害怕他会拒绝似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像一只无助的小猫。 似有一只爪子在墨昀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这里都是仙族，虽说仙魔现在已经握手言和，但是长久以来互相之间的偏见却不会一朝消弭，曜月又昏迷着，她确实容易感到不安。 墨昀的喉结在她的注视下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说道：“好。” 司其在旁边看了一场戏，感觉自己非常多余，于是，吩咐人将旁边的房子再收拾出来一间后，便自觉离开了。 等司其走了，曦言总算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一直拉着墨昀。 她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丝羞耻，连忙松开了手，脸上逐渐爬上红晕，逃也似地返回屋子去看曜月了。 曜月依旧不省人事，妖庭想抓曜月的事曦言并不了解多少，她之前甚至压根不知道曜月是妖族。小说是围绕墨昀展开的，甚至根本没有曜月的剧情。 想到这里，曦言觉得自己真是吃了年纪小的亏，不管是她父君还是魔宫其他人，虽说平时对她有求必应，但重要的事情根本不会告诉她，只把她当小孩子一般照顾着。 现在重要的是得把曜月安全送回魔宫，妖庭胆子再大，也不敢去魔宫造次。曜月是为了找她才出的魔域，要是他出点什么事，曦言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曦言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先联系了殷护法，和他简要说了一下今天的事。 明天是司其生辰，曦言希望他们能低调、不引人察觉地把曜月带回去。明天男主墨昀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不管怎么说，她和墨昀现在是有婚约的，曦言并不想和他碰上，所以希望魔宫的人也能低调一点。 曦言又想了想，要不顺便把云涧也掳走吧。等到了魔宫，可以给他不停发射糖衣炮弹，就算他一开始有些生气，最后肯定也能原谅她的。再不济，还能靠小毛球卖萌来留住他，曦言如此自信地想。 至于今晚，他们就先歇在这里了。否则，魔宫的人大晚上的到扶幽山来，很容易造成误会和这边打起来。 ------- 扶幽山内种满了仙花仙草，因为离九重天近，晚上的月宫明亮无比。 曦言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月亮，墨昀走过来，手上执了一壶热茶。 “喝杯茶？”墨昀给她倒了一杯。 “好。” 曦言接过墨昀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茶水的香气让她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怎么了？”墨昀见她面色有异，问道。 “味道有点熟。”曦言喝完，“好像在哪里喝过。” “这是扶幽山的特产，只能在扶幽山生长，不卖，外面没有。”墨昀又沏了一杯递给她。 “怪好喝的。”曦言评价道。 两人喝完这壶茶，然后各自道了声早睡，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子里，曦言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味道熟，她去落庭山之前，在飘渺山晏回神君的府邸上，喝的那盏茶正是这个味道。 她当时觉得味道不错，就上了心，打算之后有机会再管神君要些仙茶带回去，没想到竟然是产自扶幽山。 飘渺山在仙域东边，而扶幽山在仙域西南，实在不太顺路，没想到神君和孔雀族也有几分渊源。 这个念头只在曦言脑海中一闪而过，临睡前，曦言又去隔壁看了下曜月。 曜月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 这副景象着实难见，曜月是个好强的人，虽然次次比试都要让着她，但曜月修炼起来非常刻苦，因为长相太过精致秀气，其他人第一眼看到他总会觉得他好欺负，曜月没少受到流言的影响，因此更加想要证明自己。 曜月比她长一百岁，在魔宫的时候，一直是曜月照顾她居多，好不容易轮到她照顾曜月了，曦言帮他拢了下被子，见他面色有些发红，便拿手探了下，这一探不得了，曜月的额头烫得都能煮鸡蛋了。 他在发烧。 除了凡人，不管是仙族、魔族还是妖族，都是不存在感冒发烧这种小病的，曜月作为一个血防厚的妖族竟然发烧了，只能说明他身上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曦言此前除了沐荆，几乎没有接触过妖族，压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去墨昀屋子里把墨昀叫过来。 墨昀刚刚脱了外衫，曦言便闯了进来。 墨昀此时只穿了一件里衣，扶幽山内有不少仙池，他刚从仙池回来，衣摆不少处都是湿的，墨黑的头发仿佛最上好的绸缎，屋子内只放了一颗不大的夜明珠，不是很亮，却无端让屋子里的情形多了分旖旎。 大部分时候，墨昀都是一丝不苟的，就连杀人，他也能保持衣衫整洁，不染一丝尘埃。这是从凡世出来后，曦言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未及反应过来，身子便先转了过去，脸也有些烫。 作为一个魔族，曦言觉得自己的脸皮不该这么薄。然而，现在并不是纠结这种事情的时候，曦言背着身子说道：“我哥发热了，我不太懂，你能不能帮我去看一下。” “稍等。” 墨昀将外衫穿上，整理了一番，和曦言一起去了曜月的住处。 曜月的情形看起来和之前差不多，但额头摸上去很烫。 墨昀在床边坐下，用仙力将他探了一遍，目光凝重。 曦言焦急道：“很严重吗？要不我现在就让家里人过来将他接回去。” 墨昀收回手：“没有大碍，他是要觉醒了。” 妖族骨骼成熟之后有一次天赋觉醒的机会，觉醒和不觉醒之间是一条巨大的鸿沟。然而，觉醒同样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就会成为废妖。 曜月现在发热就是因为全身的骨骼正在进行二次发育和觉醒。 一般来说，因为天赋的不同，觉醒所需要的时间也不一样，越是强大的天赋觉醒所需要的时间就会越长，觉醒过程也越危险。 某种意义上来说，上天在这一点上是很公平的。 觉醒前发热几天是很正常的现象。 知道曜月没出什么大问题，曦言也就略微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担心，但想到明天魔宫就会派人过来接曜月，曦言又安心了不少。 她对墨昀说道：“今天辛苦你了，你赶紧去休息吧，这里我照看就可以了。” 墨昀淡淡道：“你会？” 曦言：“……不是看着他就可以了吗？” “恕我直言。”墨昀微微挑眉，“姑娘看起来并不像会照看人的样子。” 曦言：“……” 其实墨昀说得没错。她上辈子虽是孤儿，但很小就被母亲收养。母亲是桓明集团董事长，家中家大业大，衣食住行皆有人照料。虽然母亲收养她另有目的，但物质上从没短缺过她。 这辈子更不用说，父君是六界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君，曦言十指不沾阳春水，为数不多几次下厨都是为了在“云涧”面前刷好感。 “你先回去，这边有我。”墨昀说道。 让“云涧”在这里照料，自己却回去休息，这种事情曦言是做不出来的。她索性搬了个软垫，坐在了墨昀旁边，撑着下巴：“我和你一起。” 墨昀翻了页书：“随你。” 墨昀的乾坤袋里什么都不多，就是书多，方便他随时翻阅。这本书就是关于妖族觉醒的记载。 曦言向他借了一本书，和他一起翻看，偶尔抬头的时候会看一眼墨昀。 墨昀单手执书，不时翻一页，屋内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在他身上留下淡淡的光晕，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不愧是书里的人气配角，曦言心想，随即又想到，也不知道男主墨昀长什么样，幸好自己每次都机智地避开了。书中墨昀才是作者花了最大笔墨塑造的角色，也是全书颜值巅峰，曦言就是怕自己颜控属性发作，五百年来，曦言连墨昀一面都没见过。 自己可真是太明智了。 不过，云涧可真是好看…… 曦言在脑海中胡思乱想了一通，等墨昀将一本书翻完，曦言也快要睡着了，头强撑着一点一点，然后往旁边一倒。 墨昀将她接住，在她醒过来之前直接给她下了一个昏睡诀。 他将人抱起，出了门，穿过长廊，将她放回到自己的床上。 小毛球和青芃也在房间里，他们睡的是曦言给他们准备的羽毛窝，里面舒适温暖，两只宠物挨在一起，小毛球鼓鼓的一团，青芃明明是只鸟，但不喜欢去树上睡，而是和他们挤在了屋子里，睡得不省鸟事。 墨昀给曦言盖上被子。 出门之前，他突然想起了玉衡星君曾给他的谶言：“墨昀，你天生神骨，修为必能达到仙族无人到达的境界，我从不担心你的前途，但切记切记，莫要杀伐过重，莫要冷心冷情，它会让你万劫不复。” “你要……多看看人间。” 墨昀朝屋内望去，半晌后，关上了屋门。 第二天，曦言在一片鸟语花声中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先去曜月的房间里看了下，曜月虽然还没醒，但状态看起来不错，司其派了两个医倌过来照顾他。 曦言又去了墨昀的屋子，墨昀不见人影，想必是去哪忙活了。 今天是司其的千岁生辰，不管怎么样，司其帮了他们的忙，生辰礼肯定是要送到的。还有曜月的那一份，他之前听曜月说过了，他想送一份血琰枝。 这次得了孔雀谷的照顾，曦言便打算将三人的份都送上。 曦言问过谷里的侍从，从屋子里出去，拐过几条长廊，到了一处负责登记查收生辰礼的地方。 孔雀族的少族长过生辰，过来送生辰礼的人很多。有身份的大多派了侍从过来，也有附近受到孔雀族庇护的散仙，他们没有侍从，便自己排在了队伍里。前面有整整一排的仙官在负责登记造册。 曦言挑了一处稍短的队伍，排在了队伍里。 曦言发现不管在哪里八卦都是最受欢迎的，前面一人说某某仙君和某某貌美仙子好上了。 后面有人说谁谁谁其实是某仙君的私生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分外热闹。 倒是有一人画风格外不同些。 他穿着一身白衣，腰间悬一把剑，身姿笔直，看起来孤高清冷，在热闹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就排在曦言前面三个人处。 曦言的父君就是以剑入道，剑修都有种独特的气质，修为越强，这种气质就越明显，直到强到一定程度才会趋于内敛。虽然没有看见他出手，但曦言莫名有种直觉，这个人应该挺强。 她观察得太投入，云涧似有所觉，回过头来。 第27章 27 方外岛算个什么东西 曦言从后面望去, 看到了半张清秀而干净的脸，另一半则是被前面的人挡住了。 没等她仔细打量，曦言放在乾坤袋里的光影石出现了感应, 曦言连忙低头，将光影石拿了起来。注入法力后, 光影石里出现了墨昀极俊美的一张脸：“你在哪？” 仙族美男再多, 曦言也不得不承认, 墨昀绝对是碾压级别的好看。即使只是出现在模糊的光影石里，曦言依然能感觉到在墨昀出现之后，她一瞬间骤然加快的心跳。 她定了定神才回答道：“在登记贺礼的地方。” 又说道, “人挺多的，前面还有四五个的样子。” “出来。”墨昀说道，“生辰礼我已经送过了。” “啊？”曦言愣了一下，“怎么能让你送，我已经麻烦你够多了，这一次也是因为我哥我们才来的……” 话是这么说，曦言已经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因为墨昀说他现在就在外面。 看见曦言出来，墨昀松了口气, 几乎是一把将人拉了过来，问道：“你有没有……” 问了一半却又改了口, “今天扶幽山宾客很多，你不要乱跑, 要去哪也先和我说。” “我知道。”曦言说道, “我就去送份礼，全了礼数。其他的就不去凑热闹了。” 曜月还在昏迷，这里的人除了墨昀, 曦言全都不够信任，肯定得一直守着。 “云涧”是散仙，曦言不想占他的便宜，便问道：“你都送了什么，东西我还给你，我不能老是占你的便宜。” 墨昀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法器：“这个不就是你送我的吗？真要比价值，我送的东西并不比这个昂贵。” “而且，就算送贺礼，也不需要自己去排，给仙侍就可以，他们会去登记。” 相比其他几族，仙族格外讲规矩些，什么人穿什么服饰也大有讲究。 曦言回想了一番，好像确实不少穿的都是侍从的服饰。 她跟着墨昀离开，边走边说道：“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肯定给你找来。” 墨昀顿了一下，说道：“嗯，我想要你今天不要乱跑。” 曦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本来就不会乱跑。” 两人一起离开，等云涧从里面出来，外面已经不见了曦言的身影。 云涧排在曦言前面三个人处，他那时候回头第一眼看到的是排在他身后一个挂着佛珠的赤身金刚身，对方抬起头来，云涧连忙将头转了回去。正好排在他前面的人登记完走了，轮到云涧，云涧便去登记了。 登记的时候，他听到了身后一道不大的声音，是一道女声，声音很好听，云涧总觉得有点耳熟，他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看到身后几个人处一截华美的裙裾。 他没有想太多，只是心里没由来地有些在意。 前面负责登记的仙官开始催促，云涧拿出自己一早准备的贺礼递过去，俯身开始登记。 贺礼最后都要收归入库，为了避免以后被误用，登记的时候一般都会将品级、功能写得比较详细，除非是大众耳熟能详的东西。 等云涧登记完，重新去找身后那道身影，却发现她已经走了。 云涧其实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离谱，她是魔族，怎么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心里却蓦然有了一种期待落空的失落感。 此时的司其正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待客。 往来的客人络绎不绝，司其今天穿了一身喜庆的大红，手上拿一把折扇，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惹得看见他的仙娥们一个个羞红了脸。 司其脸上的笑容越发愉悦，非常享受这样的追捧。 这才对嘛，也就他们魔族不懂得欣赏，次次都让他碰壁。 曦言和墨昀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们住在东阙，而宴请宾客的地方是在南边的大殿，宾客们并不会到这边来打扰。 曜月还昏迷不醒，又是觉醒在即，曦言并没有去参加宴席的心思。她有些好奇地问墨昀：“你说，天宫来的使者会是谁啊。” “玉衡星君。”墨昀说道，“早上听司其提了一嘴。” 曦言点了下头。 墨昀问道：“你好像对天宫挺感兴趣。” 不管是曦言还是曜月，提起天宫似乎都有些和平常不太一样。 “没有啊。”曦言伸手，比出小小的一截指头，“也就一般般好奇。” 墨昀笑了一声。 “其实我对你最好奇了。”曦言突然凑了上来，眨巴了一下眼睛，“跟我回去好不好。” 墨昀被曦言突然凑上来的动作弄得一愣，曦言的呼吸很浅，因为刚喝了果酒，唇瓣看起来水水润润的，呼吸间有一丝果酒清甜的味道。 他的目光在她离得过近的唇瓣上很快的掠过，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了一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了一口后，生硬转移了话题：“这个果酒味道怎么样。” “挺好喝的。”曦言说，“甜，但是不腻，也不醉人，我早上起来喝了三小杯。” 她给他也倒了一杯：“要尝尝吗？” “嗯。”墨昀接过来，喝了一口，确实如她所说，甜，但是不腻。 唯一和她看法不一样的是，挺醉人的，他脑袋有点晕。 墨昀坐在曦言对面翻书看，曦言想起昨晚他在这里陪了一夜，便说道：“云白，你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可以了。” 墨昀没有动，过了一会，外面有个仙侍过来叫他。 墨昀走进来和曦言说道：“我离开一会，你有事用光影石联系我。” 曦言想着可能是宴席的事，墨昀送了贺礼，那边可能也会有回礼什么的，便点了下头，说道：“我在这里等你。” 墨昀跟着领路的仙侍到了南苑，仙侍行完礼后离开，里面传来玉衡星君快意的声音：“墨昀，快进来陪我杀一局。” 墨昀闻言，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走了进去。 玉衡星君在九重天的时候对墨昀照拂良多，就连他如今这个太子之位，也少不了星君们的功劳，要说九重天上有哪位神仙能让墨昀真心实意称一句长辈，那个人非玉衡星君莫属。 孔雀族族长正在屋里和玉衡星君下棋，只留了司其一只花孔雀在外面待客，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儿子早日独当一面，实则是自己想偷点懒。 不过，要他一只孔雀呆在屋里陪星君下棋，这个活也着实无聊枯燥了些，早知道还不如在外面待客，孔雀族长苦哈哈地想。 墨昀从外面进来，玉衡星君问道：“殿下近来可好。” 墨昀道：“牢星君挂念，我一切都好。” “我听说你在外面游历，如此极好。”玉衡星君说道，“你现在年纪轻轻，就该多在外面走走，不要一直呆在九重天，容易被眼前的事物蒙蔽了双眼。” “星君教导得是，墨昀受教。” “不敢当不敢当，就是活得久了，难免有些感慨，你不嫌我啰嗦就是。” 族长的棋艺差到了一种境界，墨昀坐过去，给他指点一二，几番下来，原本必败的棋局竟然被救活了过来。 玉衡星君手一顿：“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魔族女子走得很近。” 墨昀抬头看向族长。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族长是司其的父亲，算是一个。 族长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不下了不下了，我出去看看。” 溜之大吉。 玉衡星君观他神色，了然道：“看来确有其事。” 墨昀说：“只是同行历练了几天而已。” “和你一起历练。”星君说，“看来是个大才。” 墨昀没接话。 玉衡星君笑了一声：“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玉衡星君今年八万多高龄，几百岁的孩子在他面前就和过家家差不多。 他不经意地说道：“若是处得来，倒是可以考虑把你婚约的人选换成她。就说我们这边配不上，魔君那边想必也会乐意换。” 曦言和墨昀的婚约就是个烫手山芋，天宫没人会愿意魔君给他们当亲家。万一曦言磕了碰了受委屈了，他们不得天天提心吊胆，担心魔君打上来。 如果换个其他人选，两族联姻还在，还少了各种忌讳。魔君那边本也对这门亲事不太满意，碍于晏回神君的面子才允了，多半也会乐意换，如此皆大欢喜。 见墨昀面色沉着，明显在想事情的样子，星君连忙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他将棋局重新摆好，没有再提这件事，兴致盎然地说道，“我们来杀两盘。“ ---------- 墨昀走后，曦言再次联系了殷护法。 殷护法那边似乎很忙。 如今魔君闭关，冷护法一心修炼，除了打架有点兴趣，其他事一概不管。文护法热衷于折腾奇奇怪怪的玩意，每天呆在他的药炉里头，出来就是为了找人试药，大家看见他就跑。 唯一的女护法成天在外面泡男人，也不管事。魔宫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落在殷护法一个人身上。 曦言联系他的时候殷护法忙得团团转，听起来似乎是魔域北边出了点问题，他正派遣人过去，调兵遣将之余抽空和她说道，“安排过来接你们的人已经出发了，过不久就会到。” 又多嘱咐了几句，“你们乖乖等着，哪也不要去，早些回来。注意安全。” 曦言还想多问一句来的是谁，不过看殷护法忙成这样，也就没有再问，将联系断掉后，将光影石收了起来。 曜月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偶尔会皱一下眉头。他已经不发热了，但是一直昏迷不醒。 听墨昀的意思，觉醒前昏迷得越久反而是件好事，说明他要觉醒的血脉天赋会越厉害。 曦言趴在桌子上，接着想到，等魔宫的人来了，她是直接和云白表明身份，让云白跟他走呢，还是先下点药把人弄晕带回去再说，等生米煮成熟饭……不是，这话似乎不是这么用的……等他人在魔宫大本营，事情已成定局，她再和他解释。 如果要下药的话，该用什么药比较好。首先，要能药晕一个真仙，药效肯定不能太轻。 其次，不能对身体有伤害，把人拐走已经不道德了，要是药再出点什么问题，哪怕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几分交情，万一云涧记仇呢？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曦言用手撑着头，突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既能将人拐走又能成功甩锅的绝妙主意。 不等曦言顺着这个思路细细想下去，脑海中突然传来了青芃的求救。 曦言和青芃之间是有灵契的，曦言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往院子里感应一周，青芃和小毛球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来不及思考其他，曦言迅速出了院子，往自己感应到的位置赶去。 曦言顺着灵契的感应穿过几片树林，最后来到一处山谷。 扶幽山内种了大片的仙花仙草，这片山谷也是，一眼望去，仙花仙草如波浪般翻滚，美不胜收。 然而，曦言并没有心情欣赏此处的美景，眼前看到的一切几乎让曦言目眦尽裂。 青芃被人用捆仙网网住，巨大的翅膀被法器直接钉在了一处山崖之上，每挣扎一下，伤口便会变大，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青芃的翅膀上流出来，顺着山崖流下，最后没入下面的土地。 小毛球无力地趴在山崖之下，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它的两条腿形状明显不正常，竟是直接被折断了，无力地拖在地上。 它朝上望着青芃，想跳上去帮它，但是被折段的两条后腿根本使不上力，每动一下都会发出钻心的痛楚。 一群方外岛的仙男仙女们说说笑笑地围在边上，甚至鼓励小毛球：“你跳啊，你跳上去我们就把你们都放了。” 明显是在以小毛球为乐。 小毛球往上蹦了一下，被折断的双腿畸形得更加厉害，强烈的痛楚让它摔了一跤。浮玉被他们围在中间，指着小毛球笑得花枝乱颤。 滔天的怒意席卷了曦言的神经，曦言眼睛充血，瞳孔几乎变成了血红。 出离的愤怒让她的脸色看起来甚至有些冷静，她抽出了腰间的九魂鞭，长风吹起她的头发，她朝那边冷冷道：“受死吧！” 对面的人也发现了曦言，他们一共有八个人，其中三个都是熟人，在落庭山的时候已经见过一次。 浮玉看见曦言甚至笑了一下，她本来就对落庭山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次曦言自己送上门来，她别提多高兴了。 敢招惹她的人都该死。 这只黄金狸是，对面的人也是。 她的眼里出现了怨毒之色，对身边的人说道：“谁能杀了这个魔族，我宝库里的东西随便你们挑。” 浮玉是岛主之女，她的宝库里好东西多不胜数，其他人闻言，眼里都露出了贪婪之色。 在他们眼里，曦言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帮人还在嘻嘻哈哈，只有和曦言交过手的真仙面色稍显凝重一些，但也没太将曦言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上次之所以败在曦言手上是因为他没有做好准备，而且，曦言也不是靠自己的本事赢的，而是靠法宝。 他吃了一次亏，这次不可能会输。 几个人一边嘻嘻哈哈地笑着，一边朝曦言围了过去。 曦言站在中间，手中握着她的长鞭，面色冷凝。 他们以为曦言被吓傻了才会一直站着，直到他们发现整个山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被乌云覆盖。 黑云越压越低，像一头巨兽想要将他们吞噬其中，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滚滚黑云中，一条巨龙长啸一声从乌云中现身，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坚硬的尾巴往前一甩，方外岛的几个人便被重重甩飞出去，撞上身后的山崖，又从崖上摔下来，直接重伤。 曦言的法器是九魂鞭，由九段龙骨制成，每一段龙骨都可以招呼一条巨龙的龙魂为她所用。也就是说，只要曦言法力跟得上，可以直接召唤出九条龙魂供她驱使。 哪怕方外岛的人已经提前祭出了仙盾，但仙盾在巨龙面前就像玩具一般，轻松就被击碎了。 他们这才慌了起来。 “师兄，杀了她。她坚持不了多久。”浮玉大声喊道。 几人虽然受了伤，但曦言的脸色同样惨白，召唤巨龙需要付出的法力太多，而她现在修为不够，坚持不了太久。 方外岛的人也发现了曦言这个弱点，于是撑着站起来想要围攻她。 曦言冷笑了一声，她确实支撑不了多久，但收拾他们绰绰有余。 曦言催动法术，巨龙张开大嘴，嘴里吐出了黑烟。所有被黑烟碰到的地方都会迅速腐蚀，直到化为一滩血水。 方外岛的人已经吓傻了，四处奔逃，甚至还发生了把队友推出去送命的操作。尤其是那个真仙，跑得最快，将队友推出去的人就是他。 然而，不等他逃走，巨龙很快就追上了他，大嘴一张，直接将真仙整个吞了进去。 其他人已经彻底傻了，知道根本逃不出去，纷纷跪下来求饶：“大人饶命，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以后为大人做牛做马，求大人饶了我们吧。” 方外岛的人膝行过来，想要抓曦言的裙摆，被曦言一鞭子抽开。 巨龙变成了一条小龙盘旋在上空，然而，哪怕它变小了，见识过巨龙一口将真仙吞下的人仍旧一动不敢动。 就怕下一个被吞的人是自己。 曦言飞身到了悬崖底下。 小毛球看了她一眼，对着山崖上的青芃悲痛地呜咽，整只球懊悔愧疚不已。 如果不是它跑出来玩，它们就不会遇到这群人，青芃就不会受伤。 它是黄金狸，本能就会趋吉避凶，在靠近山谷之前它已经感觉到了焦虑和不安，但是这段时间安逸的日子让小毛球没了以前的谨慎。好奇心和对谷里的惊鸿一瞥让小毛球忍不住往里面多看了几眼，这才暴露了行踪。 全部都怪球球。 曦言将小毛球抱起来，检查它的伤口后，给它喂了一颗丹药。小毛球将头埋进了曦言怀里，默默流眼泪。 曦言抱着它飞上了悬崖，来到青芃面前。 青芃的状况非常不好，它的一双翅膀被法器洞穿，而且失血已久，已经奄奄一息。 认主的法器除了主人之外其他人是解不开的，除非暴力破坏。 曦言暴力弄开了捆仙网，迅速给青芃喂了一颗丹药。但是法器钉在了翅膀上，没办法轻易拿掉。 浮玉的腿被巨龙所伤，疼得几乎晕过去。 她原本有一条手链状的法器，能瞬移到千里之内的任何位置，让她好几次险中求生。上次在落庭山，他们就是靠她手上的法器逃走的。 但是，她没想到有人敢在扶幽山内和她动手，用来保命的手链并没有带在身上，反而带上了另一条她觉得更漂亮但仅有装饰作用的饰品，导致她现在根本逃不了。 她愤怒地指着曦言：“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是方外岛的岛主知霖仙君，你敢伤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方外岛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吗？”曦言将小毛球放到一边，拿着鞭子的手因为用力浮现出青筋。 她朝浮玉用力甩了一鞭子，浮玉顿时哭嚎震天。 “为什么要伤青芃！” “为什么要伤小毛球！” “欺负他们让你很开心是吗？” …… 曦言每说一句便甩一鞭子，九魂鞭是魔君亲自锻造，威力无穷，几鞭子下去原本还硬气的浮玉被痛得浑身抽搐。 她倒在地上，身上被血水浸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错了，我求求你，只要你放了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曦言强忍着怒气说道：“把法器解开。” “这法器不是我的。”浮玉忙道，“是、是其他人的，这根本不关我的事，都是她们。” 浮玉指着方外岛的其他人：“是她们怂恿我的，只要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奉上。” “她说谎。”一个方外岛的仙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法器是浮玉的，把它钉在山崖上的也是浮玉。” “对，都是浮玉干的。”另外几个仙子为了保命，纷纷跟着附和。 只要能活着走出这里，他们还可以寻求孔雀族的庇护，或者投靠其他势力，但是现在惹怒了曦言，她们就断然没有活路了。 浮玉眼里的怨毒一闪而过，承认道，“没错，法器是我的，你把我放出去，我就给它解开，否则，你就等着它流血而亡吧。” 这对法器叫锁生，钉上去后除非她主动召回，否则根本取不下来。若是强力破坏，这只鸟也别想活命。 浮玉有恃无恐。 这里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人过来。她的父亲知霖仙君如今也在扶幽山，她只要拖够时间，等到父亲来救她，这里的这些人，一个都没想活命。 浮玉刚这么想，腰间就被鞭子卷住，紧接着，她腾空而起，被狠狠抛到了山崖之上。 同时，一个尖锐的物体穿过她的两只手掌，将她同样钉在了悬崖之上。 “啊！” 凄厉的叫声贯穿了整个山谷，又被隔音罩弹回来，回荡在山谷之内。 曦言走过去看着她，问道：“疼吗？” 浮玉的眼泪簌簌而下，已经疼到说不出话来。 “青芃也这么疼。”曦言温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发丝，“被钉在山崖上的滋味怎么样？你想好了，要么配合我好好把法器召回来，要么，我会每隔一会往你身上钉个锁魂钉。” 曦言把玩着手上的东西，漫不经心地问她：“你看，这一颗是要钉在哪里好。” “不要！”浮玉声音颤抖，“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 虽然曦言已经提前用隔音罩罩住了整个山谷，但巨大的灵力波动还是引起了外头的注意。 今天是司其的千岁生辰，为了不出乱子，扶幽山里的仙侍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个山谷比较偏远，但是持续发出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外头的警觉。 最先注意到山谷这边动静的是孔雀族的一个仙侍，他本身修为不算高，在察觉不对劲之后迅速往上通知，最终通知给了正在待客的司其。 宾客们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不过这里是扶幽山，就算有什么动静也自有孔雀族的人去处理，他们过去就是越俎代庖了，因此哪怕察觉到了也没做什么。 只有知霖仙君在发现自己女儿和方外岛的人一起消失了之后，皱了下眉，和周围的人说了一声，走了出去。 司其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好是曦言把浮玉甩到山崖上的情景。 这里的情形他只略微看了一眼就猜出了一个大概。 司其见过青芃和小毛球，甚至还偷偷摸过，自然知道他们是曦言的爱宠，甚至连墨昀也对它们疼爱有加。然而，现在青芃被锁生钉在了山崖之上，已经奄奄一息，小毛球全身是伤，一身金黄色的漂亮皮毛只剩一半。 浮玉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想到知霖仙君还在这里，司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然而，不等司其前去交涉，一道浓烈的杀意从身后传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曦言袭去。 “无耻魔族，竟然擅闯扶幽山，伤我方外岛族人……”知霖仙君一句话先将曦言定了罪，同时，磅礴的仙力从他手下涌出，想要一招让曦言毙命。 “小心！”司其惊呼。 她可不能出事。 曦言的注意力原本一直在浮玉身上，几乎是在察觉到杀意的那一刻便打开了防护罩。 然而，知霖仙君的修为高出曦言太多，他的攻击速度极快，几乎是转瞬便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出现了一道极为危险的力量，光是威压，就远远地让人感觉到透不过气来。 知霖仙君的仙力在半空中被这道危险的力量拦下，同时，曦言的防护法器也终于打开了。 几股力量在空中碰撞，整个山谷都跟着震了一震。 知霖仙君的仙力很快就被对方吞噬，他身形连退几十米，艰难地捂住嘴，紧接着，他吐出一大口血，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血里夹杂着他体内被震碎的五脏的碎末。 他本来还是站着，身体逐渐失去力气跪在了地上，过了一会，竟直接倒了下去，失去了气息。 浮玉见状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道妖艳的身影从空中显出身形，落到了曦言面前。 她撩了一下头发，脸上似乎是笑着，眼神却冰冷到了极致：“方外岛算个什么东西，敢伤我们魔族的公主。” 第28章 28 两个人饰演出了四个角色…… 女子穿着一身性感的衣裙, 身材火辣，眉间一朵火红色曼珠沙华的花钿，显得妖艳又危险。 “花护法！”曦言一喜, 没想到殷护法竟然将花护法召回来了。 花护法是魔宫“编外人员”，除非魔宫出了大事, 否则, 一百天里她至少九十九天都在外面浪, 很难见她一面。 “小公主，别来无恙。”花护法看向曦言，脸上这才有了真实的笑意,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曦言点头，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了。 就像很久没有回去，在自己受欺负的时候骤然看见家人的感觉。 然而，现在并不是适合感性的时候，她连忙说道：“青芃，你快救青芃下来。” 青芃还被法器钉在山崖上。花护法飞到青芃面前, 伸手触在了法器上。不过一会功夫，钉在青芃身上的法器锁生便在花护法手中化为了齑粉。 花护法修为已到金魔, 这些不入流的法器到了她手里不过就是小儿科。 她用术法托起青芃，在青芃的伤口上撒了些药粉, 青芃翅膀上两个巨大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直到结痂。 花护法收回手：“回去后再让文吟给它仔细看看。” 文吟是魔宫的另一位护法，擅长炼药，曦言身上半数的丹药都是文护法给她炼制的。 曦言擦了下眼睛点头：“好。” “怎么还哭鼻子了。”她伸手擦掉曦言的眼泪, 转头看向方外岛的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尽数冷了下去。 她对曦言说道：“转过去。” “嗯？”曦言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去。 等曦言转过去了，花护法手一扬，方外岛的人被她用法术勒着脖子全部托起。 浮玉本来吓晕了，被勒住脖子后又醒了过来，拼命挣扎。花护法冷笑了一声，对这群方外岛的人说道，“送你们一句话，下辈子低调点，做个好人。” 说完，她手一紧，只听几声脖子被拧断的声音，这些人纷纷断了气。 跟着司其一起过来查看的那批人已经惊呆了。 短短时间，方外岛的人，连同方外岛的岛主知霖仙君在内，全部陨落，一招毙命。 知霖仙君可是个上仙，而且是修为强劲的上仙，同样一招毙命，对方得有多强。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那声“小公主”和那声“花护法”。 如果他们理解得没错。这个突然出现的妖艳女子是魔宫让人闻风丧胆的护法之一花影，而另一位，是魔族那位地位超群的……公、公主。 大家不约而同地觉得脖子有点凉飕飕的，并且在花护法眯着眼睛看过来的那一刻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花护法笑了一声，对他们说道：“怎么，你们围观了这么久，想为方外岛鸣不平？” “不，没有，绝对没有，他们都是罪有应得。” “没错，他们如此胆、胆大包天，竟然敢伤害曦言公主，其罪当诛，其罪当诛……” “就是，小公主还是我们仙族未来的太子妃，知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这件事情就算捅到天君面前，也必然是他们方外岛的过错。” …… 花护法隔着大半个山谷望过来，所有人都觉得她望向的是自己，冷汗偷偷爬上了额头，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脚底发寒，硬着头皮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魔宫是真的惹不起啊。 魔君的修为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登顶魔尊，神族如今已经全部陨落，当今的六界无人是魔君的敌手，就连天君见了他也只能退让。 曦言是魔君独女，被魔君捧在手心的公主，他们孔雀族何德何能敢和魔宫的护法和魔君的眼珠子曦言对上。 更何况，他们扶幽山和方外岛也没啥交情啊。 大家心安理得地说起了方外岛的坏话，甚至还感谢花护法为仙族除害，一边夸一边偷偷看这护法的脸色，然后又将好奇的眼神移向了旁边的曦言。 关于魔族的这位公主，外界虽然传言众多，但是见过她的人极少。据说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曦言一直不太出门。就算出门，也是身边跟着几个护法的阵仗。 传言说，这位公主因为被魔君关得太久，脾气非常暴躁，在魔宫是个混世魔王，敢在魔君头上动土，就连历个雷劫也不愿意多走几步，非要在自己寝宫历雷劫，最后震塌了半个魔宫的宫殿，连魔君办公的长极殿都塌了。 还有传言说，魔君因为拗不过曦言，为她养了几百个男宠，高冷的、温柔的、狐媚的……应有尽有，她小小年纪已经阅人无数。还有更夸张的，说是曦言以虐人为乐，因为癖好实在残忍，连魔君都看不下去，这才将她关在魔宫，不让她出去…… 总之在仙族的传言里，不管是魔君还是曦言，都是十分可怕的形象。就好比在魔族眼里，仙族大多道貌岸然、极度虚伪、假模假样，比不得魔族人潇洒直爽。 不过，撇去这些传言，大家发现，传闻中可怕的魔族公主竟然是个非常貌美，且看起来十分乖巧听话的人。 让转过身就转过身的样子只能说非常软萌可爱，还有之前哭鼻子眼里挂着泪珠的模样，越看越让人心生怜爱，别说花护法会生气，就是他们远远看着美人落泪，都想和方外岛的人拼命，再好生将人哄好。 当然，他们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真的去哄人。曦言旁边还站着一尊杀神呢，他们可没忘记方外岛的人是怎么瞬间死在了她手里。 见花护法终于收回了目光，大家默默松了口气，又往后退了几步，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司其身上。 司其是少族长，族长不在，这种时候就该少族长出面交涉。这时候大家都很庆幸自己不是在场地位最高的。 天塌了，还有一个少族长在前面顶着。 司其受到的震撼远比其他人要多。 曦言是魔族的公主这件事已经让他大吃一惊。他猜过曦言应该家世很好，让人去查也都是往魔族的大人物开始查，但顶天了他也就猜到可能是个城主之女，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就是那个养了几百个男宠，脾气暴躁，以虐人为乐，和墨昀有婚约的魔族公主。 谣言误他。 还有，不是说魔族的公主已经是真魔修为了吗？这件事情当时传得很厉害，据说魔宫的宫殿都塌了一半，相当有牌面，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是。 当然，这件事情震惊过后他也就接受了，甚至还有点想看墨昀知道这件事情的表情。 真正让司其大受震撼的是，对面那个风情万种的女护法，传说中魔君的第一得力干将花影，怎么看都有点像和自己处过半个月对象的魔族女子。更要命的是，当初还是他先撩她的。 司其整个人都麻了，摸了下自己的脑袋，还好好地呆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禁感慨一句自己头真铁。如今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撩她。 司其本就站在最前面，又因为太过震惊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及时后退，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处理事情的，哪怕他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曦言将小毛球抱了起来。 小毛球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它的两条后腿。曦言给它喂了药，伸手放在小毛球的后腿上，想用法力将药性慢慢化开。 但曦言并不擅长这些，而且魔族的法术也不太适合来干这些事，司其见状走了过来，对曦言说道：“公……公主殿下放心的话，不如把它交给我。” 曦言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将小毛球递给他。 小毛球“呜咽”了一声，曦言摸摸它的头：“乖，我在这里。” 小毛球看到曦言还在，便闭上了眼睛，蔫蔫地靠在了司其身上。 司其帮它正了骨，然后用仙力顺着丹药的药性化开，将它断掉的两条腿接了回去。 他将小毛球递回给曦言：“好了，这几天最好不要动，修养一段时间。” 曦言的丹药药性好，小毛球的骨头虽然在药性的催化下长好了，但到底是新长的，前几天可能还会有点疼，而且脆弱，修养一阵子就好了。 “谢谢。”曦言说道。 想到今天是他的生辰，不管是不是故意，总归也是给他添了麻烦，便说道：“方外岛的事……” “公主殿下放心。”司其忙道，“方外岛是咎由自取，这件事情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墨昀本来就想收拾方外岛，只是出于各种考虑暂时没动手罢了。谁能想到，结果是魔宫帮他把知霖仙君给除了。 知霖仙君是天后的人，平时张狂惯了，这次动手竟然动到了魔族的公主身上，踢到了铁板。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天后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或者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曦言来仙域一趟，竟然还帮了墨昀一个忙。墨昀和曦言这段本不被看好的婚约……说不定能成？ 司其咳了一下，看向旁边好整以暇的花护法，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朝她礼貌地一拱手：“在下孔雀族司其，让公主殿下在扶幽山受惊是我的不是，不知两位可愿移步南殿，也好让我将功补过，好生招待。” 花护法没答，她托腮望着司其，总觉得他有点眼熟。不过，她看长得俊俏的郎君都觉得眼熟，便没有放在心上，将手放了下来。 司其还保持着拱手的动作，见她久不答话，便抬眸看了过去。 结果下巴被她捏住了。 她用手指头挑起他的下巴，媚眼如丝地问道：“单身吗？” 司其涨红了脸，有点咬牙切齿地问：“你想干嘛？” “处对象吗？”花护法又问道。 她压根就没有认出他。 司其这下是真的忍不了了，愤怒道：“处过了，已经分道扬镳了，你想吃回头草吗？” “啊？”这次轮到花护法愣了一下，捏着他的下巴端详了良久，忽地笑了一声，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吹了一口气，“是你呀，小朋友。你怎么长的，越长越合我心意。” 她说完又拍了下他的脸蛋，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 司其：“……” 可恶，又被她调戏了。 以前他和她对着撩就没赢过，现在更加赢不了了，呜呜呜…… 好在花护法没有玩得太过分，只逗一逗就放手了。 花护法是过来接人的，逗完了司其，便跟着曦言走了。 司其还在平复心情，怀里突然一重，一个盒子被人抛过来落在他手上。 花护法回头，在远处冲他扬了扬手：“礼物哦，小朋友。” 司其：“……” 谁稀罕。 花护法跟着曦言走了，原本跟着司其一起过来的孔雀族族人还在那边等着，一个个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刚刚花护法调戏司其那一幕他们可都看到了。 少族长不愧是他们扶幽山最骚的孔雀，果然名不虚传，这才一露面就把魔宫唯一的女护法给迷住了。 他们盯着司其看个不停，想看出点司其的反应，被司其没好气地赶走：“干什么？都去前面待客。” 他们孔雀族内部等级并不森严，平时也在一起闹惯了，因此并不怎么怕司其，反而调侃得更加厉害。 “啧，少族长害羞了。” “说实话，那个护法长得不错，主要是厉害，修为已经是金魔了，整个六界都没几个金魔。要不，我们把少族长送过去联姻吧，我们不就多了个靠山。” “我觉得这个主意可以。” “不好吧，那可是花影，听说四处留情，连魔君都和她有一腿。” “真的假的，嘶，可怕……我们少族长身娇体弱，估计经不起折腾。” “主要是惹不起魔君。” “是。” 司其：“……” 他现在开始严重怀疑起了他们孔雀一族的智商。 花护法跟着曦言走了。司其愤愤“哼”了一声后不打算搭理这些人了。 其他人则结伴回到了前面的宴席上去。 前面的宴席上宾客如云，大部分过来祝贺的人都已经到了。 花护法和知霖仙君过招的那一下动静很大，大家都有修为在身，对这种动静尤其敏感，只是到底是做客，哪怕有些好奇，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端着一派正经的模样，互相之间试探地问道：“刚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咦？你还不知道啊，我刚刚都听说了。” …… 等传到墨昀和玉衡星君耳朵里，故事已经发生了好几个版本的变化。 墨昀原本在陪玉衡星君下棋。玉衡星君是天宫的使者，外面一些小仙山的仙君都想趁着机会来攀谈一二，玉衡星君疲于应对，因此躲在了屋子里不想出去。 墨昀也被他拉着一直陪他下棋。 玉衡星君是长辈，又对墨昀照拂良多，墨昀不好推辞。乐谣那里有他的光影石，他想着乐谣那边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应该会用光影石联系他，他也正好可以脱身。 不过光影石一直没有动静，反而是扶幽山西面传来了不小的灵气波动。 玉衡星君找了个仙侍来问，说是司其已经带人赶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仙侍打听完消息回来了，说是魔族那位唯一的女护法花影对司其一见钟情，追到了扶幽山，还有魔族那位公主曦言也跟着来了，现在都在扶幽山内。 她们到了扶幽山还没找到司其，先撞见了方外岛的人。方外岛在下界向来狂妄惯了，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对魔族的公主曦言动手，差点伤了人。 这下捅了篓子，方外岛九个人，连同知霖仙君在内，全死了这位护法手里。 现在人已经被司其安置起来了。听说这位护法不睡到司其就不肯走，也不知道司其会不会为了孔雀族忍辱负重。 玉衡星君脸色精彩，问墨昀：“你要不要……避一避。” 司其惹了个护法已经很麻烦了，墨昀现在本来就和一个魔族女子走得很近，再和那位魔族公主撞上，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嗯。”墨昀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 放乐谣一个人在院子里，还要守着一个昏迷的曜月，他也不太放心。 回去的路上，司其先联系了他。 司其现在憋得慌，他知道太多秘密了，想找个人说道说道。比如墨昀正在和那位魔族公主两个人饰演出了四个角色这件事。 不过没等司其开口，墨昀先说话了：“听说魔族有个护法对你一见钟情？” 司其：？ “你从哪听来的谣言？” 墨昀好整以暇，“事情都传开了，还说你今晚就要为孔雀族忍辱负重。” 司其：“……” 放屁。 墨昀知道司其之前和一个魔族女子有过一段，猜到了可能是同一个人，就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魔族的护法花影。 据说花影是魔君手下第一干将，在魔宫的四大护法中修为排名第二，长相美艳，修为高深，四处留情，没想到这些花边八卦里竟然还有司其的一份。 司其不声不响，连魔族的护法都泡到了。 司其瞧着对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决定将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竟然还好意思看他的热闹，墨昀自己的热闹可要精彩多了。 “我也有件事情要提醒你。”司其说道，“魔族的公主曦言和花护法被我安排在了东阙，你也知道，东阙的院子条件最好，我不能怠慢她们。” 他慢悠悠地说：“乐谣也住在那里，你们要是撞上了，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第29章 29 打包，带走 曜月还一个人躺在床上昏迷着, 虽然有司其安排的医倌看护，但到底不是自己人，曦言不敢离开太久。 青芃和小毛球已经出事了, 曜月绝不能再出事。 她带上花护法离开，走出山谷的时候, 她再次偶遇了之前见过的白衣剑修。 对方背着一把剑, 一身白衣, 看起来孤高清冷。如果是平时，曦言可能还会好奇或者上去搭句话，但刚刚经历了方外岛的事, 小毛球和青芃都受了伤，而且，她心里还记挂着昏迷的曜月，目光只是在他身上一带而过，连脑袋都是空的，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很快便离开了。 云涧是一个人过来赴宴的，整个扶幽山除了司其和有过一面之缘的墨昀，并没有其他熟人。他对宴席上的推杯换盏也没有兴趣, 便走了出来。 恰好注意到山谷中的异样，云涧便打算过来看一看。不过他对扶幽山不熟, 作为一个客人，他也不敢随处乱跑, 所以花了一些时间才找过来, 只看到了曦言她们离开的一幕。 云涧和曦言仅在魔域有过一面之缘，但云涧对她印象十分深刻，几乎是一下子将她认了出来, 可惜不等他上去说点什么，曦言已经离开了。 云涧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黯然之色。 大概对她而言，当初送他往生草只是举手之劳，他的感激也好，其他也罢，她并不在意，甚至早就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青芃虽然止住了外伤，但它伤的是翅膀，状况远没有现在看起来这么好。 曦言也没有继续留在扶幽山的心思。而且，她马甲都掉了，继续留在扶幽山，对孔雀族而言，说不定也是个负担。 不过，她得把“云涧”也一起打包带走。 丝毫不知道她刚刚才和真正的云涧擦肩而过。 花护法本来准备接了曜月就走，但是曦言说要等一下，她得再带个人回去。 花护法一听来了兴致：“哦？男的女的？年方几何？” “男的，一个剑修，散仙。” 花护法一听更来兴致了，眸光闪闪地问道，“你看上人家了？” 她捏了把曦言的脸蛋，“小公主长大了，会给自己找男宠了。我这就让人把他的屋子收拾出来。看来这次魔宫扩建是正确的，这么快就用上了。” 曦言：“……” 曦言有些心累的解释，“你不要胡说。我要带走他是因为他修炼天赋很高，是个天才。他现在不到千岁，修为至少真仙四重。” 花护法支着下巴评价：“挺好，还算配得上你。” 曦言：“……” 花护法进去看曜月，曦言则去联系墨昀。 他之前被孔雀族的仙侍叫走，曦言本以为他最多就去一会，但是现在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竟然还没有回来。 曦言立刻用光影石联系了墨昀。 墨昀刚结束了和司其的对话，本来想联系曦言，没想到曦言先联系了他。 “你在哪？”曦言问道。 “马上就回来了。”墨昀看着光影石里的画面，曦言的眼睛看起来红红的，像是哭过，表情看起来也很低落。 “怎么了？”墨昀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尾，眸色比之前深了些许，“谁欺负你了。” 曦言垂下眼眸，本来没打算说，见他问起，便将之前在山谷里发生的事情，略去了某些细节，简要说了一下。 “小毛球和青芃在外面碰到了方外岛的人。”曦言伤心道，“小毛球的腿被他们折断了，青芃伤到了翅膀，都受了很重的伤。我给他们吃了丹药，但估计要养很久。” 曦言说着又没忍住红了眼眶，“不过，方外岛的人都死了。” 还好他们都已经死了，否则，墨昀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你呢？”墨昀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曦言摇头。 墨昀又问了一下小毛球和青芃现在的状况，好生安慰了曦言。 墨昀之前就知道了方外岛的人倒霉碰到了魔族护法的事，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青芃和小毛球。 对于这件事情，墨昀的第一反应是青芃和小毛球被方外岛的人所伤，乐谣去救。乐谣也是魔族，被为难的时候碰到了魔宫的那位公主和护法，她们插了手，和方外岛的人起了冲突，最后花影把方外岛的人都杀了。 但是，墨昀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是不是巧合太多了？ 他心里某一瞬间升腾起一个荒唐的想法，又很快被自己否定掉了。 外界相传，曦言早已是真魔修为，魔域没必要在这种极其容易被拆穿的事情上造假。而且，他也从没听说过魔君还有养子。 所以他更倾向于是花护法帮了同是魔族的乐谣。 墨昀看向对面，他其实想问她认不认识魔宫的公主，她们有没有遇到，但是看到光影石里曦言心情有些低落的模样，又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问。 等婚约一解，他和曦言就再没有了关系。他开始思考要怎样才能让这件事情尽快提上日程。 将光影石收起来后，墨昀没一会就到了他们住的院子前。 曦言站在院子前的花树下等他。 扶幽山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漂亮的仙花仙草，院子前的这一树仙萝花开得尤盛，然而，再好看的花在眼前的女子面前也只是陪衬。 曦言粉黛不施，头发只绑了个最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红宝石的发簪簪住，然而，世间美好颜色十分，这张脸至少占尽了九分，周围一切在她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曦言此时正在脑海中演练一会和“云涧”的对话，到底要怎么诱拐（不是）……游说才能让他心甘情愿跟着自己回魔宫。 她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都没察觉到墨昀已经回来了。 墨昀见她很投入地在树下发呆，走了过去，问道：“怎么站在外面。” “啊？”墨昀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曦言的思考，也让她刚刚才想好的台词忘了个精光。 曦言觉得自己不好直入主题，应该先说点其他的，于是抬了下头：“今天天气真好是不是，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墨昀配合道：“嗯。” 曦言又道：“对了，你知道吗？司其和魔宫的花护法好像有点什么，都传开了，连院子里的仙侍都知道了。” “我也听说了。”墨昀道，“还听说魔族的公主和花护法都到了扶幽山，就住在东阙。” “啊？我听说我们公主在外面风评不太好。”曦言试探地问道，“你、你有听说过吗？” “嗯，听说过一些。”墨昀看着她。 果然听说过。 曦言很愤怒，这都是仙族的阴谋，竟然玩舆论战，败坏她的名声。 “那都不是真的。”曦言忙道，“外面就喜欢瞎传，还不肯传点好的，就是不肯让我们魔族好。” 她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你可不要听外面的谣言，我觉得……嗯，那个，公主挺好的，根本不像外面传的那样。” 偷偷夸了句自己，曦言有点脸红了。 “你认识她？”墨昀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曦言在提起这些时的状态有一点奇怪。这不由得让墨昀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些离谱的猜测。 曦言想了想，点头，“她其实人挺好的，长得也好看，修为也……不错，性格……也不错，总之是个很好的人。” 她说完去看墨昀的反应。 恰好一阵微风拂过，曦言低头，发现自己的鞋尖上沾上了几片花瓣。曦言准备拿另一只脚去拂，听到墨昀说道：“别动。” 曦言下意识停下动作，墨昀蹲下身来，手触到她的鞋面，将她鞋子上的花瓣拿掉。 墨昀的动作出乎她的意料，曦言有些僵硬地站着，目光不知道往哪放，于是看向了墨昀的手。他的手十分修长，不像拿剑的手，反而像是握笔的书生。 碰到她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有些微痒，仿佛他抓住的不是她的鞋面而是她的脚，就连脚趾头都在墨昀靠近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紧张，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墨昀将花瓣弄掉后便站了起来，似乎刚刚不过是强迫症发作的举手之劳。 “先进去吧。”墨昀说道。 眼见墨昀打算往里走了，曦言又将人拉了回来：“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曦言顿了一下，“我要回魔域了，你……”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因为刚刚拉他的动作，两人离得过近，而墨昀也没有后退的意思，曦言抬头的时候，唇角几乎擦过他的下巴。 墨昀的容貌十分俊美，广袖长袍，仪表堂堂，几乎完全长在了曦言的审美点上。曦言的脑子霎时成了一团糊浆，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没想起来，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说道：“你要不要给我当男宠。” “嗯？”墨昀看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曦言的意识逐渐回笼，往后退了一步，脸立刻就红了。 曦言，你在干什么，你明明想说的是： “你要不要跟我回魔域。” 都怪曜月和花护法，要不是他们在她耳边男宠男宠地念叨，她才不会将这两个字听进去，更不会在关键时刻突然抽风。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曦言，红晕一下子从脸上染开，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跺了跺脚，彻底说不下去了，“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你幻听了。” 曦言羞愤欲死，在墨昀的注视下，转身便要往里面冲。 但是想到自己任务还没完成，到底不太甘心，曦言又冲了回来。 墨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把药粉便扑面而来。 墨昀及时退开两步，不过，曦言离得太近，墨昀对曦言又不设防，猝不及防之下，还是吸进去两口。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景色开始逐渐摇晃，他自己还没倒下，曦言已经先一步晕倒在他怀里，墨昀将人接住，又撑了一会，这才倒了下去。 看够戏的花护法带着曜月从院子里翻出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倒在一起的两人，将他们绑在一起，打包全部带走了。 曦言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魔宫，正躺在自己寝宫的床上。 看着周围熟悉的陈设，曦言松了口气，看来应该是按原计划回来了。曦言翻了个身，准备再躺一会，刚侧身就对上了墨昀半眯的视线。 墨昀此时正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更要命的是，墨昀只穿了一件很薄的里衣，胸口的衣襟大开着，露出大半个胸膛，而他的四肢被人用绸缎绑了起来，就绑在她的大床上。 曦言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不已。 救命，这是什么状况！ 见她终于醒了，墨昀好整以暇地望了过来：“不解释一下吗？曦言公主。” 第30章 30 用得上的 曦言：！！！ 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 曦言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惊叹云白怎么会在自己的床上，并且被绑成这个样子，还是惊讶于自己还没准备好说词, 竟然就悄无声息的掉马了。 两罪并罚，罪加一等。 曦言觉得自己在云白这里刷了这么久的好感估计一朝清零。 不, 可能一朝成了负数。 她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被花护法给坑了。 本来, 按照曦言最开始的设想, 她应该先试探一下云白的口风，能将人说服直接带回去最好。若是云白不愿意，她便开玩笑地拿出药粉, 将两个人一起弄晕，再让花护法把她弄醒，将云白带走。 这样，等回到魔宫，曦言就可以解释说，她本来只想和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结果弄错药粉了，两个人真的晕了。 她绝不是蓄谋已久。 曦言故意把自己也弄晕，这样云白也不好怪她, 她就能轻松逃过这一劫。 曦言自认为计划得很好，本来台词都想好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事到如今，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云白到底为什么会在她床上啊！ 这不是坐实了外面说她喜欢收男宠的谣言吗？ 曦言感觉自己全身火烧火燎, 脸上也热辣辣的。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还好，花护法没有太丧心病狂，她的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墨昀还望着她, 眼里意味不明，明明被绑的人是他，按理说尴尬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偏偏墨昀一副看戏的模样，反而是曦言，被他瞧得脸更红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人？ 曦言定了定神，眼神没忍住往墨昀身上飘了一下，又强行拉了回来。 “那个……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我当时和你一起……晕倒了。”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给你松绑。” 曦言爬过去帮他解开绑在他手上的绸缎。这些绸缎看起来绑得并不紧，但解起来极其麻烦，曦言折腾了大半天，结果越绑越紧。 眼看墨昀的手都要被勒出红印了，曦言道：“我、我用法力直接撕开？” 看墨昀这样子，花护法多半暂时封住了他的法力，不然他早就自己挣开了。 她安抚道：“我，我会轻一点的。” 墨昀：？ 曦言在床上好一番折腾，总算将绑在墨昀身上的绸缎全部弄开了。 墨昀活动了一下手腕，被绑了这么久，难免会有点手麻。 曦言偷偷看他：“那个，你没生气吧。” 墨昀抬了下头，反问道：“你觉得呢？” 曦言努力观察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生气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气过头了，气得没有了表情，俗称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墨昀从床上起来，将衣服前面的带子随意地系好，去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挺惊讶的。 他修为比曦言高，醒得也比曦言早，醒来后便发现自己的修为被封住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被人绑在了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屋子里的装饰十分豪华，而曦言就睡在了他旁边，呼吸清浅，睡得还挺好。 看到她也在这，墨昀下意识松了口气，本打算冲破桎梏出去，屋外有人走了进来。 墨昀闭上眼睛装作昏迷不醒的模样，只用耳朵凝神听着。 听见其中一个人清亮的女声说道：“公主还没醒来吗？” “没有，估计还要再睡一会。” “旁边那个就是公主带回来的男宠吗……” 还没说完就痛呼了一声，估计是被人敲了一下。一开始说话的人说道，“不要乱看，公主的人你也敢看。没事就去将旁边屋子再清扫清扫，还有把宝库的清单送一份过来，公主醒来应该会用到。” 又说：“我们公主第一次找男宠，牌场要跟上，先去拟一份赏赐出来，公主醒来后给公主过目一遍就可以送过去了。” “是。” 几人的脚步声逐渐走远。 墨昀睁开眼睛。 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巨大，墨昀看了眼旁边睡得无知无觉的人。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墨昀，几缕发丝落在了前面，漆黑的发丝与她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曦言的睡相十分乖巧，睫毛像羽翼般垂下，嘴唇微微嘟起，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她是……曦言。 和他有婚约的魔族公主。 墨昀一时之间分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震惊、诧异，但更多的是一种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的感觉。 心脏突然之间跳得很快。 强烈的悸动过去，他的心情归于平静，只剩下最单纯的……喜悦。 他躺在床上，偏头看了眼曦言，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是没有端倪。 曦言在提起魔族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责任心很强的感觉，似乎整个魔族都和她息息相关。若不是父君就是魔君，其他人很难会有这样的责任感。 而且，每次在提起天宫，甚至在提起他的时候，不管是曦言还是曜月，两人的态度都有些奇怪。他之前明明没有见过他们，却仿佛他们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一样。 只是外面各种各样的传言太多，比如曦言已经到真魔的修为，比如被魔君救下来后一直对外隐瞒的曜月，墨昀即使有所怀疑也会很快否定自己的猜测。 如今看来，当初在魔宫历了雷劫的人并不是曦言，而应该是曜月，难怪曦言要跑出去历练。 想到曦言在扶幽山偷偷给自己正名时的模样，墨昀又有些想笑了。 墨昀坐在桌子前喝了口水，总算让心绪平静下来。 他站起来，问曦言：“我穿什么？” “啊？”曦言望着墨昀仅穿了一件薄薄里衣的身体，脸又红了红，问道，“你没其他衣服了吗？” “乾坤袋不见了。”他往周围扫了一圈，“衣服也不见了。” “我、我这就让人给你拿。” 曦言本来准备叫自己的侍女青桃进来，但看到墨昀的模样，又放弃了，自己穿上鞋子跑了出去，站在门边对青桃道：“送几件衣服进来，男子的。” 青桃笑着说：“早就准备好了。” 她拍了拍手，一队侍女鱼贯而来，站在曦言面前，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不同的男子服饰。 曦言一眼望过去，什么颜色的都有，粉色、大红、桃粉、浅紫……曦言想象了一下这些衣服穿在云白身上的模样，脸色顿时有些精彩。 她的手蠢蠢欲动，想给他拿件粉色或者大红，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从里面挑了一件浅蓝色、也是里面看起来最正经的衣袍进去了。 曦言将衣服递给他：“给。” 墨昀接过去，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开始穿衣服。 曦言坐在凳子上，同样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墨昀问她：“会系腰带吗？” 曦言：“干嘛？” 墨昀：“过来，系好了我就原谅你这次的事情。” 曦言有些怀疑地抬头：“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可是你说的。”曦言立刻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走过去，接过了墨昀递过来的腰带。 她拿着腰带比了比，手伸过去，将腰带从墨昀的背后绕了过来。 墨昀安静地站着，也没说话，然而就是这样的氛围反而让曦言觉得有点不自在。 她的手抓着腰带绕过了墨昀的腰，只碰了一下便像被烫到一般赶紧收回。曦言直觉两人现在的状态有点怪怪的，耳朵有点烫，也没敢抬头，将腰带绕过来后便低着头认真地打结。 然后，顺手就打了个蝴蝶结。 墨昀：“……”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墨昀问道。 曦言也被这个蝴蝶结逗笑了，说道：“挺漂亮的呀。” 话是这么说，曦言又将这个蝴蝶结解了，重新将腰带系好，甚至还帮墨昀整了整衣服，说道：“好了。” 墨昀应了一声。 曦言试探地问：“那你刚刚说原谅我的事情。” 墨昀道：“没有生气。” 曦言愣了一下， “那你刚刚故意这么说……” 墨昀挑了下眉：“我就是想知道，被公主殿下服侍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是不是开心坏了。” “嗯。”墨昀笑了一声，顺着她的话说道，“开心坏了。” “……” 曦言觉得墨昀今天奇奇怪怪的，不过只要他不怪她，愿意继续留在魔宫，奇怪一点就奇怪一点好了。 墨昀的院子已经提前被收拾了出来，就在曦言隔壁，两人的住处之间只隔着一堵围墙。 他的乾坤袋和九宵剑也在里面放着，并没有弄丢。 墨昀走后，青桃来曦言面前邀功道：“地方是奴婢亲自带人收拾的，东西都用的最好的，不会怠慢了云公子。” 曦言夸道：“不错。” 青桃又拿了一张清单过来给曦言过目：“一般来说，收了男宠是要赏赐点东西的，云公子是公主的第一个男宠，所以青桃特意多准备了一些，公主你看，这些合不合适。” 曦言正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茶，被青桃这话一惊，一口茶水差点吞到了气管里，“谁说的云白是男宠。” “不是吗？”青桃无辜地眨了下眼睛，“魔宫……魔宫所有人都这么说。” “上到殷护法，下到婢女……就连只关心修炼的冷护法都知道了。” “……”曦言今天二度被呛住了，咳得惊心动魄。 青桃过来拍着她的后背顺气。 “花护法呢？”曦言杀气腾腾地问道，“我想起来有点事情要找她。” “把公主送回来就走了。”青桃重新给她倒了杯茶，“花护法向来这样，怕是一时半会找不到。” 曦言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从自己乾坤袋里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一袋药粉递给青桃，“下次等花护法回来了，找机会把这包泻药下给她。” 青桃：“啊？” 曦言气势汹汹看了过来，青桃只好将泻药收了起来：“好的，公主。” 虽然很不满意大家误解了她和云白的关系，但是东西曦言还是准备送的。 要让云白彻底沦陷在她发送的糖衣炮弹里，这样他就不会想着离开了。 曦言将清单接了过来，青桃是个细心的人，当初曦言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亲自将人挑到了自己身边。青桃准备的礼品清单也很合理，知道云白是个仙族剑修，东西也大多是他用得上的。 曦言又多添了几个上去，将清单递了回去：“就这些吧。” 青桃正要下去，又被曦言叫了回来：“再给他重做些衣服。” 曦言强调道：“正经的衣服。” 想到小说里“云涧”喜欢白色，曦言又多补充了一句，“多做几件白色的。” “公主这么快就连云公子喜欢什么颜色都知道啦。”青桃笑着说道，“青桃这就领命。” 不到一天时间，曦言带回了一个仙族男宠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魔宫，甚至还有从魔宫往外传的趋势。 曦言一开始还试图解释一下，但是自古谣言飞得快，解释澄清没人听。 再加上墨昀样貌俊美，姿态卓然，是个美男子，曦言就算解释也只会被人当作欲盖弥彰。 曦言已经躺平了。 曦言知道，关于她的八卦里头肯定又要添一条新的了，也不知道最后传着传着会传成什么样子。说不定最后的版本会变成魔族公主强取豪夺，仙族小可怜忍辱负重。 这么一想，曦言又觉得有点想笑。 造成此等局面的花护法早就逃之夭夭，也不知道去哪浪了。 躺平过后的曦言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向当事人之一墨昀解释一下，这件事情里，他才是真的无辜躺枪。 曦言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让侍女过来给自己重新挽了发，做了好一会准备，这才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去找墨昀。 此时的墨昀正在曦言隔壁的院子里收拾东西。 墨昀自认为是个见多识广的仙，但是，眼前的场景也绝对是他几百年来经历的头一遭。 青桃拿着一份礼单声音嘹亮地站在院子里念道：“赤炎石，一百颗。” “北域极寒冰草，十株。” “东海水晶仙盏……” …… 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抬进来，搬进了墨昀的院子里。 青桃念了老半天，口水都要念干了，才终于将礼单念完。 她将册子递给墨昀，笑得分外暧昧：“这些都是公主的赏……” 想到公主的特别嘱咐，青桃将“赏赐”二字咽了回去，重新措辞道，“这些都是公主为了答谢云公子在历练之时的帮助，所赠的礼物，请云公子务必收下。这里是清单，云公子可以清点一下。” “云公子若有任何需要，或者其他吩咐，只管和婢女们说。” 墨昀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说道：“……辛苦了。” 青桃欠了欠身，“云公子若无其他事，青桃便先退下了。” 青桃是曦言的贴身女婢，对曦言的事情了解得最清楚。 她刚出了院子，外面呼啦啦围过来一大群人：“青桃，里面那个仙族长什么样啊，听说公主看上他了，是真的吗？” 一个魔卫立刻嗤嘴：“仙族都是弱鸡，能怎么样，要我看，公主就是一时图个新鲜，迟早腻了他。” “哎呀，哪里来的酸味，都要冲上天了。” “二雀，你怎么还没死心呢，公主是看不上你的啦。” “你凭什么这么说。”被她们称作二雀的魔卫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不服道，“公主口中的修为高、宽肩窄腰、八块腹肌我就只差窄腰了。等我再练一练，公主肯定会看到我的。” “傻子，公主当时明显就是为了搪塞人随便说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不过，真的有八块吗？” ……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走远。 魔族不像仙族一样规矩严明，尤其是魔宫最大的两个主子性子都比较随和，除了大事上令行禁止，平时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魔宫内的氛围也不像外界以为的那么严肃阴森，反而其乐融融。 墨昀修为高，他们的谈话一字不差全落到了他耳朵里。 “看上他了……” 这几个字像是自己生了翅膀一般不断往他耳朵里钻，逐渐浸入了肺腑。 他看着堆得满院子的东西，又心情复杂地揉了揉眉心。 没过一会，曦言便过来了。 她先从外面探了个头，看见墨昀站在院子里，便走了进去。 墨昀身上还穿着她挑选的那件浅蓝色衣袍，腰间是一条绣着云纹的系带，是曦言亲自帮他系上去的。当时没仔细看，现在远远瞧着，竟然觉得这套衣服有点好看，相比平时，多了一种温润之感。 看着他身上处处和自己有关的痕迹，曦言顿时有了一种自己把云白从散仙变成自己家养的成就感，连带着脚步都有些雀跃。 她从他身后冒出个头，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有哪里不习惯吗？”曦言问道。 墨昀摇了下头，目光落在了满院子的东西上面。 曦言自然也看到了，她将手虚握成拳放在嘴唇前咳了咳，“那个，这些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你能用得上的，并不是什么没用的东西。” 她说着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 这个盒子被特意堆在了所有盒子的正上方，包装精美，还好生绑了一根礼带，一看就是里面最有价值的。 曦言将盒子的上层抽开，从里面将东西拿出来。 “比如这个。”曦言本来猜测应该是本功法，正要解说，只见翻开的那一面上，上面用烫金的大字写着——春宫图（魔宫不外传典藏版）。 曦言：！ 曦言像被烫到一般，刷地一下将盒子盖了回去。 曦言异常的反应引起了墨昀的注意，问道，“怎么了？” 曦言连忙摇头，紧紧抓着手里的盒子，指头抠出了三室一厅。 墨昀伸手去拿，“是什么？” “不是说我用得上？” “没，不是……”曦言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快速将手一缩，但无奈墨昀动作比她快，曦言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盒子便已经到了墨昀的手里。 瞒是瞒不住了，曦言捂住脸，辩解道，“这个……是她们拿错了，跟我没有关系。” 墨昀将盒子打开，看到东西后身体也是一僵，但他向来表面功夫了得，很是淡定将盒子收了起来，说道：“公主用心了。” 曦言：“……” 都说了不是她了。 她急慌慌转移了话题，“我、我帮你收拾收拾。” “不急。”墨昀站起身来，俯身凑近她。 曦言原本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此时退无可退，被墨昀困在了他和石桌之间。 曦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睫毛颤了颤，声音紧张地问道，“怎、怎么了？” “公主送我的东西，我不能白拿。”他的眼睛里似有笑意，气息沉沉地压过来，好看的眸子里甚至有一丝勾人之意。 他声音低哑地问道：“公主殿下，想要我怎么报答？” 第31章 31 曦言是他的 墨昀离得很近, 曦言伸手推了推，这个距离，她只要往前一动, 两个人就能亲上。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墨昀的嘴唇上，很薄, 颜色昳丽, 要是这么亲下去……她应该也不会亏？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曦言感觉脑子里热烘烘的, 连忙移开了视线，落在墨昀胸膛上的手也心虚一般收了回来。 “这、这些是赠礼。”曦言说道，“不需要回报。” “不需要吗？”墨昀的声音里似乎有着深深的遗憾, “我还以为……” 他笑了一声，直起身来，像模像样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我要清白不保了。” 曦言：“……” 刚刚这样子，到底是谁要清白不保啊！ 被墨昀这么一打岔，曦言差点连自己过来的目的都忘了。直到临走前才想起来，别别扭扭道，“那个，你要是听到什么流言, 不要理他们，他们就是太无聊了, 才会乱传一些没有根据的东西。” 说完曦言也不敢再停留，仿佛身后有人赶她一般快速跑掉了。 直到跑回去, 曦言才想起来, 竟然忘了把那本春宫图偷偷带出来毁尸灭迹了。不过想来即使她不毁尸灭迹，墨昀之后也会毁尸灭迹，她是断然不会再回去尴尬一次的。 曦言走后不久, 司其便联系了墨昀。 司其生辰那天忙得团团转，又是各种事情凑到一起，也就没留心墨昀，还以为他自己走了，这会有空了就来关心一下他的去向。 墨昀坐在椅子上，周围摆了一大堆用材讲究、雕刻精致的盒子。 司其从联络石的影像中模模糊糊瞧见了，不禁问道：“你在哪，旁边的盒子是什么？我怎么瞧着有些面熟。” 墨昀闻言站了起来，饶有兴致给他介绍，“北域极寒冰草，六界奇珍异物里有记载，采后需要用特制的寒冰盒保存。” 墨昀特意给了寒冰盒一个特写：“十株。” “还有这个……” 墨昀一一数过来。 司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些东西虽说确实稀有且价值连城，但墨昀是谁，他是天宫太子，根本不缺奇珍异宝，他平时更不会炫耀这些，现在的行为便显得格外诡异且不同寻常。 司其道：“你去挖宝了？” 墨昀重新坐了回来，给自己悠闲倒了杯茶：“没有，有人送的。” 司其：！！！ 还有这种好事，怎么就没人送他呢。 想到那天在山谷看到的事情，他的心里浮现出一丝猜测，问道：“谁呀，这么大方。” 墨昀面上表情不显，语气却有一丝上扬：“我未来的太子妃，魔族的曦言公主。” 司其：“……” 果然，他就知道。 只是没想到墨昀平时看起来颇有风骨气度，软饭竟也吃得这般……这般自然。 “你现在在魔宫？”司其好奇问道，“魔宫长什么样，是不是有点阴森可怕，你晚上睡得着吗？” 也不怪司其这么想，魔君威名在外，外头关于魔宫的传言也大多很是可怕。毕竟魔宫这么一个地方，住着整个魔族唯一一个魔尊和三个金魔，谁想想不得害怕得瑟瑟发抖。 墨昀反问道：“听说花护法又去仙域了，她来找你了吗？” 司其：“……” 想到仙域现在关于他和花影满天飞的谣言，司其咬牙切齿掐断了联系。 相比天宫的金碧辉煌、仙气缭绕，魔宫算是低调的奢华。 魔域混乱了数万年，魔君统一魔域后，百废待兴。魔宫也是新建起来的，细节处没那么讲究，但是墙上镶的，顶上挂的，处处都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宝物。 外面抢破头的赤炎石和蓝灵珠在魔宫就当发光的彩色夜明珠用。 这是墨昀第一次来魔宫。 他和曦言虽然定亲已久，但之前压根没见过面，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婚约，两人向来都默契地无视了它。 要不是两人头顶上都还有长辈压着，且这场婚约牵扯甚大，说不定这个婚早就退了。 墨昀现在反而开始庆幸起来。 曦言从墨昀这边回去后，先去看了曜月。 文护法守在曜月身边，时不时做一下记录，看见她进来，饶有兴致吹了声口哨：“我们曦言小殿下回来了。” “我听说，你带回来一个男宠？” 曦言已经懒得解释了。 文护法从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包药粉，“叔叔没什么贺礼可以送，这个给你。” “啥？”曦言并不敢接，就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东西。”文护法将东西往她手里一塞，意味深长道，“增加男女情趣的。” 曦言手一抖，药粉掉了下去。 她将东西捡起来塞回他手里：“文叔叔你留着自己用吧。” 文护法又塞回去：“我一个老人家……” 话没说完，被曦言抢白，“老人家才需要用啊。” 文护法：“……” 可以，出去一趟出息了。 虽然文护法自称老人家，但他看起来其实一点都不老，反而眉清目秀，看着十分年轻。他穿着一身松绿色长袍，头发往后随意的一绑，腰带上挂着一排银针，有些是灵针，有些是毒针，还有一些是暗器，密密麻麻，看着十分瘆人，是魔宫最不好惹的一个人。 曜月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妖族的觉醒时间不定，短的半天就能觉醒完成，但多是不太厉害的天赋，长的可以长达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他恢复了原身，变成一只白虎躺在床上。他的体型和骨骼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尾巴也比以前长了不少。等他觉醒完成，想必样貌也会有所改变。 就是不知道得等多久。 曦言看望完曜月回去，天色已经黑了。 往回走的时候，曦言听到了几个侍女的议论。 “云公子练剑也太好看了，难怪仙族话本都喜欢写剑修呢。” “是啊，修为也很高，听说已经是真仙了。他和公主差不多大吧，难怪公主能看上他。” “那是，公主可是和月公子一起长大的，月公子这么好看，公主眼光当然高。” “月公子到底怎么样了啊，我给他缝了一个香囊，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 “你排队吧。”另一个侍女说道，“想送月公子香囊的人魔宫都快装不下了……我就不一样，我最喜欢冷护法。” “等你能打败冷护法的那一天，他大概就能正眼看你了。” “你们在想什么，等我能打败冷护法的那一天，那我不就和花护法一样出去浪了么，一棵树哪有一片森林广阔。” “哈哈，那我这几个全都要……” 几个人打着趣走远。 曦言看向她们走过来的方向，凝神听了一下，拐了个弯，往后边的一片树林走去。 墨昀果然在那边练剑。 他没有用法力，但是剑法十分凌厉，有如寒霜的剑意扑面而来，曦言远远站着，脚底下都感觉到了凉意。 一套剑法结束，墨昀收剑入鞘，回头，看到曦言就站在不远处。 她穿了一身粉色，裙摆上是大朵的桃花，额前坠着银色的发饰，站在一棵树下等他。 这让墨昀想起了百年前，他第一次和曦言差点撞上的时候。 他记得当时是一个仙族的节日，他去了一趟飘渺山。晏回神君知道他孤身一人，便将他留了下来。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了。 墨昀不喜欢应酬，更何况这是在飘渺山，他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和晏回神君的关系，便在客人到达之前去了后山，找了个地方练剑。 休息的时候，隔着一段距离，他听到了鞋底碾在树叶上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了小镜子的声音。 “你今天来得巧了，你未来的夫君墨昀也在这里哦，你们还没见过面吧，我介绍你们认识怎么样。” “小镜子，你都在想些什么呀？”一道娇俏的女声轻哼了一声，“我才不可能嫁去天宫，当魔族的小公举不好吗？除非他肯入赘，这样的话……” 她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思索的样子，“那我勉强考虑一下吧。” 她认真道：“我家里家大业大，择偶标准很严的。” 小镜子好奇道：“有多严？” 曦言摊手，“我也不知道，总之很严格就是了。” 墨昀抬头，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想到她大言不惭的话语，墨昀嗤笑了一声，从反方向离开了。 如今，还是同样的人，想起之前的一幕，竟会觉得，这么说话的人……其实有点可爱。 他的指尖微微捻了一下，朝曦言走过去。 曦言觉得，云白刚到这里，肯定会不习惯，她应该表现得热情一些，让他感觉到宾至如归。之前没有准备，她一会要连夜做个计划出来。 她在墨昀走过来的时候凑上去，用商量的语气问道：“我带你逛一下魔宫怎么样，带你四处熟悉熟悉。” 墨昀没有拒绝。 曦言第一次给人在魔宫内当导游，这个人还是通过她的智慧和努力拐回来的，曦言有些雀跃。她一边带着墨昀往前走，一边挨个给他介绍魔宫内的花花草草和周围的宫殿。 绕过一座假山，前面是一片水塘，水塘上架着一座拱桥。 曦言拉着墨昀踏上去，水塘中原本懒懒散散的睡荷一朵接着一朵竞相开放，等他们走过去了，花便又合了起来，变回原来的模样。 魔族水质特殊，普通的荷花没法成活，这是魔族特有的魔莲，和凡间的睡荷长得很相似，却又不太一样，典型的就是它们很懒，除非心情好，否则是绝不开花的。 曦言和魔宫的花花草草们混得很熟，而且经常喂它们吃东西，魔君和几个护法则是因为实力强大，它们怂，除了这几个，其他人走过去，这池子魔莲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墨昀也是第一次在玉简以外的地方见到魔莲这种植物，在曦言期待的目光中，重新走上了拱桥。 满池的魔莲尽数开放，甚至比之前开得还要艳丽。 曦言看得稀奇，小声嘟囔：“这群喜新厌旧的家伙。” 墨昀看向桥下，每一朵花都竞相舒展，将花瓣展开到最大，极尽所能地表达对他的喜爱。就连曦言都凑了过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们开成这样呢。” 她看向墨昀：“难道它们还看脸？” 墨昀弯了下唇，顺着说道：“那它们肯定最喜欢你。” 曦言愣了一下，脸蓦地就红了。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其实在魔域不太能看到月亮，只能感觉到一层朦胧的光从天幕晕透下来，模模糊糊，不甚清亮，却多了一层意蕴。 曦言想起什么，拉住墨昀往前面走：“带你去看幻婀树，就在前面。” 幻婀树长在魔宫一条最显眼的路上，在月光的映照下，一棵银色的大树散发着莹莹白光。 曦言走过去，和它打了招呼。 幻婀树伸出一根树枝，在曦言颈边挠了挠，曦言被逗得哈哈大笑，边跑边躲：“痒。” 这棵幻婀树在曦言不到百岁的时候就移植到了魔宫，如今曦言五百多岁，算是曦言从小的玩伴。 曦言一声招呼没打就离开这么久，幻婀树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继续朝她伸出枝桠，曦言往旁边一偏，刚好墨昀也停下脚步，曦言一头便撞到了墨昀怀里。 她急急忙忙蹦开来，墨昀扶住她，抬眼看向这棵幻婀树。幻婀树像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盯住的学生一般，一下子怂了，枝桠也收了回去。 甚至讨好地将银色换成了一树粉红，在两人身上落了一身粉红色的花瓣。 墨昀：“……” 曦言“咦？”了一声，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幻婀树这么怂的模样。以前就算父君在，也不见它这么怂的，难道是因为云白是陌生人？ 墨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魔晶喂它。 幻婀树拿树枝一卷，很快将魔晶卷走。 幻婀树吃到魔晶，兴奋地摇了起来，满树粉红色的花瓣一抖一抖，发出好听的韵律，像是某种乐器弹出的乐曲，非常动听。 两人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曦言以前常做噩梦，而幻婀树能发出好听的声音，让人沉浸其中，织出美梦，曦言便时常来这里听幻婀树的曲子，总能睡一个好觉。 曦言问墨昀：“你觉得魔宫怎么样？” 墨昀说：“很好。” 曦言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那你留在这里好不好，我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想去哪我也可以陪你去。” “明天我可以带你去魔宫外面转一转，还有之前答应你的，带你去喝果酿，我知道哪里的最好喝……” 曦言滔滔不绝地说着，似乎想一次性将魔族的好东西都带他去看个遍，好让他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墨昀的心中涌动起一种难言的感觉。 从小到大，曦言是第一个会像现在这样，将所有好东西捧到他面前，耐心来……哄他的人。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叫云白的散仙，可能他早就答应了下来。 但他不是。 回去的路上，墨昀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她事实——他是墨昀，和她有婚约的天族太子，而不是什么散仙。 他不想再骗她。 然而，这句话堵在嗓子口，想告诉她，又害怕告诉她。 他不想失去现在的一切，包括他的未婚妻。 曦言是他的。 但她迟早会知道真相。 墨昀迟疑着，他不确定曦言现在对他的好感是源于她对他的错认，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他就是他，和他是谁无关。 两人快要分开之前，墨昀叫住了她：“曦言。” “嗯？”曦言回过头来。 “其实，我有件事情瞒了你……” 曦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得眉眼弯弯。 她当然知道云白有事情瞒着她，因为云白肯定是个假名字。 难道他终于愿意向她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真名了？ 曦言期待地看着他。 墨昀对上曦言的视线，曦言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兴奋，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 青桃也在这时候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曦言和墨昀都在这里，她高兴地走了过来：“公主，云公子，青桃正要去找你们。” 她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套做工精美的衣袍：“云公子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我先让人把公主特意叮嘱过的白色加紧做了出来，云公子明天就可以穿。” “特意叮嘱过的……白色？” 青桃的这句话让墨昀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可疑的猜测。 青桃点了下头：“云公子不是最喜欢白色吗？” 曦言将托盘接了过来，递过去给墨昀：“这些衣服都是给你做的，其他的应该明天能做出来，到时候再给你。” 墨昀看着托盘里的白色衣袍，想起青桃说的那句“云公子不是最喜欢白色吗”，突然觉得这个颜色有些刺眼。 他的衣服里确实有白色，但是白色的并不多。他对衣服的颜色并没有特殊的偏好，经常是抓到什么颜色就穿什么颜色。或者会根据场合选择不同的衣服。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他在曦言历练期间也并没有表现出对白色明显的偏好，只是顺便穿过几次。如果只从穿衣服的次数上来说，青色的衣服才是他穿得最多的。 而他去见云涧的那天，云涧就穿的白色。 墨昀的心情蓦地沉到了谷底。 他将托盘接了过来，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白色。” “我就是知道嘛。”曦言邀功般说道，“你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明天还有其他的。” 墨昀没有回答“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只说了一句：“谢谢。” 他现在无比的确定，曦言就是将他认错了，将他错认成了云涧。 不管是她之前的口误、这次白色的衣袍，还有一直以来，她对他散仙身份的深信不疑……无数的证据都在告诉他这件事情。 在扶幽山的时候，她明明有机会和真正的云涧相见，但是被他阻止了。 云涧说他们只见过一面，而且是他单方面见过曦言，曦言对他并没有印象，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曦言的表现却并不是这样。 要么就是云涧有所隐瞒，要么，就是他们之间还发生过连云涧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墨昀不由得想起了小镜子经常写的话本。 小镜子喜欢写话本，每次出书总会给熟人送过去，墨昀那里就堆了很多小镜子写的话本。他无事的时候也会翻开来看，其中就有英雄救美结果美人认错人的桥段……他并不知道曦言和云涧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有过怎样的纠葛，这样未知的感觉让他从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浓烈而又无法排遣的情绪。 如果她对他的感情全部都建立在他是云涧这个前提上，眼前的一切，都会因为他说出真相而化作泡影。 真正的云涧就在扶幽山等着她。 墨昀捂住自己胸口的位置，很疼。原来那里，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被眼前的人牵动着。 他接走了曦言递过来的衣服，曦言并没有立刻离开，转而问起了之前被打断的话题：“你刚刚说，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 她歪头看着他，似乎很期待他口中的答案。 脑海中心绪翻涌……墨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掩下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白白告诉你的话我太吃亏了。”墨昀尽量声音平稳地说道，“等你兑现完你前面说的那些承诺，我就告诉你。” 这么说，至少短时间内他是不会走了。 曦言高兴还来不及。 “这有何难，本公主肯定说到做到。”曦言伸出一根小指头，朝他勾了勾，“那，一言为定？” 曦言抬眸看向墨昀，溶溶月色下，他的眸子里似乎藏了很深的情绪，又似乎只是错觉。 他伸手，勾住了她的指头：“好，一言为定。” 第32章 32 你到底是谁 墨昀暂时在魔宫住了下来。 他年龄本来就不大, 再加上星盘的预言，对于这个自己本来就没有付出过多少感情的儿子，天君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 并不希望墨昀插手天宫的事务，所以在天宫, 墨昀至少表面上看起来, 是没事干的。 他要是能一直留在外面不回去, 其他仙不说，天君天后肯定是欢喜的。 唯一苦恼的是墨昀所在的晨明殿的仙官。 本来墨昀说的只是去一趟落庭山，结果现在呆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回自家主子，这让他们不得不忧心自家主子的安危。 远的不说，已经诞下嫡子的天后就将墨昀这个太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在天宫的时候还好说，天后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到了外面，殿下遇到的暗杀还少吗？ 然而，即使他再忧心忡忡也改变不了墨昀的决定。 相比较而言，墨昀住在魔宫说不定比住在天宫还要安全一些。 魔君没有后宫, 子嗣只有曦言一个独女。 除了魔君和曦言，魔宫内还住着魔君精挑细选的四个心腹, 也就是魔族的四大护法。其中，文护法热衷于搞研究, 经常琢磨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将药炉附近弄得鸡飞狗跳，最后几乎都是殷护法来收场。 花护法热衷于泡美男，除非魔宫有大事, 否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在外面，只有被人缠得不行了，才会躲回魔宫住几天。 此外就是冷护法。冷护法人如其名，对人非常冷淡，除了魔君的吩咐，基本上谁也不搭理。平时除了完成魔君交代他的任务，就是找地方修炼、修炼、修炼，还是修炼……或者打架、打架，继续找人打架…… 要说花护法有没有怕过谁，这个人必须是冷护法。这人不解风情撩不动，还能为了找人陪练天天追在她后面，雷打不动，赶也赶不走，严重影响她生活质量，而且，最后总是以花护法被迫陪练收场。 她堂堂魔族护法，金魔，竟沦为陪练，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唯一比较有人情味的是殷护法。殷护法是爱操心的性格，脾气好、管得多，魔宫一堆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上都是殷护法在管，只有决定不了的，才会上报给魔君裁决，是魔宫当之无愧的主事老大。 在成为魔宫护法之前，殷护法和文护法就是魔域最大匪帮组织的头目，殷护法负责组织内各项事务的操持，文护法负责出去打架。到了魔宫也是这样，殷护法的修为虽然是四个护法里面最低的，但其他几个不想处理这些俗事的护法基本上都听他调遣。 墨昀到魔宫不久，便将魔宫几个重要人物的品性、习惯都摸清楚了，倒是相比天宫简单很多。 青芃和小毛球都在养伤。小毛球这次受的打击不小，看起来蔫蔫的，又伤了腿，哪也不能去。好在它长得可爱，侍女们都很喜欢它，每天抱它出去遛弯的人都排到下个月了。 青芃伤到了翅膀，被送到文护法那里调理，同样过着苦逼的养病生活。 曦言答应墨昀要带他去魔域逛一逛，第二天一大早便坐在了两人住处之间相隔的那一道围墙上，朝墨昀勾手指：“走呀，本公主带你出去浪。” 墨昀站在廊下回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曦言笑了一声，从围墙上跳下来。 两人招来一朵魔云，避开魔宫守卫，一大早出了魔宫。 相比仙气飘飘的仙域，魔域的天色要显得阴暗不少，这里的植物也大多不是绿色，而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树木都能找到。 因为魔族并不需要长时间的睡眠，一大早魔城的街道上行人已经络绎不绝。 曦言站在云上，从上往下给墨昀指整座魔城的大小。 “这是我父君在魔域拿下的第一座城。从这里开始，一直打到第十城。” 曦言说话的时候，言语间都是对自己父君满满的崇拜。 对魔域的人而言，魔君就相当于救世主。一个地方如果混乱无序，弱小的人就会活不下去。 魔域以前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混乱无序、恶煞横行。而那些恶人，现在基本上都被魔君杀干净了。这也是为什么小说里魔君陨落之后，魔族会快速败给仙族，因为魔君确实杀掉了很多有实力但是该死的人。 从整体实力上来说，现在的魔域是比不上仙族的。如果不是魔君的威慑，天君说不定早就朝这里下手了。 曦言一边控制方向一边给墨昀介绍。 站在同一朵云上其实是很亲密的行为，一般只有带完全不会飞的凡人，或者两人关系十分亲密的时候才会这样做。曦言站在前头，怕站不稳摔下去，便一只手拉了墨昀的袖子。 墨昀任她拉着，见她张望一番后，在一个巷子前停了下来。 她指着前面一处酒肆：“就在这里，这里的果酿超好喝的，我们之前喝过的婆娑酿就是这里买的。” 两人走到门口便有一个少年模样的魔族迎了出来，行了个不太端正的礼，说道：“公主，你都好久没来了。我娘知道公主最喜欢婆娑酿，特意给公主留着呢。” 曦言扔了一袋子魔晶过去：“替我谢谢你阿娘，阿阮，先上两坛子果酒，剩下的我带走。” “公主你稍等，我马上上酒。”被称作“阿阮”的少年高兴地进去，一转身还能看见从衣服里钻出来的一条毛茸茸的棕色尾巴，一甩一甩，显示主人的好心情。 墨昀看了眼，应该是妖族和魔族的混种血脉。 混种血脉不管在哪个种族都不受欢迎，尤其是在妖族。因为妖族只有血脉越纯才越容易觉醒血脉天赋，这些和其他种族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就是不受欢迎的，只是没想到曦言和这个少年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 但墨昀随之又觉得了然。 他一直听说魔君和曦言公主在魔族颇受尊崇，大家自然觉得是因为魔君实力强大。魔族慕强，如今神族已经纷纷陨落，魔君是如今当之无愧的六界第一，连天君都要避其锋芒。 但是看着四周闻讯而来挤在各处拼命和曦言挥手打招呼，甚至挤在窗户外不肯走的魔族，墨昀又觉得或许还有她自己本身的原因。 少年很快便搬了两坛子酒进来，剩下的婆娑酿则放在旁边，等着曦言装进乾坤袋。 曦言将酒坛上的酒塞拿开，周围顿时酒香四溢。 曦言拿着坛子递到墨昀鼻子边上：“闻一闻，是不是很香。” 墨昀点头：“确实很香。” “不骗你吧。”曦言先给墨昀倒了一杯，给自己也满上，和他碰了一下，“尝尝？” 墨昀端起酒杯，放在嘴中尝了一口。 先是一股淡淡的果子清香混着酒味，然后酒香逐渐浓郁，到嗓子口时已经有了醉人的味道。 “怎么样？”曦言看着他，眼睛发亮。 “很不错。” 两人边喝边聊，那个叫做阿阮的少年又拿了糕点和零嘴上来，就在旁边看着，尾巴一摇一摇。 墨昀意识到曦言在魔城是真的很受欢迎，所有人看见她都脸上带笑，曦言要是冲哪边多看一眼，大家就要纷纷争论公主看的是谁，甚至为此吵起来。 他的指尖轻轻捻过酒杯，将心中异样的感觉压下，慢慢陪她品酒。 从酒肆里出来，曦言又带墨昀去魔城最大的集市上逛了一圈。曦言财大气粗，只要是墨昀没见过或者多看了几眼的东西都会买下来，装在一个乾坤袋里，将乾坤袋系在了墨昀腰间。 墨昀身上饰物不多，一个是曦言送她的防身法器，一个是她刚刚给他系上的乾坤袋。 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曦言命人给他准备的。 这种温柔就像细雨，无声地渗透，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渗入骨血，让人难以放弃和割舍。 从魔城出来，两人去了魔域一座最高的山峰。山上天气寒凉，山顶尤有落雪，一片雾气蒙蒙，站在山顶之上，可以俯瞰大半个魔域。 曦言指着南面某个位置，“你看，那就是魔宫。” 曦言望着魔宫的位置，对墨昀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其实住在飘渺山，那时候我很久才能见我父君一面，每次见面都很匆忙，但我知道他在干一件大事。” “我在飘渺山住了十年，被我父君接回了魔宫，他告诉我，从今以后，那里就是我的家。” 曦言小时候身体非常不好，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去，是她父君一次次将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来，让她健康平安活到这么大。 甚至她觉得自己的父君会选择去当魔君，说不定也有她的关系在。因为曦言当时的身体，除了三清盏，几乎无药可医，而天君不可能轻易将三清盏交出来。 如果说她有什么愿望，就是守住自己的父君，努力留住眼前的一切。 她问墨昀：“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墨昀说：“没有想过。” “那现在想呢？” 墨昀回过头来，半响后说道：“以后告诉你。” 两人在山顶呆了一会，便准备离开了。离开之前，曦言感觉四周似乎有些寂静得可怕，墨昀将她拉到身后，小声道：“有埋伏。” 与此同时，九宵剑从他的手上飞出，带着寒意朝前面劈去，几个妖族从前面藏身的地方飞出，出现在他们面前。 面前的妖族一共六个，从气息来看，修为至少都是大妖。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一身暗红色衣裳的蜘蛛精，她的身材尤为纤细，发帘如蛛网一般缠在额头，看起来危险至极。 蜘蛛精用手指妖娆地绕了下自己的头发，风情万种地说：“公主殿下，我们妖王有请，麻烦和我们走一趟吧。” 她用的是比较客气的语气，但是透漏出来的意思却是不容拒绝。几个妖挡在两人前面，明显是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曦言从墨昀身后出来，将他挡在了后面，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魔域撒野，是不打算活着走出魔域了吗？” “哎呦，小公主，那我可太害怕了。”蜘蛛精呵呵笑了两声，突然话锋一转，“小公主不会还不知道吧，魔族的顶梁柱，你的父君，怕是活不久了。” “你们魔族除了魔君和四个护法，其他不都是废物吗？” 曦言的拳头顿时一紧：“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小公主真的不知道吗？要不是我们得到确切的消息，我们也不敢来魔域冒险呀。”蜘蛛精仰头大笑，笑够了才说道，“不过呢，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们只是邀请你去妖庭做客，顺便让魔君把我们王上的侄孙还回来罢了，不会伤害你的。” 他们想要曜月。 魔宫只有曜月一个妖族，她口中那个王上的侄孙只可能是曜月。 “你做梦。”曦言说道。 蜘蛛精的眼神陡然危险：“看来公主是不配合了。” 战势已经一触即发，墨昀拦在曦言前面：“我拦住他们，你先走。” “一起。”曦言说道。 曦言不可能将云白扔在这里自己逃走。他们不敢杀她，但不一定不会杀云白。 云白还是真仙，这些妖族修为最低都是大妖，而且有六个，云白根本不是对手。不管是一起离开还是留下，他只有和她呆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事实上，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朝魔宫传了信，只要拖一拖时间，很快会有人来接他们。 蜘蛛精似乎猜到了曦言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道：“公主不会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吧。” 她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欠扁地说道：“不会哦~~” 曦言面色一变，她抬头，发现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灰色蛛丝网。 这张蛛丝网下，所有能对外联络的术法都仿佛失效了一般，消息根本传不出去，这也是蜘蛛精觉醒的血脉天赋之一。 曦言拿出光影石，然而不管她怎么动作，光影石都毫无反应，就连她想发信号弹，也在升空之前被这张蛛网截住，然后吸收了。 对方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给她求救的机会。 蜘蛛精得意地笑了声：“小公主，动起手来容易受伤，不如束手就擒呢。” “你休想。” 曦言面色凝重。 她没想到妖族竟然胆子大到敢到魔域来劫她。 “小公主不配合的话，我们就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蜘蛛精说着，一边出手如电，蛛丝密密麻麻地朝曦言这边网了过来。 墨昀拦在前面，九宵剑迅速变大，朝蛛丝斩去，顺着蛛丝直取蜘蛛精要害。 蜘蛛精原本并没有将墨昀放在心上，毕竟看骨龄，两个都是小崽子，随便就带走了，直到九宵剑的剑锋一路往前差点划破她的喉咙，她才正色起来，惊道：“你是谁？” 如果当初他们好好审问去劫过曜月的蝙蝠精，也不至于不知道墨昀的身份。可惜蝙蝠精当日从墨昀手上逃走，刚回妖庭，便被向来和自己不对付的熊妖上了几句眼药，被嗜杀的妖王以办事不利直接杀了，以至于他们压根不知道墨昀的事情。 墨昀的修为也是上仙，而且他是剑修，经常越级作战，非常难缠。 交上手后，他们才发现墨昀非常难对付。本以为几招就能拿下，结果他们六个妖族一起上，过了数十招，对方竟然还没倒下。 曦言催动法术，唤出了龙魂，朝着空中的蛛网咬去，然而被咬到的地方马上就会被修补，这张网就像水波一样，不管怎么咬，它都不会破。 除非，杀了蜘蛛精。 这几个妖族修为最低都是大妖，几万年的修为，蜘蛛精更是觉醒了血脉天赋的妖族，她的蛛网能将敌人包围其中，并且随时放出蛛丝帮助队伍辅助作战，防不胜防。 光靠她和云白根本没有胜算。 曦言的修为相比其他人太低，操纵龙魂很快就有点力不从心。墨昀挡在她前面，承受了绝大部分的攻击。 这时，曦言突然听到了旁边一声极轻的闷哼，虽然极力压制住了。曦言瞬间看了过去，看到墨昀嘴角溢出的血丝，心中一瞬间气极怒极。 其他大妖都是上万年修为，而且六个围攻一个，曦言根本帮不上多少忙。他们对曦言可能还有所收敛，不敢伤她，对云白却全部都是下死手。 简直欺人太甚。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曦言看准时机，在熊妖再一次攻击过来时，放弃了任何术法的抵抗，直接冲着熊妖冲了过去。 熊妖也吓了一大跳，虽然他们奉命来抓曦言，但是妖王给的命令是将人请回去，好好招待，不能让曦言受伤。为此不惜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天罗蜘蛛。 他们的目的不过是用曦言换回原本就属于他们妖族的曜月，并且试探魔君的病情。根据他们得到的消息，魔君的身体早在几百年前就出了问题，如今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在这种情况下，魔君不太可能为了一个外族人和他们妖族大动干戈，最后的可能就是放弃曜月。 而且这次，仙族也会站在他们这一边，他们才敢这么来试探。 但他们并不敢真的彻底惹怒魔君，谁也不知道一个疯了的魔君能做出什么。只要魔君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敢去踩魔君的底线。 然而，这时候想再收招已经来不及了。 曦言的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招若结结实实打在曦言身上，曦言……必死无疑。 曦言自然不是来寻死的。她的眉心有一道晏回神君的魂印，若她遇到危及生命的险境，魂印会被触发。晏回神君作为现今六界最有资历的老神君，挡下这么一招自然不在话下。同时，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会被晏回神君的本体知晓。 这样，消息就传出去了。 这里和魔宫离得并不算太远，他们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等到魔宫的救兵。 这是曦言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曦言彻底撞上熊妖的风刃掌之前，一道身影几乎是瞬移过来挡在了她前面。 两人被熊妖的这一掌打飞出去，墨昀挡在前面，挡住了所有的攻击，胸口几乎被这一掌贯穿。 墨昀摔在了曦言身上，血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涌出。 血色染红了曦言的眼睛，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嘴唇颤抖得厉害，结结巴巴地问道：“云、云白……你怎么样……” 曦言抖着手想从乾坤袋里拿东西，因为手抖得厉害，连着两次都没有成功。 “我没事。”墨昀虚弱道。 “怎么会没事！”曦言终于找到了乾坤袋里文护法拿给自己保命的乾清丹，她将丹药喂给墨昀，看着他吃下，这才转过身来，直接用刀子抵住了自己的脖颈，对周围围着的六个妖族说道：“想带我走是吗？” “马上去找一个医倌过来，我要看到他没事，否则我立刻自杀。你们刚刚也看到了，我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 “我父君只有我一个女儿，要是我死了，你们觉得，我父君会放过你们吗？” 几个大妖确实被曦言这一手吓到了。他们只听说过魔君是个疯子，没想到魔君的女儿也不遑多让，刚刚竟然说寻死就寻死。他们就是劫个人而已，本来想的是埋伏起来打晕带走，避免直接冲突，谁知道被发现了，不得不动手。 但是，他们也没打算杀她呀。 他们来魔域本就是偷偷隐藏行踪来的，若是此时贸然到城里去找医倌，时间太久不说，太容易暴露了。 两方僵持，曦言将刀子往前送，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他们是真的被吓怕了。 疯了，简直是疯了。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曦言身上，并没有注意旁边墨昀的变化。 他的视线触到曦言脖颈上那抹显眼的红色，目光恍惚了一瞬，褐色的眸子有一瞬间变得极为浅淡，紧接着，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种极致危险的感觉在四周蔓延，让几个妖族陡然生出了被人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曦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感觉眼皮一重，然后刀子被人夺走，倒在了墨昀的怀里。 墨昀抬头望过去，六个妖族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这感觉，比在暴戾嗜杀的妖王面前还感觉可怖，几个大妖甚至连一丁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直接被威压压得跪在了地上，鼻子里流出鲜血。 只有蜘蛛精顽强地抬起了头，哆嗦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六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修为如此恐怖的人，而他们妖族竟然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墨昀开口，声音比之前更沉，带着十足迫人的威势：“你们不配知道。” 他说完，指尖出现一抹银色，如果曦言还醒着，就会发现这些银色的光点竟然和星月优昙几乎一模一样。 他抬起手，银色的光点漫天飞舞，空中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几个妖族已经在天地间化为了虚无。 第33章 33 我见过你，墨昀 曦言醒来的时候, 她已经回到了魔宫，正在自己的床上躺着，文护法就坐在旁边。 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细致地处理过,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完全看不出来她曾经割过脖子。 文护法原本在旁边照看, 见她醒了, 又给她检查了一遍, 这才放心道：“没事了。” 曦言坐起来，往四周望了眼，焦急道：“云白呢？” “在隔壁修养。”文护法站起来, “这次多亏了他。不过你也是的，胆子大了，还敢自杀，我看是我们对你太疏于管教了。” 曦言听见墨昀没事，放下了一半的心，反驳道：“我那是做给他们看的，我很惜命的好不好。” “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曦言问道。 她当时莫名其妙就晕了，醒来就回到了魔宫，莫非是魔宫察觉到了什么, 将她救了回来，总不能真的把曜月送出去了吧。 见她脸色变幻个不停,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文护法说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 我们赶到的时候，妖族已经逃了，只看到你和云白。云白受了很重的伤, 不过你连乾清丹都舍得给他，现在已经无碍了。” 乾清丹炼制不易且材料难寻，关键时刻能抵一条命。文护法找了几千年的材料，总共也只练了三颗，曦言一颗，殷护法一颗，他自己留了一颗。 至于魔君，修为到了他那种境界，乾清丹对他已经没用了。 没想到曦言就这样给了墨昀，不过，从他这次的表现来看，他也确实值得。 交代完后文护法就先走了，曦言迫不及待去隔壁看墨昀。 曦言没受什么伤，真正伤得重的人是墨昀。 曦言进去的时候，墨昀正坐在床上看书。 曦言凑过去将他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又探了脉，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墨昀将书放下，说道：“无碍。” “怎么会无碍。”曦言还记得墨昀当时帮她挡了熊妖的风刃掌，胸口破了个洞，几乎全身都是血，她吓坏了。 那些妖族不敢伤她，对墨昀却未必，招招致命，墨昀支撑了那么久，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公主给的丹药很好用。”墨昀说道，“我确实已经无碍，不过答应了文护法要卧床修养两天。” 墨昀天生神骨，每次被逼到极限时修为都会突增，但是之后连续两天都会进入一种修为被耗尽的疲惫状态，这并不是第一次。 不过，以前每次出现这种情况，事后再回想，总像隔着一层朦胧浅雾，没多少实感，只有这一次，墨昀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所有感受，甚至连自己怎么轻松灭掉六个妖族的记忆都清晰无比。 他看向自己的指尖，那抹银色已经消失了。 他事后翻阅典籍，然而对于他这种情况，就连古书上也没有过记载。 这时，侍女端了汤药进来，曦言看见了，主动走过去将药接了过来，打发侍女出去，自己端着药碗坐在了墨昀的床前。 曦言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吹了吹，等温度差不多了才送到墨昀嘴边。 这是第一次有人服侍他喝药。倒也不是天宫没有服侍的人，只是墨昀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 曦言将药勺放在墨昀嘴边停了好一会，见他看着她沉默不语，以为他不想喝药，像哄小孩一般哄他：“良药苦口，等你喝完了我给你找糖吃。” 墨昀低头喝药，曦言喂完一口，又重新舀起另一勺，吹凉了喂给他喝。 曦言喂得很专注，嘴唇因为吹药的动作被热气熏得很红，她将勺子递过来，身体因为这个动作微微前倾，凑得很近。 墨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动作僵硬地喝下曦言递过来的汤药。 哪怕是幼年期，也没人这么喂过他。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无数蚂蚁爬过，又像羽毛轻轻落在心间，最后沉于他看似平静的面庞之下。 “我自己来。”墨昀说道。 “嗯？我喂得不好吗？”曦言已经喂出点乐趣来了，下一勺紧随而至，“来，张嘴，啊……” 墨昀：“……” 他张嘴，将药咽下去。 两人一个喝一个喂，等全部喂完了，曦言从袋子里变出一颗糖喂给他：“甜的，祛苦。” 糖果正是两人去逛魔城时买的，曦言喜欢吃零嘴，因此买了不少放在乾坤袋里。 曦言拆开包装，直接喂到了墨昀嘴里。 甜味在嘴里化开。 “怎么样，好吃吗？”曦言问道。 “嗯，很甜。”墨昀说。 曦言开心地笑了一下，目光扫过他的嘴唇，后知后觉想到了刚刚自己的指尖不小心蹭到过那里，一瞬间感觉指尖麻麻的，不自在移开了视线。 曦言拿起了墨昀之前翻看的那本古书，说道：“你休息一会，想看书的话，我可以念给你听。” 她将书翻到有折印的那一页，和书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也不认识。曦言不敢置信，觉得自己估摸是拿反了，于是换了一边，依旧不认识。 曦言：“……” 她默默将书放到身后：“我觉得，养病的时候看书不太好，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墨昀压了压自己忍不住上翘的嘴角，说道：“好。” 文护法去外面忙完，本来是想来看看墨昀的药喝得怎么样了，结果还在门外就看到了让他觉得很牙酸的一幕，识趣地走了出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黏糊。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他出了院门，看到魔君站在外面，文护法连忙走了过去：“君上。” 魔君点了下头：“把花影召回来。” 文护法立刻肃了脸色：“是，属下马上去办。” 文护法离开后，魔君走了进去。 墨昀依旧躺在床上休息，曦言坐在旁边看话本，边看边给墨昀讲，讲着讲着自己看入迷了便没了声，等看完了这才回过了神，心虚地将话本翻回去，“我接着给你讲啊……” 她顿了一下，心虚地摸了下鼻子，“那个，我刚刚讲到哪了？” “蛇妖看上了一个凡人，打算将人抢回自己的妖精洞。” “对，没错，就是讲到这了。”曦言连忙接上，“话说这蛇妖修炼千年，终于修出人形，便幻化成了一个貌美姑娘，去了人类的城池……” 曦言滔滔不绝，魔君站在门口叫了一声：“阿言。” 曦言耳朵一动，目光朝门口望去，看到了自己已经闭关好几年的父君。 魔君操手闲闲站在门口，看样子已经在那站了一会。 “父君。”曦言放下话本，几乎是立刻扑了过去。 魔君伸手拍了下女儿的后背，目光朝里面望去，问曦言道，“那位是？” “那是云白。”曦言拉着父君进去，“云白是我出去历练的时候认识的朋友，是一个散仙，很厉害的，也是剑修，以后也是我们魔宫的一份子了。父君你看你有没有时间指导一下他。” 她拉着魔君进去，又和云白介绍道：“云白，这是我父君。我父君可厉害了，而且也是剑修哦。” 墨昀想从床上下来，魔君制止了他：“别动，你躺着，别拘束，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你救了阿言，本君感激你还来不及，不必计较这些虚礼。” “是。” 墨昀是第一次见到魔君本人。 当初魔君还在天宫的时候，墨昀还是一个住在偏远小殿、被人遗忘的仙族幼崽。 后来魔君堕魔，从此活在了大家的传说里。统一魔域后，除了向天君发难索要三清盏那一次，平时很少有人能窥到魔君的行踪。 魔君似乎也很少会出魔域。 只是没想到，传闻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君，私底下也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罢了。 甚至还很平易近人。 曦言给自己的父君倒了杯水，想了想，给墨昀也倒了一杯，端过去亲手递到他手上：“喝点水。” 看着墨昀喝完，她再将杯子拿回来。 魔君瞧着，心情有些复杂。 他对曦言说道，“你先去外面，我看看云白的伤势。” 曦言看了眼墨昀，怕他一个人面对自己父君会不自在。 墨昀点头，曦言说道：“父君，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现在会做饭了，我做给你吃。” “哦？”魔君很给女儿面子，说道，“那就做你会做的，什么都行。” “那我会做的可太多了。” 曦言欢快地跑了出去，扒着门框只露出个脑袋朝里面说道，“你们等着吧。” 魔君笑了声，又摇了摇头。 曦言走后，魔君敛了笑意，走过去将手搭上了墨昀的脉搏，过了一会才收回手。 “我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脱力。”墨昀说道，“多谢魔君关心。” “你不必如此客气。”魔君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见过你，在你很小的时候，墨昀。” 墨昀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今天之前他并没有见过魔君。 至于魔君知道他身份这件事情，墨昀并没有太大的意外。魔君是魔族的君王，他和曦言又有婚约在身，魔君会知道他似乎再正常不过。 在魔君堕魔之前，他们一家以前也是住在天宫的。 曦言先天不足，天生体弱，又是不足月出生，刚出生的时候只能用各种珍贵的药材勉强吊着性命。 但是他们很爱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她。他和妻子甚至一起做了一个决定，这辈子只要曦言一个孩子，将她好好养大，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也要养到她健健康康的那一天。 他们给她取名曦言，曦是早晨的阳光，代表希望，言是言出必行的言，代表他们对女儿的承诺——这辈子倾尽所有，他们也要让曦言和其他仙族幼崽一样，健康.生活，正常修炼。 和朔在天宫的差事本就是个闲职，为此，他经常外出寻找各种灵物和天财地宝。天宫的同僚们都觉得他神出鬼没，在天宫很没有存在感。 他的道侣之涟是一位药君座下的徒弟，她对草木，尤其是药材的药性有很强的感应力，精通药理。曦言出生后，一直都是她亲自调理照顾。 一家三口在天宫的日子原本也是其乐融融。 在和朔和之涟的精心养护下，曦言的身体逐渐有了好转，她不再一直昏睡，每天能有几个时辰保持清醒，还学会了用自己的小短腿走路。 曦言小时候其实很好动，大概是因为昏睡得太久，也为了向父母证明她的身体有变好，总是有点精神了就跟着之涟出去。 之涟在药园里照顾药材，她便自己玩，累了就主动跑到母亲脚下，让母亲抱。 有一次，之涟忙完去找曦言，发现曦言不见了。 曦言从小就非常听话，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也害怕父母担心，从不会离开太远。之涟在附近没找到曦言，一下子急了，赶紧通知了自己的夫君，两人一起几乎将整个药园翻了个遍。 这个药园非常大，天宫一半以上的珍贵药材都出自这个药园，两人找了很久没找到。正急得不行的时候，一个不大的男孩背着曦言走了过来。 男孩眉眼精致，长得十分好看，穿着不起眼的灰色衣袍，只比曦言高了一点点，背着曦言显得很吃力，一步一个脚印，但仍是稳稳地背着她回来了。 曦言趴在他的后背上，呼吸平缓，已经睡了过去。 后来他们才知道，曦言因为看见飞过去的七彩仙鸟，实在好奇，便跟着多跑了几步，结果身体吃不消有些难受，便停了下来。 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药园，而且迷路了。她没办法再走回去，便等着父母来找。最后碰到了这个小男孩。 她那时候已经支撑不住有些想睡觉了，便抓住了他，嘴里一直念着“药园”，也没说清楚，就昏睡了过去。 他费了老大劲才把她背回来。 两人看到女儿好好的狠狠松了一口气，想要好好答谢小男孩的时候，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们当时太担心女儿，注意力都放在了曦言身上，再去找人，已经找不到了。似乎这个人从不曾在天宫出现过。 直到后来，魔君听说天族新立了一个不到百岁的小崽子当太子，看到墨昀的画像，他的脑子里立刻闪过了曾经的一幕。 世界上能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多，墨昀那几年样貌几乎没怎么变，还是个小崽子，只是高了一点，眉眼长开了少许，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对天族全无好感，若非曾经的一面之缘，当初墨昀和曦言的婚约，哪怕有晏回神君和窥天镜的预言，魔君也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情。 是当初的一面之缘让魔君觉得，说不定曦言和墨昀确实是有些缘分的，他且看看，以后反悔了想退也不迟，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会将婚约带回了魔族。 魔君说的这段旧事，因为过去太久，墨昀已经记不清人脸，只是对这件事情有很模糊的印象。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孱弱的小女孩会是曦言。 他模糊记得自己只是路过，然后被一个小女孩抓住了衣袍的一角。 他想扯开，但是害怕用太大力会将衣袍扯坏，还要自己回去缝，左右斟酌一番后，停了下来。 最后因为将她背回去，误了去膳房帮忙的时辰，差点没吃到晚饭。 这大概也是他将这件事记了这么久的原因。 魔君没在这里呆多久就走了，离开的时候问道：“我刚刚听阿言叫你云白？” “此事说来话长。”墨昀顿了一下，“我的身份，君上能否暂时保密。” “怎么。”魔君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想欺骗我女儿感情？” “还是……”想到外头的传言，魔君的面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你喜欢给阿言当男宠？” 第34章 34 总会有办法的 墨昀怔住, 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精彩。 魔君随即哈哈大笑。 真是太有意思了。 魔君回答了他的后一句话，说道：“随你。” 他们怎么谈恋爱他不会管，他也不会去搅和, 但是—— 他转而肃了脸色，“要是让我知道有一天你敢辜负我女儿……” “墨昀, 本君必取你性命！” 魔君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 也没有等墨昀的回答。 显然, 他这句话并不需要墨昀的回应，只是表明他自己的态度。 如果有那一天，他必取墨昀性命。 “不会。”墨昀道, “不会有那一天。”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这样欢喜，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就连他自己，也绝不可以。 曦言很高兴地去做饭了。 她好几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君，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见到人之后，又觉得没什么需要说的, 只要父君好好的在那里，曦言就已经很开心了。 她到了膳房, 除了生火让其他人帮了下忙，其他全是自己亲力亲为, 最后亲手做了自己最拿手的三道菜出来, 还煮了个汤。 曦言尝了尝，味道还行，不算差也不算特别好吃。 她深知自己目前就这个水平了, 也没太勉强自己，摆了个盘，叫了青桃和几个侍女过来一起将自己的三菜一汤都搬了回去。 青桃之前一直外面前等着，好奇道：“公主，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做饭了，闻着好香啊。” “那是，本公主聪明伶俐，做的东西当然也好吃。”曦言敲了下她的脑袋，“学着点。” 青桃笑着说道：“是。” 又朝后面跟着的几个侍女说道：“听到没？都学着点。” 大家不约而同，声音含着笑意：“是！” 曦言：“……” 侍女们太给面子，她都不好意思了。 曦言将东西分成了两份，一份让青桃送去给了墨昀，一份自己端过去给自己的父君品尝。 曦言之前和曜月一起在墨昀那吃了很久的白食，如今墨昀又因为她而受伤，她做了东西肯定得给墨昀送一份，为了让他吃东西不孤单，还差人去把小毛球抱了过去，陪墨昀吃东西。 小毛球虽然在养伤，但这几天被大家喂得油光水滑，除了因为长得太可爱每天被人撸毛，生活可以说非常滋润。 小毛球看见墨昀，很欣喜地将头朝墨昀那边窜了过去，侍女差点没抱住。 在得到墨昀的同意后，侍女将小毛球放到了墨昀怀里。 墨昀抱着小毛球，先检查了它的伤口。 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墨昀又捏了捏它身上的肥肉，有些嫌弃地说：“身高一点没长，腿怎么还瞧着越来越短了。” 主要是越来越胖，已经快要看不到腿了。 小毛球扭了扭，伸出两只爪子趴在了桌子的一角，拿鼻子闻了闻，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属于曦言出品的味道，纠结了一会，在圆溜溜的眼睛扫视了整间屋子，发现曦言不在之后，果断缩回了爪子，趴回到墨昀怀里呼噜呼噜。 不是球球不想吃，主要是球球吃得太多，这一顿要减肥了。小毛球如此想道。 墨昀见状摇了摇头，拿起筷子，认真吃起了东西。 曦言对于自己的厨艺被“亲儿子”嫌弃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让人在院子里摆好桌子和饭菜，邀请自己的父君过来品尝。 对于自己的厨艺，曦言还是有那么点认知的，倒也没期待能靠味觉惊艳自己的父君，只要还是表现自己的一片心意。 魔君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汤，愣了下，说实话，有被自己的女儿惊艳到。 虽然他闭关了几年，但是曦言在外面干了些啥，殷护法早在第一时间和他汇报，也没听说她什么时候研究了厨艺。 所以，魔君早就做好了不管女儿做出来什么东西，他都捏着鼻子咽下去的自觉，没想到，想象中的黑暗料理并没有出现，闻着还挺像模像样的。 魔君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味道甚至还不错。 他丝毫不吝惜对自己女儿的夸赞，夸得曦言心花怒放。 “父君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做。”曦言撒娇道。 “那不行。”魔君说，“我这么漂亮的女儿我可舍不得。” 侍女们都在旁边偷笑。 父女俩其乐融融吃完了饭，一个魔卫走了进来，在魔君耳边耳语了几句。 魔君面色不变，只点了下头让他先出去等着。 “父君要去忙了吗？”曦言问道。 “嗯，一点小事。”他陪曦言喝完了茶，这才告别曦言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魔君的脸色几乎是瞬间便冷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妖族的麻烦，妖王倒是先送了请柬过来。赤荣的说法是手下的人不听话擅作主张，他在妖庭摆了宴席，邀请魔君和公主去妖庭做客，他亲自赔礼谢罪。 赔罪是假，试探才是真。 赤荣本来上位就不正，自己也因此怕死得很，没这个胆子挑衅他，多半是天君的授意。 他们联手，想给他摆一个鸿门宴。 “四位护法已经在无极殿等候君上。”魔卫说道，“几位将军马上就到。” 魔君应了一声，往议事的无极殿走去。 大殿里，四位护法已经全部来齐了，还有几位魔将正在偏殿等待传唤。 从魔宫建立起来到现在，他们很少有来得这么齐的时候，上一次，还是五百年前打算去天宫抢三清盏的那一次。 魔君走了进去。 “你们有什么看法？”魔君问道。 “君上不必理会。”殷护法最先说道，“这些事情由属下来处理就行了。” 外人不清楚，他们却再清楚不过。 魔君的身体早在几百年前就出了问题。 几百年前的魔域，人人谈之色变。能在魔域活下来而且活得好的无一不是狠角色。 魔域盛产炼器矿石，天族并不是没有眼红过，来魔域试探过几次便收了手。因为魔域太乱了，因为乱，仿佛养蛊一样，养出了十几个修为高深的金魔。 他们个个盘据一方，修为高深，无恶不作。没人敢轻易动他们。 几个护法就是那时追随在了魔君身后。身怀流传千古的梦想，凭着一腔热血，决定肃清魔域，彻底结束魔域恶人做主的时代。 每拿下一座城，无一不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魔君更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暗杀，虽然躲过了大部分，但也总有没躲过去的时候。各种毒素、伤口，伤口上又添伤口，旧毒未解，又添新毒，哪怕是魔尊也顶不住。 等到终于完成了他们心目中的伟业，统一了整个魔域，魔君的身体也已经垮掉了。只是被他们死死瞒住了，外面不知道而已。 如今，消息竟走漏了。 赤荣这封请柬就是一种试探。 若魔君的修为不出问题，别说是出入妖庭，就是去守卫最为森严的天宫走一遭，自然也没在怕的。他们不去，便是坐实了魔君身体出现问题的传言。 若是去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埋伏人手、铤而走险。 相比被天族扶植上位的赤荣，天君才更想除掉魔君，若是仙族和妖族联手埋伏，君上这趟凶多吉少。 花影说道：“我会移形换面，由我来扮演君上。你们在外面埋伏，我去赴宴，里应外合，找机会杀了赤荣。若是情势不对……” 花影顿了一下：“你们不必管我，我可以变成妖族混出来。” 花影平时虽然喜欢泡男人，但也并不是没做正事。她极擅长模仿人，不管什么性格、什么种族，只要是她见过的，她都能很快模仿出来，几乎不出差错。她还学过移形换面的法术，演谁像谁。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这个技能其他人都不知道，因为所有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其他人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至少比让君上去冒险要强。 其他人看向魔君，魔君哂笑了一声，“是不是都觉得我快死了，连一个小小的妖王都能威胁我。” “君上，我们不是……” 魔君挥了挥手，“你们去回赤荣，他若诚心想道歉，三天之后，他一个人，到赤水亭来，磕头给我道歉。若是不来……” 魔君“哼”了一声，“十天之内，我必取他首级！” 文护法说道：“以赤荣那怕死的性子，他估计不敢来。还会将妖庭的高手都召回来，将自己团团围住。” 魔君说了一句：“花影……” 花影立刻明白了魔君的意思，转身往外走：“属下定不辱命。” 就像外界都知道魔君的心腹是他的四个护法一样，他们自然也知道赤荣的心腹是哪些人，想要冒充其中一个，对花影而言，并不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极为好色的，她将人提前截杀了，也算替六界除害。 刺杀一个妖王而已，何需君上动手。 花影走后，魔君又将几位魔将叫了进来，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 接下来几天，魔宫的气氛明显变得和以前不一样起来。哪怕曦言对于魔宫的事务并不知情，也能明显感觉到这种变化。 曦言知道，魔宫这几天的异常恐怕都和妖族有关，但是她也知道，她父君的身体出了问题绝不是空穴来风。 小说里，父君就是因为身上的暗疾导致了最后的陨落，因此，曦言才格外担心。 曦言试图找殷护法打探消息，可惜殷护法嘴太严，曦言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曦言不敢打扰他们做正事，便去了隔壁找墨昀聊天。 墨昀看出她心事重重，问道：“你哥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但是骨骼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快要觉醒了。” 顿了下，她说道：“之前那帮妖族就是冲我哥来的。” 殷护法其他事情不肯告诉她，曜月的事情倒是交代清楚了。 曜月是前任妖王白烈的儿子。因为是白虎和狐妖的混血，血脉不纯，很难觉醒天赋，曜月在妖庭并不受重视，平时也没有和妖王的其他儿子住在一起。也因此，在赤荣进行清洗的时候，把他漏掉了，让他逃过了一劫。 听殷护法说，妖王白烈在父君刚堕魔的时候救过他一次，当时妖庭被血洗，父君听到消息后赶了过去，赶上了见白烈的最后一面。 白烈在身死之前将曜月交付给了魔君，还有妖王的妖丹一起。赤荣想夺走曜月就是为了曜月体内那颗妖丹。 要是平时，赤荣肯定没有这个胆子。 但是不知道他从哪得到了魔君身体快要不行的消息，再加上赤荣困在瓶颈期已久，急需拿到白烈的妖丹，助自己突破。 赤荣在妖族本就不如白烈得众妖敬重，他继位以来，一直通过血腥手段的镇压让手下的妖听话，他自己非常清楚，一旦他控制不住手下的妖，他这个妖王也就当到头了，所以卡在瓶颈期是件很要命的事，也顾不得铤而走险了。 再加上曜月觉醒在即。若是让曜月成功觉醒，妖丹的力量被吸收，他再拿回妖丹也无济于事，还会因此多了曜月这个巨大的隐患。所以，他才会选在曜月觉醒之前急急忙忙出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妖王这次下了血本，连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天罗蜘蛛都派了出来，本以为抓一个曦言万无一失，没想到曦言没抓到，其他人也永远留在了魔族。 墨昀知道得比曦言还要更多一点。 根据他的猜测，妖王赤荣极有可能是天君扶植上去的傀儡，甚至魔君的消息也有可能是天君透露给他的。但是天君并不确定消息的真假，故意露给赤荣，想借赤荣的手来试探。 若是应对不当，被天君看出端倪，后续麻烦恐怕还会源源不断。 但是这些都没办法和曦言说，只会让她更加担心。 除了这种气氛的焦灼，魔宫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殷护法依旧忙得团团转，文护法也依旧泡在他的药炉里，除了冷护法和花护法不见踪影，魔君甚至每天还会来陪曦言吃一顿饭。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曦言发现自己的父君和文护法都离开了，只剩下殷护法留在这里继续操持魔宫。 曜月依旧在等待觉醒，墨昀被曦言按在床上休息了两天，终于痊愈。而曦言则开始焦灼地等待。 一连两天，魔君和几个护法都没有出现，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墨昀告诉曦言，他从沐荆那得到消息，赤荣和他的心腹手下突然暴毙，沐荆的父亲白漪趁机起事，如今已经控制了整个妖庭，成了妖族新一任妖王。 沐荆一朝蠢虎飞上枝头成了妖族皇子，现在都要乐死了。 当初赤荣如何上台，如今他就以什么样的姿态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舞台上。 这件事情里，魔君和白漪是盟友，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曦言下意识松了口气。 想到沐荆，曦言觉得，能生出这种傻儿子的，白漪应该也是只老实虎吧。曦言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想看到自己的父君平安归来。 曦言从白天等到日暮，又从日暮等到了月上中天，曦言差点等成了望父石，才终于看到父君和几个护法都回来了。 曦言想要上前，却看到魔君面色一变，接着嘴角溢出了血色。 几个护法跟着变了脸色：“君上。” 魔君若无其事擦了下嘴，似乎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根本不值一提。然而，抬起头，他才发现曦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前面，面无血色地看着这边。 “你们先下去吧。”魔君朝身边的人说道。 几个护法朝曦言那边看了一眼，依言下去了。 “阿言，怎么还没睡。”魔君走了过去。 “在等父君回来。”曦言说道，目光落在了他沾血的嘴唇上，顿了下，问道，“父君受伤了吗？” 魔君伸手抹了一下：“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 说完，他手朝前一伸，只听前面轰隆一声，魔君正前方的树木、假山，甚至连同前面的屋子都被震成了一片废墟。 魔君收回手：“你看，父君一点事都没有。” 他摸了下曦言的脑袋，“去睡觉吧，不要胡思乱想。” 曦言点了下头，走过去抱了魔君一下，这才走了。 几个护法原本躲在旁边看情况，见前面挎了个屋子，觉得这个位置有些眼熟，问道：“冷峙，那是你的屋子吧。” “是。”冷护法看着被震塌的屋子，冰冷的脸上出现一丝严肃和郑重其事，“这是君上对我的勉励。” 他严肃道：“从今天起，修为一日不到魔尊，我便一日不睡觉。” 说完，再不理他们几个，很快飞走了。 花护法和文护法：？ 曦言回去之后，并没有去睡觉，而是找了个地方练习她的九魂鞭。 墨昀找到她的时候，她还在林子里跟自己较劲。 一道飓风袭来，墨昀伸手抵挡，同时右手飞快捏诀：“破！” 曦言迅速后退，同时催动九魂鞭，继续缠了上来。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两个身影一上一下打得不可开交。墨昀陪她过了几百招，曦言逐渐有些力不从心，墨昀抓住机会，用了一个禁锢术将人绑了起来。 “今天练太久了，回去休息。”墨昀说道。 曦言身子还被绑着，只能像个松鼠一样一步一步蹦蹦跳跳蹦到了墨昀身边，“我一会再回去。” 墨昀蹙眉：“曦言，不可冒进。” “我知道。”曦言低下头来，眸子里难掩失落，“我的修为卡在这里已经快一百年了。” “一百年而已，慢慢来，不急。” 曦言并不是一个急躁的人，如果不是知道小说剧情，别说区区一百年，就是过上个一千一万年她也不见得真的着急，但是现在明知父君身体有恙，明知外族虎视眈眈，而她什么忙也帮不上。 其实墨昀知道曦言的修为卡在这里，迟迟不得寸进的原因。魔宫大部分人也知道，只是他们不想曦言有压力，所以选择顺其自然，并没有告诉她。 曦言本是仙胎，却练了魔族的功法。 世间万事自有因果，也有它的运行规律，比如魔君，当初堕魔定是付出了代价的，而曦言没有。 这注定了她的第一次飞升是个坎。 墨昀将她身上的禁锢术解除，伸手将她乱了的发丝理了理，温声道：“今天先回去，明天我陪你一起练。” 墨昀的目光很温柔，曦言看着他，鼻子一酸，眼泪突然“啪嗒”就掉了下来。 墨昀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曦言不说话，过了一会，墨昀听到怀里传来极小声的呜咽声，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墨昀的手安抚地在曦言的后背上轻拍，轻声道：“没事了，阿言。” 曦言哭得不能自抑，像是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终于得到抒发，越哭越起劲。 墨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过了一会，曦言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我很害怕。”曦言说道，“我已经失去了我娘，我不能再失去父君了。” “不会的。”墨昀安慰她，“那些妖族的话不可尽信，说不定只是危言耸听，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即便里面有几分真，我们也可以一起想办法。”墨昀继续轻声安抚，“我认识一个朋友，他家里有很多古书，还有上古神族留下来的记载，我去借过来，我们一起去找有没有魔尊也能用得上的灵宝。” “是你那天看的古书吗？”曦言抽噎着问道。 她记得，她一个字也不认识。 “对。”他抬手，用指腹擦掉曦言的眼泪，“阿言，相信我，总会有办法的，嗯？” 第35章 35 只要墨昀在世一天，必会竭尽所能…… “好。”曦言擦掉眼泪, 平复自己的心情。 对曦言而言，这几天一点都不好过。因为她知道剧情，知道关于她父君的传言都是真的, 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她偏偏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缓了好一会, 啜泣声才逐渐停止。 墨昀递了一方手帕过来, 白色的, 绣着一株仙竹。曦言拿过来擦了脸，抬起头，发现墨昀的衣服被她的眼泪蹭湿了。 她睫毛颤了颤, 看着那一方湿迹，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手指。 好在墨昀并没有在意，他问她：“回去休息？” “好。” 她跟着他往回走，林间万物寂静，空中坠着几颗不甚明亮的星星，魔宫内到处都镶着夜明珠，柔和的光亮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拉在地上。 并排走路的时候，两人的手背不小心擦到了一起。 曦言的手指蜷了一下，往旁边让了半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过的原因，她今晚的心思变得格外敏感, 被碰到的地方温温热热的，触感犹在, 她的心脏在一瞬间跳得厉害。 墨昀送她回了寝宫, 看着她睡下才离开。 他走出去，发现魔君站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魔君的视线在墨昀身上落了一会, 看到他胸前的衣服上未干的泪痕，顿了一下，好一会才移开视线。 “阿言睡了吗？”魔君问道。 “刚睡下。” “陪我走一走？”魔君问道。 墨昀点头。 两人绕过庭前的花树，往前走了一小段，来到一棵大树前。 大树长得枝繁叶茂，高大茁壮，树叶是心形，开着紫色的花。这花墨昀并不陌生。 “这是……西天的梵心树。”墨昀惊讶道。 六界一直有个奇谈，说魔君为了替自己的女儿曦言公主祈福，从西天移植了一棵梵心树回魔宫，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棵佛树在魔宫很快就会枯萎，没想到不但没死，还长得十分茂盛。 佛树的长成极其讲究缘法，不管是魔君还是曦言都看起来跟佛没有半点关系，更别谈缘法。 这件事情因为太过离奇成了六界奇谈，墨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棵传说中的西天佛树。 “对，是它。”魔君说道。 他停下脚步，亲自去旁边拿了浇水的壶，又去舀了水，用很原始的办法给这棵树浇水。 “以前，我还是凡人的时候，家乡有一个习俗。”魔君一边浇水一边说道，“孩子出生的时候，如果父母可以亲手为她种一棵树，呵护长大，孩子就能一辈子健康平安。” “曦言生下来的时候先天不足，身体也很不好，我为她种了很多棵树，没有一棵活下来，除了这一棵。” “这棵树，是魔宫建成的时候我亲自从西天移回来为她种下的，只有它活了。” 他将浇水的壶递给墨昀，墨昀接过去，照着魔君的动作同样给这棵梵心树浇了水。 他直起身子，树上正好有一片树叶掉了下来，掉在他肩膀上，墨昀伸手拿起。 心形，很漂亮的一片叶子。 魔君看着面前的树，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怀地说道，“想当初，我刚种下它时，它还那么小。” 魔君伸手比了比：“不到我膝盖高，一棵小树苗，转眼都这么大了。” 墨昀站在旁边，陪他一起看着这棵树。 倒不如说，是看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最真切的期许。 过了一会，魔君伸手在墨昀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很讨厌天族，但是晏回神君一直对你赞许有加。” “我本身，也不算讨厌你。” 他看着墨昀的眼睛：“墨昀，如果我把这棵树交给你照顾，你能替我照顾好它吗？” 魔君的眸色很深，盯着人的时候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他本身修为就是魔尊，只要严肃起来，威压就能将人压垮。 墨昀既没有回避也没有露怯，他看着魔君，认真回道：“可以。只要墨昀在世一天，必会竭尽所能，让它得到最好的照顾。” 魔君审视的眼神一直看着他，墨昀并没有躲避。 半晌后，魔君才放开他，说道：“好。” 两人继续往前走，气氛却轻松了很多。 “阿言从小就很懂事。”魔君聊起小时候的曦言，话都变多了起来，“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为了不让我们担心，难受了也不会说。她还不喜欢喝药，总想偷偷赖掉，后来她娘故意在她面前说熬这些药多么辛苦，药材多么难得，她本来都想偷偷倒掉了，听完又自己跑回去捏着鼻子将药喝了，故意拿着空碗从我们面前走过去，让我们看她喝光的药渣子。” …… 两人聊了很久，离开之前，魔君说道：“明天卯时，你到长极殿来，我看看你的剑法。” 这便是要指导他剑法的意思了。 墨昀谢过魔君，目送魔君离开后，他才往回走。 曦言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醒来的时候冷汗涔涔。 青桃守在旁边，轻声唤她：“公主，公主……” 曦言过了好一会才回过了神，对上青桃关切的视线，终于将意识拉了回来。 噩梦而已。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没事，我想沐浴。” 青桃去给她拿衣服，曦言起身，连鞋都没穿，赤脚去了后面的暖池。 她将身子泡进暖池，闭上眼睛，头微微后仰，乌黑的头发尽数铺洒在身后。 过了一会，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曦言没有睁眼，对青桃说道：“衣服放下就行了，你先出去。”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没有人出声，曦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回过头去，没有看到青桃，反而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墨昀，手里拿着她的衣服。 曦言慌忙往身上看了眼，还好，没有脱光，还穿着里衣。 她的脸色被热气蒸腾得红彤彤的，发丝全部散开，肌肤雪白，墨黑的头发被水汽染湿。抬眼望过来时，眼睛里还有些困倦的迷离：“你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墨昀的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不远处氤氲的水汽。 “你侍女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墨昀顿了下，目光又深又沉，眉眼间却带了丝笑意，说道，“取悦你。” 曦言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青桃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青桃其实也是突发奇想，她拿了衣服想要进去，看到墨昀过来找曦言，脑子一动，就将衣服塞给了墨昀。 她听小姐妹说过，没有什么烦心事是“运动”一场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多来几场。 魔族在男女之事上一向开放，在魔宫其他人眼里，墨昀就是曦言的所有物，青桃也不觉得让墨昀进来有什么不对。 墨昀将衣服放下，离开之前问道：“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殿下。” 曦言的脸涨得通红，“没，你出去。” “公主不用不好意思。”墨昀道，“落庭山的时候，公主不是……也把我看光了吗？” 曦言：“……” 墨昀说完就出去了，曦言抚了下额，然后一头扎进了水里，尴尬得脚趾抓地。 她以前……到底是怎么淡定地说出“看光”这种话的。 经过早上这么一闹，曦言倒是把噩梦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曦言躲了墨昀一整天，先去文护法那里看了青芃和曜月，又去找小毛球玩了一会，下午一直在无极殿给自己的父君磨墨，快到晚上了才回去。 墨昀搬了一堆书过来找她，问道：“要不要一起看。” 曦言猜测这些应该就是墨昀说的上古神族留下来的古书，立刻点了头：“要。” “不躲我了？”墨昀问道。 “我哪有。”曦言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我就是四处走走，没有躲你。” 墨昀没有掰着这件事情不放，说道：“进来吧。” 他今天特意让自己府上的仙官将这些古书送来了魔域，都是和灵物记载有关的，有些现在已经绝迹了，但是说不定能找出点什么。 曦言跟着进去。 书有很大的一摞，上面的文字曦言看不懂，只能看看图。 曦言看到了很多《万物纪》上没有记载的东西，可惜并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墨昀边看边给她解答，曦言听得津津有味。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古字？” 不管是古字还是古书，似乎都不是云白一个散仙能轻易接触到的东西。 墨昀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接上曦言的话，“以前历练的时候认识一个朋友，他人比较好，跟着他学的，书也是他借给我的。” “是谁呀。”曦言好奇道。 “你不认识。”墨昀说，“如果以后见到了，再告诉你。” 曦言点了下头，没有再问。 这些书都是墨昀从天宫拿出来的。 天宫拥有六界最全最广的藏书阁，神族陨落之后，神族的一切也被仙族接手，从上古到如今，没有比天宫的藏书阁资料更全的地方。 以前神族的修为远不是现在的其他五族能比，总能留下一些东西，说不定能让魔君用上。 两人看书看到了大半夜。 墨昀本来没打算看这么久，但曦言兴致太高，拿着书一个字一个字开始认，墨昀也就陪着。 等她意识到太晚了时候，青桃早在外间等得睡着了。 “我回去了。”墨昀站起来说道。 外间睡着曦言的侍女，开门很容易惊动她们。 曦言说道：“你要不要……” 墨昀望了过来。 曦言咽了下口水，“没、没事，做个好梦。” 墨昀笑了下，“嗯，你也是，阿言。” 阿言是曦言的小名，只有父君和曜月这么叫她。如今墨昀也这么叫，让曦言有一种怪羞耻的感觉。 曦言低下头，感觉耳根子烫烫的。 第36章 36 二更 曜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终于进入了觉醒阶段。 半个月后，他全身的骨骼开始发生显著的变化，背后长出了九条尾巴, 整只妖肉眼可见地“迷人”了起来。 大家一起站在床前等着曜月觉醒，文护法的表情有些奇怪, 魔君的表情也很微妙, 倒是闻讯赶回来的花护法一副我心甚慰、喜笑颜开的样子。 曦言偷偷拉了下墨昀, 问道：“怎么了吗？” 墨昀咳了一下，悄声道：“曜月好像觉醒了九尾狐的魅惑天赋。” 曜月是白虎妖王和九尾狐的混血。 混血血脉不纯，极难觉醒天赋, 也因此，混血向来被其他妖族看不起。 曜月打从出生起就没人觉得他能觉醒天赋。白虎和九尾狐的血脉天赋都很强，这也意味着这两种血脉天赋都很难觉醒，以前也从没有混血血脉觉醒天赋的先例。 不能觉醒的妖族，修为上限就是大妖，因此，曜月在妖庭并不受重视。因为经常被忽视，他反而在那场妖王之难中逃过一劫，作为白烈妖王仅剩的血脉, 被魔君捡回了魔族。 没想到曜月竟然觉醒了，而且觉醒的还是九尾狐里最受欢迎的魅惑天赋。 九尾狐的魅惑天赋其实很好用, 能致人迷幻，勾出人藏在心底最深的东西。修为高深的甚至能将人关在幻境里一辈子出不来, 任施为者摆布。 但曜月向来不喜自己那副过于漂亮的样貌, 本来以为这次觉醒天赋肯定能变得雄伟魁梧，谁知道事与愿违。曜月如今的情形，是要朝着“小漂亮”这条路越奔越远了。 曦言偷偷往曜月那边看了一眼, 非常害怕他醒来后一时想不开会寻短见。 好在，曜月似乎觉醒了不止一种天赋。 他体内有白虎妖王的妖丹相护，觉醒过程挺顺利，除了九尾狐的魅惑天赋，同时还继承了白虎妖王的幻影天赋。只要妖力足够，能随心所欲制造无数个和本尊一模一样的幻影分身，真身可以在这些幻影中任意转移，可以说是个保命的绝佳技能。 魅惑加上幻影，如果配合起来好好使用，必定威力无穷，就看曜月能不能坦然接受了。 曜月觉醒后并没有立刻醒，估计还要等几天。大家围观完纷纷散去，等着曜月醒来。 曦言没有立刻走，小毛球不知道是不是要开始二次发育了，这几天总也吃不饱，曦言打算去文护法的药房里给它拿点灵液去喝，补充营养。 墨昀也被人叫走了。 曦言进了药房，文护法的东西有时候很整齐，有时候刚被他自己霍霍过就会很乱。 曦言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离开之前，发现父君和文护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窗外。和药房离得不算太远，曦言可以大概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药房外离得不远便是一汪水池，文护法端着一碗漆黑的汤药走了过去：“君上，你的药。” 魔君略略看了眼，嫌弃道：“你想毒死本君吗？” “这是我改良的药方，里面放了……” 文护法很努力地推销这碗药，被魔君打断，“不用了，文吟。” 他抬头望了下天，用一种很淡然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没用的。” “君上。”文护法的语气有些挫败，还有些悲痛，“我还可以继续改良，我……” “本君自己的身体本君很清楚，能撑到什么时候……”他顿了下，“也许明天，也许未来某一天，多一天就赚一天，也挺好……” 他继续交代，“如果到了那一天，对外就说本君闭关了，能瞒多久瞒多久，魔宫，还有阿言……该交代了之前已经交代了，不要难过。” 他拍了下文护法的肩膀，文护法平时那么拽一个人，此刻也红了眼眶。 曦言站在药房里，整个人如坠冰窟。 小说剧情里，父君的陨落是在她千岁以后，她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五百年的时间，她一定会找到治愈父君的办法。但是她穿了过来，蝴蝶扇动了翅膀，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比如妖族的事，比如父君受伤。 父君的身体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她当初身体不好尚且可以用三清盏。但是三清盏是仙族之物，她当初用的时候还是仙胎，而父君已经堕魔，连三清盏都用不了。 而且，三清盏会让人修为尽失，父君是魔族的君王，肯定不会愿意。 她仓促擦了下自己的眼泪，在文护法回来之前，拿完东西走了出去。 一切还是朝着小说的剧情那样发展了，甚至时间更加提前。 她几乎可以想象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父君会陨落，仙族会对魔族开战，此时的魔族根本不是根基深厚的仙族的对手，一切都会朝着原本的剧情发展。 曦言想得太投入，以至于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 墨昀之前被花护法叫出去问了些话，此时去而复返，站在曦言面前扶住了她：“阿言。” 曦言抬起头，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墨昀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曦言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地说道：“没事，眼睛里进沙子了，好痛。” “我帮你看看。” 墨昀俯下身来，曦言又拼命眨了两下眼睛，低下头去：“没事了，好像出来了。” “云白，我想吃烤鱼。” “好。” 墨昀知道曦言这几天因为忧心自己父君的身体，心情一直不太好。 他没有盘根究底。 曦言和小毛球都喜欢吃烤的仙乐鱼。他和曦言一起去了一趟集市。 曦言今天格外的沉默，话不多，乖巧地站在墨昀身边，偶尔看到想要的东西，会指一指，对云白说：“我想要那个。” 她今天的声音也尤其软糯，眼睛里雾蒙蒙的，稠密的睫毛黑压压地垂下来，没有人会舍得拒绝她。 两人买了仙乐鱼和调料，最后还买了酒。 “想吃糖吗？”墨昀问道。 曦言眨了眨眼睛，点头。 墨昀给她买了一个糖人，塞进她嘴里：“等你吃完糖人，烤鱼也做好了。” 集市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一般两两一起来的都是一对。 魔族很开放，大街上就能看到人抱在一起啃。 墨昀下意识伸手遮住曦言的眼睛，曦言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睫毛扫过墨昀的掌心。 她将他的手拿了下来，直勾勾望着他，眼睛里清凌凌的，单纯中透着点媚。 她问道：“我们要亲吻吗？” 墨昀愣住，曦言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在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墨昀的眼睛里又深又沉，他将她往旁边一拉，将她抵在了墙上。 其他人对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甚至没多少人停下来观看。 墨昀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哑得厉害，“你再说一遍。” 曦言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简直就是挑衅。 墨昀很快压了上去，唇齿交缠，灼热的气息几乎将曦言烫到，他用力地吮吸她的唇，舔到她的唇角，吃到了糖人甜甜的味道。曦言用手勾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睫毛因为紧张抖动得厉害，心脏剧烈地跳动。 大街上人来人往，有兴趣地会顺便撇过来看一眼，没兴趣地直接走过去。耳边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吵闹闹，墨昀的身体将曦言牢牢挡住，她睁开眼，看到他涌动着暗潮的眼睛和发红的眼尾。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胆子真大。” “不喜欢吗？”曦言无辜地问道。 墨昀很快败下阵来，说道：“喜欢。” 他贴着她的唇，指腹缓缓摩梭她的脸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后不要这样了，我怕我忍不住……” 他顿了下，“找个地方直接办了你。” “……” 墨昀抱着她，头伏在她颈边冷静了好一会，问道：“还要吃鱼吗？” “吃。” “嗯，给你做。” 曦言听着，觉得这句话哪里有些不对劲，没想出来，被墨昀拉走了。 晚上，墨昀和曦言一起动手烤鱼。小毛球和青芃也被他们抱了过来。 小毛球伤已经养好了，青芃的翅膀伤得重一些，现在还不能飞，但也快好了。 小毛球凑在青芃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能听见它“呼噜呼噜”的声音。青芃则蹲在曦言身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一下子似乎又回到了在落庭山的时光。 墨昀烤鱼，曦言帮着在旁边抹料。 小毛球站到曦言旁边用鼻子嗅了嗅，嫌弃地走开了，蹲去了墨昀身边。 曦言大怒：“渣球。” 她现在也会做饭了好不好。 然而，曦言还是有点高估了自己，能偶尔做出一顿能吃的饭不代表就能立刻厨艺大增烤出好吃的鱼。曦言没让墨昀动手，自己烤了一条鱼出来，确实不好吃，吃了两口便准备放下。 墨昀见状接了过来，很自然地吃了一口，评价道：“香料放太多了，下次可以少放一点。” 这条鱼并不大，曦言吃两口，墨昀再吃两口就吃完了。 他的吃相很优雅，动作从容、仪表堂堂。 曦言上辈子就很喜欢看古装剧，然而，每次看到剧里的角色，她总有种缺了些什么的感觉。曦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眼光太高，觉得剧里的演员都不够好看，才会有种自己始终在找些什么的感觉。 但是，第一次在落庭山看到云白的时候，那种空缺的感觉一下子就被填满了。这张脸仿佛天生就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每一个地方都完美符合她的期待，甚至让曦言恍惚中产生过一种她其实一直在等他的感觉。 曦言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只剩一个骨架的烤鱼，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来，只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水。 等吃饱喝足，曦言便让青芃和小毛球回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只有他们烤鱼的火堆发出红色的火光。有魔卫过来查看，看到曦言在这里，朝她行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烤鱼的香味引来了不少不知名昆虫。 它们长得有点像萤火虫，虫尾像灯笼一般一闪一闪，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曦言说道：“其实，我第一次在落庭山看见你，便是故意接近你，想把你带回来，你被我骗了。” 墨昀没说话，他早就知道了。 她偏过头来看他，“你后悔吗？” 墨昀摇头：“这里很好。” 等有一天，他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也会带她去天宫。 那时候，他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让她在天宫也可以像在魔宫一样的自由自在。 曦言伸手，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我掐指一算，你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修为……也就比我父君差一点点吧。” 墨昀笑了一下，抬头：“借公主吉言。” “喝点酒吗？” 曦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酒壶和酒杯，她往杯子里斟满酒，递了一杯给墨昀。 墨昀接过去。 曦言喜欢喝有甜味的酒，甜甜的，还有些微醺。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嘴唇被酒渍浸得很红，说话的时候还总喜欢望着他。 墨昀说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曦言摇头，她往墨昀身前凑了凑，“亲我一下我就回去。” 墨昀还没说话，曦言已经凑了过来。 墨昀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有鼻尖清浅的呼吸，紧接着，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这是曦言今天第二次亲他。 墨昀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点什么，但是没等他抓住，曦言将舌头伸了进来。 她的嘴里还有果酒的清甜，笨拙地撬开他的唇，四处点火，墨昀很快反客为主。 一切似乎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又似乎过去很久。 两人的嘴边都是婆娑果香甜的酒气，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和缠绵的吻。 然而很快，墨昀便感觉到头有些晕，然后眼前一黑。 脑海中那一丝清明终于被墨昀抓住。意识到曦言的目的，墨昀紧紧攒住了曦言的手，然而，手很快松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曦言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曦言将墨昀扶好，从他的乾坤袋里拿出了那把赤色长弓。 这把由战神莫执的神格碎片做成的长弓威力太大，而且非常危险，曦言知道墨昀肯定没有让它认主，不能藏进灵府，肯定就收在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 小说里，父君直到最后都没找到治愈自己的办法。他的修为太高，大部分灵丹妙药对他都没有效果，就连文护法也没有办法。 她想救自己的父君，只能靠这把长弓。 第37章 37 神族 晚上, 墨昀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变成了神域里一个强大的神族，穿着一身白衣，神情淡漠、法术强大, 天地在他面前似乎都显得格外渺小。 他到了神域以北，在一处断崖之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莫执。 他问莫执：“值得吗？” 莫执面色苍白, 满头银发在山风的吹拂下飘飞, 整个人似乎随时可以乘风而去化作虚无：“没有值不值得, 只有想不想。” 他回过头来，看着墨昀：“凡人短短几十载，朝生暮死, 尚且可以追寻点什么，你说，神，为什么会比凡人还要卑微。” 他笑了一下，是一种释怀的笑容：“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很高兴。” 对面的白衣神祇似乎并不赞同，眉头皱得死紧。 莫执哑然失笑：“你看我，竟然忘了，整个神域里, 你是最不懂这些的。” 神是天地意志在天地间的代行者，他们只需要执行自己感应的天地指令。一个神, 如果生出自己的□□和念想，他的神格会破碎, 他会成为天地回收的废品, 从而陨落。 然而，随着漫长的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神生出了自我意志, 不再完全受天地意志的支配。 复沧是天地造出的最后一位神，也是天地最完美的造物。无论是他过分俊美的容貌、无人匹敌的强大法术，还是极难让他共鸣的情绪，都昭示着天地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他是天地的宠儿，注定可以活得很久。 “这样也好。”莫执喃喃道，“有些事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复沧。” 画面到了这里就中断了，紧接着，画面一变。 白衣的神出了神域，到了一处凡间的城镇。 他并不适应人间的热闹和繁华，神域一直都是清冷的。他们是神，无情无欲，独来独往，他从诞生之日起便过着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懂莫执的偏执。 他很疑惑，想来寻找一个答案。 他在凡间观察了半日，抬腿走进了城镇里一处最大的茶楼。 说书人声情并茂地讲着一个神与人相恋的故事。 复沧观察四周，学着凡人的做派，找了一处空闲的位置坐下。 他听了一下午，觉得故事实在滑稽。 他不懂故事里的神为什么会突然爱上一个凡人，更不懂他为什么连一个凶兽都解决不了，甚至连累凡人身死。 故事的逻辑也有问题，漏洞百出，如不是他性子向来沉静，早就拂袖而出。 说书人离开后，复沧招来了茶楼的掌柜，给了他一大袋金子，“把这里最好的说书人找来，我想听故事。” 他顿了下，按照他半日来观察到的凡人口吻说道：“讲得好，本……本少爷额外有赏。” 说着，又拿出一袋金子。 掌柜看见金子喜笑颜开，知道这是一位不缺钱的大主顾，忙道：“没问题，客官请稍等，我这就把城里最好的说书人给你找来。” 掌柜转身离开，一个打扮利落的红衣女子走了过来，伸手握住桌子上的一袋金子，在空中抛了抛，又接住，声音悦耳清脆：“要听故事，找我呀，我最会讲故事了。” 复沧抬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红衣女子在他对面坐下，撑着头笑着看他：“其实，听故事不如看故事，看故事不如演故事，眼下就有一出精彩的好戏，你要和我一起演吗？” 她说完朝对面眨了眨眼睛。 复沧尚未明白她的意思，就有一伙侍卫闯了进来，挡在了女子前面，“小姐，跟我们回去吧。” 侍卫气喘吁吁：“大人说了，这次相亲你去也得去，不去绑着也得去。” “你们来晚了。”女子走过去抱住复沧的手臂，巧笑嫣然，“我有心上人了。” 画面再一转，复沧和红衣女子出现在一个水榭的凉亭里。 远处青山绿水，风景如画，亭子里摆着一桌好菜，女子夹起一筷子酸笋放到复沧碗中：“你尝尝，这是酸的。” 复沧将酸笋夹进嘴里，慢慢品尝，他的动作极其优雅，任何时候截下来都像一幅画，完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女子坐在他对面，认真欣赏着眼前的“画卷”，眼睛里浸满了笑意。 见他吃完了，又夹了另一筷子到他碗里，“这是辣的。” 她自己并没有吃，只是一边布菜一边欣赏复沧进食，看着复沧一一吃下去，逐一品味，脑袋里灵光一闪，狡黠地问道，“想不想试试甜的？” 复沧点头。 女子指着天上：“你看，好大一只雕！” 复沧顺着她指的方向，并没有看见什么雕，回过头来，温热的唇不经意擦过女子白皙的脸颊。 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俯身过来，两人离得极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眼底的笑意，她眨了下眼睛，顽皮地说道：“记住了，这是甜的。” …… 墨昀从睡梦中醒来。 梦里的情形历历在目，仿佛……这些梦里的场景真的发生过一样。 他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脑袋有些胀胀的疼，嘴唇发干，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 曦言…… 墨昀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起来，第一时间检查了带在身上的乾坤袋，不出所料，里面的长弓不见了。 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边走边用术法将外衣往身上一裹，立刻出了门。 出了院门，才发现曦言就坐在围墙上，左脚上戴了一个铃铛，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双腿一晃一晃，每晃一下，铃铛便“叮铃铃”地响。 她手里拿着一个果子在啃，看起来并无不妥，看见墨昀，甚至好心情地朝他打了下招呼：“云白，早上好呀。” 她说着，从围墙上跳了下来，落在院子里。 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摆翻飞，脚上的铃铛仿佛伴乐一般悦耳动听，她问道：“我今天好看吗？” 墨昀没有回答，他走过去，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仙力顺着手腕扫过她的全身，曦言的身上……似乎并无不妥。 墨昀松了口气，但又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做了什么？”墨昀问道。 曦言嘟了下嘴，从乾坤袋里将那把赤色长弓拿出来还给他：“你太小气了，我不就是好奇玩了一下嘛，看你气得……” 曦言凑近他，认真盯着他看，“你气得脸都青了。” “曦言。”墨昀慎重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它很危险，你以后不要随便用它。” 他说完缓和了语气，“如果是担心魔君的身体，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不要自己乱来。” “知道啦。”曦言认怂道，“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危险的事。” 她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将墨昀的嘴角往上推，“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嘛，笑一个。” 墨昀看着她，想分辨出她话里的真假。 曦言有些心虚地收回了手，过了一会，又轻快道，“我们去吃早点吧，吃完早点我们去看曜月，我听说曜月快醒了。” 曜月确实醒了，他坐在床上，唇角紧抿，正在自闭地怀疑妖生。 曦言走进去。 这是曜月觉醒后她第一次见到曜月的人形。曜月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透明澄澈，泛着好看的色泽，他的皮肤很白，薄薄的唇颜色粉嫩，五官精致绝美……就是，跟曜月期望的魁梧勇猛相去甚远。 虽然曜月自己嫌弃，但是魔宫里喜欢曜月颜值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魔宫的侍女们，做梦都希望自己哪天修为高涨、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迎娶曜月。 曜月和曦言一起站出去，绝对是魔宫“双姝”，在颜值上就将人压得死死的。 曦言走过去：“哥，恭喜你觉醒天赋。” 曜月不是很想说话，但他自诩兄长，于是沉稳地“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扫过了曦言身后的墨昀，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这段时间一直昏迷，刚刚才醒，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一些什么。 曦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大抵和他说了一下，包括妖族的事，只是省略了具体的细节。 两人还在说着话，一个魔卫走进来通报：“妖庭的人听说月公子觉醒了天赋，派了人过来看望月公子，还送了贺礼过来，殷护法将人安排在偏殿等候。” 经过之前的妖族之乱，曜月在魔宫这件事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妖族现在的妖王是白漪，曜月有一点印象，曜月还在妖庭的时候见过他，以前是父王的亲信，看起来儒雅端方的一个人。 曜月在妖庭的时候，因为混血的身份经常被人欺负，白漪帮过他，还陪他看过月亮，曜月对他印象不错，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曜月觉得自己现在是魔宫的人，不想再和妖庭有什么关系。 他皱了下眉，其实并不想见，曦言说道：“哥你好好休息，我过去看看。” “不用。”在曦言面前兄长包袱十吨重的曜月自闭地爬了起来，“我去打发他。” 曜月换了一身最霸气的黑色，又戴上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这才跑出去见人。 沐荆在偏殿等得有点百无聊赖，他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白烈妖王的儿子曜月，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表现，最好能将人带回去。 曜月如今觉醒了天赋，他是白烈妖王的儿子，觉醒的天赋不可能差，而且，也没有让魔族一直给他们养着曜月的道理。妖族的人最好还是让他们妖族自己养。 沐荆第一次被赋予如此重任，整只虎都有点紧张，就怕表现不好。 没一会，曜月进来了。 沐荆立刻站了起来。 沐荆长得十分高大，一头粗犷的黄毛，肌肉紧实，站起来比曜月高了大半个头。 曜月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沐荆见曜月站在门口，也不说话，面具下的眼神看不出情绪。他挠了挠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他们妖族表现亲近的方法之一便是变成原身，沐荆于是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威武的大老虎朝曜月走了过去。 曦言和墨昀过来的时候，老远便听到了沐荆的惨叫声，叫得撕心裂肺：“救命啊，别打了，救命啊……” 曦言越听越觉得这声音耳熟，和墨昀对视一眼，一起走了过去。 只见一只熟悉的大老虎狂奔而来，看见曦言他们两个简直像瞧见了救星：“乐谣，是我啊，沐荆啊，你的沐荆哥哥，快救我。” 原本已经打算收手的曜月闻言揍得更起劲了。 沐荆一只眼睛成了黑眼圈，狂奔躲到了曦言身后。 曦言看看沐荆再看看曜月，问道：“怎么回事？” “他挑衅我。”曜月愤怒道。 沐荆可怜兮兮从曦言身后冒出一个头：“我没有，我冤枉，我什么都没做啊。” “为了表示友好，我还特意变出了原身，谁知道他什么都没说，一上来就揍我。” 曦言迟疑看向曜月：“哥，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主要是以沐荆的智商，不像是能算计人的样子。 曜月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因为混血的原因，曜月的原身比一般虎妖要小，长得也不像老虎，因为这个，以前没少有同族虎妖故意在他面前变出原身，再要求他也恢复原身，然后一起嘲笑他。若是他拒绝，他们就会一起欺负他。 因此，看到沐荆故意当着他的面变成老虎后，曾经的记忆立刻觉醒，他反应过激了，也忘了妖族之间互相以原身相见其实还有表现亲昵和信任的意思。 曜月薄唇紧抿，沐荆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你刚刚说我挑衅你，你总要说出一个理由吧。难道就因为我长得比你高，比你威武，比你英俊？” “嗯。”曜月说道。 沐荆傻了，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曜月竟然承认了。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高的赞誉吗？ 沐荆高兴了，沐荆膨胀了，沐荆笑得合不拢嘴。 沐荆一直因为长得太粗犷在妖族不太受女性的欢迎。最近六界主流审美比较倾向于墨昀和司其那模样的，而不是他这副样子。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夸他俊，甚至嫉妒得对他痛下狠手。 墨昀还好好地在旁边站着，他被揍了。 这身上的不是伤，是荣耀啊。 沐荆从曦言身后走了出去，变回人形，喜不自胜地走过去拍了下曜月的肩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沐荆过命的兄弟。” 见曜月戴了个面具，猜到他可能长得太抱歉，沐荆开解道：“你不用太自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长成什么样子，都是天地的馈赠，肯定也会有人欣赏你的。” 沐荆觉得这番话简直是他虎生文化之最。 曜月冷漠退开，并不想站在比他高了很多的沐荆旁边。因为发生了这么个乌龙，他没有再多停留，直接离开了。 沐荆走了回来，小声问曦言：“他真的长得很丑吗？” 曦言礼貌微笑了一下，没答。 “这种滋味我懂，我太懂了。”沐荆望着曜月离开的方向感慨道，“这种没有人欣赏的感觉……”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一群衣着鲜艳的美貌侍女扭扭捏捏挡在了曜月前面，手里有的拿着手帕，有的拿着香囊，有的拿着其他手工品，拼命往曜月怀里塞，曜月想躲都躲不掉。 沐荆见状感动地说道：“这些人太善良了。” 他问曦言：“你们魔族人原来这么善良吗？” 曦言：“……嗯，大概吧。” 沐荆继续感动地说：“真是太好了。” 他感慨完，终于打算关心一下站在旁边的曦言和墨昀，他惊讶地问曦言：“乐谣，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你……”他想了想，“是魔宫的侍女？” 第38章 曦言病了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沐荆的话, 青桃找了过来，“公主，云公子, 文护法回来了。” 虽然曦言坚持自己没事，但是墨昀并不放心, 打算让文护法给曦言看一看。 恰好文护法去了无极殿议事, 现在回来了, 青桃便来通知两人。 沐荆眼睛瞪大，指了指曦言，又指了指墨昀：“你、你们……” 最后化为一句感叹：“真会玩。” 墨昀眼锋扫过去, 沐荆下意识闭了嘴。 墨昀拉着曦言去找了文护法，他没说发生了什么，只是让文护法给曦言好好检查身体。 看墨昀紧张的模样，文护法握住曦言的手腕，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曦言也跟着紧张了一下。 半晌后，文护法松开了手，说道：“没事。” 他偏了下头，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想到君上日益恶化的病情，文护法的脸色沉了下去, 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这几天都不要再来打扰他。相比君上迫在眉睫的病情, 曦言这点说不上来的异样并没有让文护法多想。 听了文护法的话, 墨昀下意识松了口气。 曦言连忙拉着他出去：“文护法很忙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文护法了。” 沐荆在外面等着他俩。 沐荆第一次到魔宫来，哪里都不熟, 还等着曦言和墨昀带他出去玩，所以也跟着两人过来了。 他现在是客人，侍从给他上了水果和点心，沐荆坐在外头吃东西，一大盘点心很快就见了底。 他在外头等了好一会，终于看到曦言和墨昀从里面出来。 沐荆迎了上去，问道：“我们今天去哪玩？” “嗯？”曦言疑惑。 “不是你说的吗？”沐荆边咬果子边说道，“在落庭山的时候，你说要带我去看幻婀树，还要带我去喝酒，还有什么来着……” 他望着曦言：“你不会不想认账吧。” 曦言：“……” 我那是和你说吗？ 我那是和云白说的。 不过沐荆远来是客，曦言也不是小气的人，沐荆想去，曦言便带他去看了幻婀树，还带他去了酒馆喝酒。 曜月也来了。他依旧戴着面具，也不说话，沉默寡言地跟在曦言身边。 沐荆站在后头望着，不禁脑补了一番曜月暗恋曦言，因为长得太难看自卑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守护的戏码，将自己感动得差点潸然泪下。 他走过去站在了曜月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不用说我都清楚，一会我陪你喝酒，你放开了喝，我们不醉不归。” 曜月不知道这只蠢老虎又脑补了些什么，嫌弃地打开了他的手。 四个人一起去了曦言常去的小酒馆喝酒。 阿阮远远地迎了来。 曦言和曜月以前也经常来，他都认识。见他们来的人多，特意从不大的酒馆里收拾了一间空屋子出来，当作雅间给他们用。 小酒馆不大，但是酒酿得特别好喝，有几坛子果酿是老板娘特意给曦言留的，比其他酒要甜一些。 沐荆搬了一个酒坛，将酒塞打开后，闻到酒香，“咕噜”灌了一大口，豪爽道：“好喝。” 他帮曜月也开了一坛，递给他：“兄弟，喝酒。有什么不愉快，一坛子酒下去就喝走了。” 曜月以前也经常陪曦言过来，但他喝得很少。他酒量不太好，喝了酒没办法保持清醒，不过今天破天荒拿起了酒坛。 他脸上还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和紧抿的唇。这样想要喝酒非常不方便，曜月只能将面具拿了下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沐荆还在拍着他的肩膀，说一些安慰他的话，一抬头，看到了取下面具后曜月的脸，沐荆傻了。 曜月是和墨昀以及司其都不一样的气质。墨昀不熟的时候看着很冷，不容易接近，而且说话也不太客气，只适合远远地欣赏。司其是只花孔雀，看起来多情又浪荡，适合当情人。 而曜月则是从里到外的精致。他的五官长得极为好看，琉璃般的眸子，薄薄的唇，稠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般垂下，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就像个精致的艺术品。 是沐荆最想长成的小白脸的样子。 长成这样自卑个毛线啊！ 虎被骗了。 沐荆愤怒地指着他，手指因为生气而颤抖着：“你……你这个大骗子！” 他不禁悲从中来，以为遇到一个知己，结果知己是骗子。 欺骗虎的感情。 曜月喝了口酒，他觉醒后一直郁郁寡欢。 觉醒是他第二次改变骨骼和样貌的机会，他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头威猛雄虎，结果现实和想象相去甚远，他以后都只能长现在这样了。 曜月同样悲从中来，又喝了一口。 沐荆跟着他喝，两个人像斗气一般，你一口我一口，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沐荆抱着酒坛哭得很伤心：“我太难了。”沐荆说，“我几百年前喜欢过一只清秀的雌虎，她长得好好看，皮毛都比其他脑斧有光泽。” “她哪里都好，就是不喜欢我。” “难道我不好吗？我不值得被爱吗？” 沐荆哭得伤心，见曜月还在喝，一把夺过了他的酒坛：“你有什么好喝的，你这样的小白脸，是不是很受欢迎。” 曜月此时已经有些醉了，看起来呆呆的，脑子也很迟钝。 他想了想，认真点了下头：“嗯，很麻烦。” 他抬头看着沐荆：“长成你这样比较好。” 沐荆长得高大威武，有纯正的老虎血统，他要是长成那样，以前欺负他的人他都可以咬回去。 沐荆却听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曜月这是嫌自己太受欢迎，并委婉地说他沐荆不受欢迎的意思？ 还说长成他这样比较好，这是□□裸的讽刺。 沐荆大怒：“我要打死你！” 曜月伸手：“定。” 曜月如今觉醒了血脉天赋，九尾狐的天赋技能一下子将沐荆定住了。曜月看了看，又让他变回了原形。 他盯着这只大老虎看了很久，眼睛仍是呆呆的，问曦言：“我可以把他的骨头拆了装在自己身上吗？” 沐荆一听，被曜月的凶残吓哭了：“啊啊啊救命啊……” 最后还是曦言出面阻止，这才避免了这桩惨剧。 曜月和沐荆此时都有些醉了，曜月连眼睛都是没有焦距的，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看起来马上就能睡着。 沐荆的酒气被曜月刚刚那么一弄，吓醒了一些，再不敢惹曜月，搬着凳子远离了他，转而盯住了曦言和墨昀。 他大着舌头道：“来，说说你们俩，你们这俩骗子……到底撒了多少个谎。” 沐荆说出“骗子”的时候，墨昀和曦言心里都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移开了视线。 墨昀喝了口酒，他的眸子还很清明，见沐荆坚定地望着他，说道：“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他指着他们俩，“你们俩……你们可真是，会玩。” “你知道他是谁吗？”沐荆指着墨昀和曦言说道，“他就是跟你……” 他话还没说完，发现自己被禁言了。 他指着墨昀，“嗯嗯啊啊”半天后倒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他喝醉了。”墨昀说道。 曦言点头。 她看向墨昀，墨昀今天穿了一件蓝色锦袍，举手投足都分外好看。曦言其实挺喜欢他穿这种颜色，继而想到，来到魔宫后，云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穿过白色了。 “他刚刚为什么会说你……骗子。”曦言问道。 “你呢？”墨昀问道，“以前的事情不提，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曦言愣了一瞬，然后低下头去，去桌子上拿东西吃。 没一会，曜月也睡着了。 曦言不知道醉了没，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和她说话，思路似乎又是清晰的。 墨昀联系了青桃，让她叫人过来将沐荆和曜月运走，只留下了他和曦言。 曦言撑着头靠在桌子上，墨昀问她：“醉了没？” 曦言摇头，“没醉。” “回去吗？”墨昀问道。 “嗯。”曦言点头，但没有动，“我不想走。” 她慢慢直起身来，坐在椅子上，朝墨昀伸手：“你背我。” 墨昀望着她，曦言的眸子清澈又明亮，说话像撒娇一般。墨昀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上来。” 曦言开心地覆上去，伸手搂住墨昀的脖子。 墨昀将她背了起来。 两人出了酒馆。曦言的脚腕上还挂着一个铃铛，一边走，铃铛一边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街上人来人往，曦言抱着墨昀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身上，问道：“我重吗？” “不重，太轻了。”他将她往上踮了踮，“应该多吃一点。” 曦言笑了一声，拿脸在他脖子边蹭了蹭。 “那我明天想吃烤鱼。”曦言问道，“可以吗？” 墨昀说：“好。” “还想吃糯米鸡和小排骨……会不会有点多。” “不多。” “那我还想点一道。” …… 两人磨磨蹭蹭回到魔宫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 曦言喝了不少酒，她的酒量其实不错，但今天似乎醉得厉害，还在半路就睡着了。 墨昀打算将她送回自己的寝宫，还没进去，曦言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她问墨昀：“回来了吗？” “嗯。” “我好困。”曦言打了个哈欠，“我不要回去睡，我要去你屋里睡。” 她说完又趴了下来，搂住了墨昀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麻麻痒痒的。 “我要和你睡。”曦言又说了一遍。 墨昀没办法，他转了个身，将她背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是他有婚约的未婚妻子。这辈子除了她，他不会娶其他人。 他将她在床上放下，又盖上被子。 曦言很自觉，她往里面一团，抱着被子，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曦言这一睡睡到天黑也没醒来。 沐荆和曜月同样醉得厉害，全都没醒。青桃一直没看到曦言回来，找到墨昀这边，发现自家公主果然躺在墨昀的被子里。 墨昀正坐在桌边看书，青桃行了个礼，问道：“晚上公主要睡这边吗？” 墨昀顿了一下，点头。 “那，那个……”青桃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本，春宫图……云公子看了吧。” 墨昀抬起头来：“书是你放的。” “是殷护法。”青桃说道，“殷护法说不希望公主受苦，希望云公子……能仔细研读。” “……”墨昀说，“你下去吧。” “那公主就拜托云公子照顾了。”青桃福了下身，出去了。 墨昀看向床上的人，曦言闭着眼睛，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被子外面，肌肤雪白，她脚上的铃铛还没取，翻一下身便会响一下。 墨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他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走到另一头，将盖在她脚上的被子掀开，握住了她纤细莹白的脚腕。 曦言在睡梦中似是不满地踹了一下，银色的铃铛“叮铃铃”地响。 他一只手握住她的脚，没让她动，另一只手很轻地将铃铛取了下来。曦言的脚趾蜷了蜷，粉色的趾头在他手上踹了一下。 墨昀帮她盖上了被子。 桌子上是墨昀整理出来的所有和莫执有关的资料，包括正史和野史。但里面都没有关于长弓的记载。 墨昀看到夜深，直到将所有有记录的玉简全部翻完，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他揉了下眉心，将玉简全部收了起来。 睡觉之前，他去床边看曦言。曦言睡得很香，呼吸清浅绵长。 “曦言。”他望着她的睡颜，“你现在，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床上的人没答。 “我是墨昀。”他说道。 曦言翻了个身。 墨昀解了外衣，在曦言旁边躺了下去。 过了一会，他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曦言这一觉睡了很长，醒来的时候看到墨昀已经练完剑回来了。 曦言从床上坐起来，困困地打了一个瞌睡。 墨昀走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有没有不舒服。” 曦言摇头，“困，想沐浴。” 她依旧不想走路，紧挨着墨昀，搂住他的脖子：“云白，抱我去好不好。” 她变得粘人了很多，从昨天到今天。 墨昀将她抱起来，她顺势搂住云白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身上。 墨昀抱着她进了暖池，问她：“早点想吃什么？” “想吃糯米糕。” “好。” 墨昀出去准备早点，小毛球和青芃也过来了。 两个家伙最近一直呆在一起，关系看起来比以前亲密，小毛球竟然都学会将吃的先让给青芃了。 曦言被青桃伺候着换完衣服出来，人仍是懒懒的，见状欣慰地说道：“孺子可教也。” 墨昀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过来，再不吃就凉了。” “哦。”曦言走过去，埋头吃东西。 饭后，墨昀被魔君叫走，曦言找了个地方睡觉。 青芃和小毛球在不远处玩，水塘里的魔莲最近勤快了很多，开了满池。 日子开始变得安逸又闲适。 曦言和墨昀一起吃东西，一起看书，一起散步，偶尔还会一起出去看风景。 魔域内的风景相比仙族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经常可以看见怪石嶙峋，或者奇形怪状的植物。如果是在野外，偶尔还会遇到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魔族不如仙族保守，在男欢女爱上尤其如此。有一次曦言和墨昀去一处洞穴采药，出来的时候在洞口看见了外面一对正在野合的魔族男女。 曦言什么都没看清楚，眼睛便被墨昀遮住。他带着她往里退了几步，轻声道：“不要看。” 洞穴里并不宽敞，曦言几乎紧挨在墨昀身上。眼睛被遮住，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尤其明显。 闻着身前熟悉的气息，曦言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她张了张嘴，眼睛突然被放开，她一下子看进墨昀的眼睛里，里面清晰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开始变得粘稠，曦言的呼吸因为紧张而加速，然后墨昀凑了过来，慢慢挨近，吻住了她的唇。 跟上次曦言别有目的的吻不一样，这是一次很单纯的亲吻。 两人只是紧贴着，心跳几乎就要跳出胸腔。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彼此都能清晰闻到对方的呼吸。 “曦言，我喜欢你。”她听到墨昀这样说。 曦言闭上眼睛，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涌动，然后她搂住墨昀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分开的时候，外面那对野合的魔族男女早就走了，天色也已经黑了。 墨昀伸手，拉住了曦言的手，和她一起出去。 曦言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腿麻了。” 墨昀很自觉地蹲了下来：“我背你。” 曦言熟练地覆上去，搂住了墨昀的脖子。 外面很空旷，安安静静，墨昀背着她出来，叫了她一声，曦言没有回应，墨昀回头，发现曦言已经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墨昀起初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除了陪曦言，墨昀大部分时候都被魔君带在了身边。 他在魔族呆得越久，也愈加熟悉魔族的一切。 魔族有四个护法，只有殷护法善于处理魔族杂事，然而，他性格不够强势，很多时候优柔寡断，并不能担起大任。其他几个护法都是愿意听命令，但不喜欢动太多脑子的人。 魔族还有几个深得魔君信任的魔将，他们同样继承了魔族人一贯的特性，鲁莽、好战，但不够聪明。 这似乎是大部分魔族人的通病，他们直来直往、英勇好战，但多少有些缺脑子。失去了魔君，整个魔族就像沙子堆起来的大厦，一推就倒。 对墨昀而言，如果他想护住曦言，就必须很快变强。 魔君对他的教导也很细致，除了剑法，还会教导他一些御下和权衡之术。 墨昀的天赋远超魔君的想象，尤其在剑法一途，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这让魔君诞生了一个和自己的女儿一样的想法。 墨昀和天宫的关系并不亲密，据魔君所知，天君和天后对墨昀都不怎么样，天后甚至还想除掉他，好给自己的儿子铺路。若是能把墨昀留在魔族，继承他的衣钵，哪怕有一天他出现意外，他也能放心很多。 他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墨昀身上，反而没有察觉到曦言的异样。 直到墨昀发现曦言睡着的时间开始越来越多。 有时候曦言正在做一件事情，会突然没了动静，再看的时候，就会发现曦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最近一次，曦言迷上了雕刻。 她让青桃选了好几块美玉出来，开始一块一块地雕，但效果一直不太满意。 旁边已经放了好几块被曦言雕坏的美玉，这是曦言雕的第三块。 墨昀走了过去，问她，“在雕什么？“ “随便雕着玩。”曦言抬头问道，“你喜欢什么？我雕好了送你。” 墨昀在她旁边坐下，问她：“有铜镜吗？” “你要那个做什么？”曦言边说边示意青桃去拿一面铜镜出来。 青桃转身往里面走，不一会就将铜镜拿了出来。 墨昀接过来，将镜子递到曦言面前：“这个。” “嗯？”曦言抬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我喜欢的。”墨昀说道。 曦言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墨昀的意思，脸立刻红了，但嘴上并不饶人：“铜镜是吧，这个简单，等我雕好了送你。” 墨昀：“……” 她刷刷刷地挥舞着刻刀，墨昀笑了一声，想告诉她不急，刻刀却突然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抬起头，曦言的手里还抓着那块玉，刻刀却已经掉了下去，曦言睡着了。 墨昀立刻变了脸色，他看着曦言的睡脸，听到自己的心猛然沉下去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曦言看到墨昀坐在自己身边。 他看着她，眸子里暗潮涌动，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曦言，你还要骗我多久！” 长弓已经陷入了沉睡，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再用，在这之前，只有曦言用过它。 曦言慢慢坐了起来，垂下眸子，“对不起。” “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父君。”曦言问道。 “你觉得，这种事情，瞒得住吗？”墨昀扣着她的肩膀，“为什么要这么乱来，你失去了什么。” “不知道。”曦言摇了下头，“我猜，是生命力……我没有其他办法。” 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君陨落而什么都不做。 很快，魔宫所有人都知道，曦言病了。 她变得和小时候一样嗜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的生命力在逐渐流逝。与此同时，魔君身上那些药石罔效的沉疴旧疾，正在奇迹般一日日地好起来。 第39章 涅槃花 数不清的医倌流水般涌入了魔宫, 在查看了曦言的病症之后，又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离去。 魔君下了重金向六界广求可以医治曦言的医者, 不管是仙医、魔医还是鬼医……只要能治好曦言，就是魔宫的座上宾, 可以得到滔天的财富、无与伦比的地位, 以及魔君无条件的三个允诺。 所有人都知道魔君对自己女儿的重视, 没有人会怀疑魔君这句话的真实性。 这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六界只要有耳朵嘴巴的人最近都在讨论这件事，只恨不得自己能拥有一身精湛医术，立刻大展身手将曦言公主治好, 成为魔君的座上宾。 就连天君在听说这件事后，都派出了天宫最擅长此道的神仙，看能不能把魔君的三个无条件允诺给赢回来。 只是，五百年前，魔君才大动干戈为女儿求了三清盏，到底是什么病这么凶险，不过刚过去五百年，竟然连三清盏都不管用了。 这一次，三清盏确实不再管用。 曦言用自己的生命力和长弓做了交换, 换取她父君的一线生机。这是交易，不是生病也不是受诅咒, 所以连三清盏也阻止不了。 曦言静静地躺在床上，眸子安静地阖着, 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连呼吸都很浅。 墨昀坐在床上，伸手抚过她的脸颊。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在落庭山, 这张脸活泼又生动，用一种近乎拙劣的办法试图接近他。她的接近刻意又明显，他本可以不理会她的，却忍不住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知道她是曦言的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那么快。 仿佛被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他想，原来老天爷可以待他这么好。 又待他这么坏…… 墨昀伸手，那把罪魁祸首的长弓静静躺在他的手心，因为被曦言使用过一次，此时已经陷入了沉睡，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以再用。 他闭上眼睛，忍住自己想把它毁掉的暴戾冲动，将这把长弓收了起来。 魔宫最近变得尤为热闹，那些慕名而来的医倌被魔君统一安排在一个大殿里。有时候路过，可以听到他们因为意见不同而互相争吵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些踩低捧高的话语。 其实，不管是魔君还是墨昀，他们心底都知道，这些人压根不靠谱，之所以没赶他们走，只是抱有一丝侥幸罢了。 万一呢。 从天宫下来的神仙也来看过了，同样对曦言的情况束手无策，只能无功而返。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心里的焦躁和无力也在一日日地放大。魔宫逐渐笼罩在了一种悲伤沉闷的气氛之中。 墨昀回了一趟天宫。 他没有回自己在天宫的府邸，还是直奔藏书阁。 灵均仙官发现自家太子殿下的行踪越来越谜了。 在天宫呆的时间越来越短不说，一回来就住在了和銮殿的藏书阁里，一呆就是一整天，然后离开一趟，第二天再回来，大有不吃不喝，呆在藏书阁里把天宫绝密藏书全部看完的架势。 第三天的时候，殿下不知从哪带回了一只黄金狸，他本来想帮着看护一下，结果殿下直接把这只黄金狸也带进了藏书阁，一仙一狸全都泡在了藏书阁的玉简之中。 殿下自己看书也就罢了，竟然让黄金狸这样的吉祥物去看书？殿下莫不是魔障了。 这样的殿下是灵均仙官从不曾见到的。 从他开始侍候殿下开始，殿下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很难让人看懂他在想什么的人。哪怕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他也能做到不动声色，然后说一句，自己早有准备。 每次都是他吓得半死。 可是，这几天，殿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焦急和不耐，表情似乎都写在了脸上，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 一天之后，殿下匆匆离开，他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楚殿下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就走了。 墨昀回到魔宫时，曦言正好醒了。 曦言躺在一把藤椅上，看起来起色还不错。 曜月正在旁边陪着她解闷，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各种小玩意逗她开心。 曦言笑点很低，曜月讲的那些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也能将她逗得乐不可支。曜月陪着她笑，只是偏过头的时候，墨昀清楚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的泪光，又被他不经意地擦掉。 曜月以前最讨厌现出原身，现在为了让曦言高兴，经常会变成原身给曦言撸毛。九条白色的尾巴还被曦言编成了辫子。 以前很在意的事情，如今心态变了，便发现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曜月看到墨昀，他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了墨昀，说道：“我离开一下。” 然后头也没回地走了，估计是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哭出来。 曦言也看见了墨昀，笑着朝他招了下手：“云白，你回来啦。” 她总是这样，不管心里在想些什么，至少看起来都是这样一副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样子。 明明…… 墨昀不敢再往下想。 他走过去握了下她的手，问道：“冷不冷？” 曦言摇头。 她看着墨昀，突然说道：“你过来一点。” 墨昀依言弯下了腰，曦言拿出一块雕刻好的白玉，系在了墨昀的腰间。 墨昀低头，看到了一个雕得歪歪扭扭的玉雕，依稀能看出来雕刻者是想雕一个女子形象，可惜技艺不精，最终雕成了这个样子。 曦言见他不说话了，连忙为自己挽尊：“是你自己提的要求太高了，这个……我还是雕得很好看的。” 她又看了一眼，觉得自己不能长得这么丑，连忙找补：“虽然，虽然相比本尊的话，还是差了一点点。” “嗯。”墨昀点头，“本尊最好看。” 又说道，“玉雕我也很喜欢。” 这下反倒是曦言不好意思了，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我有点困。” “曦言。”他想叫她，可是曦言已经睡着了。 曦言是魔域公认的美人，她躺在这里，就像一件易碎的瓷器，肌肤雪白，五官艳丽精致，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他将她抱回到床上，她瘦了很多，浑身没多少重量，躺在他怀里的时候安静又乖巧，仿佛随时都可以消失。 墨昀只能移开视线，他闭了下眼睛，有水雾蔓延过他的眼角。 “曦言，我一定会救你的。” 曦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曦言坐起来，叫了一声：“青桃。” 屋子里亮着夜明珠，青桃连忙走了过来：“公主。” “公主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曦言摇了摇头，对青桃说道：“把文护法请过来。” 曦言这些天时睡时醒，每次醒来时身边总是不同的人。有时候是云白，有时候是曜月，有时候是自己的父君，还有晏回神君和小镜子也来过。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醒，有时候眼睛闭上了，但脑袋还是清醒的。 他们在她床边说的话，她很多都听到了。 尤其是云白。 她本不应该招惹他。如果不是她，他现在还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散仙，以他的本事，将来一定可以活得很好，可以随心所欲，前途一片光明。 是她私心地将他拉回到这里，让他卷入自己的事情，让他现在痛苦不堪。 文护法没过多久就来了。 曦言靠在床上，软软地说道：“文叔叔。” 文护法在她床边坐下，有些缅怀又有些无奈地说：“你只有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叫我文叔叔。” 曦言笑了一下，并没有被戳穿的羞愧，吐了下舌头，“被你看穿了。” “说吧，又想让我做什么？” “我记得你有一种能让人忘记特定记忆的药。” “是有。”文护法说，“但我不推荐你这么做。” “算我拜托你，文叔叔。”曦言说道，“云白，是我把他带回来的。我那时候没有想那么多，我就是单纯的欣赏他。可是这几天，他天天来和我说话，他以为我听不到，但我听到了。” “我发现他难过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比自己伤心还要更难过。我不想看他这样。” 此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把拥有莫执神格的长弓还在墨昀手上，虽然长弓陷入了沉睡，但总有可以用的一天，她不想看他干傻事。这本来就是他们魔族的家务事，是她将他牵扯进来，如今她快死了，她想放他自由。 在曦言的软磨硬泡下，文护法最终答应了。 曦言了却一桩心事，心念放松，将青桃叫了进来，让青桃继续给她念之前的话本。 青桃念了半页，发现公主又睡着了。 墨昀从曦言那边离开后，先去找了魔君。 魔君的近侍告诉他，魔君去了西天。 虽然魔君并不知道长弓的事情，但是发生在他和曦言身上的事情，让他隐约猜到一些什么。 西天的那帮子神仙最是懂这些，所以魔君往西天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墨昀于是改去了飘渺山。 找到晏回神君的时候，他正赤脚站在一座大殿里——砸东西，简称无能狂怒。 看到墨昀过来，他尴尬了一瞬，理了理自己的仪容，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他并不方便经常出入魔族，也因此并不知道墨昀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魔族的事，只知道曦言又出事了。 他连夜赶去见了曦言，回来后闭关了一夜，今天刚出关就在砸东西。这种无力的感觉并不是晏回第一次经历。 从前也好，现在也好，每回想一次，就有一件无辜的物品惨遭荼毒。 晏回没想到墨昀会突然造访，还被他看到了自己不太神君的样子，他有些尴尬。 他伸手一挥，满地的杂乱化为灰烬，晏回恢复了一本正经：“下次进来的时候先扣个门。” “嗯。”墨昀随口应了，转而说道：“问神君件事。” 他掏出一块玉简递给晏回神君：“神君可听说过涅槃花？” 墨昀手里的玉简是他从天宫带下来的。 天宫藏书无数，从天地初开的鸿蒙时期到现在，各种珍贵典籍几乎全部搜罗珍藏在了天宫。 墨昀从不信命，既然莫执能造出长弓，那就肯定有办法能挽回这一切。他直接用神识连接了天宫的整个藏书阁，然而，哪怕墨昀神识强大，要从那茫茫玉简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容易，甚至因为神识消耗过度，差点被反噬。 所以，他回到魔族将黄金狸接了过去。 黄金狸天生受幸运之神眷顾，直觉逆天。在黄金狸的帮助下，墨昀果然从天宫的无数藏书里找出来一段关于涅槃花的记载。 涅槃花，和星月优昙一样，在很久以前由生死之神复沧所创。涅槃花花如其名，可以让人获得如凤凰一般涅槃的能力，从死亡中涅槃重生。 曦言的生命力正在不断流失，这个过程没办法阻止，但是只要能拿到涅槃花，她就能依靠涅槃的能力活过来。 唯一的问题是，关于涅槃花的记载太少，就连墨昀手中这一卷，也是在藏书阁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的一个残卷，如果不是黄金狸被它拌了一下，将玉简叼给他，墨昀可能压根就不会注意到。 哪怕现在知道了六界曾经有过这么一种花，却没有任何关于这朵花的其他信息，压根不知从何开始找起。 晏回神君是六界活得最久的神君，如果说还能找到什么线索，只能靠晏回神君和窥天镜。 晏回接过墨昀手里的玉简，沉默了良久后，才说道：“确实有这么一种花。” “神君知道在哪。”墨昀的心一下子高高提了起来。 晏回摇了下头：“知道也没用，除了当年……复沧培植并且摘掉一朵，十万年来，无数人想打它的主意，但没人可以拿到它。” “在哪？”墨昀忍不住上前一步，重复问道。 晏回在心中犹豫了好一会。 墨昀催促道：“神君。” 晏回的目光落回到墨昀身上，叹了口气：“没用的。” 他又何尝没有想到过涅槃花。 晏回解释道：“涅槃花，又名地狱红莲，生长在十八层地狱的地狱火中。地狱火能焚烧一切，只有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扔进十八层地狱火，不管修为多高的人，只要扔进去，身体、魂魄、修为、戾气……他存在过的一切全都会被烧得一干二净，一丝都不会剩下。” “想摘涅槃花，就必须踏进十八层地狱火。除了十万年前的神族，如今的六界，仙族、魔族、妖族、鬼族……再没人能从地狱火里取出涅槃花来。” 第40章 飞升 “谢过神君。”墨昀听完晏回神君的介绍, 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哎。”晏回想叫住他，但墨昀消失得太快，根本没被他叫住。 晏回神君叹了口气, “这家伙……” 他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众所周知，现在最急需涅槃花救命的就是曦言, 墨昀虽然打小便和曦言有了婚约, 但对这段娃娃亲一直颇为避讳。以前也一直对曦言不闻不问, 怎么现在突然对曦言的事情这么上心了。 不过，让他去看一眼也好，看完就可以死心了。墨昀虽然天生神骨, 却是仙胎。即便是墨昀，想要采到涅槃花也是不可能的。 如晏回神君所料，墨昀去了幽冥地府。 幽冥地府终年漆黑，四处点着绿色的鬼火用来照亮。 忘川河边，沿岸的曼珠沙华开得艳丽如血，一队队新死的鬼魂排着队等着去过孟婆桥，几个鬼差在旁边看压着。 这幽冥地府墨昀只来过一次，但他记性向来好，过了忘川河便直接朝着里面的鬼王殿行去。 几个鬼差注意到了墨昀, 然而不等他们上前寻问，墨昀已经直接进了大殿。 能这般在幽冥地府畅行无阻, 不说身份如何，至少修为是不错的, 否则, 没人引路，地府的鬼火便足够勾得人魂魄不稳、头痛欲裂。 墨昀进了大殿，正好遇到一个判官从里面出来。 这位判官去天宫走过几趟, 也知道天族这位太子殿下，只一眼就将墨昀认了出来，只是想不通什么风能把这位殿下吹到他们幽冥地府来。 “殿下？”他迟疑道，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墨昀也看见了他，这位判官他知道，他在天宫见过他几次，是一位公允板正的官。墨昀朝他点了下头，直说道：“我想去趟地狱，不知能否劳烦带路？” 判官有些摸不准这位殿下想干些什么，不过正好他闲来无事，又有几分好奇心，看墨昀严肃的表情，似乎是有正事，便带着墨昀往地狱走，边走边说道：“不知殿下可是有何事？地狱那边可怖得很，若是无事，殿下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墨昀顿了一下，问道：“你可知涅槃花？” 判官闻言大惊，劝道：“殿下万万不可。这涅槃花是神族之物，长在地狱火中，除了神族，无人可取。这些年，凡是打过涅槃花主意的人无不化为灰烬，就连我们鬼王都拿它没有办法。” 这些，晏回神君也和他说过。 墨昀道：“你只管带我去看。” 判官见劝不过墨昀，也不再多费口舌，只等他自己亲眼见识，就会发现他所言不虚。 幽冥十八地狱，每层地狱的酷刑都有所不同。随着两人的深入，周围时而酷暑难耐，时而冰寒入骨，每经过一个地方，都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凄厉惨叫。 判官解释说：“进地狱受刑的都是罪无可赦之人。因果报应，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啊。” 他领着墨昀一路往里，接近第十八层地狱的时候，周围越来越热，逐渐到了连仙法都难以抵挡的地步。 判官擦着脸上的汗，解释道：“这地狱之火不熄不灭，能烧尽一切罪恶，也能烧尽一切生灵。除非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之人，我们一般是不会轻易将人往这里带的。”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这十八层地狱的边缘。 墨昀和判官的周围都撑起了仙障，用来抵挡地狱之火的烈焰余热。然而，即便如此，两人额头上仍不断有汗珠浸出，若是凡人，只稍在这里站上一刻就能灰飞烟灭，更别提走进那地狱火中。 墨昀往下望去，只见脚下红浪滚滚，燃烧的炽焰冲天而起，被神术牢牢束缚在了这十八层地狱中。 在这炽焰的正中心，一朵血红的莲花灼灼开放，正是墨昀迫切想要的涅槃花。 判官说道：“殿下，这里不可久留，看过便离开吧。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法术也就能支撑在这周围呆一呆罢了。这地狱火本是天火，当年降落人间，造成人间浩劫，是神族收服了它，将它束缚在地狱，用来惩治恶人。” “这地狱火能焚烧一切，术法什么都不管用，除了神族，没有人能从里面取出涅槃花。” 这里呆久了连仙体都要开始难受，墨昀没说什么，跟着判官离开。 曦言清醒的时间开始越来越短，有时候她正在干一件事，会突然睡着，醒来的时候，已然忘了自己之前是在干什么事。 她不得不将自己想做的事情用最原始的办法写在纸上，这样就算睡着了也可以醒来接着再做，她才有自己还在活着的感觉。 整个魔宫被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 曦言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从那么小的小不点长成如今的姑娘模样，眼看都学会自己去找俊俏儿郎了，生命却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他们并不想让曦言看出来他们的伤感，就像曦言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感到更伤心。 但是，相比原著里大家的下场，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她很少和其他人说起，她小时候总是做同样的噩梦。梦里，父君陨落了，仙族和魔族开战，魔族战败，殷护法、文护法、冷护法甚至花护法，他们全死了，就连青桃都死了。 晏回神君从南荒的无人之地赶回来，只来得及救下了她。 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她活着，她害怕这样的结局。 父君才是魔族的定海神针，只要父君还活着，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只是云白……她两辈子第一次动心，第一次明白一个人真的可以那么喜欢另一个人，可是，她终究要辜负他。 但是文护法已经答应了她，等她走了，文护法会消去他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到时候，他想走或者想留，没有人会阻止他，他就自由了。 墨昀回来的时候，曦言精神好了些，正在外面抚琴，青桃一直陪在她身边。 曦言看到墨昀回来，冲他笑了一下，问他，“有没有想听的曲子，我特许你点曲的机会。” 墨昀不答，而是走近了，问道：“你会些什么曲子。” “我会的可多了。”曦言边弹边说，“那我为你点好了。” 曦言的手指抚过琴弦，给他弹了一曲《凤求凰》。 大概是有了文护法的承诺，曦言的胆子也大了些。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她现在的情形更像回光返照，也许她这次睡过去就再不会醒来了。 这可能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曦言其实很舍不得，她舍不得父君，舍不得魔宫的所有人，舍不得青芃和小毛球，也舍不得……云白。 但她什么也没说，开始专心奏曲。 她上辈子也学过琴，老师一直说她技巧有余，但感情不足。曦言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她上辈子并不喜欢抚琴，学琴是为了让母亲开心，不得不学，自然也弹不出多有感情的曲子。 但是现在，她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曲子变得生动饱满，她觉得这次老师肯定不会再说她了，连她自己都被曲子感动了，不然，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哭。 曦言一开始精神还很足，到了后面越来越力不从心，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得厉害，连琴弦都按不住。 她固执地想要弹完，琴音断断续续，逐渐不成调，手指因为用力被勒出了红痕，墨昀走过来，将琴按下：“阿言，要休息了。” “还差一点点……”曦言坐在古琴前，并不想离开。 墨昀闻言按在她的手上，安抚道：“阿言，下次再弹给我听。” 曦言知道，不会有下次了。 泪水浸没了她的双眼，曦言闭上眼睛，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将头埋到了他的怀里。 墨昀将她抱起来，亲吻她的额头。 这是曦言最后一次醒来。 魔君从西天匆匆赶回，带回了西天之佛，然而，佛看到曦言，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节哀。” 然后被失去理智的魔君赶出了魔宫。 能想的法子都想过了，然而，每一次努力，不过是给曦言重新判了一次死刑。 墨昀离开了魔宫，走之前，他亲吻曦言的脸颊，曦言安静地睡着，墨昀凑在她耳边，仿佛誓言一般说道：“曦言，等我。” 墨昀带走了三清盏。 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在曦言身上，压根不在乎三清盏，也不在乎他拿走三清盏想干什么。 墨昀直接去了幽冥地府。 上次的判官自从领着墨昀参观了一次地狱之后，一直心神不宁，害怕墨昀年轻气盛做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一直留意着地狱这边，恰好撞到了墨昀过来。 墨昀也要找他，直接说道：“我要取涅槃花。” 判官闻言大惊：“殿下玩玩不可啊，这天火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的。” “你不用管，拿到涅槃花后，你一刻也不要停留，立刻送去魔宫，交给魔君，连同玉简一起。” 他将手里的玉简也递给了他，说道：“你发天地誓。” 天地誓是一种受天地约束的誓言，若是不遵守誓言，轻则修为不得寸进，重则不得好死，总之立过天地誓的人绝不敢违背誓约。 判官还想再劝，抬起头对上墨昀的眼神，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再劝也没用了。 墨昀不说话的时候压迫感特别强，不光是气场上的威压，而是一种修为上的压迫感。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心惊，莫非殿下的修为又精进了。 他在墨昀的注视下发了天地誓，墨昀不再说话，到了十八层地狱，判官尚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或者伸手挡一挡，墨昀已经跳进了火海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快，烈焰冲天而起，似乎在期待跳下来的肥料，判官闭了下眼睛，不忍再看。 等他视线再落回这地狱火时，哪还有墨昀的身影。 他心中扼腕，为殿下感到可惜，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拦着，又该如何交代。他一个几万岁的官，竟轻易就听从了一个五百多岁小崽子的话，回过头来时，已经酿成了大祸。 他尚在懊悔，却在这时发现，不光是殿下不见了，那朵涅槃花也同样不见了。 理智告诉他，墨昀此时必定已经被烧成灰了，但他总期待奇迹能降临一次，焦灼地等在原地。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极低地一声：“走。” 一只手从边缘伸出来，手被烈焰舔舐，能看到烈焰下白色的指骨，涅槃花落在掌心，灼灼如红莲开放。 “殿下。”他连忙想去抓他，却被喷涌而来的熊熊焰火逼退，只来得及取走了这朵红莲。 他回头看向墨昀被吞没的方向，紧接着便感觉到了天地誓言的束缚。 他发的天地誓言，拿到涅槃花后，一刻也不会停留，立刻送去魔宫。 他剁了下脚，用玄冰盒将这朵涅槃花装了起来，一刻不停地赶往魔宫。 **** 曦言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她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也没有任何实感，但是依旧感觉很冷，脑子也因为冰冷而显得迟钝。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投胎，如果投胎，还能不能投胎到这个世界。 她这么想着，眼前出现一团耀眼的红光。红光看起来很温暖，吸引着她靠近。她好奇地飘过去，红光越来越亮，将她整个卷了进去，她感觉原本冰冷的灵魂渐渐有了温度，这种轻飘飘的感觉消失了，自己不再是虚无而冰冷的一团。 似乎有人在不停呼唤她的名字。 曦言，曦言…… 曦言，这是她的名字吗？ 曦言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很沉重，然后逐渐失去了意识。 曦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床边围了一大群人。 她的头很痛，一大堆乱糟糟的记忆片段闪过，曦言又闭上了眼睛。 文护法给她重新检查了身体，对旁边守着的魔君和晏回神君说道：“公主已经没事了，不过涅槃花有些副作用，这几天公主的记忆会有些混乱，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听文护法这么说，其他人也放下了心。 曦言怯生生从被子里露出个头，见大家都望着她，又躲了回去。 魔君于是让其他人都离开了，只自己留了下来，温柔道：“阿言，我是你的父君。” “父君？”曦言扒着被子看他，脑海中似乎闪过有关的片段，但太乱太杂。 魔君便说道：“没关系，可以慢慢想，阿言，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曦言点头。 魔君安排人去给曦言拿东西，曦言从床上坐了起来，想到什么，说道：“云白呢？” 魔君惊讶道：“你记得云白？” 曦言点头：“嗯。” 她比出了一截小指头：“一点点。我好像答应了他，要为他抚琴。” 魔君的脸色不自然了一瞬。 他那时心思都在曦言身上，曦言的生命特征越来越弱，魔君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将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曦言体内，才没有让她落气。但是即便如此，魔君知道，曦言撑不了多久了，但是他不可能放弃。 涅槃花就是这时候被送过来的，一起被送过来的还有一份玉简。 魔族的历史本来就不如仙族悠久，再加上魔族太乱，传承方面远不如仙族。 很多仙族知道的东西，魔族这边想知道就得费尽心思。魔君还在九重天上当仙官的时候，官职并不高，很多东西接触不到。就比如涅槃花，要不是墨昀送过来，魔君甚至没有听说过。 然而，墨昀只托人将涅槃花送了过来，自己却没有出现。 据过来送花的判官所述，涅槃花，又名地狱红莲，墨昀跳进了十八层地狱火，尸骨无存…… 事后魔君赶去查看，地狱火熊熊燃烧，早没有了墨昀的半分影子。 这样的结果连他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曦言。 出于自己作为父亲的私心作祟，对上曦言期盼的眼神，魔君顿了下，选择了隐瞒：“他修为马上就要突破，所以出去历练了。云白是仙族，在魔族呆久了不利于修炼，等他突破了就会回来。” ****** 曦言相信了，她脑海中的记忆本来就乱乱的，很多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段，而不是连贯清晰的记忆。 父君说，她现在最首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身体养好了，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了。 曦言过上了乖巧的养伤生活。曜月每天陪在她身边，想办法逗她开心，还会变出自己的本体，任曦言撸毛。 曦言的记忆每天都在逐渐恢复。 然而，云白一直没有回来。 她起初并没有怀疑父君的话，在她断断续续的记忆里，云白是一个很厉害的散仙，无所不能，几乎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 而且，他的修为也很高，她从不觉得他会遇到危险。 直到她经历了自己的第一次飞升。 涅槃花的效果惊人，曦言不但恢复了身体，就连她一直触摸不到的飞升瓶颈，也在完全吸收了涅槃花后得到了一丝感应。 几天后，曦言感应到了飞升的雷劫。 从地魔飞升真魔，雷劫一般是三道，曦言足足历了九道雷劫，好在她都扛了过去。 雷劫淬炼了她的身体，也理顺了她的记忆。源源不断的记忆和画面仿佛潮水一般朝她涌来。 她想起了一切，也想起了云白。 她想起了落庭山两人的初见，想起了他一次次的出手相救，想起山洞里两人缠绵的吻和云白近乎呢喃的声音：“曦言，我喜欢你。” 混乱的记忆似乎在一瞬间被连成了线，仿佛电影一般在脑子里放映。 如此清晰的记忆，让她知道，父君找的借口有多么拙劣。 他不会在她醒来之前就离开。 雷劫过后，其他人全部围了上来。 曦言受了不轻的伤，好在雷劫已经熬过去了，大家都很替她高兴。 等其他人走后，曦言拉住了自己父君的衣袖：“父君，你上次说，云白去历练了。” 魔君避开了她的眼睛，说道：“嗯。父君已经让人出去找了，找到了就马上通知你。” “好。”曦言松开了手。 魔君走后，曦言从床上爬起来，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找到了一朵鸳鸯花。 是很早之前在落庭山的时候，小毛球送给她和云白的，鸳鸯花已经枯萎了。 她知道，她活过来不可能不付出代价。涅槃花若是那么容易得到，父君早就找到了。 现在，她活了过来，云白却不见了，只剩下一朵枯萎的鸳鸯花。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一个让曦言无法接受的答案。 但是，怎么可能呢。 长弓已经陷入了沉睡，短时间内云白不可能再用一次。 曦言试图去找有关涅槃花的资料，然而，什么也没有找到。而云白也始终没有回来。 所有的方式都联系不到他。 他就像突然从这世间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到他的一丝踪影。 晚上，曦言抱着酒坛子，坐在寝宫的屋檐之上。 她回想起自己的两辈子。 上辈子，曦言因为身体不好，被人扔在了孤儿院门口。但她运气很好，很小的时候就被自己的母亲，也就是乐嘉集团的董事长收养。 乐家家大业大、家族成员复杂，收养她的时候，母亲已经57，近60岁，年轻时丧夫，年老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乐家其他人都等着在她故去之后接手她手上的乐嘉集团。 母亲本来就怀疑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可惜没有证据。面对乐家的豺狼虎豹，她又岂会如他们所愿？ 所以母亲收养了她，她说就算将手里的财富交给一个外人，她也不愿意放手交给这些可能是害死自己丈夫和孩子的元凶。 至于收养她的原因，据母亲所说，是因为她长得和母亲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从进入乐家开始，她便是以乐嘉集团继承人的身份被母亲培养。 她被安排了无数的课程，一分钟要掰成两分钟来用，每天的行程甚至比身为董事长的母亲还要忙。 是母亲给了她一个家，她也想知恩图报。然而，她并不是一个多有天赋的人，她经常学习到深夜，第二天没有睡醒又奔赴新的一天。 为了达到母亲的要求，她不得不付出全部的努力，牺牲了自己所有的空余时间。不管在学习上还是其他事务上，她每次只要表现稍微不好，母亲就会露出失望的目光，她只能加倍努力。 曦言的童年，没有逛过街，没有去过游乐园，没有和同龄人玩耍的时间。她甚至就连去学校，也有保镖在外陪同监护，以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同龄人也不敢和她玩。 她同样经历过好几次意外，惊险异常，每次都和死神擦肩而过。 直到后来母亲带回了乐玲——母亲死去的儿子在外面一夜风流留下的血脉，母亲的亲孙女，她才知道，乐玲才是乐家真正的千金，乐谣只是母亲放在明面上用来混淆视听的赝品罢了。 母亲想以她为诱饵，把后面的人引诱出来。 母亲待她极好，物质上从不亏待她，为她治病，给她提供最好的条件，甚至故意公开说过多次要把公司留给她继承的话。 曦言知道她的目的，但也感激她。如果不是她把自己带回乐家，尽心医治，将各种资源砸在她身上，以她的身体，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曦言二十岁那年，作为诱饵的她乘坐的私人飞机在空中爆炸，曦言在爆炸中去世，年仅二十岁。 也许是上辈子活得太累，曦言这辈子只想好好当一条咸鱼。 然而，自从回忆起剧情，曦言心里也始终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父君和魔宫的人对她越好，这份压力就越沉重。如今想来，真正让她觉得轻快自在的日子，反而是和云白在一起的时光。 那时候，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他从不戳破，对她称得上纵容。 他会做好吃的烤鱼，会逗她，和他在一起会让她忘记所有的压力。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觉得很安心。 哪怕只是单纯地和他坐在一起聊天，她都会觉得很自在。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如此喜欢他。 她爱他。 曦言灌下一口酒，眼泪簌簌而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云白的离开而丢失掉，并且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曦言不知道自己在屋檐上呆了多久，带着酒上来之前，她吩咐过青桃，不想让人来打扰。 她喝掉了大半的酒，脑子里浑浑噩噩，魔君走了过来，伸手抚上她的头顶：“阿言，是父君对不起你。” 曦言摇了摇头：“若是没有父君，阿言早就死了。” 曦言擦了下眼泪，抬头看向自己的父君，“父君，云白，他……” 曦言说了一半，却又猛地摇了下头，牢牢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想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却又害怕听到这个答案。只要她一天没找到他，她就能骗自己，云白只是暂时离开了，他总会回来找她。 对的，一定就是这样。 魔君心里也很难受，当初他道侣遇难，晏回神君死死拦住了他，让他至少为曦言考虑一下。 曦言本来身体就不好，若是他也死了，曦言这么小痛失双亲，很可能也熬不过去。但是他一意孤行，九死一生，终于将玄明斩于剑下。 那时候他尚且有仇恨和女儿支撑着他，但是曦言还这么小，她本不应该经历这些。 “父君，我想离开魔宫出去走走，一个人。”曦言说道。 魔君沉默良久，最终答应了，只说道：“定时朝家里报个平安。” 第二天，曦言离开了。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离家出走，她做了很久的准备，乾坤袋里装满了东西，她壮志酬筹，对未来满是期许。 如今站在云上，望着广袤的天地，却只觉得茫茫六界之大，举目望去，哪里都找不到他。 第41章 百花山1 雨师刚在天上布完一场雨, 空气里满是清甜的花香。 一个穿着桃粉色轻纱的女子腾着云一路过来，从云上跳下，进入山中一处木屋, 边走边兴奋地说道：“乐谣，赶紧准备一下, 琼香仙子答应让我们去百花节帮忙了。” 女子风风火火冲进去, 脸上难掩喜色, 拉了乐谣就要走，乐谣忙道：“等我一下。” 她进了屋子，从桌子上拿起一支因为经常拿在手里摩梭而显得分外光滑的玉簪, 收好后才跟了出来。 “谁送的簪子呀，这么宝贝。”粉色衣衫的女子调侃道，“我看你经常盯着它看，一天到晚不离身，莫不是哪个情郎送的。” 乐谣闻言瞪了她一眼，“还不快走，不是说想去百花山很久了。”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们赶紧走。” 两人腾云往南边走, 到了临近蓬莱的一处百花山脉才停下来。 乐谣，也就是曦言, 她是半年前来到这里的。 几年前，她从魔宫离开, 连青芃和小毛球都没带, 伪装成一个散仙，四处走走停停，一路到了仙域以东。 为了在外方便, 父君特意教了她伪装术，曦言可以掩藏自己的气息和术法，伪装成任何一个种族。 在她开始学习魔族法术之前，她本就是仙族，所以她伪装成散仙，几乎没人能识破。 粉衣女子名叫若兰，是一名散仙。半年前，曦言在东荒一座山上，从一个凶兽的嘴里将她救下，两人就此结伴。 若兰家住在百花山脉北边的苍连山上，山上除了若兰，还住着不少散仙，大家彼此照应，偶尔也会结伴去其他地方历险。 曦言救下若兰的那一次，就是若兰不幸和其他人走散了，又遇到厉害的凶兽，她那点修为完全不足以和凶兽对抗，险些丧命。 曦言当时恰好路过，将她救下。若兰见曦言是个居无定所的散仙，而且仙术厉害，人也友善，便热情邀请她到苍连山上来。曦言也不知道自己下一个地方要去哪里，苍连山山清水秀，仙风淳朴，曦言就暂时留了下来。 最近离苍连山不远的百花山要举行八百年一次的百花节，到时候百花山万花齐开，花仙子会亲自在百花节上分发仙蜜。听若兰说，这仙蜜是好东西，不但能提升修为，还是疗伤灵药，关键是味道还特别好。 百花节过后，百花山一般会分发一些仙蜜给附近的散仙，但是量非常少，就能尝个味道。 百花山由百花仙子执掌，平时山上都有护山结界，不是百花山的人根本进不去。 若兰早就想去里面见识一下了。 她是散仙，进不了百花山。这次是花掉了自己不少好东西，托人里三层外三层找关系，这才攀上了百花山里一个掌事仙子的侄女——琼香仙子，托琼香仙子为自己和曦言在百花节上谋了两个打杂的差事，这才可以进入百花山。 两人到了百花山入口，若兰按照约定将仙法注入一道符篆，又等了一会，便有一个仙子过来，领着她们往里走。 带路的仙子引着他们到了仙侍们的住所，推开一间空屋子：“你们今晚就住这里，明天的差事是给宾客分发我们百花山特制的果脯和仙蜜，记得跟着我，态度要端正，不准偷吃，否则，一旦被发现，你们就死定了。” “仙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的。”若兰立刻保证道，曦言也跟着点了下头。 “走吧，带你们去明天做差事的地方看看。” 两人立刻点头。 若兰还在来的路上就非常兴奋，这会终于进来了百花山，整个仙几乎都飘了起来，眼睛不停歇地四处看，边看边小声和曦言咬耳朵：“好香啊，这里太美了吧。” 走在前面的仙子闻言骄傲道：“那当然，这里可是百花仙子的居所，就算在九重天，我家仙子也是说得上话的大人物，为了给天族培植仙花仙草才住在这里，就连百花山也是以我们仙子的称号命名的。” 若兰捧场地赞道：“仙子好厉害！” 几人在路上走着，前面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带路的仙子立刻停下了脚步，侧立一旁，并且低下了头呈恭顺的模样，若兰和曦言有样学样，往旁边一让，低下头立在了路边。 首先传来的是一道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女仙，正在朝旁边的人介绍百花山的花花草草，还有明天百花节的安排， 曦言低着头，目光所及，看到了灰蓝色长袍的一角和一双绣着云纹的黑色短靴。 等女仙说完，曦言听到一声很低沉的“嗯”字，音色依稀透着一股熟悉，就像曾经无数回出现在她的梦里对她说话的那道声音一样，只是语气显得尤为冷淡疏离。 曦言猛地抬起头，两道身影已经走出了她们的视线，曦言只看到拐角处的半片衣角，连忙追过去，却被旁边的仙子一把拽住了手腕：“你想干嘛？刚刚过去的就是我们百花仙子，她去迎接的肯定是九重天上的大人物，来参加我们百花节的，你可不要有什么花花心思。” 曦言抬头去看，前面哪还有他们的身影。 领路的仙子见曦言不再说话，放开了她，对两人说道：“跟我来。” 曦言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四周，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肯定是魔怔了，这样随便走过去一个人，怎么会是他呢。 若真的是他，他又怎会，对她视而不见。 若兰见曦言沮丧的模样，担忧地碰了碰她的肩膀：“乐谣，你没事吧。” 曦言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 仙子带她们去熟悉了一番明天百花节的场地和流程，给她们分配了任务，让她们牢记自己的职责，不可出现疏漏，两人忙不迭答应。 离开之前，仙子还特意看了曦言一眼，说道：“虽然你确实有副好样貌，但明天来的都是大人物，不是你我惹得起的。我劝你不要动别的心思，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在百花山也算见过各种世面，也见过很多仙子悲惨的下场。她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也算是好心提醒。 曦言温顺点了下头：“谢仙子提点。” 等她走了，若兰松了口气，问曦言：“你刚刚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看上那个大人物了？” 曦言摇头：“看都没看见，谈什么看上。” “我只是觉得，他的声音让我觉得很熟悉。” “你那跟玉簪？”若兰好奇道，“他不见了吗？” 曦言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乾坤袋，那根玉簪是当时云白用长弓变出来的，簪到了她头上。 直到曦言再也找不见他，她才发现，云白留下的东西少得可怜，竟然只有这一根玉簪。不过也是，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喜欢花哨东西的人，一仙一剑，又潇洒又强大。 她陷入回忆之中，若兰拉了她一下，“走了，不要再想你的玉簪了。” 曦言这才回过了神，眸子暗了下去。 晚上，两人住在了百花山。 明天就是百花节，百花山内万花齐放、姹紫嫣红一片。很多曦言在外面压根没有见过的品种也能在这里见到，看得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若兰是个闲不住的，好不容易能进来百花山一趟，肯定不能就这么睡过去，于是约了曦言，打算在附近好好逛一逛。要能有什么所见所闻，也好回苍连山后给人说道说道，表示自己见过世面。 今天带路的仙子给她们简要介绍过百花山，除了百花仙子的住处，还有专门用来给仙子培育珍贵花草的第九峰不可以随意进出，其他地方都可以参观，但不可以乱碰，也不能破坏花草。 两人收拾一下出了门。 夜里的百花山也别有一番意境，有些花只有夜里开放，夜里赏花，别有一番风采。 两人边走边看，遇到特别漂亮的，若兰就用留影石留下来，边用边肉痛地说：“留影石好贵的，用一次少一次，不过用在这里，也算值了。” 曦言道：“你尽管用，我有很多，等回去了我拿给你。” 若兰眼睛一亮：“真的？” 曦言点头：“真的。” 若兰抱住她，热情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谣谣你太好了，我爱死你了……不过，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曦言笑道：“我能来百花山不就是沾了你的光。” “好像也是。”若兰突然想到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脑子，“哎，我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谣谣，我带你去找我们苍连山最厉害的散仙，一个小弟弟，他也来了百花山，我本来一来就要去找他的，看我这记性……自从他离开苍连山，我都有好多年没见到他了。” 若兰边说边拉着曦言往回走。 回到住处，若兰拿出一张符纸，注入仙法，空中出现了一行大字，若兰说道：“他住在西院，我们去找他。” 光影石相对而言比较贵重，并不是每个仙都会有，这种联络符纸非常便宜，平时自己就能画，所以若兰一般都用符纸和人联络。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消失了好久的臭弟弟，若兰的心情非常愉悦，不停和曦言炫耀弟弟的光辉事迹：“你是不知道，我们散仙里极少能有这么有天赋的，他的剑法都是对着捡来的残本乱学的，大家都劝他不要学，你猜这么着，他靠着这半本残卷和自己的领悟，突破了……” 若兰滔滔不绝，曦言也跟着露出笑容。若兰夸完了，又嫌弃地说道：“百年前他养父走了，他不久后也离开了苍连山，一走就没了影子，也不知道经常回来看一看，臭云弟弟。” “云……弟弟？”曦言的心脏因为这个“云”字控制不住地狠狠一跳，双手不自觉抓住了若兰的手腕，“他、他叫什么名字？” 若兰觉得乐谣现在有些奇怪，但乐谣一向很神秘，她便也没有多在意，一副嫌弃的模样答道：“臭弟弟叫云涧。” 第42章 百花山2 “我一般叫他云弟弟, 主要是涧弟弟听起来也太奇怪了，哈哈。”若兰笑着说道。 “云、云涧……”曦言喃喃说着，大脑里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紧张, 激动, 喜悦, 还有不可置信，所有情绪加在一起，最后反而显得有些冷静, “你说，他在西院。” “对啊，怎么了吗？”若兰看着曦言，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样子，迅速反应过来，“不会云涧就是那个送你簪子又消失的人吧，我们这就过去，我帮你打他。” 曦言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些湿润, “我们赶快过去吧。” 云涧原本也是住在苍连山的散仙之一。他天赋很高，养父不想让他当一个碌碌无为的散仙, 也怕自己死后，云涧会消沉, 白白埋没了这么高的天分, 便和云涧说自己的愿望就是看到他去九重天当差。 养父死后，云涧便离开了苍连山，到处历练, 已经近百年没有回来过这里。 这次回来也是因为百花节在即，他离开太久，想回来看看，就给和自己关系最好的若兰传了消息。 他知道若兰一直想来百花节，以前就听她多次描述过，这次云涧原本是想自己带她来的，没想到若兰通过自己的手段进来了。 知道了云涧的位置，若兰和曦言再不耽搁，很快到了西院。 西院是宾客住的地方，亭台楼阁、水榭石桥，应有尽有，若兰赞叹道：“云弟弟可以啊，现在都是百花仙子的座上宾了。” 她在外面吹了声口哨，这是他们苍连山独有的暗号，云涧听到声音，没一会就走了出来。 曦言站在院子前，因为紧张心提得很高，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草率就过来的，至少也应该收拾一下。 她的心跳得分外快，一方面紧张不已，期待他就是云白，一方面又怕自己弄错了人，也许此云涧并非彼云涧，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巨大的落差感。 短短时间的等待，对曦言而言，就像过了几百年，每一秒钟都仿佛把她的心放在火上烤，曦言的手心已经不自觉冒出了汗，整个人也肉眼可见的紧张和焦虑。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的气质很冷，身边一把佩剑，修为很高，面容俊秀，走过来的时候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但是曦言的心却在瞬间掉了下去——不是。 不是云白。 短短时间，她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心底难掩失落，她只能看向远处，平复自己的心情。 若兰在云涧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迎了过去，高兴道：“云弟弟。” 云涧朝她点了下头：“若兰姐。” 见曦言还在远处愣着，若兰连忙过去将已经快要失去行为能力的曦言拉了过来，向云涧介绍道：“这是我最近认识的姐妹，叫乐谣，救过我一命，你跟着叫乐谣姐就行了。” 云涧看向曦言。 曦言将心底所有的情绪强行压下，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乐谣，是若兰的朋友。” 哪怕他不是自己要找的“云涧”，她至少不能太过失礼。 “是你。”云涧惊讶道。 “你认识乐谣？”若兰也很惊讶，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大家竟然都认识。 “有过两面之缘。”云涧说道，朝曦言一揖到底，“当初养父受伤，多亏姑娘赠药。” 云涧这么一说，若兰立刻联想到什么，问道：“你是说往生草？” 云涧看向曦言，相比前几次，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原本笑容明亮的姑娘像是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沮丧的氛围之下。 曦言现在伪装成了仙族，但云涧知道她是魔族。他见过她两次，每一次都印象深刻，不可能认错。 他不知道她伪装成仙族的用意，但是她自己不说，他也不会戳破，因此并没有对若兰多讲，只说道：“对，那次多亏了乐谣姑娘，否则，我根本采不到往生草。” 虽然养父最后还是死了，但是恩是恩，云涧不会忘记。 若是没有乐谣，他根本采不到往生草，甚至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一定。 这件事情若兰也知道，往生草生在魔族，每一个去魔族采药的散仙几乎都是九死一生，回来不死也残了。云涧当时年纪还很小，修为也不够，招呼都没打，一声不响就走了。 他们都以为他会折在魔族，往生草不是那么好采的。以云涧当时的修为，去采往生草简直和送死差不多。 谁知道他不但好好的回来了，甚至都没有受伤。她当时还觉得这孩子运气真好，没想到是有贵人相助。 至于乐谣是怎么帮到的云涧，若兰并没有探究那么多。 她知道乐谣身上有很多秘密，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散仙，但是她也知道乐谣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还救过她。知道这一点，不管她身上有多少秘密，都不妨碍她和乐谣交朋友。 曦言对云涧说的这些完全没有印象。 不过往生草她知道，是文护法种在蝶心谷里的药材。蝶心谷大而空旷，原本是一处危险的山谷，生了很多凶残的魔植，被文护法看中后，他将蝶心谷清理了一番用来种珍贵药材。 曦言闲着无聊的时候会跟文护法一起过去采药，或者想静一静的时候，也会一个人跑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帮过云涧，但既然他去采往生草，也许是什么时候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让他采了吧。 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涧领着两人去了自己的屋子。 云涧的屋子相比仙子分配给她们俩的下人房要明亮宽敞很多，是一个单独的院子，院子里有阵法防身，里面的布置也很讲究，还有一面巨大的屏风，上面是百花仙子的题字。 若兰左看右看，觉得非常稀奇。 而曦言也在偷偷观察云涧。 云涧穿着一身白衣，腰间一把佩剑，看骨龄，年纪应该和她相仿，可能大一点。而且，他还是个散仙。 用若兰的话说，是个修为很厉害的剑修，甚至还有一个养父，养父在百年前去世了。 不管怎么看，眼前这个云涧都完全符合小说里对男三号云涧的描述。 苍连山在仙域以东，连住的地方都对得上。 但是，如果他才是云涧，那云白……是谁？ 其实曦言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云白的身份，尤其是在魔宫的那段日子，云白再也没穿过一次白衣。 但是，对曦言而言，云白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他是云白就够了，曦言等着他有一天可以亲口告诉她他的名字，所以并没有对这些细节刨根究底。 如今不过是那个猜测得到了证实，自始至终，她都认错了人。 曦言和若兰跟着云涧进去，云涧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又进去拿出了几碟子点心和一罐仙蜜出来，放在桌子上，给她们解馋。 云涧拿出来的都是他们平时吃不到的糕点，用料极其讲究。若兰看得眼睛发亮，但并没有立刻下手，只克制地尝了尝味道。 云涧说道：“你吃吧，是这里提供的，不限量，根本吃不完。” “那我就不客气了。”若兰这才放开了吃，并且一边招呼曦言。 云涧的余光也偷偷扫过了曦言，心里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若兰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的，乐谣的身份并不简单，相比什么都觉得好吃的若兰，乐谣想必什么好东西都吃过，不见得会喜欢。 曦言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她其实现在并没有吃东西的心情，但不想让若兰觉得扫兴，便吃了几块糕点，又尝了尝仙蜜。 仙蜜的味道果然不错，这一罐应该是刚采不久，还是新鲜的，味道尤其好。 云涧率先问道：“乐谣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上一次见她，是在扶幽山，而且据司其所说，她和太子殿下似乎颇有些渊源。 后来殿下被传陨落，他也再没有过她的消息。 不久前，殿下成功收服了天火，回归天庭。这次也会过来参加百花节。 他这次来百花山，是代表司其过来的。他并没有在殿下的随行人员中看到她，反而是在这里看到她和若兰在一起。 “我住在苍连山。”曦言解释道。 若兰连忙答话，“对啊，还是我邀请乐谣去的呢。乐谣住在半山腰，和我家离得不远，等你回去了，我们可以一起去乐谣家里做客。” 又得意地说，“乐谣那个屋子还是我帮忙一起搭的。” “对，谢谢若兰。” 云涧从两人的对话中得知，乐谣半年前从凶兽嘴中救了若兰一命，和若兰一起搬到了苍连山，现在就住在苍连山的半山腰上。 云涧还没明白乐谣一个魔族为什么要搬到仙域来和他们这些散仙住在一起，就听曦言问道：“你之前说和我有过两面之缘？除了在蝶心谷，还有一次在哪？” “在扶幽山，司其少族长的千岁生辰那天。”云涧老实交待。 曦言闻言心脏又开始跳得很快，心情像是过山车一般不停上上下下。在扶幽山的时候，她当时是和云白在一起的。那他是不是有可能，也看到了云白。 她期待的问道：“你看到我的时候，我是一个人吗？还是和其他人一起。” “还有一个。”云涧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对云涧而言，曦言是对他有恩的人，所以回答得也很细致，还特意描述了一下那人的特征。 曦言听完后明白了，云涧看到了是她和花护法，而不是云白。 见她面露失望之色，云涧的心也跟着一沉。 他并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找些什么，但是内心却希望她可以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坐在高高的地方，整个人透露着轻松快乐，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似乎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的眼睛染上阴霾。 云涧沉吟了一会，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了她：“我在扶幽山的时候见过太子殿下。” 云涧说道：“殿下当时……拿着一副你的画像过来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想了想，云涧不确定地补充道：“司其少族长告诉我，殿下他……喜欢你。” “你是说……墨昀？”曦言迟疑道。 云涧点头。 曦言愣住，过了一会，她似是如梦初醒一般，眸子里情绪翻涌，像是极度欢喜，又像是想要落泪，她的声音隐约含着颤抖，“他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你能不能……画给我。” 第43章 百花山3 云涧并不怎么擅长作画, 听到曦言的要求，他面露为难之色，曦言这才反应过来, 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 是我太急了, 我……” “没关系。”云涧打断她, 歉然道，“是我不擅长作画，抱歉。” 曦言忙道：“是我思虑不周。我来画,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他就可以了。” 云涧同意了。 若兰一直在旁边吃东西，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两人就像打哑谜一样，一会扶幽山，一会什么少族长，后面竟然扯到了太子殿下，现在竟然还要作画。 想不通若兰就开始放弃思考，这里这么多好东西，平时都吃不到, 她要吃个够本。 云涧收拾出一张书桌，给曦言磨了墨, 曦言坐在椅子上，提笔专注地作画。 她其实人像画得并不好, 上辈子作为乐家明面上的继承人, 她几乎什么都要学，画画也不例外，但除了弹琴, 她对其他事情似乎天赋始终有限，最后也只学到了皮毛。 就连弹琴，老师也总说她感情不够饱满。 反倒是这两年，因为经常作画，已经可以很快将云白的画像画出来。 曦言的笔触行云流水，不过一会的功夫，一张栩栩如生的云白画像便新鲜出炉。 若兰惊得糕点都掉了：“这……这是什么术法，这人是活的吧。” 云涧也大受震撼，他见过司其手里的画像，据说是有名的画师画的，但是和眼前这幅画比起来，显然失了神韵。若不是倾注了无数心血，没有人可以将殿下画得这般传神。 曦言紧张地看向云涧：“他……你见过吗？” 云涧愣愣点头：“就是太子殿下。” 听到这句话，曦言仿佛失了力气一般猛地坐回了椅子之上。 是她太笨了。 明明有那么多的破绽。 比如云白吃东西的姿态很优雅，一看就是受过专门的礼仪教导，长期培养出来的习惯。比如他有几次听到自己叫他云涧，那眼神，明明就是非常介意，但她彼时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太深，根本没有辨认出来。 还有他手里的诸多古书，一个散仙怎么能找到这么多古书…… 一旦发现了真相，曦言马上就意识到了云白身上的诸多破绽，然而，她当时并没有认真去想去计较。或许，对她而言，云白是谁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是云涧也好，不是也罢，她总之就是看上了他，想把他拐回去。 只是她从没想过，他会是墨昀。 这本书的男主角，和她有婚约的未来夫君。 想到夫君两个字，曦言的心跳一瞬间有些加快。 她想起自己曾多次和父君提过退婚的事。云白离开之后，曦言也提过一次。但父君每每找理由推脱，说这件事牵扯太大，必须找到合适的时机。曦言并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听父君这么说，她也就听从了父君的安排，等着这个合适的时机出现，这份婚约这才延续至今。 如今看来，父君说不定一开始就认出了云白就是墨昀，之所以瞒着她…… 曦言突然想到，她之前四处游历的时候，好像听说过，天族的太子墨昀因故陨落了。 她当时并不知道他就是云白，也没心情关心天族的事，只在心里嗤笑一声，觉得断无可能，之后也就不再关注。 如果墨昀就是云白，那关于墨昀已经陨落的消息…… 曦言感觉心脏一痛，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若兰在旁边吓坏了，连忙问道：“乐谣，你没事吧。” 如果说之前，云涧还不知道曦言身上发生了什么，会让她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现在却是回过味来。 是因为太子殿下的陨落。 她喜欢殿下。 云涧的心有一瞬间的酸涩和揪紧，他很快便向曦言解释道：“殿下没事，已经回归天庭。” “你是说，他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对不对。”曦言顾不上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激动地问道。 “嗯。”云涧敛了眸，“殿下如今就在百花山，会参加明天的百花节。乐谣姑娘……不必如此忧心殿下。” 见曦言仍有些恍惚的模样，云涧解释道：“司其少族长也是几天前才得到的消息，殿下并没有陨落，而且修为还大涨了。我这次过来，就是想知道殿下具体的情况。” 天宫在几年前突然宣布了太子殿下墨昀的死讯，司其是墨昀的心腹，并不相信墨昀就这么陨落了。尤其是天宫那边遮遮掩掩，透露出来的消息并不多。 这几年，司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墨昀的打算，而且他发现，魔宫也在发动所有的消息渠道关注任何与墨昀有关的消息，可惜墨昀就像从世间蒸发了，一点音讯也无。 就连司其都快相信墨昀真的已经陨落时，前几天，他从玉衡星君口中得知，墨昀没有死，而且收服了地狱之火，修为大涨。天宫很快也会恢复墨昀的太子身份。 墨昀天生神骨，只是身体却是仙胎，地狱之火淬炼了他的身体，他全身的血肉被天火焚尽，又被三清盏重塑。三清盏是神物，墨昀靠它维持了一丝清明，和天火抗衡，最后用天火重塑了自己的血肉，觉醒了神格。 司其打听到这次百花节，天宫派了墨昀过来，他搞不清楚墨昀这边的状况，又不好亲自露面与他接触，所以派了云涧过来打探消息。 曦言一晚上心情大起大落，这会知道了墨昀还活着，心里最大的石头落地，反而没那么急着去见他，至少不能以现在这个不修边幅的样子去。 若兰在旁边听得迷迷糊糊，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曦言又哭又笑，像是乐极生悲，又像是喜极而泣。 不管怎样，对曦言而言，这应该是一个好消息。 曦言擦了下眼泪：“云涧，谢谢你，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 曦言回到住处后，立刻找了个地方联系自己的父君，想将这个好消息和父君分享。 她这边还没联系，父君那边先联系上了她。 魔君第一句话便说道：“阿言，父君得到消息，云白还活着。” 曦言看起来比想象中冷静，她颤抖着声音问道：“父君，云白就是墨昀对不对。” 魔君没想到女儿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眸光微闪：“阿言，抱歉，父君之前瞒了你。” 他去过幽冥地府，那地狱火连他的修为都抵抗不了，墨昀若是下去断然没有生路。 地府的人也说墨昀死了，魔君一直派人在那守着，此后也再没有查到有关墨昀的半点消息。 魔君也想过要告诉曦言，但是看曦言的状态，他怕曦言接受不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一瞒就瞒到了现在。 只是他没想到，墨昀是真的没死，还活过来了。 这简直就是奇迹。 魔君不久前才从仙族那边得到的消息，为了知道消息的真假，他又亲自确定了一遍，这才敢把消息告诉曦言。 曦言知道，父君瞒着她肯定是为了她着想，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父君的意思，曦言说道：“我在百花山，墨昀也在这里，我要去找他。” “你去吧。”魔君说道，“要是有什么需要父君做的，只管开口，父君一定替你做到。” “谢谢父君。” 第二天便是百花节。 百花节是一个仙族盛会，除了九重天，各地仙君都会赶着来赴这场盛会。这是难得一见的和各地仙君交流、收集意见的机会，九重天每年也会派有身份的人下来主持参与。 今年，九重天来的是刚刚死而复生的太子殿下墨昀，可以说对这百花节是十足的重视了。 曦言一大早便起来开始收拾打扮。 若兰从不知道乐谣有这么多不同款式的衣服，而且一件比一件好看，料子都是她没见过的，光摸上去就知道是好东西。 曦言换了身衣服出来，问若兰：“这件怎么样。” 若兰觉得乐谣平时就已经很好看了，来苍连山短短半年，就虏获了山上几乎所有年轻小伙子的心，现在特意一打扮，她觉得自己一个女的都要动心了。 “不能再好看了。”若兰由衷说道，“再好看一点，整座山的人，魂都要被你勾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若兰的错觉，自从昨天从云涧那边回来，一直笼罩在乐谣身上那种似有似无的阴霾一下子就散没了，现在的乐谣简直就是得到了新生，浑身都洋溢着要去见情郎的喜悦。 曦言全身收拾好，又梳了发髻，直到来人催了，这才和若兰一起出去。 过来带领他们的依旧是昨天那个领路仙子，她看到曦言第一眼，先是被狠狠惊艳了一把，然后皱了下眉头，昨天和她说了这么多，结果一句没听进去。 不过她该说的都说了，懒得再当恶人，便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曦言的眼色怎么看怎么不太好。 曦言也不在意，她打算先去百花节，然后找机会去找墨昀。 她昨天重新试了一下和墨昀的联络石，还是用不了。但是，只要他还活着，她总能再次去到他身边。尤其是，他们还多了一层婚约。 如果这次在百花节没见到人，她就直接去天宫找他，她再也不要弄丢他了。 曦言和若兰的任务是分发果脯和仙蜜。她们将仙蜜从罐子里倒入一个小杯子，有人过来就递给他们一杯，然后倒新的放到桌子上。 有点像上辈子在学校做活动当志愿者。 整座仙山人来人往，曦言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墨昀会不会从这里经过。她刚这么想，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前面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长袍，衣襟和袖口用银色丝线绣着象征天宫的复杂云纹图案，乌黑的头发用发冠束起，身形颀长笔直，看起来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和以前比起来，他身上的气势又盛了很多，表情冷淡，是曦言没有见过的模样。 曦言几乎是一瞬间便热泪盈眶，是云白，真的是他，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曦言知道自己不可以失态，她应该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而不是红着眼眶狼狈地去见他。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又眨了回去，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在墨昀走过去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曦言抱住他的腰，闻着周身熟悉的气息，几年来，第一次重新体会到了温暖安心的感觉。 墨昀原本正被百花仙子领着去宴席开宴，身后还跟着不少仙君，都是过去赴宴的。 但是谁也没想到，有个侍女胆子竟然如此之大，众目睽睽之下就敢往墨昀身上扑，更重要的是，还被她扑到了。 百花仙子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正要叫人将曦言赶走，被墨昀止住了动作。 墨昀自认为是个警戒心很强的人。感应到陌生气息的靠近，根本不需要起意便会下意识出招，就算不出招，也会撑起一道屏障挡一挡，尤其是自己没看清的时候。 否则，暗杀他的难度岂不是太低了。 他看向这个胆大包天的人。 是个长相极美的女子，虽然伪装成了仙族，但墨昀一眼便识破了她魔族的身份。 四目相对，墨昀正要说话，对方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弄疼我了。” 墨昀愣了一下，下意识放了手，然后在曦言再度扑过来之前，拿手抵住了她的额头：“你是谁？” 曦言认真看去，这才发现，墨昀的眼里清冷一片，看她的眼神，分明是陌生的。 他不记得她了。 曦言有瞬间的愣怔。从昨天到今天，她一直想的都是要怎么和他见面，见面了又该说什么，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不记得她。 但曦言很快便释怀了。相比见不到他的日日夜夜，如今他还活着，还站在她面前，小小的失忆算什么。 她能让墨昀爱上她一次，就能让他爱上她第二次。 只要他还好好地活着，她就什么都不怕。 “我是曦言，是你未婚的妻子。”曦言很快便转变了说法。 她看着他，认真说道，“我这次来百花山就是特意来找你的，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俩的婚礼什么时候办。” 他们站的地方人来人往，旁边站着百花仙子，身后还跟着不少仙君仙子。 此时大家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一副吃到了大瓜的模样。 另一边的若兰连手里的东西都掉了，好在大家现在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着八卦，也没人关注她这边。她连忙将东西捡了起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墨昀被曦言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眼里露出一丝茫然，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几天前才从地府醒来，记忆还停留在二十万年前，他还是神族复沧的时候。 一觉醒来，六界天翻地覆，神族陨落，他投胎成了仙族，还是天族太子。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未婚妻。 事情变得有点复杂。 见他久不说话，曦言从乾坤袋里扒拉出一份婚约出来。 这份婚约之所以出现在她乾坤袋里，是因为曦言以前想毁了它，特意从父君的书房里将它偷出来，各种办法都用过了，结果毁不掉。 文护法说，这种正式的婚约由特殊材料制成，想退婚得双方在场，同时操作才能毁掉，她自己是弄不坏的，曦言这才罢休。不过，这份婚约也就一直留在了她的乾坤袋里。 她将婚约递给墨昀，笑得眉眼弯弯：“你看看，天地誓约，如假包换。” 墨昀接了过来，上面的婚约是真的，天地誓约也是真的。 他递了回去，感觉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曦言将婚书收起来，期待地问道：“现在可以抱你了吗？” 墨昀看向四周，原本竖着耳朵、瞪大眼睛，就怕错过一丝丝细节的仙君们个个遥望远方，假装在看远处的风景。 墨昀咳了一下，“没有丝毫感情经历”的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耳根子逐渐漫上了红晕。 “要开席了。”墨昀说道。 他看向周围的仙君，仙君连忙跟着附和：“啊，没错没错，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嘴上这么说，仙君们心里其实蛮遗憾的，这样的好戏不比宴席有趣？ 百花仙子早在曦言出现的时候便面露不悦，此时的脸色也依旧不太好看，原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侍女，想着事后收拾，谁知道，对方竟然是魔族的公主。 有气也出不得，还只能好好伺候着。 她勉强笑了一下，领着大家继续往开宴的地方行去。 曦言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了墨昀的手。 墨昀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侧头，曦言正看着他笑，笑得很开心，眼睛里有小星星在闪。墨昀原本想要把手抽开的动作一顿，最后妥协般任她抱着。 他自认为是个有责任心的神族，如今担了她未婚夫的身份，便免不得要多容忍一些。 也罢也罢，左右也不过一小会罢了。墨昀正直地想。 ******** 他们行至大殿，墨昀身份尊贵，被安排在了最上方的位置。 他叫了一个仙侍过来，让他在自己旁边给曦言加了个席位。 曦言挨着墨昀坐下，用手撑着头盯着他看。 她和云白多年未见，午夜梦回，她总会梦到以前，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茫茫一片，似乎那一段记忆是她凭空捏造，根本不曾有这么个人出现过。 如今他就在眼前，曦言觉得自己仿佛还是在梦中。 这么一想，她伸手握住了旁边墨昀的手腕——温热的，真实的，不是梦。 曦言放下，过一会，又过来抓他的手，结果手就被墨昀扣住了。 墨昀看向台下，下方的仙君们果然一个个目光炯炯盯着他们俩看，见墨昀望过来，这才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刻意得不得了。 他松开她的手，小声训诫：“大庭广众之下，不得胡闹。” 曦言看向台下，顿时兴致缺缺，“那什么时候回去嘛。” 她凑近他，吐气如兰，尾音拖得老长，故意唤他：“夫君~~” 墨昀手一抖，一盏茶差点摔下去。 他上辈子是神族，因为身体原因，情绪感知非常困难，一百分的情绪，到了他这里，最多能体会到一分半分。就连其他神族都会说他感情淡漠，没有同理心。 他其实并不是没有过好奇。 如今一朝投胎成了仙族，身体也跟着发生了莫大的变化，比如这些一惊一乍的情绪，都是以前的他从不曾体会到的，倒也有趣。 他突然顿悟了，为何仙族如此弱小——这身体如此奇怪，如何安心修炼，得成大道。 他稳稳拿起茶盏，将这口茶喝下去，端住了自己作为神族的稳重。 等大家一一落座，宴席也开始了。 仙君们推杯换盏，大殿上响起了丝竹之声，舞姬和乐师们鱼贯而入，奏乐的奏乐，跳舞的跳舞，一时间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百花仙子亲自执了一壶酒过来，给墨昀倒满，说道：“这是百花酿，由我亲自所酿，取了百种仙花最是细嫩香甜的部分，费事良久，统共只得这么一壶。” 她倒完了酒，将酒壶放到墨昀的桌子上，巧笑嫣然：“殿下尝一尝。” 百花仙子统掌百花，样貌生得很是标致，身上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身材婀娜，大殿上不少男子的目光都会似有似无扫过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站的那个位置，高耸的胸脯正对着墨昀视线的前方，她半蹲着身子，风姿绰约地将倒满酒的酒杯往前送，眸间笑意盈盈，怎么看都是一道美好的风景。 “风景”表演到一半，曦言从旁边伸出手来，接过了她手中的酒杯：“真的吗？我最喜欢喝酒了，我来尝一尝。” 曦言的动作出乎百花仙子的意料，接过酒杯的时候，大概是百花仙子一开始便设计好的动作，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曦言感觉百花仙子的指尖在她手心挠了一下，虽是一触即离，但不管是曦言还是百花仙子都感到了一阵恶寒。 好家伙。 外头只说他们魔族女子大胆奔放，这仙族的仙子勾起人来可一点也不比他们魔族胆子小。 还是当着她的面，勾引她未婚夫。 曦言坐直了身体，将酒端起来尝了一口，说实话，味道不错。 她将自己喝了一口的酒杯递到墨昀嘴边：“你要尝尝吗？确实怪好喝的。” 墨昀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 下面仙君们谈话声都变小了，一个个支起了耳朵。 见曦言一直举着酒杯，不好不给她面子，墨昀勉强接过来喝了一口。 抬起头，百花仙子还杵在这里，墨昀没了耐心，问道：“你还有事？” 墨昀不笑的时候说起话来非常唬人，他神情向来冷淡，板起脸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之感。 百花仙子脸一白，不甘地咬了下唇，只能下去了。 “她刚刚勾引你。”等百花仙子一走，曦言立刻告状。 “你管这叫勾引？” 墨昀觉得，勾引至少得有几分风姿。他没看出来百花仙子哪里勾引他了，只觉得她杵在这里太久怪碍事的。 沉吟了一会，墨昀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了两下：“要说勾引，刚刚不是你在勾引我吗？” “啊……”曦言张了张嘴，一时竟无法反驳，问道，“那你中招了吗？” “想得美。”墨昀唇角微弯，“职责所在，不得不维护你罢了。” 那你这未婚夫当得还挺敬业。 曦言笑了一声，接着又想，他怎能如此可爱。 第44章 百花山4 百花仙子走后, 其他仙君也相继过来敬酒。 曦言今天心情非常好，对敬酒几乎来者不拒。而大家对这位传说中的魔族公主也非常感兴趣。 毕竟，关于魔君和魔君的这位独女曦言, 六界各种各样的传言非常多，但凡不是与世隔绝的人都听过一耳朵。今天竟然有幸见到了这位魔族公主本人, 这让众仙君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 以后出去吹嘘的资本增加了。 其实, 仙族对魔族普遍都有一些偏见。在大部分仙族人眼里, 魔族都是性格乖张诡异，打扮性感暴露，总之不是好相处的。对魔族公主的想象只会在这些特质上更加走极端。 没想到, 曦言完全颠覆了他们原本的认识。曦言长得极为貌美，但性格看起来很软，甚至有些乖乖的，很好相处。而且喜欢笑，笑起来简直要人老命。 是一不小心就会流鼻血的程度。 墨昀就在旁边，大家就算想看也不会太明目张胆，只是若有若无的目光一直朝上首的位置飘去。胆子大一些的便举着酒杯过去敬酒，见曦言并不拒绝，敬酒的人逐渐增多, 大家几乎是一个个地紧挨着轮流过来敬酒。 敬酒之余还要努力搭一搭话。 一人道：“公主殿下风华绝代、美貌无双。” 另一人便道：“殿下风神俊朗、姿容绝世。”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两位殿下真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 …… 曦言觉得自己今天一天便听够了过去几百年加起来还要多的赞赏，忍不住对仙族有了些改观——至少就拍马屁这件事情, 绝对让魔族望尘莫及。 曦言喝了不少酒，她将百花仙子特意送给墨昀的那一壶百花酿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喝完后意犹未尽地跑到了百花仙子面前, 大肆夸赞她酿酒的手艺，顺便问她还有没有私藏。 百花仙子的脸色黑如锅底，碍于曦言的身份发作不得, 只能委屈表示没有了，全被她喝光了。 曦言问道：“那明年还有吗？明年不行就后年。” 墨昀也望了过来。 百花仙子咬了下牙，表情扭曲地说道：“百花明天就去为公主酿酒。” 曦言说道：“那自是极好，多谢仙子，仙子果然是个好人。” 百花仙子：“……” 吓唬完了情敌，曦言愉快地跑回到了墨昀的身边。 她的脸因为喝酒而染上了潮红，眼睛里清亮清亮的：“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拿酒杯和他撞了一下：“今天不醉不归。” 她话刚说完，酒杯就被墨昀抽开：“少喝点，我不伺候醉鬼。”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凡事都有第一次。” “……” 虽然话是这么说，曦言倒也没有再喝，而是吃起了席面上的果子。 她其实并不贪杯，她喜欢喝的是果酿里甜甜中带点微熏的味道，很少真把自己喝醉。今天算是个例外，她的心情大起大落，急需找点什么来释放出以前压抑在心里的情绪。 过了一会，墨昀感觉肩膀上一重，曦言倒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曦言是个很省事的人，哪怕喝醉了也只是眸子比平时看起来水雾一点，此外便是睡觉。睡着了安安静静，也不打扰谁。 侍从看到后连忙走了过来，打算把曦言带下去休息。墨昀看见侍者伸手过来扶曦言，这本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墨昀心里却没由来地生出了几分不舒服，于是挥退了侍者，心里顿时舒畅了。 他将曦言打横抱了起来，从大殿上离席。 两人身份尊贵，即使提前离席，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抱着她回了自己的住处，守门的仙将看见墨昀回来连忙行礼，余光看见墨昀怀里抱了个女子，虽然好奇，但也没敢多问。 墨昀抱着曦言去了内室，将她放到床上。 她的脸上仍有喝醉的酡红，闭着眼睛，长睫如蝶翼般轻垂，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是上翘的。 墨昀多看了几眼，给她盖上被子，随即走了出去。 墨昀联系了自己府上的仙官。 灵均那张单纯老实的脸出现在墨昀眼前，他略有些激动地问道：“殿下还在百花山吗？殿下找灵均可有何事。” 殿下以前外出很少联系他的，对于殿下在外面发生的事情，灵均时常一知半解。他觉得自己这个仙官当得很是寂寞，要打理的事情也不多，现在似乎终于被殿下重视了。 墨昀问了他关于婚约的事情。 灵均仔细地将婚约的事情一一道来，得知曦言就在墨昀身边，也是惊了一惊。 他并不清楚墨昀和曦言之间的事情。那段时间，墨昀并没有住在天宫，他也不会把个人感情这种很私人的事情说给自己的仙官听，就连当初墨昀的“陨落”，灵均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婚约确实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因为两人的身份，传得人尽皆知。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墨昀掐断了和灵均的联系。 曦言醒来的时候，墨昀正在书房里看书。 哪怕失去记忆，墨昀的习惯还是一点没变。 他失忆前也很喜欢看书，乾坤袋里随身带着很多孤本。看书的时候总是右手执书，左手翻页，看到需要思考的地方，左手的手指还会习惯性地在桌子上轻叩。 曦言走进去的时候，墨昀正好翻完了最后一页。 他将书收起来，看到书桌上摊开的其他东西，趁着现在有时间，便将书房里的东西一并收拾了。 曦言见状走了过去：“我帮你。” “别动……”墨昀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曦言熟练地将所有东西按照他的习惯收了起来，收完还仰着头，一副等着接受夸奖的样子，模样十分乖巧。 曦言在魔宫的时候就经常陪墨昀看书，看得累了就在旁边收收东西，偶尔还会替墨昀磨墨，墨昀的习惯她自然全部了解。 对上曦言的眼神，墨昀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过了一会，守门的仙将走了进来，说是有个叫云涧的散仙递了拜帖，过来求见。 “散仙？”墨昀问道。 他似乎并不认识什么散仙。 “快见。”曦言说道，“他可是你的得力下属。” 小说里，司其和云涧都是墨昀的得力下属兼心腹。曦言之前一直将自己放在了和墨昀敌对的位置，总想着将人撬走。如今心态变得不一样了，自然又是另一番看法。 “你认识。”墨昀说道。 “算认识吧，但是不熟，就见过几次，他应该和你比较熟。” 墨昀示意仙将将人放进来。 不一会，云涧进来了。 云涧偏好白色，曦言几次见他，他都是穿的白色。 他进来后行了一礼，先朝墨昀行礼，“太子殿下。” 又侧过身来，朝曦言行礼：“公主安好。” 曦言抬了抬手让他起来。 云涧站起来，只用余光看了眼曦言，之后再不敢往那边看。 曦言觉得他们可能要讲正事，自己呆在这里不太合适，便站了起来，“我出去了。” 走到门边，朝墨昀挥了挥爪子，一蹦一跳出去了。 云涧低着头，看到曦言的裙摆从旁边经过，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衫，又很快离开，像一片触摸不到的云彩。 等她走了，墨昀说道：“你认识她。” 云涧作了一揖：“回殿下，和公主曾有过几面之缘。” “哦？”他看向云涧，想到他刚才的目光，心里莫名有股……不是很顺畅的情绪。 “她是我的未婚妻。”墨昀“不经意”地说道，“特意来百花山找我的。” 又说：“其他人的未婚妻，也都这么黏人吗？” 云涧低下头去，不知该如何作答。 墨昀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知道说完这句话后，心里莫名就舒坦了。 真是奇怪的身体，墨昀心想，并不觉得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之后，两人聊了会正事。 曦言再次找过来的时候，云涧已经离开了，曦言问道：“人走了吗？” 墨昀点头，心念一动，说道：“是不是忘了留点时间给你们叙旧了。” “我们又没什么好叙旧的……”曦言说到一半，对上墨昀的眼神，忽地笑了一声，“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我确实有点事情需要找他商量。” 她边说便提着裙摆要往外跑，还没跑出去便被墨昀提住了后衣领。 曦言回过头来，恼怒道：“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喜欢提我衣领的坏毛病。” 以前也是，总喜欢提她衣领，她提过几次，也没改，现在失忆了依旧不改。 墨昀轻飘飘松了手，采纳了她的意见：“你说得对，用法术定住比较方便。” 曦言：“……” 好的，是那个直男云白没错了。 她决定不跟直男计较，转而说道：“你刚刚干嘛拉住我，我还要去找云涧叙旧。” “你没空。”墨昀说，“我们明天要去参加论法会，你今天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明天肯定也要上去说几句。” 墨昀说着，拿出了一大堆道法书，“怕你不会，特意为你准备了这些。” 墨昀说道：“你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 曦言：？ 我没有答应啊！ 第45章 天宫1 曦言将书翻开看了两眼, 每个字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她一句话都看不懂。 什么鬼东西嘛，故弄玄虚, 简直比上辈子看文言文还要痛苦。 曦言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偷偷抬眼去看墨昀。 墨昀倒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让曦言看书自己却去歇着, 而是自己也在忙活。 他此时正抬笔在旁边的纸上画画, 从图案来看应该是某种机关或者法器, 也是曦言看不懂的东西。 书实在不好看，曦言决定放过自己，专心看美男。 墨昀握着笔, 身姿笔直，他的手也特别好看，手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落笔的时候流畅又有力度，光看姿势便觉得他的墨宝必定不差。他低头的时候，有一缕头发从侧面垂了下来，挡住他的半边脸颊，从曦言的视角望过去, 能看到他俊美无俦的侧脸，还有美好流畅的下颌线, 再往下，便是性感的喉结。 曦言红着脸转过了头。 这样好看的一个人, 竟然是她的未婚夫。曦言尤然生出了一种骄傲感, 有点想偷笑，然后又有些遗憾，自己这辈子竟然没有多交几个塑料姐妹。 要是前世那些总喜欢来她面前嘴碎的塑料姐妹们还在就好了。上辈子曦言是养女, 背后没少被人说闲话，而且因为母胎单身，经常被塑料姐妹们内涵。 若是这些塑料姐妹还在，她要天天挽着墨昀的胳膊去她们面前晃悠，然后看她们嫉妒得咬牙切齿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爽。 曦言默默开始在脑海中开始思索，要到谁面前去炫夫。 要不，就去百花仙子面前？目前也只有她这么一个人选了。 这么一想，曦言连看书都打起了一点精神。又翻了两页，曦言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你们仙族的东西，我是魔族，我为什么要看？你们仙族的论法会，难道还有人脑抽要来向我一个魔族提问？” 曦言一下子便发现自己上当了，就算要讲话，难道不是墨昀讲话，她在旁边当一个花瓶？ 墨昀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定道：“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他将笔放下，“你不看也行，会磨墨吗？” 曦言走过去，一边帮他磨墨，一边盯着墨昀看。 “我看透你了。”曦言说，“你就是吃醋了，哼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墨昀拿笔的动作一顿，“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说：“墨要溢出来了。” 第二天，曦言还是打着哈欠去参加了这个论法会。 论法会最上方有一个百花台，是给仙君们论道时用的。 墨昀坐在百花台下最上首的位置，曦言就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啃果子吃。 现在没有人不知道她就是魔族的公主曦言，别说她只是啃个果子，就是她想做点其他更过分的事，大家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而且，曦言也不说话，安安静静陪在墨昀旁边，看着还养眼，算是论法会附赠福利了。 今天的论法会来的人比昨天宴席上的人还要多，有很多生面孔。 讨论开始之前，先是几位德高望重的仙君上台讲述自己的道法心得。第一个就是墨昀。 墨昀虽然年轻，但他是天族太子，而且年纪轻轻修为高深，现在觉醒了神格，更是六界无人能望其项背。墨昀上去讲话，台下一片安静，那些岁数比墨昀大了很多的仙君也都竖着耳朵在听，就怕错过什么，影响自己修为的提升。 曦言承认她一句话也听不懂，但不妨碍她欣赏自己未婚夫的盛世美颜。 墨昀之后，陆续又上去几位仙君。他们讨论着曦言完全听不懂的道法问题，曦言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曦言发誓，她这辈子都没听过比这更催眠的催眠曲。 几位仙君一一说完之后，便是大家自由讨论的时间。 曦言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打算看看百花仙子在做什么。 百花仙子作为东道主，正穿梭在众人中间，视线偶尔朝上首的位置望过来，不甚隐晦地瞥向墨昀。 察觉到百花仙子的视线，曦言一下子支棱起来了。等百花仙子再望过来时，曦言便正巧不巧挡在墨昀前面，朝百花仙子快乐地挥了挥手。 连续多次之后，百花仙子哪还察觉不到她被曦言给耍了，气得直跺脚，再不敢往那边看。 墨昀自然也察觉到了曦言的动作。 这些下界的仙君们鲜少有机会能和墨昀论道，有问题都紧着机会来问他，墨昀身边就没空过人。 曦言原本安安静静在旁边当着花瓶，现在时不时伸个脑袋过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曦言的脑袋又一次窜过来的时候，墨昀没忍住伸手按住了她的头：“你在干什么？” “智斗情敌。”曦言说。 她斗的哪门子的情敌。 墨昀伸手暂时挥退了源源不断围过来的人，获得了一点可以休息的间隙。 他说道：“你要是太无聊的话，我让人带你去附近走一走，论法会结束了你再回来。” 到底是特意来百花山找他的，墨昀觉得自己不能不管她。 曦言想了想答应了。 墨昀不会在百花山停留太久，论法会结束，他就离开了。曦言到时候也会跟着离开，她想趁现在有时间，去和若兰道个别。 若兰是来百花节帮忙的，百花节结束，她也会离开百花山。 曦言找到她的时候，若兰正好忙完了，打算回去收拾东西。 曦言走过去叫她：“若兰。” “乐谣。” 关于曦言的传言，若兰自然是知道的。若兰一开始就猜到乐谣身份肯定不简单，倒是没有太意外。 “我今天就走了。”曦言说道，“之前瞒了你，很抱歉。” “我懂的。”若兰说着抱了一下曦言，“祝你达成所愿，乐谣。” 曦言离开之前，将之前答应若兰的留影石给了她。若兰打开乾坤袋，发现除了留影石，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但是曦言已经走了，若兰只好先收了起来。 她离开不久，云涧从旁边走了出来。 若兰好奇问道：“你没有去论法会？” “去了。”云涧说。 若兰望向曦言离开了方向，见云涧也朝那边望着，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云涧，你不会喜欢乐谣吧。” 云涧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他想起自己每一次看到曦言的情形。就像抬头看到天边绚丽的云彩，会被吸引驻足，目光也会忍不住流连，但他知道，这片云彩不是属于他的。 曦言又在外面耽误了一会才回去，论法会已经结束了。 曦言假模假样地说道：“啊，这么快就结束啦。” 墨昀看了她一眼：“想说无聊就直说。” “怎么会？”曦言说道，“诚然，论法会确实有点无聊，但有你在就不无聊，我听你念经都能听上十天十夜。” “想得美。”墨昀说道，“念经受累的不是我吗？” 曦言：“是哦。” “……” 墨昀：“走了。” 曦言亦步亦趋跟上。 需要墨昀亲自出面的事情已经完成，后续百花山还有其他节目，但墨昀并不准备参加，当下收拾东西准备回九重天，曦言和他一起。 百花山的八卦传得飞快，随着墨昀一行人回到九重天，八卦也跟着传回了天宫。 墨昀回了自己的晨明殿，府上的灵均仙官立刻迎了上来。 曦言从墨昀身后露出个头，朝灵均打招呼：“你好，我是曦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曦言？殿下的娃娃亲未婚妻，魔族的公主。 灵均有些好奇又有些激动，偷偷看自家殿下。墨昀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说就算有表情也不会让人看出来，跨步就进去了。 曦言连忙跟上，跟到一半又走了过来：“你是晨明殿的仙官吗？那个，记得把我的屋子安排在墨昀旁边，或者他屋里也行，多放个枕头就行了，我不介意的。” 墨昀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介意。” 又说道：“把她安置在南殿。” 灵均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有些晕晕乎乎，接着又想，南殿不就在殿下旁边吗？ 殿下这意思到底是介意还是不介意？ 灵均挠了挠头，最终也没想明白，于是按墨昀的意思，领着曦言往南殿去了。 曦言在晨明殿住了下来。 她知道墨昀的习惯，他喜欢清晨练剑，然后看书，除非要找资料，否则不会看太久，然后会出去走走。 曦言第二天估摸着墨昀练剑的时间，准备去来个偶遇。 不过，没等她去偶遇墨昀，九宵剑就来偶遇她了。 很久不见的九宵剑剑柄上还挂着她送它的剑穗，亲昵地用剑柄蹭了蹭曦言的手，发出“嗡嗡”开心的声音。 曦言看见它也很开心。 就算墨昀不记得她，他身边的九宵剑还是记得她的。她之前还一直把它误认为云涧的惊云剑，想想真是惭愧。 曦言摸了摸它的剑柄，想了想，从乾坤袋里又掏出一串宝石，系在了剑柄之上。 墨昀本来是要练剑的。 他一直有这个习惯，复沧也延续了这个习惯，结果他发现自己的本命剑九霄不见了。 他顺着对九宵剑的感应来到了曦言的住处，看到了相处愉快的一人一剑。 “九霄。”他沉声道。 听到主人低沉的声音，九宵剑整个剑身顿住，然后怂怂地飞回了墨昀手上。 墨昀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犹豫了一会，问曦言：“我以前认识你。” 不然没法解释九宵剑的异样。 “当然。”曦言朝他走过来。 曦言刚醒，乌黑的头发垂在脑后，像上好的丝绸般泛着好看的光泽，她故意踮脚靠近他，长长的睫毛微颤，语气听不出来是正经还是调戏，“你以前很喜欢我的，你说要天天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歪了下头，又说，“你还说明天就要去魔族提亲。” 曦言刚说完便感觉周身一凉，就连早起的困顿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疑惑看向墨昀，墨昀低头：“这是清凉诀。” 他抬手往她额头上一戳：“你做梦做糊涂了，让你清醒一点。” 曦言：“……” 离开之前，墨昀突然说道，“我不会这么说。” “我说出口的承诺，就一定要做到。” “天天”和“永远”这样充满了变数的许诺，他不会在两人没有成婚的情况下，轻易说出来。 曦言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她生病的那段日子。 她有时候半梦半醒，会听到墨昀在她耳边说话。 他说他要救她，还让她等他。 所有曾对她说出口的承诺，他全都做到了。 ***** 曦言来到九重天，并且住进了墨昀的晨明殿这件事情很快就在天宫传开了。 曦言是魔君独女，魔族唯一的公主，还是和墨昀有婚约的未婚妻子。 不管大家心里的想法如何，至少表面上要表现出对曦言十足的重视和热情。要是能借机和曦言交好，更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于是各种各样的邀约和请柬像雪花一般飘进了晨明殿。 墨昀性子冷淡，不喜欢交际，失忆之后更是如此，一切都要看心情，心情不好是谁赶上谁倒霉，其他人也不会不识趣往墨昀跟前凑。这还是第一次，他们晨明殿变得如此热闹。 曦言望着堆在桌子上的一大叠请柬，不是赏花就是邀请她看风景，要么就是宴席。 她要想看风景和墨昀一起去不好吗？和一些压根就不认识的人去有什么意思。而且，把天宫全部赏完了，她要找什么借口和墨昀约会。 于是，曦言将这一类邀约全部扔掉，只从众多“雪花”中捡出来两张稍微有点兴趣的。 其中一张是一位叫六胥真君的说自己埋了上千年的仙酒挖出来了，邀请曦言去喝酒下棋。 另一张是天后的邀约。曦言倒不是对她感兴趣，而是因为在小说剧情里，天后没少对墨昀下手，曦言打算去会会这个老女人，看她会不会打什么主意。 天后的这个邀请日子还早，曦言便打算先去赴这位六胥真君的邀约。 六胥真君原本只是随大流意思意思给曦言写了张请柬。仙族有个不好的风气，如果一件事情其他人都做，只有你一个人不做，便会显得十分异类，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六胥真君深谙仙族生存之道，决定不做这个异类，一早就准备好了递到晨明殿的请柬。他没找到什么好理由，也不如文官会编，想到自己院子里的两坛酒，就实诚地写上去了。 六胥觉得，曦言一个魔族公主，应该对喝酒下棋这样的俗事没有兴趣，他写完跟了这场风后便将这件事情彻底忘了。此时正乐呵呵地准备将自己的两坛子酒挖出来，好好犒劳自己。 谁知道他这酒才刚动手挖，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便站在了院门口，笑意盈盈地问道：“请问是六胥真君吗？我是曦言。” 她走了进来：“过来讨杯酒喝。” 六胥真君全身一僵，但请柬是自己写的，邀约也是自己发出的，只能挎着脸点了下头。 曦言走过去看他挖酒。 这个世界饮料没有现代那么丰富，什么奶茶、肥宅快乐水……这些都是没有的，所以喝酒比较普遍。 而且因为修为在身，再加上大部分酒度数并不高，曦言都是将酒当饮料喝的。有人邀请自己来吃白食，还是埋了千年的仙酒，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六胥真君抠抠搜搜挖出了一坛子酒出来，“我们俩人少，一坛酒应该就够了。” 曦言点了下头：“确实够了。” 六胥真君放下心来，又听曦言问道：“另一坛我可以带走吗？” “我想带回去给墨昀尝一尝。” 六胥真君肉痛点头：“……可以。” 看到六胥真君五官纠成一团的样子，曦言觉得有点好玩，终于不再欺负这个老实人，说道：“我拿其他好酒跟你交换，不让你吃亏。” 六胥的五官一下子舒展开了，变脸比变天还快，笑着摆了摆手：“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公主真是太客气了，小仙正好还没尝过魔族的美酒，小仙……小仙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曦言：“……” 墨昀自从早上见过曦言一面，一直到午时都没看见曦言的身影。 墨昀觉得曦言既然住在自己府上，自己便有责任关心她的去向，绝对不是任何其他的原因让他想要找她。 他散步到了南殿，几个侍女正在院子里打扫。 墨昀问道：“公主呢？” 侍女们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墨昀只能再次散步散到了灵均面前。 灵均看到墨昀眼睛一亮，立刻走过来彰显存在感：“殿下。” 墨昀问道：“曦言公主呢？” “曦言公主出去赴约了。”灵均绘声绘色地说，“各位仙人送过来的邀约堆了满满一桌子，公主从里面选了一处去赴约，现在还没有回来。” “何处？”墨昀问道。 灵均摇头，看了眼墨昀的脸色，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灵均……灵均不知道。” “没有派人跟着吗？”墨昀问道。 灵均惊讶道：“要派人跟着吗？” 墨昀：“……” 灵均自认为大聪明没有，小聪明倒有一点。以前墨昀出去从不喜欢让人跟着，曦言来天宫小住，身边也没有带一、二侍女，灵均由此推断，曦言公主应该也是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因此，在征求公主的意见后并没有让侍女跟随。 难道……他做错了？ 墨昀已经走了回去。 横竖就在天宫，这么大个人，也丢不了，并不需要他担心。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墨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如意，目光落到九宵剑上花里胡哨的剑穗，终于找到了原因——剑穗五颜六色太丑了，辣眼睛，没收了。 九宵剑：？ 曦言拿着酒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六胥真君是个妙人，什么都懂一点，说话也风趣，曦言想着自己在天宫没什么认识的人，便在那边多留了一会，也多打听一些关于天宫的事情。 回来的时候看到墨昀站在殿外，似乎是在等她。 曦言走了过去：“是在等我吗？” “你想多了。”墨昀说，“刚好路过。” “哦。” 他走近，闻到曦言身上若有若无的酒气：“你喝酒了。” 曦言点头：“六胥真君埋了千年的仙酒，我俩一起喝的。” 墨昀正要说话，曦言将自己厚脸皮带回来的另一坛酒放到他面前，“我还特意给你带了，厚着脸皮要回来的，你要尝尝吗？” 墨昀看着她，曦言眼睛亮亮的，一副想要邀功的样子，原本到口的“以后不准喝酒”几个字又被墨昀咽了回去。 “嗯。”墨昀说道。 第46章 天宫2 曦言将酒坛递给了墨昀。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 墨昀尝了一下曦言带回来的酒，曦言问他：“你想听曲子吗？” 墨昀愣了一下，心中涌动起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然而等他去想, 却只看到了脑海中空茫茫的一片。 他的记忆停留在了莫执陨落的那天，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一片雾气阻隔, 丝毫窥探不到。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弹琴了？”墨昀问道。 “啊？我一直就会啊, 没想到吧。”曦言眉眼弯弯, 笑得有些调皮，“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她让灵均给她找了张琴出来，找了个地方坐下, 墨昀喝酒，她抚琴。 今晚的月亮亮得也好，曦言弹了几首应景的曲子，直到月上中天，两人才离开了这里。 灵均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如果说曦言刚到晨明殿的时候，他还有些摸不准殿下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现在灵均已经看明白了。 虽然外面一度传言两人的婚约得黄，退婚就是走一走过场的事情，但是灵均跟在殿下身边这么久, 看得比外人都要清楚。他觉得这门亲事说不定能成。 总之好好伺候曦言是不会出错的。 他先是将曦言的住处好好布置收拾了一番，添了不少女孩子家用的东西, 又给曦言在院子里搭了秋千，后面通了暖池。得知曦言喜欢吃零嘴还让厨房多备了不少吃的, 就等着曦言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上。 曦言被灵均伺候得十分舒服, 刚吃了一口灵均送回来的果子，外头一个仙娥过来传信，说是天后特意给曦言准备了一个洗尘宴, 邀请曦言过去赴宴。 这件事情曦言之前就知道了，她换了身衣服出来。 灵均现在已经把曦言当成了自己人，怕她被人哄骗，连忙交代道：“不管那边说什么，公主都不要相信，公主只要相信殿下就可以了。” 又道：“要是公主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大可以和殿下说，殿下绝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为公主找回场子。” 墨昀不是天后所生，又占了太子之位。 以前天后还时不时暗地里找点麻烦，现在是一点麻烦也不敢找了。但是她明的不来，暗地里说不定打着什么主意。曦言身份又特殊，灵均免不了有些担心。 看着旁边老妈子一般的灵均，曦言安抚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也不会吃亏的。” 曦言知道小说剧情。 在原本的剧情里，墨昀因为身负神骨，引来了很多人的觊觎，其中就包括天后。 天后有个儿子，比墨昀小两百岁，叫凤行，天赋其实还可以，但是有墨昀珠玉在前，凤行那点只能算普通出众的修为天赋便显得很不够看。天后觉得问题都出在墨昀的神骨上，因此生出心思，想把墨昀的神骨弄到自己儿子身上。 天后也确实找到了机会，在某一次墨昀重伤的时候，偷偷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密室。 换神骨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天后亲力亲为，给墨昀灌药，觉得万无一失之后，这才准备朝墨昀下手。 墨昀当时已经奄奄一息，但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他知道自己必须一击得手，否则很有可能死在这里。他凝聚了自己全部的法力，在天后最放松的时候对着她全力一击，但天后也不是吃素的，没那么容易被击倒，被墨昀袭击后愤怒不已。 她才是天后，她的儿子才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新仇加上旧恨，天后变回了本体凤凰，直接用凤凰火对墨昀发动攻击。 她要的只是墨昀身上的神骨，而神骨是不怕凤凰火的，把墨昀烧掉，什么都不剩下，这样刚好省事。 凤凰火源源不断地朝墨昀涌去，墨昀身受重伤，仙力不济，眼看就要陨落，最后在关键时刻触发了神力。神力反扑，天后被自己的凤凰之火反噬，重伤濒死。 这么大的动静引来了外头的注意，天君不想让这种丑闻传出去，便封锁了消息，对外说天后身体抱恙，回了凤凰族修养。不久之后，凤凰族那边便传来了天后陨落的消息，算是自食恶果。 曦言思考着小说里的剧情。 以前站在魔族的立场，她对天族并不关心，甚至一直将墨昀当作自己的头号大敌，毕竟小说的最后，是墨昀带领仙族灭了魔族。她亲近的人全都死在自己眼前，这样的噩梦缠绕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现在立场转变之后，想起以前的一系列剧情，只觉得内心揪痛不已。 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来天宫找他。 小说名叫《为神》，而小说的最后，墨昀统一了六界，神格归位，成为了天地间唯一一位神。小说的结局，他一个人住进了孤寂的神域，与天地同寿。 其他的爽文小说，男主不说开后宫，至少也该有一位陪在他身边的女主角，而墨昀全程没有过感情线，唯一的感情戏就是她这个名存实亡的未婚妻，两人在小说的剧情里，甚至从没有见过面。 就连司其他们几个，也在墨昀神格归位之后，和他越走越远。 如今想来，这样的结局，对墨昀而言，真的是好的吗？ 仙娥还在外面等着曦言。 曦言走了出去。仙娥的态度颇为恭敬，领着她在天宫云遮雾绕的风景里穿梭，最后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瑞气腾腾的地方。 宴席设在一处仙池边上，仙池边种了很多仙花仙草，不远处一群仙鹤翩翩起舞，彩霞漫天。 天后头戴凤冠，身穿金色的仙袍，看起来雍容华贵。一众仙子围在她周围，各个光彩照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除了众多貌美仙子，天后旁边还站着一个半大少年，他身穿橙金色织锦袍，眉目清秀，低着头站在天后旁边，看起来颇为拘谨。 看对方的年纪，曦言猜测他可能就是天后的儿子凤行。 领路仙娥福了福身子，对曦言说道：“公主，到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曦言。 天后从座位上起身，亲切地朝曦言走了过来：“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公主一来，我这天宫的仙女们可都被比下去了。” “魔君还在天上的时候，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如今女儿更是青出于蓝。” “天后过奖了。”曦言客气道。 天后招呼曦言坐到了自己旁边：“公主难得来一趟天宫，今天就由本宫为公主接风洗尘，公主若有什么需要，或者哪里住得不习惯的，也尽管和本宫提。” 天后说完，朝凤行拉到了曦言旁边：“凤行，叫姐姐。” 她朝曦言介绍道：“这是小儿凤行，三百二十岁，和公主年龄差不多一般大。” 凤行依言叫了一声：“姐姐。”都没敢抬头看曦言。 曦言有听灵均提过几嘴。因为天后管得实在太严，凤行和天后的关系并不亲密，相比亲近，畏惧要更多一点。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凤行其实资质不差，如今堪堪三百多岁，修为已经是地仙五重了。司其那只孔雀一千岁，修为也才地仙六重。不过天后对此并不满意。 她安排凤行坐到了曦言对面，时不时看他一眼，凤行便支支吾吾试图和曦言搭话，话没说出来，脸都快胀红了。 曦言都替他觉得惨。 曦言过来后，天后便安排仙娥们开始上吃食。东西都是极好的东西，有延年益寿的蟠桃，有琼浆玉液，还有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点心和菜式。 味道怎么样先不说，看相绝对是一流的。 曦言本来还以为天后会对她有些不满，看样子猜错了。不过看她一直唆使凤行表现的样子，该不会……是想把她和凤行凑做一堆吧。 曦言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不过不管她打的什么算盘，都注定是要落空的。 天后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要说条件，曦言的条件放眼六界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她是魔君独女，娶了她，相当于娶了整个魔族的助力。 曦言和凤行就差了两百岁，现在看着两人似乎差得有点多，那是因为他们都还小，凤行还是个半大少年。等再过个几百年，这点年龄差距约等于无了。 曦言和墨昀如今都不到千岁，等他们成婚，至少也得是千岁之后的事情。期间还有这么久，凤行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当然，这只是天后单方面的设想。看到自己儿子这副模样，再想想墨昀，天后又忍不住有些气到了。 曦言是第一次来天宫，而且一来就住进了晨明殿，也没怎么出去走。 放眼望去，在座的仙子们一个都不认识。 她观察其他人的时候，其他人也在偷偷观察她，看过来的目光有好奇、有探究，还有几个隐隐带有些敌意的。 坐在曦言旁边的秋沐仙子见曦言看着那边，想卖她一个好，便凑过来小声道：“那是扶风仙子和花招仙子，她们和悦容仙子走得近。” 顿了下，悄声道：“悦容仙子暗恋太子殿下，这不是什么秘密，我们都知道。不过公主不必忧心，太子殿下对悦容是断然没什么心思的。” “哦？怎么说？”曦言表现出非常有兴趣的样子。 秋沐见她感兴趣，便又说起了更多。 曦言在宴会上吃饱喝足，还探听到了不少八卦。 天后还想让凤行带她赏景，被曦言婉拒了。赏景什么的，还是留着和墨昀去比较好。 宴席过后曦言没有过多停留，直接回了晨明殿，然后迫不及待去找墨昀。 她先去了墨昀常呆的书房，没看到人。问了一下晨明殿内的仙侍，得知墨昀在自己休息的地方。 曦言直接找了过去，屋子里没人。她正好奇他去了哪里，依稀听到了屋后传来的声响。 曦言往里走去，推开门，看到了一方巨大的寒冰池。池子里寒气氤氲，曦言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气。墨昀浑身赤/裸，阖着眼睛泡在池子里。 他的头发尽数被雾气染湿，五官因为寒气的笼罩显得更加冷峻。 曦言刚推开门就被里面的温度冻得一哆嗦，用了术法暖身才觉得好点。寒冰池温度太低，墨昀似乎毫无所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怕墨昀在里面泡久了对身体不好，于是蹑手蹑脚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在墨昀眼前晃了晃。 手刚伸过去就被墨昀握住了手腕。 曦言本就半个身子往前倾，站在了水池边上，被墨昀这么一握，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往水池里扑去。 水池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曦言在水里摔了个大跟头，手慌乱地四处抓，似乎抓到了什么光溜溜的东西。 等曦言终于扑腾着从水池里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只手按在了墨昀的……腿上？ 唔，手感挺好的。 水池里水位并不高，曦言讪讪朝他挥舞了一下爪子：“你醒啦，我本来以为你睡着了，怕你冻着，所以才过来打招呼的。” 墨昀看着她。 曦言的衣服全湿了，湿哒哒粘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乌黑的头发有一缕垂在胸前，衬得肌肤越发的雪白。她脸上讪讪笑着，露出愧疚的表情，但是一双眸子亮闪闪的，显然不觉得自己跑过来偷看他沐浴有什么错。 墨昀警惕心一向很强，就算睡着，有陌生气息接近也会自发警觉并作出反应，但她的气息太过熟悉，导致他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人都到眼前了才察觉到。 就连墨昀自己都觉得惊奇。 曦言还扬着爪子，墨昀嘴角抽了抽，不打算和她继续在水下耗着，说道：“上去。” “啊？哦。” 曦言动身要往上爬，门再次被推开，灵均仙官拿着一个木桶过来准备往墨昀泡着的寒冰池里添加药汤，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他不该看到的一幕。 他瞬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羞窘地说：“灵均、灵均马上出去……” 转过身，想到木桶里的药汤，又回来，将药汤飞快往池子里一倒，“我、我这就出去……” 墨昀早在灵均进来的时候就将曦言往自己身后一推，曦言也很自觉，躲在了墨昀身后，只露出个脑袋，直到灵均走了，才有些兴奋地说：“他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又双眼亮晶晶地说道：“不过以我俩的关系，好像也没什么好误会的。”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回去就让我父君准备聘礼，明天就来天宫提亲。” 墨昀忍无可忍：“……闭嘴。” 曦言乖巧捂嘴，从露出的指缝里说道：“我只说最后一句。” “那个，你喜欢什么样的聘礼？” 墨昀：“……” 第47章 藏书阁 泡澡是不可能继续泡澡了。 墨昀伸手, 他的衣服自动飞了过来飞到他手上，墨昀将衣服穿上。 曦言在寒冰池里冻得不行，疑惑道：“泡在池子里你不会冷吗？” 墨昀说：“不会。” 曦言闻言去抓他的手, 墨昀没有防备，被她抓了个正着。 墨昀的手是温的, 抓久了似有一股岩浆般灼热的气息从里面透出来, 隐隐有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曦言还要再摸, 被墨昀抓住了手腕：“干什么？” “就……摸一下小手嘛。”曦言眨巴着眼睛鼓励道，“你要是觉得吃亏了，你也可以摸回来。” 想了想又说, “或者，换成牵手也可以。” 她说完悄悄地觑向墨昀，手背默默地靠过去，即将碰到墨昀手背的时候被他抬手躲过了。 墨昀抓住她的手腕，没等曦言高兴一下，水面响起了“哗哗”的响声，墨昀拉着曦言从池子里飞了出来，然后毫不犹豫松开了手。 曦言：“……” 灵均整个仙伏在了门板上，一边为里面弄出的动静惊叹, 一边更紧地贴着门，不想错过殿下的第一次感情八卦。然而没等他听到什么, 一道术法打过来，灵均瞬间飞了出去, 呈大字摔回了地上。 “哎呦。”灵均扶着腰站起来。 抬起头, 墨昀和曦言已经衣衫整洁从里面出来了。 曦言好奇地望着扶着腰的灵均：“咦？灵均，你怎么了。” 灵均偷偷觑了墨昀一眼，不知道自家殿下是不是生气, 自知没忍住好奇趴在门板上偷听八卦绝对是自己的错，低着声音心虚道：“闪、闪到腰了。” 曦言关心地说：“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男孩子腰可重要了……” 话没说完直接被墨昀黑着脸训斥：“你闭嘴。” 曦言立刻捂住了嘴。 墨昀重新看回灵均：“回去面壁思过，再有下次……” 灵均忙道：“下次我肯定躲得远远的。” 曦言兴奋看向墨昀：“你的意思是，下次我们还要一起泡澡吗？” 墨昀：“……” 墨昀：“闭嘴。” 曦言：“哦。” 乖巧闭嘴。 等灵均走了，曦言说起了自己去赴宴的事，重点说了一下天后对她和风细雨般的态度，以及似乎想挖墨昀墙角的事。 曦言关切地说：“她可太坏了吧，就是见不得你有一个像我这么乖巧可爱，长得还好看的未婚妻。” 她又拽了拽他的衣袖，表现自己的忠贞不渝：“你放心吧，虽然我很受欢迎，但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只喜欢你一个啊。” 墨昀：“……” 也许是泡寒冰池的时间不够，他感觉天火的热意控制不住一般从身体里蔓延开来，还有越来越嚣张的趋势。 他伸手捂住曦言的嘴。 曦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即使不能说话了，脸上的每个表情似乎也在不遗余力地朝他撒娇，墨昀招架不住地移开了视线。 他迈步往前走去，曦言连忙跟上，问道：“我们去哪呀。” 墨昀要去天宫的藏书阁。 他最近一直在看天宫收录的有关神族的记载，之前的已经看完了，大多都是些不实的谣言，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整个藏书阁，只有最上面一层他还没有看过。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神族鼎盛的时候，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他总得弄清楚。 墨昀要去找书，曦言自然也要跟着去。 天宫的藏书阁是不对外人开放的，哪怕是天宫的人，不同的仙位能查阅的藏书范围也不一样。尤其是放在最上方的格子，除了天君，其他人都无权查阅。 但这些在墨昀面前全都形同虚设。 在现在的墨昀眼里，藏书阁的阵法简直如同儿戏。 曦言跟着墨昀顺利进了藏书阁。 她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海量的藏书，整个藏书阁的高度一眼望不到头，而且很大，走进去就像走进了一个迷宫一样。 曦言没什么特别想看的书，非要说的话，她想找一找里面有没有关于涅槃花的记载，也许她就能知道这几年在墨昀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里面书实在太多了，曦言本就不是天宫的人，找起书来不得章法，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墨昀的目标要明确很多，他直接飞到了藏书阁最上方，找到里面关于神族记载的玉简，一股脑全部拿了下来。 神族已经全部陨落，又过去了十几万年，哪怕是天宫，关于神族的记载也并不多。 神族诞生于其他所有种族之前。 上古时期，天地初开，天地间还是荒芜一片，而且极不稳定，时不时有灾厄降下。 为了维护天地安宁，从混沌中诞生的天地意志创造出了神族，作为天地意志在天地间的代行者。 神族能沟通天地，将天地元素直接纳为己用，极其强大。 他们服从于天地意志，奔走于天地之间，天地哪里需要，哪里就会有神族的身影。他们用神力消除灾厄，改善天地环境，维护天地间的秩序和稳定。 在神族的不懈努力之下，天地终于逐渐成形。天不再塌陷，地也不再开出裂缝，天火、洪水、卷走一切的飓风……所有的极端不稳定因素也都被处理妥当。 天地间不再荒芜一片，出现了森林、湖泊、陆地、海洋……也开始有生灵出现。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神族不再需要到处奔走，他们开辟了神域，过上了清修的生活。 而外面的世界开始千变万化。 无数的生灵诞生，他们不像神族这么强大，但可以靠灵气修炼。他们繁殖的速度很快，因为习性和修炼等方面的不同，最后逐渐形成了凡人、仙族、妖族还有鬼族。 天地意志也并没有让神族完全闲着，他像一个充满了掌控欲的父亲，希望天地完全按照他预想中的模样发展，一旦察觉到任何意外因素，便要将之扼杀在摇篮里。 有一次，一个神族甚至感应到了去杀害一个女婴的任务。 这个女婴无甚特别，手无缚鸡之力，在他怀里的时候甚至还会咬着指头冲他笑，他拒绝了这个任务，并且离开了神域，再也没有回来。 而后，离开神域的神族越来越多，他们去了外面繁华的世间，原本无情无欲的神族也逐渐诞生了自己的意志和追求。 然而，神一旦违背了天地意志，神格就会破碎，然后陨落。他们就像飞蛾扑火一般，追随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陨落在了外面。 神族从内部开始分裂，最后分成了两个不同的阵营。 其中一部分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清修的生活。神族本就无情无欲，他们大多感情淡漠，只执行天地意志交给他们的指令，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过了数十万年，也不想有任何的改变。他们就是天地间最锋利的刀和刃，天地所指，便是他们剑之所向。 而另一部分不再乐意完全受天地意志的支配，他们大多拥有了自己的想法，也不再满足于日复一日呆在清冷的神域。 他们从神域出走，去了外面的大千世界，并且建立了最初的魔域。 和神域追求的克制和冷静相反，魔域追求的是自由、解放、今朝有酒今朝醉。 为了和神域的神族分开，他们被人称为魔神，他们的追随者，就叫魔族。 他们在魔域建立了自己的秩序，追求活得肆意潇洒，追随者也越来越多。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些出走的魔神神格会很快破碎，然后陨落，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在魔域生活了很久。在他们的带领下，魔族逐渐壮大，到了可以和其他几族媲美的地步。 直到神族下达了对魔族的诛杀令。 仙魔之战爆发了。 那时候几位魔神才知道，不是天地意志接受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是他有了更好的惩罚他们的办法。也许在天地意志的眼中，魔族就是几位魔神背叛他的证明。 神族和魔神本是一体，仙魔也是。 魔神曾是神族的一份子，为天地的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哪怕后来因为理念不同分道扬镳，但情谊还在，神族断然不会无缘无故朝魔族出手。 只可能是因为天地意志。 魔族有八位魔神，他们的神格一朝破碎，实力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但他们依旧强大且悍不畏死。而神域里还住着十三位神族。 哪怕他们并不情愿，也不得不朝魔族出手，否则，陨落的就会是他们自己。 因为这道诛杀令，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不得不将刀锋对准了同族。这是一场混乱的、残忍的，也是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的战争。 魔族经历了最初的发展壮大，但到底历史不够悠久，远不如仙族强大。 八位魔神最终也没能挡住神族的进攻。 魔族几乎被屠杀殆尽，魔神全部陨落。 再后来，神族也陨落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并没有详细的记载，但墨昀也能猜测得到。 天地稳定之后，神族已经成为了弃子，更何况他们还不听话。 这场战争不过是天地意志对神族的一场清洗。他们承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最后纷纷陨落。 之后仙族开始壮大，直到发展成为了如今的局面，神族彻底成为了历史。 天地形成了新的秩序，天地意志似乎也就此消沉了下去，再没有新的神族诞生。 看着玉简上的寥寥几字，几句话便道尽了所有神族的一生。 他们曾经辉煌强大，是世人景仰的存在，最后飞蛾扑火、昙花一现。 在神域的时候，他一直是感情格外淡漠的那个。 他久居神域，除非万物镜上出现异动，否则从不曾踏出神域半步。 他那时候不懂其他神族的执着，也不懂他们所谓的追求，只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们说神域清冷，不如外面繁华，他造出了星月优昙，种在了所有神族的院子里。 他们说神域无聊至极，他创造了很多棋局和剑谱，送去给他们研究。 那时候，他们总说他不懂，他也确实不懂。 直到最后，连最不喜欢热闹的莫执都离开了神域。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伤心的，但是感应到心中的情绪却很淡，像蒙着一层雾。 如今转生成了仙族，这层雾才终于消失了，他清晰地感知到了这种情绪。 是伤心。 真切的，在胸口的位置，他感觉到了这种悲伤的情绪，汹涌而又真实，他以前从未有过的。 曦言一直注意着墨昀这边，见他面色突然有些不对劲，便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吗？” 墨昀摇头，他的情绪向来都很克制，他说，“只是了解了一些事情。” 顿了一下，他又轻轻补充了一句，“感觉到了伤心。” 曦言愣了一下，她很了解墨昀，他一直都是一个颇为克制的人，很少情绪外露，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很明确地说出来。 “你要抱我吗？”曦言说道，“你抱我一下，想到自己伤心的时候还有我陪在你身边，这样想一想，会不会觉得开心一点。” 曦言朝他望去，墨昀也望着她。 过了一会，墨昀伸手过来，将她拉到了怀里。他双手将她搂得很紧，因为天火的原因，墨昀的体温偏烫，曦言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还有并不平静的心绪。 她抬起手，同样抱住了他。 藏书阁里非常安静，落针可闻，两个人抱在一起，感觉到了彼此的体温。 过了好一会，墨昀才松开了她，说道：“谢谢。” 曦言摸了摸鼻子：“我们在里面呆了这么久了，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啊，看书也要劳逸结合。” 墨昀同意了。 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之前流露出的脆弱情绪都只是错觉。 他将有用的玉简装了起来，剩下的全部放了回去。 曦言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走啦走啦。” 她的手灵巧地钻进他的手心，牢牢拉住了他的手，不容他拒绝。 墨昀能感觉到手心传来的触感，她的手比他的要小，温度也要更低一些，放到他手心里只有小小的一只。 墨昀的心里生出一种极异样的感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牵过他。 他努力去想，却只看到记忆力空白的一片。 仿佛他所有的记忆都被人故意藏了起来，就像曾经那一片让他很难感受到情绪的雾气一样。 墨昀的眼神暗了下去。 他得重造万物镜了，墨昀心想，有了万物镜，记忆也好，曾经也好，都可以找回来。 第48章 天宫3 两人出了藏书阁, 刚到外头便遇到了一个拦路的仙子。 对方穿着一袭石榴色仙袍，和普通的仙娥比起来，她的衣服看起来品阶更高, 也更加华丽。 她看到墨昀后直接走了过来，先向墨昀行了一礼, 这才问道：“殿下, 不知悦容送过去的药材, 殿下用着可还合适？” 墨昀闻言说道：“麻烦了。” 悦容仙子神色一喜，目光虚虚略过了旁边的曦言，继续说道：“能为殿下分忧, 是悦容的福分。悦容今日将方子改良了一番，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时间……” 墨昀打断了她，“你去和灵均商量，灵均会向我汇报。” 他说完点头致意了一下，没有再停留，目光扫向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曦言，说道：“不是要逛天宫？” 曦言立刻回神：“要。” 然后拉着墨昀飞快走掉。 曦言刚听到悦容两个字觉得有点耳熟，后面终于想起来这不就是秋沐仙子口中对墨昀有意的那位仙子吗？ 长得倒是花容月貌。 曦言对墨昀这番干净利落的拒绝非常满意，心中欢喜, 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假模假样地说：“你看你, 多好看一个仙子，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你也忒不会怜香惜玉了。” 墨昀看了她一眼, 曦言的开心都写在了脸上，偏生嘴上要这么一说，似乎在拼命暗示墨昀：“快来反驳我呀。” 墨昀扯了下嘴角：“你希望我怎么怜香惜玉。” 顿了下又说, “我下次会注意的。” 曦言没等到预想中的反驳，闻言大惊失色，匆匆亡羊补牢：“倒也不必。我觉得为仙最重要的就是要顺从自己的心意。你是天族的太子，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 “我觉得你刚刚就做得特别好，你自己的心意才最重要。” 墨昀看她，曦言立刻咧嘴一笑，看起来要多傻有多傻。 墨昀觉得心情似乎愉快了不少，也就没有再故意说点什么刺激她。 曦言见他不说什么“下次注意”的话了，终于放心，转而问道：“她刚刚说的药材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没有。”墨昀说，“是灵均闲操心。” 墨昀的身体被天火重塑，体质不太稳定，需要经常泡寒冰池镇压。灵均不放心，这才找悦容仙子要了副药材，实际并没多少大用。墨昀没有拒绝也是看在灵均的一片心意。 墨昀稍微解释了一下，曦言偷偷给墨昀摸了个脉。曦言对这些不是很懂，但听墨昀轻描淡写地提起自己曾用天火重塑身躯，曦言光是听着便觉得触目惊心，总觉得事情没有墨昀说的这么简单。 曦言没说什么，但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说是逛天宫，其实就是漫无目的散了会步。 天宫的景色很美，而且不像魔域那么阴沉。随便一处都能看到云雾缭绕间明亮又壮观的景象。 回到晨明殿的时候，灵均第一个迎了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等灵均让开，曦言发现后面跟着一起过来的人竟然是凤行。他走过来，先是对着墨昀叫了一声“哥”，又看向曦言，恭敬道：“嫂子。” 曦言望向墨昀。 去藏书阁之前她才朝他告了状，这么快他就将凤行叫了过来，还让他叫她嫂子，这人是不是有点闷骚。 墨昀被她看得略有些不自在，问道：“你又想说什么。” “没有。”她给墨昀整理了一下衣服，拍拍他的肩膀，“觉得你挺可爱的。” 墨昀：？ 凤行很少来晨明殿，因为天后并不希望他和墨昀走得太近，但是凤行一直都很崇拜墨昀。 其实不止凤行，但凡对修炼有些上心的仙没有一个不崇拜墨昀的。因为墨昀太强了。 毕竟除了墨昀，没有人能在千岁之前就修成上仙。这种修炼速度，是他们出去吹牛也不敢吹的程度。 墨昀以前对凤行也是爱搭不理，今天突然转了性，让灵均邀请凤行晚上过来用个便饭。灵均当时还感觉非常奇怪，现在突然有些悟了。 殿下一定是想将凤行殿下拉拢过来。天后敢对公主做些什么，殿下就对她儿子做些什么。 凤行殿下和天后的关系并不算非常亲厚，而他又一直崇拜殿下，完全可以将人争取过来。灵均在心里替殿下的计划点了个赞，赶紧进去张罗。 相比在天后面前拘谨的模样，凤行平时看起来要活泼不少。趁墨昀现在肯理他，他拿出一些修炼上的问题来问墨昀，墨昀一一作答，同时还给曦言夹了一筷子菜：“尝尝这个。” 曦言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怎么转性了，竟然还会给她夹菜了。 曦言觉得自己也不能示弱，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回去。 凤行在旁边看着，由衷夸了一句：“哥和公主感情真好。” 墨昀矜持道：“还行吧，互相不讨厌。” 曦言：“……”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局根本就是墨昀设的。说这种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曦言说道：“对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还算门当户对，勉勉强强凑合着过罢了。” 她朝墨昀一挑眉：“对吧，墨昀。” 墨昀不说话了，给她夹一筷子排骨：“吃饭。” 饭后，凤行便走了。 曦言还记挂着之前墨昀身体的事，于是找个时间联系了文护法，和他说了说。 文护法是知道墨昀身上发生的事的，他略一沉吟，说道：“我记得宝库里收着一块万年寒冰髓，你拿去给他，说不定可以用上。” “是我让人送过来还是……” “我回来一趟。”曦言说道。 她打算把小毛球和青芃一起带过来。 墨昀现在失忆了，让他多看见一些以前熟悉的东西，说不定可以快点想起来。 曦言说走就走，为了不打扰墨昀每日晨起的练剑，她只和灵均说了声，一大早就走了。 直到墨昀练完剑又去泡完了寒冰池，照例等着曦言起床过来陪他用早点的时候，才从灵均的口中得知曦言已经离开了。 墨昀坐在桌边，桌子上摆着精致的糕点，半数以上都是曦言喜欢吃的。 九宵剑立在旁边，剑柄上挂着两串耀眼的剑穗——墨昀前几天心情好，剑穗又给它挂了回去。 他望着九霄，九霄感觉不太妙，转身想要飞走，九霄动作很快，可惜没等他飞出去便被墨昀握在了手上。 他端详了一会九霄，最后视线落在了两串剑穗之上，花里胡哨的剑穗和银色的九霄剑并不相配。 “没收了。”墨昀说道。 刚拿回剑穗没两天的九霄：……嘤。 墨昀要重造万物镜。 万物镜是复沧的法器之一，是神器中的神器，材料设计都是万里挑一。墨昀去了书房，拿出自己前几天便开始起草的设计图，打算将剩下的部分画完。 书房里很安静，墨昀提笔的动作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没过一会，一张沾着墨水的的废纸被墨昀扔进了废纸篓里。 他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这才将灵均叫了过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公主回来没？” 灵均惊讶地睁大眼睛：“殿下，曦言公主才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 墨昀愣了一下，然后皱了下眉。为什么他感觉今天时辰变慢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在书房画了好几个时辰了。 他挥了挥手打算让灵均下去，在灵均离开之前又问道：“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灵均挠了挠头：“没说具体时辰，公主说她要回魔宫一趟，很快回来。” 墨昀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墨昀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曦言还没回来。 他去晨明殿门口散了会步，问灵均：“什么时辰了？” “未时。”灵均说道。 “殿下要不要进去歇歇。”灵均委婉道，“殿下今天已经散了五回步了。” 墨昀抿了下唇，正待说句什么，一个仙官在门口朝墨昀福了福，说是天君有请。 “君上找殿下做什么？”灵均小声嘟囔道。 天君对墨昀的态度向来是不理不问，只有某些必须和墨昀一起出场的场合，才会表现出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出来。 灵均是晨明殿的仙官。当初墨昀将他从一个官阶很低的小仙提成晨明殿的管事仙官，看中的就是他的忠心。 其他方面尚且不论，灵均的心绝对是向着墨昀的。 墨昀没说什么，让灵均在晨明殿里等曦言回来，自己跟着过来报信的仙官走了过去。 到了天君平时私下议事的灵虚殿，除了天君，还有好几位仙官都在，玉衡星君也在。 “墨昀，你来了。”天君最近对墨昀的态度软和了不少。主要是不软和一点根本没办法对话，他冷，墨昀比他更冷。 墨昀以前尚且顾及着天君的面子，不会明着和天君对着干，现在是完全不看天君脸色，我行我素，反过来天君还得看他脸色。 天君哪怕不爽，但如今墨昀的修为深不可测，更是收服了天火，就连他也不敢得罪自己这个儿子。 墨昀点了下头，等着他道明意图。 见天君摆着谱没有说话，一个仙官代为说道：“君上把大家叫过来是为了商量殿下和魔族公主曦言的婚约。” “以前我们忌惮魔族是因为魔君太强，无人能敌，如今……” 仙官迟疑了一下，天君接过了话头，将目光落在墨昀身上，“若是你想取消婚约，未尝不可。” 下面几个仙官跟着点头。 墨昀觉醒那天，天生异象，那股恐怖的威压他们至今还记得。墨昀本就天生神骨，如今觉醒了神格，修为早就不是其他人能比。 天君这么说多少也存了些试探的意思，墨昀如今修为几何只有他自己清楚。天君已是金仙修为，他尚且能从墨昀身上感觉到一种隐隐的压制，说明墨昀的修为至少是金仙以上了。若是由他对上魔君，不知有多少胜算。 有了天君开口，其他仙官也跟着议论纷纷。 在一部分仙官看来，当初这个婚约本来就是被逼无奈才订下的，是仙族的耻辱。如今既然太子殿下觉醒了神格，也不需要再看魔君脸色，应该及早将婚约退了。趁魔族现在还没发展壮大，早日除去。 还有一部分觉得前面的做法太偏激了，这个婚约有利无害，曦言嫁到天宫来，既拿捏住了魔君，还将魔族和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没必要非得挑起战争。 本来这件事也没这么着急，只是近几日曦言竟然追到了天宫来。他们从百花仙子那得到的消息，曦言是追着太子殿下来的天宫，显然是看上了墨昀。婚约的事情显然不能再拖着了。 大家讨论得激烈，似乎墨昀的终身大事被他们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决定了。 玉衡星君倒是没有说话，只拿了把扇子在旁边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完了吗？”墨昀问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冷，原本讨论得热烈的众仙都在瞬间感受到了墨昀的怒气，灵虚殿里一下子鸦雀无声。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做主。”墨昀沉声道。 “我们也是想替殿下分忧。”一个仙官谨慎开口，“殿下有什么想法，也大可以说出来，下官自然会替殿下考虑。” “曦言这几天一直住在晨明殿，你们应该知道。”墨昀说道。 仙官们不知道墨昀这句话什么意思，只能顺着回道：“知道。” “下官知道。” …… “连你们都知道了。”墨昀说道，“流言的传播有多快不需要我告诉你们。” “她难道不需要对我负责？”墨昀问道。 几个仙官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几个仙官才逐渐回过味来，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 殿下，你是不是说反了呀。 第49章 天宫4 先不说墨昀那句话到底有哪里听着不对, 但至少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墨昀的意思——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墨昀并不同意退婚。 几个原本就不同意退婚的仙官顿时放下了心，剩下几个持相反意见的还想再说道说道, 但是看到墨昀一身低气压的模样，便知道劝也没用。 如果是以前的墨昀, 他尚且能和大家虚与委蛇几句, 现在墨昀修为越来越深不可测, 也不需要再看谁的脸色，就连天君都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更何况他们几个仙官。 因为墨昀那句问话, 灵虚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是玉衡星君站了出来，摇着扇子说了一句：“我觉得殿下说的……也有道理。” “嗯嗯，没错。” “确实应该负责。” “他们魔族不注重名节，我们仙族还是很看重的。公主和殿下……呃，同居日久，确实于殿下名声有损，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 几个赞同婚约的仙官硬着头皮将话接了下去，墨昀脸色稍霁, 问坐在上首的天君：“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天君的脸上风雨欲来，又忍了下去, 捏了下眉心，挥挥手让他走了。 墨昀回到晨明殿, 问灵均：“几时了？” “申时。”灵均说道。 “公主暂时还没回来。”灵均补充道。 墨昀蹙眉：“我没有问。” 灵均：“……是, 是灵均多嘴。” 墨昀回到书房，继续画他今天的第五张废稿。 等墨昀散步散到第 八回的时候，曦言终于赶在月色之前回来了。 墨昀装作不经意地路过, 发现不光是曦言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只宠物……这也无所谓，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喜欢养宠物他自然不会反对。 但是除了宠物，她还多带回来一个人，还是个男人。墨昀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小情绪又开始作怪。 曦言走了过来，她还在门口就看见了墨昀，率先跑了过去，在墨昀开口前抢先说道：“我知道，你刚好路过嘛，好巧哦。” 墨昀：“……” 曜月站在她身后，板着脸观察四周。 他的目光越过曦言，落在前面的墨昀身上，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复杂。 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完全没办法相信云白就是墨昀。 墨昀从小就和曦言有了婚约，曜月作为一个曦言控，对墨昀自是不喜，脑补出来的墨昀的形象也都是不怎么样的。 遇到云白的时候，他对云白虽也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云白长得好看修为又高，心里还是有些暗暗佩服的。 没想到云白就是墨昀，曦言还要死要活喜欢他。 放在以前，他是肯定要揍墨昀一顿的，但偏偏是墨昀救了曦言，不管怎么样都是他们亏欠了墨昀的，自然没办法看他不顺眼了。 曜月别别扭扭道：“妹婿。” 墨昀挑了下眉，曦言想到他现在没有记忆，介绍道，“这是我哥，叫曜月，你以前也认识他的。” 墨昀听完后没说什么，但心里那股莫名的小情绪无端下去了，稳重吩咐灵均：“带客人去休息，好好招待。” 灵均带曜月离开去选晚上的住处，曦言则跟上了墨昀。 曦言几年前不声不响就离开了魔宫，曜月本来想去找她，被魔君阻止了。现在曦言又来了天宫，在曜月眼里，天宫都是一群心眼特多的老狐狸，怕曦言一个人呆在这里受委屈，便也跟了过来。 灵均在晨明殿给曜月安排了院子。 曜月坐在椅子上抖着腿，“我问你，公主来这里之后，有人欺负她吗？” 灵均看向曜月的坐姿，明明长相这么精致秀气一个人，偏偏坐姿如此粗犷，没由来的有点想笑。 不过灵均的表情控制是专业的，硬是憋住了，回答道：“没有。” 曜月坐直身子：“真的吗？没有人找茬，也没人活腻了给她下马威？” 灵均说：“公主是天宫贵客，若是有人敢找公主的麻烦，我家殿下第一个就不答应。” 又道：“我们整个晨明殿也不会答应。灵均绝不会放任公主被人欺负。” 曜月闻言有点满意，又道：“要是让我知道你敢说谎，你就死定了。” 灵均连说不敢。 曦言将青芃和小毛球都带了过来。 墨昀虽然对他们毫无印象，但不会为难两个宠物。小毛球如愿以偿跳到了“亲爹”的肩膀上，感觉自己又过回了有爹疼有娘爱的日子，整只球都很开心。 乐极生悲的是，小毛球最近开始换毛了。它毛本来就多，一掉毛便是一把一把地掉，它又爱动，这一蹦一跳将毛弄得到处都是。 墨昀在最初的忍耐之后，终于失去了耐心，将四处造作、四处留毛的小毛球从书房里扔了出去。 小毛球本来还指望曦言救它，结果它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到曦言站在里面朝它高兴地挥了挥手，坐视它被扔了出去，丝毫没打算伸出援手。 小毛球：“……” 球球掉毛了，球球的魅力下降了，球球再也没办法靠毛茸茸获得“亲娘”的宠爱了。 亲爹亲娘都是大猪蹄子。 小毛球被灵均带走怀疑球生，没有了电灯泡的打扰，曦言默默挪到了墨昀跟前。 墨昀正在画万物镜剩下一部分的设计草图，曦言一回来，他画出来的总算不是废稿了。 他捏着笔，坐姿端正优雅，笔下笔走龙蛇，画出来的图精巧绝妙，曦言在旁边看了半天，设计什么的是一点也没看懂，只觉得这些图画得极好，画画的人也好看，于是干脆往桌子上一趴，专注地盯着墨昀看。 看了一会，眼睛突然被东西遮住，曦言伸手拿下，是一根绑头发的发带，曦言问：“干什么？” 墨昀说：“你妨碍我画图了。” “哪里妨碍了，我离你这么远。” 曦言又离远了些，继续盯着他看，笑眯眯道：“难道是目光吗？可是你这么好看，我肯定会忍不住一直看你啊。” 墨昀的耳根子红了红，曦言说话向来如此，直白又胆大，他觉得以自己的脾气应该训斥她两句，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妥协说道：“不要闹。” 曦言果然不闹了。 她坐在他旁边翻书。 曦言以前总想当一条咸鱼，什么都不用干，现在终于如愿以偿，还能陪在墨昀身边，她觉得很知足。 曜月找过来的时候，曦言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满室静谧，墨昀还在画图，曦言就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偶尔翻一翻话本，两个人互相都不打扰，但又和单独一个人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氛围。 曜月本来想进去，在门口望了一眼又走了出去——墨昀虽然失忆了，但看样子并没有欺负曦言。 得知曦言在天宫一切安好，他觉得自己没有继续呆在天宫的必要了。 要说曜月对曦言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曜月出生在妖庭，是白虎妖王和九尾白狐的儿子，是个混血。 混血在哪都是不受欢迎的，尤其是在妖族。 在妖族，是否能觉醒血脉天赋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而混了白虎和九尾狐血脉的他，因为两种血脉都不纯正，最有可能的便是既觉醒不了九尾狐的天赋也觉醒不了白虎的天赋。 妖族，尤其是九尾狐，是没有多少忠贞观念的。曜月的母妃生下他没多久就离开了妖庭，回了九尾狐族，曜月压根没有见过她。 父王待他还算不错，但父王儿子太多，事情也太多，能分给曜月的关照极其有限。 曜月在妖庭几乎是被其他皇子欺负长大的，后来妖族叛乱，曜月作为白烈妖王仅剩的血脉被魔君捡回了魔族。 那时候的他，胆小、懦弱、害怕陌生的环境，心里充满了不安。 他是一只混血，这辈子注定是个弱者，也注定是不讨人喜欢的。 他以为周围的人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嘲笑他、欺负他，他不安地住在魔君为他安排的寝殿，缩在被子里，不敢发出声音，无声地哭了一整宿。 直到后来，他终于熬不住困意，这才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惶恐和不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起迟，是不是失了礼，会不会遭人讨厌。结果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 一个打扮贵气的小女孩站在他床前，漂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 曜月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曦言见状也并没有生气，而是朝他笑了一下。 “你醒啦。”她软软地说，“父君说，以后我们就是玩伴了，我叫曦言。” 她伸出手，曜月愣愣的，被她一把握住，两人握完了手她才松开。 “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东西。” 曦言拉着他出了门槛，外面侍女拿来了两人的早膳。 曜月一直呆呆的，他呆呆吃完了东西，又被曦言拉去玩，眼眶因为哭过一直红红的，以至于在曦言心中留下了小可怜的第一印象。 他害怕她知道自己是妖族混血，害怕她嫌弃的眼光，但她没有。她甚至压根弄不清楚各个种族，还和一个妖魔混血成了好朋友。 她说混血长得都很可爱，尤其是妖族的混血，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尤其可爱。曜月的耳朵下意识地动了动，偷偷红了脸。 小时候的曦言脸蛋肉嘟嘟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眼睛里亮闪闪的。看到她笑，他也会忍不住跟着笑。她说自己太小了，需要人陪着玩，所以他要每天过来陪她。 他几乎每天一睁眼，曦言就会来找他，直到晚上累了才放他回去睡觉。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粘人的家伙，小小的、软软的，有求于人的时候，还会喊他哥，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责任感。 后来他才知道，并不是曦言粘人，而是怕他不适应新环境，这才天天找他玩，让他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早已适应魔宫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周围熟悉的一切。 他们还会一起修炼，这时候曦言总想着偷懒，一边偷懒一边还要鼓励他：“曜月，你好好学，以后我就靠你保护了。” “哥，我真的不是这个料，你自己修炼就行了嘛，总之以后有你罩着我。” 她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偷懒，曜月也不再勉强她，他想她说得对，他以后一定会保护她的。 有一次，他听到文护法和花护法的戏言，说以后要把曦言许配给他，九重天太远了，他们是不会让曦言嫁过去的，但是曜月是放在身边长大，他和曦言才是合适的一对。 他当时心跳得很快，心底升腾起无比的喜悦，又悄悄压回了心底。 他想，哥哥也好，其他也好，只要曦言幸福，他都是可以的，也都能做到。 后来，曦言开始对修炼上心了，她天赋很高，他也只能更加努力。 他原本是懦弱又胆小的一个人，因为曦言才变成如今的样子。他想保护她，首先自己要变得强大，他的修为越来越高，性格也逐渐强势，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影子。 如今看到她有了其他可以保护她的人，他失落吗？也许是有的。 但他那一点失落微不足道，远比不上看到她快乐时的开心。只要曦言能够得偿所愿，其他又有什么所谓。 他始终会是她的哥哥。 ***** 曦言是被一阵饭香弄醒的。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美人榻上，身上盖着一件熟悉的墨色外袍，上面是墨昀的味道。 有些人，她醒着的时候装作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等她睡着了就偷偷给她盖衣服。 曦言觉得心情有点好。 她将衣服拿开，将衣服叠起来放在榻上，到外面去找墨昀。 外面摆了一张桌子，灵均正在安排仙侍上菜，曜月大爷一般坐在椅子上等开饭，墨昀并不在。 曦言走过去，“墨昀呢？” 曜月说：“不知道。” 他看着曦言坐下，开口问道：“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他失忆能治吗？” 灵均上的都是天宫才能吃到的特色吃食，曦言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不知道。”曦言不确定地说，“但他应该没有完全忘记我。” “我觉得他对我是有感觉的。” 想到刚刚的事情，曦言信心十足地补充道：“他今天还往我身上盖衣服了，盖的自己的衣服。” 她得意地评价：“他是不是有点闷骚？” 曜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也就没法回答。 曦言在魔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宠着她，她何曾这么卑微过。 但是一想到是墨昀救了曦言，曜月心里的火就像戳破的气球一般，透着一股无力感。 他给曦言夹了一筷子菜：“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其他的。” 曦言点了下头，说道，“你不用担心，我觉得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你回去就可以让父君给我准备聘礼，等着我十里红妆迎娶……” 曦言还没说完，被曜月踩了下脚。 “你干嘛……”嘛字还在嘴边，便看到墨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前。 曦言立刻闭了嘴，殷勤地拉开身边的凳子，走过去将墨昀推过来坐下，“是不是饿了，吃点东西。” 说着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压根不给墨昀发作的时间。 曜月偷偷看了眼墨昀，墨昀的心思向来不好猜，这次见面后，看着比以前幼稚了点，但大部分时候依旧是个面瘫。 墨昀并没有因为曦言的胆大发言朝她发作，在曦言期待的目光下，将她夹的一筷子菜吃了——对于曦言的语出惊人，墨昀早就习惯了。 曜月收回了目光，开始埋头吃东西。 饭后，曦言找了个机会将墨昀单独叫到了后花园。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泛着月白色光辉的月宫给天宫蒙上了一层轻纱，抬眼能看到天边横挂的银河和漫天的星辰。 园子里的花开得茂盛，泛着萤火的仙虫四处飞舞，曦言拉着墨昀到了一处仙树底下，伸手遮住墨昀的眼睛，说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 这样的环境让墨昀想起了用膳之前曦言当着曜月的面说的那些话，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些想法—— 她是不是想说和提亲有关的话。 如果她说了，他是不是该答应。 但是，他的聘礼还没有准备，如果让灵均连夜准备好也不知道灵均能不能做到。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清点过自己的财产，甚至不知道过去的五百年，他到底有没有将聘礼攒够…… 墨昀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现在无比需要万物镜帮他恢复记忆，让他知道过去五百年都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有没有好好攒聘礼，现在财产几何…… 曦言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系列行为给墨昀造成了莫大的误解，她收回遮在墨昀眼睛上的手，从乾坤袋里拿出她特意从魔宫带回来的万年寒冰髓，对墨昀说道：“可以睁眼啦。” 墨昀睁开眼睛，准备曦言说什么都暂且答应下来，之后再想办法。 曦言将手上的盒子递给他：“送你的，礼物。” 盒子一打开，里面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从里面溢出来。 “万年寒冰髓。”墨昀惊讶道。 “嗯，文护法说你可能用得上。”曦言问道，“能用吗？” “能用。”墨昀努力平复心情，淡定地说道，“谢谢。”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墨昀一时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价值不菲的万年寒冰髓上，感觉攒聘礼的压力又增加了。 第50章 前尘1 寒冰髓对墨昀确实有用, 他没有推辞，将东西收了起来。 曜月只在天宫呆了几天就走了，走之前, 灵均给他打包了一大堆天宫特产，让他回去带给魔君, 并且替他家殿下问好。 晨明殿和魔宫以前并无往来, 但灵均察言观色, 瞧着以自家殿下和曦言公主目前的关系，这门亲事肯定是稳的，便开始帮忙打点。 曜月以前最是讨厌天宫, 想到以后两族真的要结亲，也只能心情复杂地拿着特产回去了。 转而又想，有特产拿，至少说明曦言在这里过得不错，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曜月走后不久，晏回神君和小镜子便来了。 神君和小镜子都是风尘仆仆，仿佛从哪个地方逃难回来。 晏回神君少了几缕头发，小镜子磕了一角，看起来颇为狼狈。 曦言好奇道：“你们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小镜子深沉感慨：“说来话长, 我跟你讲……” 小镜子给曦言讲他们的历险故事，晏回神君直接去找墨昀, 将手中盒子给他：“幸不辱命。” 墨昀打开盒子，一朵圣洁的九天雪莲出现在盒子里,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宜人的花香。 “只差寒冰髓了。”晏回说道。 天火并不是凡物, 是曾经降落天地的天灾之一，当初全盛时期的复沧也花了不少的时间和心思将它束缚在了十八层地狱之中。 若不是墨昀关键时刻觉醒神力，神格归位, 他早就陨落了。 而现在，火种就在他身上。墨昀虽然靠它重塑了躯体，但是后遗症也很多。 而且，天火极不稳定，墨昀需要不时泡寒冰池来压制它。 寒冰髓刚好是天火的克星，可以极大削弱天火的威力，但是入体的时候需要同时忍受极冷和极热两种极端的煎熬，还需要九天雪莲为引，方能让两种极端相克的属性共存。 墨昀本来是要自己去取九天雪莲的，他知道哪里有九天雪莲，虽然数十万年过去了，不一定还有，但可以去碰碰运气。晏回神君知道后，主动请缨，没让墨昀去，自己带着窥天镜去了。 墨昀现在的体质还不稳定，需要经常泡寒冰池压制天火，并不适合离开太久。 这种有天财地宝出世的地方都不寻常，九天雪莲更是在六界绝迹已久。这唯一的一朵长在九天极高极寒的山崖之巅，而且山崖上术法受到限制，小镜子发挥不了作用，真的成了一面铜镜，只能用来挡挡风。 晏回神君也是好不容易才将东西采了来。 墨昀将身上另一个盒子拿出来，打开，空中顿时寒气四溢。 晏回神君惊讶道：“万年寒冰髓？” 这东西也是可遇不可得，本以为还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找到。 “嗯。”墨昀说道，“曦言送的。” 晏回神君闻言了然，魔宫那么大一个宝库，恰好收藏了一颗万年寒冰髓也是有可能的。 “事不宜迟。”晏回说道，“你去吸收寒冰髓，我在外面替你护法。” 离开之前，晏回看到墨昀书桌上万物镜的设计图，犹疑了一下：“殿下……要重造万物镜吗？” 墨昀点头，他看向晏回，晏回下意识低下头去。 墨昀说道：“我不会动小镜子，窥天镜还是你的。” “但是……” “我自会想办法。” 墨昀走了出去，曦言正听小镜子声情并茂地讲他和晏回历险的故事，墨昀走了过来，对曦言说道：“我有事闭关，你好好呆在晨明殿，不要乱跑。” 曦言猜测应该和寒冰髓或者晏回神君带过来的东西有关，问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嗯。”墨昀说道，“我出来之前，晨明殿就交给你了。” 墨昀说完又将灵均叫了过来，交代几句后离开。 曦言想要跟上去，被晏回拦住，“你帮我照顾一下小镜子，我去给他护法。” 说完，晏回神君也消失了。 小镜子正讲到精彩处，拉了拉曦言：“还要不要听嘛。” 曦言有些心不在焉：“你们历险是去取什么东西？是给墨昀用的吗？” 小镜子点了下头：“是九天雪莲。” 九天雪莲是疗伤圣药，而且已经绝迹很久了。需要用到这种药材，曦言不禁有些担心，她问道：“你知道墨昀的状况吗。” “我也不太清楚。”小镜子说道，“不过你放心啦，晏回那个人你不知道吗？虽然不太靠谱，但他都将东西拿回来了，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想到晏回神君，曦言也安心了些许，但接下来故事依旧听得心不在焉。 等小镜子终于讲完，曦言便迫不及待问了灵均，赶到了墨昀闭关的地方。 晏回神君盘腿在外面护法。 他听见动静睁开眼睛，见到曦言，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重新将眼睛闭上。 曦言并不想打扰他们，只在远处看着。 石室里，天火和寒冰髓在墨昀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墨昀坐在一个巨大的阵法中央，阵法压制了天火，让它没办法跑出去，曦言在外面，依旧能感到里面的灼热。 像是天上突然了有了十个太阳，而十个太阳都在近距离围着她炙烤。 忽而又变成了冰天雪地，身体几乎被冻僵，就连术法也丝毫不起作用。 曦言离得这么远，感受尚且如此深刻，可想而知，处于源头的墨昀正在经历些什么。 曦言担心地望着里面，见晏回神君老神在在没有动，这才又放心些许。 墨昀在里面闭关了七天。 第七天的时候，外溢的天火和寒冰的气息逐渐减少，到最后一丝也没有再溢出。外面的温度逐渐恢复正常。 晏回站了起来，说道：“快结束了，你回去休息吧。” 墨昀在里面闭关了七天，曦言也在外面等了七天。 晏回修为高，并不受这些溢出的气息影响，但曦言不一样，她的修为才刚到真魔，哪怕只是从里面溢出来的一星半点，也足够她受了。 曦言摇了下头：“我在这里等他出来。” 又等了两天，里面已经趋于平静，曦言之前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气。 眼看墨昀就要出关了，晏回神君站了起来：“我先带小镜子走了，你们有空也可以来飘渺山。” 曦言问道：“你不等他出来吗？” “有你等不就好了，我们这些多余的人留在这里做什么，平白讨人嫌。”晏回说道。 他的表情不自在了一下，突然拍了拍曦言的肩膀：“我还一直欠你一句道歉，曦言。” 又说：“欢迎你回来。” “嗯？神君你在说什么呀。” “等你知道了我再告诉你。”晏回神神秘秘地说。 “哦，我等着。”曦言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晏回的法器是窥天镜，神神叨叨一点也可以理解。 小镜子此时正在奋笔疾书，他打算出一本历险话本，已经写了个草稿出来。 晏回神君将他召回来，小镜子赶紧将最后一段写完，将笔收起来，对曦言说道：“曦言，等我这本写完了，将书给你送过来。” “好，要签名版。” 小镜子闻言顿时高兴，大气地说：“没问题。” 神君和小镜子一走，外面便只剩下了曦言和刚刚赶过来的灵均。 里面好一会都没有动静，曦言站在外面等着，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没过一会，墨昀出来了。 他的状态看起来还算好，身上只草草披了件外袍，墨色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赤脚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被他踩过的地方，出现一朵朵灼灼的火焰花，这些火焰花又很快消失结成淡蓝色寒冰，最后消融。 他的眸色看起来极为浅淡，不过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曦言呆呆地望着墨昀身后消失的火焰，灵均苦恼道：“地板又要找人来修了。” 说着熟练开始联系人。 曦言问道：“以前，也会这样？” 灵均对此颇有发言权：“殿下刚醒的时候，走哪烧哪，我带着人天天在后头抢救。” “……” 墨昀并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要同时应付天火和寒冰髓，还是在自己身体里，容不得一丁点分神，看见曦言在这里，还有点意外。 他先朝灵均说道：“给我拿一套衣物过来。” 灵均早就准备好了，将衣物递过去。 墨昀拿着衣物进去，等重新穿戴整齐了才出来。 他问灵均：“我闭关了多久？” “九天。”灵均说。 “九天零两个时辰三刻钟。”曦言补充道。 墨昀望了过来，两人的目光触在一起。 灵均连忙说道：“公主一直守在这里，守了整整九天。” 灵均有些感动地说：“公主对殿下真是情真意切。” 曦言被灵均说得脸都红了，咳了下：“因为一个人无聊嘛……啊，饿死我了，灵均，快给我准备吃的。” 灵均闻言离开去准备吃食。 想到刚刚的火焰，曦言问墨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昀摇头：“刚吸收完寒冰髓有些不稳定，现在已经好了。” 他说着握住曦言的手腕，曦言感觉一阵清清凉凉的仙力顺着自己的经脉流过全身，原本身体里因为之前被天火和寒冰髓的余波波及导致的难受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墨昀松手，却被曦言反手握住。 曦言的手自动钻进他的手心，在墨昀反应过来之前和他十指相扣。 墨昀不太自在，想拿开，一低头便对上了曦言的视线。 “墨昀，我的修为没有你厉害，你只要想挣就可以挣开。”她看着他说，“但是我会很伤心，还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耍赖般说道：“你要挣开我吗？” **** 妥协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也许墨昀第一次向曦言妥协的时候，就注定他的妥协只会越来越多。 等灵均准备完两位殿下的膳食，去叫他们用饭的时候，灵均惊奇地发现两人竟然是牵着手过来的。 更稀奇的是还是十指相扣。 墨昀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有挣开，沉默地被曦言牵着手。 直到两人到了桌边，墨昀才终于借拿筷子这个动作将曦言的手放了下来。 灵均盯得炯炯有神，嘴巴惊讶得几乎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 虽然殿下和公主的感情日笃，但殿下的感情向来含蓄，平时别别扭扭的，牵小手还是第一次，尤其还是十指相扣。 他转而去看曦言，曦言整张脸肉眼可见的明亮，一脸阴谋得逞地开心。 灵均偷偷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将东西放下后连忙走开，就怕自己打扰了两位殿下的花前月下。 曦言不是凡人，并不需要频频进食，她说饿了只是随便找个托词而已，但是现在美男在手，美食当前，曦言……吃撑了。 吃撑了的曦言邀请墨昀饭后散步。 墨昀没有拒绝。 曦言又去抓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曦言这回抓得很顺手，墨昀……沉默得也很自然。 两人一起走在天宫华丽的长阶上，天宫的月色如水般流淌而下。 墨昀问道：“以前……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这个曦言就精神了，她从小镜子那看了无数话本，这回终于发挥出了她看书无数的功底，从落庭山一见钟情讲到一起去神眠之地探险，再到扶幽山，讲得跌宕起伏、惊险刺激、回味无穷。 期间还讲到了莫执和沈瑶。 因为聊到了莫执，墨昀问道：“想不想去神域看看。” 曦言问：“可以吗？我听说通往神域的路早就关了。” 墨昀说：“可以。”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回神域看看，但是想到那里已经破败，昔日神族全部陨落，便一直没去。 他现在突然问曦言，其实也是自己想去看看，但不想一个人去。 曦言突然想到了小说里墨昀的结局。说他回到了神域，作为世间唯一一个神，与天地同寿。 看小说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什么，只觉得既然神是最厉害的，那他作为男主，理应成神，这会再想到这个结局，便会不自觉心惊。 神族陨落后，通往神域的路早就关了，普通人上不去，如果墨昀一个人回到神域，便是真正的与天地隔绝，只有他自己了。 她不自觉抓紧了他的手，说道：“我陪你去。” “闭上眼睛。”墨昀说道。 曦言乖乖将眼睛闭上，墨昀伸出了一只手搂住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极致的扭曲，然后墨昀说道：“到了。” 曦言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片荒芜了不知道多久的土地。 放眼望去，能看到半人高的杂草之间偶尔出现的屋子，并不是多么的华丽，似乎就是随手一建，不过材料倒是很稳固，上十万年过去了，也没有消失在历史的尘沙中。 墨昀站在原处看着，曦言能看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然后他伸手，神力从他的手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原本破败的神域在他的手下开始快速冒出绿芽，野草被尽数除尽，紧接着，鲜花、树木开始生长，直到鲜花尽数开放，破败的树枝长成了参天大树。 墨昀觉得还不够，按照记忆中的模样，用神力一点一点还原了曾经的景色。 路边，数不尽的星月优昙争相开放。 曦言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拉住了墨昀的衣袖：“你是……复沧。” 神族里唯一一个有创造和复苏能力的神。 墨昀点头：“曾经是。” 现在，拥有了清晰的情绪感知的他，只是墨昀而已。 曦言抬头，看着眼前《万物纪》里记载的六界最漂亮的花朵，曾经出现过的那种恍惚的感觉再次出现，脑海中似乎有一扇门被打开，然后传出了清晰的画面—— 那是十万年前的仙魔大战，而她也身处战场，作为魔族的一员。 画面里，她原本是个仙族弃婴，被一位魔族的将军捡了回去。 仙魔大战，是一场灭族之战，魔族所有人都上了战场，曦言也不例外。 魔族有八位魔神，而神域有十三位实力鼎盛的神族。溃败是从最后一个魔神的陨落开始的。 失去了最后一位魔神的庇护，魔族所有人面临的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战场上血流成河，无数魔族在这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曦言的父亲作为一位魔将首当其冲，临死前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要她逃。 曦言没有逃，他看着父亲闭上了双眼，举起了父亲手中的战旗，长风扫过她的头发，她不断挥剑，将剑送进仙族的身体，再抽出来，血液染红了她的双眼。 她的身体几乎被术法抽空，但她依旧麻木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守在父亲的尸体身边。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离她远去，她的眼睛成了血红色，有人大叫她的名字，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 似乎有剑刺中了她，她抬起头，用手抓住，将剑拔了出来，又有人补了一剑，身体很痛，血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她要死了。 她失了力往下坠去，然而，却并没有倒下。 她看到一片雪白的衣角，伴随着清淡冷香，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所有的攻击都停了下来，时间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战场上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对面两个神族走了过来：“复沧，你在干什么？难道你也要堕魔吗？” 复沧说道：“魔族是怎么回事，我们都很清楚，魔神已经死了，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对面两人却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想赶尽杀绝，复沧。” 他们不去做，死的就是他们自己。事到如今，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复沧将曦言放下，拿出了自己的剑，他说：“动手吧。” 神族的战场远不是普通的仙魔可以比，一时之间，风云变色，天地撕出了巨大的口子，空中电闪雷鸣，仿佛随时都要塌陷。 复沧一对二也丝毫不落下乘。 这一打就打了六天六夜，曦言呆在复沧画下的防护罩中，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是死前能够再见到他，她是很欣喜的。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六天后，三个神族终于停战——这么打下去，只有可能是两败俱伤。 他们不会放弃诛杀魔族，但是有复沧在，他们多少会有些忌惮。 复沧一旦堕魔，神格破碎不可避免，到时候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两位神族带着其他人离开，复沧则带着仅剩的魔族去了魔域的北边。 那里地势险峻，可攻可防，最重要的是，容易分散隐藏。 仅剩的这点人不可能再和外面正面刚，只能先苟下来。 有了复沧坐镇，原本弥漫在魔族绝望的情绪暂时得到了缓解，然而，曦言已经撑不住了。 她几乎每天都在吐血，身体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痛苦的折磨，其实直接了当地死去反而可以少受很多罪，但她舍不得死，所以她一直撑着。 她想，原来他叫复沧，是个神族。 曦言昏迷的时间，复沧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拿着一朵花，火红色的，他说叫涅槃花。 可能是求生意志太强，那天晚上，曦言半夜就醒了，刚好看到复沧将一块染血的手帕随手毁去。 后来晏回告诉她，复沧用掉了自己一半的神力，培植出了涅槃花。 时间太紧，他没有时间慢慢来，曦言吃下去的不是涅槃花，是复沧的神力。 他本来就是个性子极冷淡的神，如果不是外人说，他根本不会给曦言说这些。 曦言想到那块染血的手帕，她欠复沧的，似乎越来越多了。 魔族在这里安了家。 他们在山上建屋子，复沧不喜热闹，屋子建得很高，在山顶上。曦言厚着脸皮，将屋子建在了他旁边。 每天晨起，复沧会督促指导魔族修炼。曦言偶尔会和他一起种花。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星月优昙，很漂亮的一种花，会发出点点银色的光芒，曦言很喜欢。 曦言问道：“它有花语吗？” 复沧说：“祝福。” 神的祝福。 复沧在神域的神官也跟了来，他叫晏回，是个眼里只有复沧的神仙，也因此，对曦言极为厌恶。 在他眼里，曦言就是那祸国的妖姬，若不是她，复沧根本不会卷入这场战争。 其他人不知道，但他却知晓，这次神魔大战，神域里所有神族都收到了诛杀令，只除了复沧。他是生死之神，他收到的命令，是战后打扫战场，让万物复苏。 他是天地创造的最后一位神，也是天地选定的最后一位神。等神魔大战结束，他就是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他原本无情无欲，感情淡漠，并不懂得世间的诸多感情。 他本可以，活得很久。 但是现在，他的神格碎了。 第51章 前尘2 相比繁花似锦的仙族, 魔域无疑是贫瘠的。 这里没有阳光，天始终是灰蒙蒙的，像是被遮上了一层灰色的雾霭。 但幸运的是他们拥有复沧, 神族里唯一一个拥有创造之力的神。 晏回对魔族各种看不起，见谁都不顺眼, 他到这里来也只服侍复沧一个。 但是魔族的人对他却很热情, 知道他是复沧府上的神官, 大家对他都很尊敬，偶尔外出找到一点好东西也都会优先送给复沧和晏回。 久而久之，弄得晏回都不好意思冷脸了。 但他对曦言的敌意还在, 任何时候都要和曦言对着干。 有一次，他趁复沧不在，将曦言约了出去，说是发现了一条河，里面有仙乐鱼。 仙乐鱼长得肥美、硕大，且内含灵力，是非常好的口粮，曦言原本想多叫几个魔族一起，但晏回走得急, 魔域凶险，曦言怕他一个人出去遇到意外, 只能跟上。 到了晏回说的河边，曦言并没有看到仙乐鱼, 晏回说他可能记错了, 要去另一边看看，结果走后就没有回来。 曦言等了一会，没等到晏回, 等到的是凶兽九婴。 九婴是凶兽排行榜上排名前几的凶兽，有九颗头，生性残忍嗜杀，且实力超群，闯入它的巢穴，基本只有一个死字。 九婴在自己的巢穴里嗅到陌生的气息，循着气息爬出来，看到了送上门来的曦言。 曦言修为不错，体内还有尚未消化完全的涅槃花，是大补之物。九婴兽性里的贪婪被激起，眼睛瞬间成了赤红。 曦言本就大病初愈，实力受到影响。而且，哪怕在她的全盛状态，她也不可能从九婴口中逃生。 晏回将曦言带到后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他倒是没想过要曦言的命，只等着曦言被凶兽虐一顿之后再去救她。但是从远处传来的强大威压和空气中逐渐弥漫的危险气息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昨天来过这里，以为住在这里的就是普通的凶兽，却没想到是凶兽榜上赫赫有名的九婴。 晏回看到九婴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再顾不得对曦言的偏见，赶紧回去救她，两人联手对敌、殊死抵抗，然而九婴太强，两人很快便受了重伤。 再这么耗下去，他俩都要交代在这里。 祸事是他自己闯下的，晏回哪怕讨厌曦言，但也绝不能让她真的死在这里，否则根本无法向复沧交代。千钧一发之际，晏回准备自爆，和九婴同归于尽，好在复沧及时赶到，救下了他俩。 晏回脸色惨白，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就被一种强烈的后怕取代。 他以为曦言会告状，然后趁机离间他和复沧。但曦言没有，只说两人是为了找仙乐鱼误入这里。 两人养伤期间，曦言才私下里给晏回下了次泻药，把那次报复回来。 之后，晏回依旧呛她，但也有可能是心虚，不再事事和她对着干，而是看见她就翻个白眼。 偶尔，两人也会因为同样关心复沧而交换自己知道的消息。 曦言以前对神族并不那么了解，直到听完晏回的解释，才知道问题会那么严重。 她之前以为，神族不能离开神域太久，所以复沧以前才会急着离开。 却没想到，是比这更严重的问题。 她日夜陪在复沧身边，就怕哪天一睁眼，复沧就不见了。 听说神族如果陨落，连身体都不会留下，会直接化作虚无，归于天地。 复沧看起来和以前并无不同，依旧强大得无可匹敌。 两个神族又来过几次，复沧每次都是一人迎战，一个人提剑出去，将他们拦在外面，然后一个人回来。 曦言每次都很担心。 复沧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在每次回来的时候，对她说一句：“我回来了。” 曦言总是想，如果没有神魔大战，该有多好。 如果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该有多好。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魔族相依为命，逐渐在这里安身。 于此同时，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 神域十三位神族只剩最后两位，而仙族不断发展壮大，野心日益膨胀。 原本同气连枝的仙族和妖族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开始内讧，仅剩的两位神族根本压制不住他们。不久之后，仙族和妖族也爆发了战争。 神族是六界最强的战力，哪怕只有一位神族，也足够在战争中瞬间扭转局势，所以，不管是仙族还是妖族，都想方设法想得到两位神族的支持。 两位神族无意参与战争，保持了立场的中立。然而，这样的表态，并不能给仙族和妖族带来安全感。 因为今天中立不代表一直中立，复沧就是在最后关头倒向魔族，直接扭转了战争的局面。 谁都不想在战场上面对这样的不稳定因素。 神族很强，但大多单纯，要论勾心斗角，十个神族也比不上一个仙族或者妖族。 最终，幸存的两位神族陨落在了仙族和妖族的勾心斗角之中。 神域里最后一个神族死去的那天，魔域下了一场大雪。 曦言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场大雪的时候心里涌动出不好的预感，然后疯了一样赶去了复沧的住处。 复沧看起来并无异样，甚至还有心情摆弄花草，他笑着看她，说道：“你来了。” 语气和平常无异。 曦言去抓他的手，复沧的手是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曦言慌了，她用两只手抓住他，想用术法把热气渡给他，但是没用。 复沧说：“没用的。” 复沧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但曦言的眼泪开始控制不住成串地往下掉，复沧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眼泪。 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悲伤，他天生很难体会各种情绪，也很难弄懂其他人的感情，但是现在，他再度体会到了，胸腔的地方有一股陌生的情绪。 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原来这就是不舍，我感觉到了。” 曦言哭得不能自已，她抓着他的手，哀求地说：“不要走好不好，我不准你走。” “复沧，你答应了我的，如果下一次再见面，你会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什么。” “我要你活着。”曦言哭着说。 “我不能骗你，所以没办法答应你。”他伸手抚过她的眉心，曦言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然后在脑海中扎下根来，复沧说，“里面是万物镜，它会保护你。” “我不要，我不要什么万物镜，我要你活着，复沧，我只要你活着。” 复沧没说话，或者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曦言扑过去抱住他，他艰难地伸手，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然后，身体化为银色的光点，消散在曦言的怀中。 那天大雪下了整天整夜，魔域全部覆盖在了一片雪白之中，魔族所有人张望着山顶的方向，呜呜地哭泣。 据说，神格破碎以后，神族活得最长的神也只活了不到千年。 而复沧庇护了他们整整一万年，直到最后一位神族陨落，诛杀令彻底消失，他才放心离去。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仙族和妖族正斗得不可开交，鬼族也蠢蠢欲动，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已经没落的魔族，也不在乎这一小片贫瘠的土地。 魔族已经安全了。 晏回匆匆从其他地方赶回，回来的时候，复沧已经走了，彻底消散于天地。 破碎的神格在神陨落之后理应回归天地，但是莫执发现，将神格剥离出来，用神器禁锢，就可以把神格留下来。 在莫执之前，没有人做过剥离自己的神格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神格全都回归了天地。 现在，复沧的神格也留了下来。 他将自己的神格禁锢在了万物镜里，制作成了“守护”，留给了曦言。 哪怕他离开了，万物镜也会一直守护她。 曦言看着手里的东西，复沧的神格是银色的，和星月优昙的颜色一样，很漂亮，流淌的银色里似乎还残留着复沧的气息。 曦言眨了下眼睛，眼泪“啪嗒”砸在上面，留下一层水雾。 晏回接受不了事实，看到曦言手里的东西更是大受刺激。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晏回红着眼眶，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大声吼她，推她，“是你害死了他，你这个灾星，死的人不该是神……” 曦言被他推得往后退，心里同样非常难受。 “我不能死。”她抓着手中的镜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我不相信会没有办法，神格还在，我一定能救活他。” …… 曦言已经彻底陷入了对过去的痛苦回忆之中，她挥舞着双手，嘴里不断喊着什么，不停流眼泪。 星月优昙是复沧所创，他对自己创造的花很是了解。花里有他的祝福，不同的人第一次看到星月优昙会得到不同的反馈，但一般来说，这种反馈都是正面的东西。 比如说，星月优昙给墨昀的反馈是缓解他曾经的神骨之痛。 墨昀不知道曦言看到了什么，但出于对自己创造出的星月优昙的信任，本来没打算打断她，直到曦言的脸色越来越痛苦。墨昀这才蹙眉，将一道神力打入她的体内，将她从梦魇的状态拉了回来。 曦言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抬头便看到了墨昀的脸。 墨昀尚未反应过来，曦言已经扑过来死死抱住了他。 她的脸挨着他的胸口，眼泪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她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左手从他的后背上移开摸上他的手背，是温热的。 墨昀先是被曦言抱住，又被她摸了手，身体有些僵硬，意识到胸口的湿润，到底没有推开她。 “怎么了？”他问道。 “我好想你。”曦言抱着他，周身熟悉又温暖的气息让她感觉很安心。 像是等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回了曾经缺掉的一块。 不管是复沧还是墨昀，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原来她欠他的已经这么多。 墨昀猜测她说的是失忆以前的自己。 他曾经也许是认识曦言的，但是他失忆了，自然也不记得以前的一切。 而曦言的模样，显然是想起了两人的从前。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仙族，会谈情说爱并不奇怪。 但其实，神族是不需要伴侣的，强大的力量注定了他们会受到更多的约束。 神域里诸多神族，没有听说有谁娶过妻子。 墨昀的心中百般想法。然而，视线落到怀中的曦言身上，他最终也只是伸出左手，在曦言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且任她摸着他的右手不放。 这世间总有东西能让神也无可奈何，就比如，怀中之人的眼泪。 第52章 雪兽 虽然一开始是曦言陪墨昀去神域, 但到了神域之后，反而变成了墨昀反过来安慰曦言。 神域里除了他俩空无一人，哪怕墨昀能用神力复苏神域里曾经的景象, 但那些陨落的神族也永远回不来了。 不管对曦言还是墨昀，这都是一处伤心之地。对墨昀而言, 是物伤其类, 对曦言而言, 眼前的景象也难不让她回忆起刚刚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从而回忆起复沧的陨落。 复沧在神域的住处也很僻静，在一处山崖之上。布局和他在魔域的住处差不多, 周围种满了星月优昙。 除非受到神族的允诺，不然一般人根本无法来到神域，这也是为什么神族陨落之后，神域便破败了。曦言很难想象，复沧以前是如何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地方一直住下去的。 “你以前……不会无聊吗？”曦言试探地问道。 墨昀摇了下头：“不会。” 因为身为神族的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无聊。 两人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只是一起在曾经的神域里走了走，便离开了。 从神域回来之后，墨昀便开始着手做万物镜。 万物镜是神器，威能甚至远在神器之上, 设计十分精巧，需要的材料更是复杂。 为了不出任何差错, 墨昀画了细致的工序图。 曦言对炼器只能说一窍不通，但不妨碍她时不时跟在墨昀身边吹一吹彩虹屁。 墨昀提笔的姿势特别好看, 专注做事情的时候, 曦言觉得自己可以盯着他看一辈子。 墨昀起初还试图阻止她，后来干脆不管她了。 曦言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有时候会帮墨昀磨个墨, 递点东西。而且，她也会画画，虽然不会设计机关，但是誊抄这种事还是能帮着做的。 小镜子的探险话本写了好些天终于彻底完成，第一时间给曦言送了一本，让她给出修改意见。 曦言虽然自己不会写话本，但是阅本无数，每天用光影石和小镜子一起讨论哪里需要修改，一时之间，竟然还挺忙。 眼见曦言一段时间没有了消息，文护法闲暇之时联系曦言，曦言苦恼中又带点炫耀地说：“我最近可忙了。” 文护法很配合：“哦？” 曦言得意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最近正在一边写书，一边参与神器的制作。” 文护法笑了一声，了然道：“写书？应该是改错别字更加准确吧。” 书肯定是窥天镜写的，曦言也就能帮忙改改错别字。 曦言被戳穿了也不恼，“那不也是写书的一环吗？改错别字是多么重要的工作，直接影响了读者的阅读体验。” “神器呢？”文护法说道，“我可不知道你还会炼器。”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你不会做了个玩具，将它取名神器吧。” 文护法深以为然，觉得自己猜到了精髓。 曦言：“……你不要乱说，我们是真的在制作一个很厉害的东西。” “我们？”文护法饶有兴趣，“你参与的部分呢？” “我……”曦言含含糊糊地说道，“磨墨啊，誊抄啊，递笔啊……” 曦言说完也觉得很没面子，立刻打住，硬着头皮说，“总之……都是不可取代的工作。” 文护法笑得前俯后仰：“公主，你可真忙。” “看来你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文护法说，“我特意为你研制了点新东西，不过你应该不需要了。” “什么？”曦言问道。 “钟情丹。”文护法说，“让人短时间爱上你的一种丹药，不过时效有限。我听说墨昀失忆了，我本来想的是，为了避免麻烦，可以先让你们生米煮成熟饭，就算丹药效果过了，我们和君上一起找到九重天来，逼他成婚，他也没什么办法……” 曦言：“……” 文护法不甘心自己辛苦研制的丹药毫用武之地，仍在卖力推销，“要吗？我让人给你送过来，使用方法我写在瓶子上了，效果立竿见影。” 曦言还没说什么，一道身影过来，然后联系便断了。 文护法：“……” 可惜了他的丹药，用了不少好东西呢。 曦言看见墨昀过来，立刻举起双手撇清关系：“那都是他自己的想法，跟我没关系的。” 见墨昀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曦言继续辩解，“我要是有这种想法，我直接给你来点春/药不好吗？一样生米煮成熟饭，哪需要这么麻烦。” 曦言点了点脑子的位置：“他脑子真的不太好，我就聪明多了。” 墨昀：“……” 他是神，任何药对他来说，化解只需一时片刻，根本起不了作用。 但他并没打算和曦言在这讨论春/药的问题，绕过曦言往里走去。 曦言跟上去握住他的手，意外的发现墨昀的手心握起来温度比平时高了很多。 她有些担心，原本只是虚虚拉着，现在整只手都握了上去，疑惑道：“怎么温度这么高？” 墨昀收回了手：“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身上的温度不太正常，我让灵均找人来给你看看。”曦言很担心，想去叫灵均，被墨昀拉了回来。 曦言抬头，发现墨昀的耳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淡淡的绯红，墨昀说道：“不是什么问题，我……心情有起伏的时候就会这样。” 曦言后知后觉有些反应过来：“你刚刚……是不是害羞了？” 不然耳朵怎么红了。 “没有。”墨昀径直往前走。 墨昀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好，就算内心有什么大的波动也很难让人察觉。曦言是第一次发现，他害羞的时候，身体的温度会变高。 曦言猜测应该是天火的缘故。 她追上去跟在墨昀身边，关心地问道：“那你不会不舒服吗？” “不会。”墨昀说道。 他伸手，指尖窜出一簇红色的火苗。火苗在墨昀指尖跳动，然后落到地上，地上的青石板立刻被烧了个对穿。 不等它继续烧下去，墨昀伸手打了一道神力出去，将它熄灭了。 曦言不由得想到，灵均又要来修地板了。 “是它不安分。”墨昀说道。 体温升高也好，耳朵变红也好，都是天火惹的祸，和他墨昀没有任何关系。 曦言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抿着嘴憋笑憋得很辛苦。 她家未婚夫未免有些太可爱了。 没过一会，灵均果然发现了路上被烧坏的青石板。 他没忍住来找墨昀控诉：“殿下，你之前说过不会再乱烧东西……” 曦言连忙说道：“东西都是天火烧的，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灵均一时愣住了，“啊？可是……” “没有可是，都是天火的错。”曦言说，“你去忙吧。” 灵均晕晕乎乎地出去了。 墨昀：“……” 他总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 墨昀花了三天，将万物镜其他部分制作完成。 墨昀制作万物镜的时候，曦言就坐在旁边帮小镜子审核话本，然后将她最终审核完的话本给小镜子送了过去。 从飘渺山回来，曦言刚好在门口撞见墨昀，看样子，墨昀是要外出。 “你要去哪？”曦言问道。 “出去找万物镜剩下的材料，可以会去几天。”墨昀说道，“你可以留在这里，也可以暂时回魔族。” “我和你一起去。”曦言立刻说道，并且举起手保证，“我就在旁边看，自己顾好自己，肯定不给你添麻烦。” 墨昀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灵均站在一旁，同样默默举起一只爪子表示：“殿下，我也想去，我也不会添麻烦。” 墨昀没看他，抓起曦言的手，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灵均：“……” 呜呜呜。 两人先去了不周山。 不周山在仙域西北海之外，终年飘雪，山上天寒地冻，大部分生灵都受不了这里的气候，因此山上生灵很少。 墨昀要去的是不周山最高处的一处镜湖。 万物镜最重要的材料混沌石就在湖底。 混沌石天地间只有一块，在天地初开之时和天地一起形成，后来被复沧无意中捡到，花心思拿去做成了万物镜。 万物镜顾名思义，能从镜中看到世间万物，无论是起源、过去还是未来。 但是未来千变万化，存在很多意外，万物镜也并不能总是窥到全貌，然而，已经发生的过去，万物镜却是能完整重现出来的。 混沌石整个天地之间也只有一块，且和墨昀有感应，所以墨昀能直接找到它。 他和曦言一起来到了镜湖。 不周山是个很特殊的地方，风雪也和外面不太一样，除了冷，吹在身上还很疼。据说凡人如果能顶住风霜的肆虐，从山底下爬上不周山顶峰，身体和经脉能被沿路的风雪不断锻炼改造，直接飞升成仙。 不过，曦言活了五百多年，并没有听说有哪个凡人靠着爬上不周山成仙的。 除了肆虐的风雪，从不周山越往上走，身上的压力也会陡然增大。 曦言虽然有修为在身，但镜湖已经接近不周山顶，这里风雪尤其猛烈，如果没有术法的抵挡，几乎睁不开眼睛，即使是曦言，也感觉到了稍许的不适。 远处白茫茫一片，镜湖也掩在这厚厚白雪之下，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湖，哪里是雪。 当然，这并影响不了墨昀。 他找了个地方让曦言呆着，自己去了镜湖中心。 守在镜湖的巨大雪兽闻到陌生气味，从湖底咆哮而出。 曦言感觉周围的风雪突然变大，密集到了完全不可视物的程度，四周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天地间凝为一片白色。这样白茫茫的大雪里头，雪兽可以肆意而动，随时将猎物吞入腹中。 当然，这只是雪兽美好的幻想，它刚咆哮着从湖底出来，还没来得及展现自己威猛的英姿，一种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危险感便席卷了它的神经。 能在不周山生活的动物都不是凡品，它于是瞬间切换了自己的体格，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雪白雪白的小动物，萌萌地挥舞着尾巴往后退，试图钻回湖底。 湖底没钻回去，被墨昀攒在了手中。 “雪兽。”墨昀看着手里巴掌大小的雪兽，想起在家掉毛的小毛球，感觉曦言会喜欢这样的小动物，于是回去问曦言，“你要不要养它。” 曦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肆虐的风雪已经停歇了下来，墨昀拿着一个小动物到了曦言面前，雪兽全身雪白，摸上去像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冰冰的。 有点可爱。 曦言有些心动，不过认出这是雪兽之后，还是拒绝了。她戏瘾十足，深情并茂地说道：“爱上一匹雪兽，可我的家里没有雪原。” 墨昀并没有听懂曦言的梗，但曦言口中的“爱”字让墨昀下意识地皱眉，毫不犹豫将雪兽扔回了湖底。 “它太危险了。”墨昀说，“确实不适合养。” 猝不及防被扔回湖底深处的雪兽：“……” 现在的男人变脸速度真是太快了。 第53章 西海 处理完雪兽, 墨昀重新前往镜湖中心。 混沌石正在镜湖底下沉睡，感受到墨昀的召唤，原本暗淡无光的混沌石表面出现一阵白光。在白光的照耀下, 包裹在它身上的冰块逐渐淡去，它从湖底飞掠而出, 破出结了厚冰的湖面, 飞到空中。 与此同时, 混沌石身上白光大盛，闪了好一会，白光才熄了下去, 乖乖飞到了墨昀手中。 曦言看到动静也飞了过来，看到墨昀手中的混沌石，她惊讶道：“它裂开过。” 混沌石的表面有无数的裂缝，除了裂缝，还有小半块直接缺掉了。 上次去神域，曦言脑海中出现了很多以前不曾有过的记忆。 那段记忆里，万物镜被复沧给了自己。但是现在，她手中显然是没有万物镜的。 她呆呆望着这半块混沌石，心中似乎有所感应, 朝它伸手。混沌石没有拒绝，乖乖被她抓到了手中。 心中有股很异样的感觉, 有些酸楚，仔细去想, 却又想不起来更多。她只能将混沌石又还给了墨昀。 她迟疑问道：“另一小块……是不是小镜子。” 墨昀点了下头。 墨昀将混沌石拿在手里, 银色的光抚过混沌石的表面，它表面的裂缝在墨昀的神力下逐渐消失，最后变成了结实的一块, 在墨昀手心里亲昵地滚了滚。 墨昀将混沌石收起来，准备去下一个地方。 两人到了不周山山脚下，曦言听到了山脚下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阵法的波动，她放出神识，神识瞬间将山脚下全部覆盖。 墨昀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除非与天地安宁相关的大事，其他事情，作为神族，他都不方便插手。但是曦言的顾虑就没这么多，她一开始只是好奇发生了什么，再加上有墨昀跟在身边，艺高人胆大，神识直接探过去看了个热闹。 不周山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生灵很少，一般很少会有人前来，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一看就是发生了大事。 然而，当她神识探过去，看到了阵法中心被一群人族修士禁锢的粉色衣衫的女子时，曦言看热闹的心思彻底歇了下来，神识继续往前探，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所有人在见过她一面之后，都会很容易将她记下来。因为不管是眼睛还是那张带着天然无辜感的脸庞，都像极了人们幻想中一只兔子修成人形后该有的样子——是沈诺。 虽然面貌变了些许，但是沈诺的眼睛几乎和原来一模一样，还有那种强烈的独属于沈诺的气质绝不可能认错。 原来沈诺是真的被复活了。 曦言其实想过很多次沈诺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等真正见到真人，曦言还是感到非常地震撼。 她立刻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墨昀：“是沈诺，我们过去看看。” 墨昀难得呆愣了一下。 他对曦言口中的沈诺自然是熟悉的，莫执养的一只小兔子，后来去凡间转身，死在莫执剑下，从此成为了莫执的心魔。 莫执就是因为她失去了自己的神格。 墨昀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以前，沈诺在他心目中就是莫执捡回来的兔子。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莫执想要保护的人，墨昀也不会放任她不管。 两人于是转了个弯，朝着打斗中心而去。 此时的沈诺正被六个人族修士围在中间，而最不妙的是沈诺脚下生成的阵法。 这是锁妖阵，而沈诺这辈子显然依旧是个妖族。 沈诺的粉色衣衫上染了不少血，身体因为锁妖阵的影响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人形，露出了一对兔子耳朵。 几个人族修士见她维持不了多久了，连忙说道：“再坚持一下，困住她。” 几人手下的法术立刻见涨，源源不断地朝着阵法中心涌去。 沈诺的脸上非常痛苦，想挣脱，却被阵法死死困在中央。 她眼中一抹暗色划过，艰难稳住了身体，同时手上飞快结印。 “不好，她要自爆。”一个人族修士大声喊道。 “沈诺，你疯了吗？少宗主只是让我们带你回去，又没想要你性命。当初要不是我们少宗主出手相救，你早就死了，你怎能恩将仇报。” “救我？这可真是笑话。”沈诺愤怒道，“你们寂山宗将我锁在山下千年，抽我妖力做你们的护山大阵，如今竟还敢说对我有恩。” “那也是你不知好歹。”说话的男子吼道，“少宗主待你不薄，把你关在山下也是不想让你来不周山送死。” “我要怎样，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管。”她的声音愈加犀利，同时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沈诺是只千年兔妖，虽说妖力被寂山总日复一日的抽取早就所剩无多，但是若真想自爆，让他们几个陪葬还是能做到的。 几人再顾不得其他，纷纷往远处逃命，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止住了她自爆的手势。同时沈诺脚下的阵法寸寸裂开，很快化做了虚无。 几个寂山宗的修士在远处看着，还没想好要不要逃，一阵可怕的威亚突然压下，几人立刻动弹不得，修为弱一些的甚至直接吐血。 “你、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寂山宗弟子，奉命捉拿兔妖的，两位若能帮我们把兔妖捉回去，我们寂山宗有重谢。” “重谢？都有什么呀。”曦言问道。 几人一听有戏，为首的男子赶紧说道：“灵石、法宝、天财地宝，姑娘想要什么，我们寂山宗都能为姑娘送到。” “我呀……”曦言声音陡然转冷，“就想要你们的狗命。” 说话间，几人被掀翻在地，吐血昏死了过去。 沈诺受了不轻的伤。 她被寂山宗锁在山下千年，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但是实力受损，这些人又带着专门用来困她的锁妖阵法，但凡曦言晚来一小会，沈诺可能真的就自爆了。 “为什么要帮我。”沈诺擦了下嘴边的血迹，目视曦言，眼里含着很深的警惕。 当初寂山宗就是这么把她骗回去的。 那时候她还是只刚修成人形的小兔妖，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叫沈诺，准备去人类的世界看一看。结果半路遇到几个人族修士来找她麻烦，沈诺觉得自己就能解决，但是没等她动手，另一个人族修士过来帮她把人解决了，还带她去吃了东西，听说她想去不周山，骗她说自己也要去，把她骗回了寂山宗。 她被关在山下千年。 沈诺虽是兔妖，但天生灵妖体，一呼一吸都在修炼，修为涨得极快。灵气源源不断转化为体内的妖力，再被阵法抽取，反哺整个寂山宗。 沈诺逃过几次，但每次都被抓了回去，而且每次被抓回去后他们都会加固阵法。 这次她本来以为也逃不掉了，与其继续回去受罪，不如就此自爆，能拉几个陪葬也算是赚到了，没想到被人救了。 但是沈诺已经不会再相信旁人了。 曦言看出了沈诺眼里的警惕，她将这些寂山宗的修士用捆仙绳捆起来递给她：“可能是因为我俩有缘，而且，我最见不得以多欺少。” 沈诺犹疑地看着她，曦言回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关心道：“不周山风雪肆虐，尤其到了晚上，更是难熬，这些人随便你处置，趁着现在还早，最好先离开不周山。” 对上她的眼睛，沈诺莫名产生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她摇了下头：“救命之恩，沈诺没齿难忘。如果我能从这里活着出去，我会报答你们。” “你要爬不周山？”曦言诧异道。 沈诺点头，“我要去上界。” 曦言抿了下唇，听说不周山入夜以后会变得非常危险。她的修为已经是真魔，呆在里面尚且有些不适，沈诺如今妖力所剩无几，真要靠自己爬上去，不一定能够出来。 不周山要那么容易爬，上界早就人满为患了。 “我可以带你去上界。”曦言斟酌后说道。 “谢谢，不过不用了。若我不能自己爬上去，我去了上界也没有自保之力。”沈诺委婉拒绝，“我叫沈诺，希望以后还可以再见面。” 沈诺心意已决，曦言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光影石给了沈诺：“如果遇到困难，你可以用它联系我。” “不要拒绝。”曦言说道，“我有预感，我们以后会成为朋友。” 沈诺看着她，到底将东西收了。 沈诺是一个执着的人，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她以前就是这样，现在也是，曦言不会去阻挠她。 墨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离开之前，沈诺才突然叫住了他们。她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们？” 见曦言望过来，沈诺说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仿佛，我应该认识你们一样。” “现在认识不也一样吗？”曦言说，“我叫曦言，他叫墨昀，我们在上界等你。” 沈诺点了下头，将这些来抓她的人处理后，继续往不周山上走，没有再回头。 曦言还望着那边，墨昀说道：“她的路得她自己来走。” 她要爬不周山，其他人都没办法插手，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我知道。”曦言回过神来。 她给了沈诺光影石，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至少沈诺可以联系她。 “我们接下来去哪？”曦言问道。 “去西海。” 墨昀去西海是为了西海龙宫的千年晶魄。晶魄是西海独有的特产，是宝贵的炼器材料，可以让所有属性的材料完美融合而不产生任何排斥反应。 有相同效果的材料其实还有很多，曦言乾坤袋里就有一块玄晶石，也能达到和千年晶魄差不多的效果。但西海的千年晶魄是里面效果最好也是最好看的。 但凡炼器之人，都有点完美主义倾向，比如墨昀，有更好的千年晶魄就没办法考虑其他替代品。 两人原本是想低调去一趟西海，拿了东西就走。但事与愿违，今天正好赶上西海的姻缘节。西海上到西海龙王，下到西海里的每一只小鱼小虾，都在积极求偶，西海里面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盛装打扮出来寻觅伴侣的少男少女。 两人不清楚情况，刚到西海就被汹涌的人群冲散了。 墨昀和曦言这两张脸都长得太过招摇。西海的人默认今天过来的外客都是来参加姻缘节的。 曦言被一群热情的小伙子包围在中间，她转头想去找墨昀，但周围都是人头，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哪个头顶是谁。 按照西海的习俗，男子将贴身物品，女子将手帕送给自己心仪的人，若对方接了，这段姻缘便成了。 曦言短短时间便被围了个结实，那些递过来的贴身衣物什么都有，汗巾、衣物、手帕……这些还算含蓄的，曦言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闻到了臭袜子的气味。 真的，他们西海的男人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眼前这种场景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努力分开人群往外走，然而附近人太多了，想离开并不那么容易。 困扰的时候，一阵雾气在海上弥漫开来，紧接着，周围的人头全都不见了。 曦言放眼望去，周围白茫茫全是雾气，根本看不清前面。 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往前走，越往前雾气越是浓厚，直到她撞到一个人。雾气往两边分开，她看清面前的男子，好看的眉眼，薄薄的唇，是墨昀。 他走过来，身边的雾气逐渐散开，周围又恢复了原来热闹的模样。 四周的景色逐渐清晰，人群中有牵着手激动不已的，也有独自一个人很失落的。 “祝福你们。”旁边一个男子凑过来说道，“我们西海有个习俗，说这迷雾是掌管姻缘的女神用来考验情侣的。能在迷雾里牵手成功的都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他说着拿出了手里的画像：“买一张吗？姻缘女神画像，五块仙灵石一张。” 这画像画得不赖，画卷里是一个拿着姻缘权杖的女神，腰细腿长，十分貌美。 曦言还没说话，墨昀拉着她往前走：“假的。” “你怎么知道。”曦言好奇，“刚刚的迷雾是怎么回事，我们是通过考验了吗？” “你想多了。”墨昀说，“迷雾是我放的。” 曦言：“……” 两人从海底的人群中钻出来，直接去找西海龙王。 龙王今天也很忙，正左拥右抱忙着享乐，托人通报了好几轮，龙王才匆匆忙忙出来。 他看见墨昀的时候明显惊讶了一下，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道：“我们西海的姻缘节，竟然把太子殿下都吹过来了。” 西海龙王是条青龙，和天君一家沾亲带故，要论辈分，墨昀都得叫他一声叔父。 不过他们天族一向不讲究辈份这种东西，主要神仙活得都长，再联个姻，辈份什么的早就乱套了。 墨昀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正在炼的法器还缺一块千年晶魄，不知龙王这里可有存货？” 龙王闻言一脸为难，“不瞒殿下说，这千年晶魄千年也只得一块，我们龙宫如今也只剩最后一块存货，恰好被我拿去做了我女儿的嫁妆。今天又是姻缘节，我的本意是要给西海挑一位乘龙快婿，也好送女儿欢欢喜喜出嫁。” “当然，殿下想要，这嫁妆送给殿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么说着，冒着精光的眼神一直往墨昀身上瞟。 墨昀修为大涨的事情如今已经传开了，若无意外，将来便是下一位天君。虽说墨昀和魔族的公主已经有了婚约，但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他女儿若能嫁过去，最少也是个太子侧妃。等将来墨昀继任天君，便是天妃，比嫁去其他地方可强多了。 龙王满肚子的主意，墨昀却是个不解风情的，他说道：“既如此，还麻烦龙王将嫁妆换一下。” 墨昀掏出一块七星盘，是个上等法器。 他将法器递过去，“既然是嫁妆，自然是价值越高越好，不如我拿这块七星盘换千年晶魄如何。” 那晶魄说到底不过一块炼器的石头罢了，七星盘是炼好的法器，价值相比千年晶魄只高不少。 龙王却没有接，他叹了口气：“唉，也是不巧，今天殿下赶上了西海的姻缘节。” 龙王说道：“姻缘节的节目之一，便是男女之间互相赠礼。按照西海习俗，等会到了时间，想要求偶的男男女女都可登台表演展示自己，对台上的人有意的，可以在其表演完后去台上赠礼，台上的人若接了，也会回赠一礼当作信物。龙宫每年也要派人参加，图个热闹。今年轮到本王的三女儿知芜登台献舞，选的信物就是这枚千年晶魄。” “消息早在姻缘节前就传了出去，特意为知芜来的人也不少，若是临时更换信物……”龙王为难地说道，“怕是不太妥当。” 墨昀这次听懂了，这千年晶魄是他女儿和未来女婿的定情信物，不方便给他。 墨昀虽然有点强迫症，倒也不至于咄咄逼人。这千年晶魄并不是没有取代之物，只是用晶魄做出来的法器没有瑕疵，色泽也会更加漂亮。 龙王趁机说道：“殿下若是不急，倒是可以留下来见识一番。这信物更多是一种噱头，倒也不必担什么责。若是殿下想要，本王到时候让知芜赠与殿下便是。” 龙王自认为已经暗示得很明显。龙王的三女儿知芜素有西海第一美人的称呼，身段姣好，尤其擅长歌舞。这次姻缘节，知道知芜要上台，四海的贵公子们特意为知芜赶来的也不在少数，这事龙王并没有说谎。 只是龙王对他们都不够满意。自己最漂亮的女儿，自然也想许个前途最好的，就比如墨昀。 若是墨昀能留下来，不管能不能成，对知芜的身份都是一种提升。退一万步讲，哪怕最后没能打动墨昀，将东西送出去也可以说是碍于墨昀太子的身份，图个体面，对知芜的名声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龙王的算盘打得很好，可惜墨昀并不是很有兴趣配合。 他原本打算直接拒绝离开，曦言拉了拉他的手，说道：“留下来看一下嘛，我想看。” 龙王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曦言。 龙王之前并不是没有见到她，只是注意力都放在了墨昀和自己的小算盘身上，没有多加留意，现在才终于想起来般，问了一句：“不知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曦言。” 曦言从墨昀旁边冒出个头，天真地吐了下舌头，和龙王打招呼，“你好，我是曦言。一直听父君说西海的水晶宫漂亮，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上一个被魔君这么夸漂亮的正是北海的水晶宫，当时魔君带了十万魔兵魔将“拜访”了北海，临走前向北海龙王留下了“水晶宫很漂亮”这句让北海龙王做了好久噩梦的话。 曦言清楚地看到，西海龙王的脸……绿了。 龙王并不知道曦言住在天宫的事情，再加上曦言这么安安静静站着，瞧着不怎么像魔族，反而有些仙族的气质，龙王也没能第一时间猜到曦言的身份。 被曦言噎了一句，龙王还只能陪着脸笑。六界都知道，得罪魔君可比得罪天君还要严重多了，因为天君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顾虑也多，魔君……他只护短。 因为曦言想留下来，墨昀也只能留了下来。 龙王自是万分欢喜，连忙让人去通知知芜好好做准备，甚至自己亲自去了一趟，以确保知芜的出场能直接惊艳全场。 那位魔族公主被魔君溺爱着长大，心思果然还是太单纯了，龙王觉得自己的女儿以后专宠指日可待。 曦言自然不是留下来看节目的，而是她知道这个知芜公主。 小镜子喜欢写书，作为畅销话本作者，为了迎合市场，小镜子话本里的主角都不是什么没名气的人。为了更受读者欢迎，主角一般都会有至少一两个头衔，比如这位西海三公主，“西海第一美女”这个头衔就曾吸引过小镜子的注意。 有段时间话本市场特别流行草包美人，小镜子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写这位西海第一美女。据小镜子介绍，知芜是个非常单纯的草包美人，喜欢宝石和亮闪闪，只要拿足够的亮闪闪去诱惑她，很容易把人拐走。 小镜子的话本最终因为犯懒而腰折，但是曦言却对知芜有了初步的印象。 这龙王小心思这么多，谁知道他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倒不如直接去找他女儿。 曦言是魔族公主，要说宝石和亮闪闪，谁能有她多。 第54章 魔域 曦言打赏了一位龙宫的侍女, 让她带路去找知芜。 曦言现在是龙宫贵客，侍女不敢怠慢，很快便带她到了知芜的住处。 作为西海第一美女, 知芜样貌娇美，肤色白皙光滑, 一双眼睛大而清澈,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 曦言总觉得她看起来有几分不谙世事的感觉。 因为需要登台表演，知芜穿着一袭孔雀蓝飞天舞衣，头上绑着毛茸茸的头饰, 额前垂着一枚宝石。她的身段很好，细腰处被勒得很紧，裙子上则洒满了亮闪闪的银粉。 她回头看到被侍女领过来的曦言，好奇道：“你是？” “你好呀，我是曦言，是来龙宫做客的。”曦言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是你啊，曦言公主，你好。”自己的父王刚刚才走，知芜也从自己的父王口中听说了墨昀和曦言正在龙宫做客的事情。 知芜心思比较单纯, 作为龙王最小的女儿，知芜从小就表现出了对宝石和一切亮闪闪的东西特殊的热爱, 喜欢跳舞也是因为喜欢亮闪闪的舞台妆。 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并不能夺得她太高的关注。 她礼貌招呼曦言进来, 转头的时候, 目光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曦言腰间的九魂鞭，鞭子上镶满了宝石，而且各种各样颜色的宝石都有, 质地纯净、色泽迷人。 知芜看着宝石耀眼的颜色屏住了呼吸，只看一眼，视线就移不开了。 “公主喜欢宝石？”曦言问道。 知芜愣愣点头。 曦言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一大把色泽质地都极为好看的宝石拿在手心，知芜眼巴巴看着，目不转睛。 知芜自己也有很多收藏，她的屋子里一柜子一柜子的宝石，有些还是她自己去海底找的，但是品质都没有曦言拿出来的这么好。 知芜是个宝石控，看到更好的就看不上原来的宝石了。 “有喜欢的吗？”曦言问道。 知芜点头，她克制地指着曦言手里那颗绿色的宝石：“我一直想要一颗绿色的，这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绿色。” “要不要交换。”曦言问道，“我想要千年晶魄，公主有吗？” 知芜重重点了下头。 她从自己的宝箱里翻了三颗出来，问曦言：“全都可以交换吗？” 曦言：“……可以。” 好家伙，这就是龙王口中的库存不足，只剩最后一块？ *** 龙王让人好生招待墨昀和曦言，自己先去看了自己的小女儿知芜，看到自己小女儿精心打扮后的模样，龙王有点放心，又去找了负责舞台安排的人，确保知芜的登场万无一失。 其实光论长相，哪怕知芜才是自己的女儿，龙王也不得不承认，知芜是比不上曦言的。曦言继承了自己父母样貌上全部的优点，一张脸生得极好。 如果说曦言是山珍海味的话，知芜只能算清粥小菜。但是龙王深知男人的劣根性，山珍海味吃多了，免不得有想试试其他口味的时候，他觉得知芜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龙王的小算盘打得很好，甚至还亲自去安排了演出观看的位置，保证墨昀能拥有最好的视野。 做完了这些，龙王正要返回，一个侍从过来告诉他墨昀已经离开了。 “什么？”龙王的面色有些失态，“他不是想要千年晶魄吗？怎么可能突然走了？” 晶魄产量很低，全在西海龙宫，墨昀在其他地方可找不到。 “好像是三公主送给曦言公主的。”侍从低声道，“给了三枚。” 龙王：“……” 他之前还在想魔君这女儿没教好，没点脑子，以后争宠肯定不行，现在脸可真疼。 曦言和墨昀出了西海，曦言问道：“还要去哪里吗？” 墨昀说道：“魔域。” 一听到魔域曦言就精神了，她可是魔域小公主，要什么东西她不能找来。 她兴奋地问道：“你要去魔域找什么呀，兴许我知道呢……不对，兴许我就有呢。” “紫焰石。” 曦言琢磨了一番，发现这东西虽然自己没有，但文护法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那里最多。 “我这就去给你拿。”曦言说道。 没走出去几步就被墨昀抓住衣领拉了回来：“我们去焚天城。” 墨昀可以缩地成寸，没等曦言说句什么，周围的空间扭曲了一瞬，然后眼前的景色一变，他们已经到了焚天城里头。 焚天城在魔域统一之前就是整个魔域内商贸最发达的城池，这里聚集了大批过来交易的仙族、妖族、鬼族，还有很多混血种族。因为商贸发达，焚天城十分富有，护卫队也是除了魔宫之外最强的。 而且焚天城的势力四通八达，一般不想死的人没有谁会想不开在焚天城闹事。就算有矛盾，也会先离开这里，再找其他地方下手。 曦言这张脸在魔域以外几乎没人认识，但在魔域，认识她的人很多，尤其是魔族大比的时候，曦言大出风头，多了一大批追求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曦言特意用面纱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 墨昀目的明确，进城之后，直接去了城内最大的商铺。 曦言其实也是第一次来焚天城，她轻轻扯住了墨昀的袖子，好奇问道：“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的样子。” “来之前让灵均打听过了，看过城内地图。”墨昀说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店铺。两人气质不俗，衣着华丽，看起来就像是大主顾，掌柜连忙迎了上来：“不知两位想要买点什么。” “你们这里可有紫焰石？”墨昀问道。 “两位来得可真是太巧了。”掌柜忙道，“小店还剩最后两块紫焰石，两位要是来得再晚点，紫焰石可就没有了。这整个焚天城，也就本店有紫焰石卖。” “两位想要多少。”掌柜问道。 “两块都要。”墨昀说道。 掌柜喜笑颜开，亲自去了里面的库房里将东西拿过来。 紫焰石并不便宜，虽说产量很低，但是一般人也用不到，只能卖给这些不差钱的。掌柜刚刚那话是含了些话术的，故意说只剩两块以引起客人的紧迫感，事实上，两块紫焰石放置大半年卖不掉也是常有的事。当然，遇到需要的，几年库存瞬间卖掉也是常有的事。 掌柜很快便从里面取了两个盒子出来放在柜台上，“两块紫焰石，一共六万魔晶，两位可以先验货。” 掌柜话音刚落，旁边又走过来一人。他一手将装着紫焰石的盒子按住，另一只手递了魔晶过去：“这两块紫焰石我要了。” 来人穿着一身非主流黑色羽毛装，两条壮硕的手臂露在外面，左手臂上纹着一个黑鹰，看起来极不好惹。 不过，这里可是魔域，没有比魔族公主更不好惹的人。曦言觉得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丢了面子，再加上男子进来的位置是挨着曦言的，他的手从曦言的旁边伸过来，在男子按上盒子的时候，曦言出手拦了一下，打算将盒子抢回来。 对方也不甘示弱，伸手来挡，于是两人一来一回开始动起手来。 掌柜见状忙开始劝架：“哎，你们别动手啊，小心护卫队来了，大家都落不到好。” 一般只要提起护卫队，大家意思两下也就收手了。 曦言等着对方先停手，她好将东西抢回来，对方也在等着曦言先停手，两人互不相让，手上连续过了数十招。 墨昀找了个机会，在两人出手的空挡直接将对方拂开，搂着曦言将人和紫焰石一起接了回来。 “结账。”墨昀说道，将一袋子魔晶递了过去。 掌柜连忙接了。 “我付两倍的价格。”男子说道，“你们将紫焰石让给我怎么样。” 见两人不为所动，他一咬牙：“三倍。” 焚天城只有这里卖紫焰石，而且是最后两块。他之前就来打听过了，可惜当时魔晶花光了，剩下的那点魔晶不够买紫焰石，他只好重新回去赚了一笔魔晶回来，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卖。”曦言说道，“你这人好无礼，明明是我们先来，先来后到不懂吗？” 曦言虽然蒙着面纱，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声音也很有特色。 对方呆愣地看了曦言几眼，突然脸色一红：“公、公……主。” 意识到曦言戴面纱的目的，他最后一个字低了下去，但是看样子显然是认出了曦言。 曦言也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人能认出她。 但是，大哥，你谁？ 曦言疑惑地歪了下头，对方做出了一个老鹰抓人的动作：“是我，8号，鹰犬。” 他这么一说曦言想起来了，对方参加过魔族大比，当时抽签抽的八号，曦言和他还比试过一场，最后虽然是曦言赢了，但也只是险胜。 “早知道是……我就不要了。”鹰犬歉然道。 “你要紫焰石做什么？”曦言问道。 “做法器。”对方低下头来，“君上的寿辰快到了，我本来想……下次去魔宫，可以将法器送给公主。” 曦言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要给自己送礼。 这种事情曦言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结果摸到了面纱：“那个，你别花冤枉钱了，你送了我也不会收的。” 墨昀走过来说了一句：“嗯。” 鹰犬这才将目光落到了旁边存在感不低的墨昀身上，问道：“公主，他是？” “我未婚夫。”曦言说道。 墨昀很有格调地朝他点了下头，和曦言一起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曦言发现墨昀出奇地沉默。 “怎么了？”曦言问道。 “我失忆之前，是个怎么样的人。”墨昀问道。 曦言好奇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觉得，他应该挺小气的。”墨昀沉稳地下结论。 作为一个神族，墨昀觉得自己是个稳重的人，不会轻易产生情绪波动。 如此看来，这个看见其他男性朝曦言示好便有些小情绪的人必不可能是他，只可能是失忆前的墨昀，他的情绪作祟。 那他还挺幼稚的。 曦言：？ 第55章 缘起缘灭1（二更）…… 曦言完全没听懂墨昀的意思, 墨昀也没打算解释。 下台阶的时候，曦言因为没看路，踩空了一脚, 被旁边的墨昀拉住。 “没事吧。”墨昀问道。 “没……”曦言本来想说没事，转念一想, 这难道不是和墨昀亲近的好机会吗？ 想起一路走来, 无数落在墨昀身上的视线, 曦言蹩脚的演技再次出山。 她摸了摸自己并没受伤的脚踝，假模假样“嘶”了声，无辜道：“脚扭了。” 旁边墨昀也不知道有没有信, 曦言继续可怜巴巴道：“疼，走不了了。” 墨昀看向怀里的人，曦言被她看得一阵脸热，本以为肯定骗不过他了，正要说一句自己是开玩笑的，却见墨昀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咦？上当了。 曦言开心地爬了上去。 曦言搂住墨昀的脖子，心里有点开心，于是娇俏道：“今天天气真好。” 墨昀望了眼天。 魔域的天终年都是暗色的，并不存在天气这种东西。 墨昀不想打击她, 附和道：“嗯。” 这下曦言更开心了，贴在墨昀耳边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我觉得我这脚一百天之内都好不了了。” 曦言的声音甜甜软软的，毫不掩饰自己撒娇的意图, 墨昀根本不用往后看也能想象出来她现在有点小得意的模样。 “嗯。”墨昀说, “我让灵均好好照顾你。” 曦言：“……” 本公主不理你了。 身后的人一下子没有了声音，肯定生闷气去了。 墨昀弯了一下唇，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样的恶趣味, 而且，这种感觉，竟然很熟悉，就仿佛……他曾经也这么调戏过她一样。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如果是墨昀一人，肯定就回天宫了。不过想起曦言说的她也是第一次来焚天城，两人便选择了在焚天城住一晚。 墨昀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天字上房。 曦言还维持着她的“崴脚”人设，走路得靠背，说话得靠哄，睡觉还怕黑。 墨昀看着死死拉住他不让他走的曦言：“你以前可没说自己怕黑。” “我以前也怕的。”曦言说，“我只是忍着没说，但是我今天太脆弱了，尤其怕黑。” 墨昀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袋子夜明珠，将屋子布置得犹如白昼，“这样就不黑了。” 曦言：“……” 她埋头往被子里一钻，用被子遮住眼睛，“太亮了我睡不着。” 墨昀望向曦言，她全身钻进了被子里，连头也钻了进去，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额头，不知道在闹什么。 脑海中似乎有片段闪过，又很快消失不见。 墨昀的眸子暗了下来。 现在万物镜的材料已经全部集齐了，等他将万物镜做出来，以前发生的事情便全知道了。 他走过去将被子往下扯了扯，将曦言的头露了出来，说道：“我出去了。” 等墨昀走了，曦言才爬了起来，脚不崴了，不怕黑了，说话也不用哄了。 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当真毫无女性魅力，不然，她都这样邀请墨昀一起过夜了，对方竟然还走了。 是她长得不够美吗？身材不够好吗？墨昀对她……就没有什么欲望吗？ 曦言觉得墨昀对自己应该是有一点好感的，但这点好感到底有多少，有没有多到让他愿意一直和她在一起，曦言并不能确定。 一天不能让他承认喜欢自己，曦言就一天得不到真正的安心。 尤其是，墨昀越来越强大，喜欢他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就比如西海的龙王，想让墨昀给他当女婿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 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是个例。 曦言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点患得患失。而这种患得患失，似乎是从神域回来之后才开始的。 她已经失去过他两次了。 她似乎特别想做点什么，来证明他以后都会是她的。 曦言坐在床上呆呆想了大半天，最后联系了花护法。 花护法此时也不知道在哪逍遥，看光影石里的影响那边挺热闹的，声音嘈杂，花护法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风情万种地看了过来：“我们言言小公主，你可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有了喜欢的人就把我们完全忘了。” “怎么会。”曦言说，“我是怕打扰你猎艳。” 花护法在那边笑得无比的放荡，说道：“我还不了解你啊，说吧，找我什么事？” 曦言有点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红着脸将晚上的事情结结巴巴说了一下。 花护法听得可谓幸灾乐祸，边听边笑，说出来的建议倒是一针见血，“他不留下来你就去爬他床嘛，那太子长得不错，睡了他你不吃亏，你们还有婚约在身，总之先睡到再说。” 这的确是花护法的想法，她猎艳向来都是主动出击，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曦言自认为没花护法这么开放却也觉得她说得不错，不就是去爬床嘛，她也会的。 两人住的上房是个挺大的院子，两间屋子连在一起，外面还有一个庭院。 曦言抱着枕头去了隔壁。 隔壁亮着夜明珠，墨昀正在对材料做精细的打磨。 曦言推门进来，手上忐忑地抱着枕头：“我、我认生，睡不着，想和你一起睡。” 她抬起头，“可以吗？” 见墨昀看过来，曦言拿手指比划出一小截：“我只占你这么一点点床。” 然后，不等他说话，曦言便快速跑过去，将枕头往墨昀床上一放，自己爬上去躺好了。 墨昀虽然没点头，但也没让她出去。 曦言闭上眼睛，她能听到墨昀打磨材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应着夜明珠的光亮，她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墨昀坐在桌子前，头发只散漫地绑了一下，眉眼被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亮着显得尤其俊美。 心脏砰砰砰跳得很快。 曦言赶紧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那细微的声音停了。曦言看见墨昀开门出去，她以为他走了，心里有点失落，过了一会，门再次被打开，墨昀走了进来，身上有朦胧水雾的气息。 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她感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以为自己装睡被发现了，紧张地闭着眼睛，但是墨昀并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旁边的床沉下去了一点，墨昀睡了上来，曦言能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冷香，还有一种让人十分安心的感觉。 客栈的床并不大，两人躺在一起，能清晰的感到身边之人的存在。 曦言动了一下，感觉两人的发丝缠到了一起，她逐渐摒住了呼吸。她本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过了一会，脑海中逐渐困顿，曦言睡了过去。 第二天曦言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只有旁边凌乱的床单证明墨昀确实在这里睡过。 曦言乐了一下，墨昀从外面走进来，问她：“想不想出去逛一逛。” “想。” 曦言连忙爬起来，她跑到墨昀身边：“昨晚睡得好吗？” 墨昀的表情略有些不自在：“还行。” 他昨晚压根没有睡着。 “那就好。”曦言说，“我也睡得很好。” “……” 在焚天城逛了一下，两人便回了天宫。 墨昀开始着手制作万物镜。 万物镜是神器，又缺了半块混沌石，每个步骤都容不得出错。 曦言不敢再去打扰墨昀，便在天宫里乱逛，还去不周山看过两次沈诺。 她并没有让沈诺发现，只远远过去看望了她两眼，再回来。 七天之后，一道九天之雷精准劈在了墨昀的晨明殿里。 那雷云持续了很久，劈了足足十二道，最后一道雷落下来，晨明殿内银光大盛，直刺得神仙都睁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这雷云才终于消散，曦言想去看墨昀，却听灵均说道，墨昀日夜不休好些天，这会又看着万物镜历了雷劫，心神一松，已经去休息了。 曦言便也没急着去吵他，去和小镜子讨论他的下一本著作了。 墨昀此时正在自己的卧房里，他换了身衣服，旁边放着刚刚历完雷劫的万物镜。 万物镜缩小的时候可以变成一面镜子，平时则更像一道挂起来的水帘，手甚至可以伸进去，镜面会像波纹一般荡开。等把手拿开了，它又恢复正常。 没人管它的时候，它会在六界随便找一处地方，将那边正在发生的事情投影在镜面上。 比如此时出现在万物镜里的便是凡间的某一处酒楼，一堆人正在酒楼里吃东西。是万物镜随机投影出来的。 墨昀走了过来，他望着眼前熟悉的万物镜，竟然生出了一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他伸手抚上镜身，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心跳甚至控制不住地有些加速。他做了好一会准备，才将一道法术打了过去。 万物镜的镜面闪了闪，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万物镜里—— 那是二十万年前，复沧第一次因为私人原因离开神域。 他来到一处凡间的酒楼。 他是神域的神族，但和大多数神族不一样，他是天地间最后一位诞生的神族，他性子淡漠，共情能力很低。哪怕是在神族之间，他也是最为怪异的一个。 其他神族虽然没有表达过对他的不喜，但和他之间也始终有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隔阂。 他们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根本不懂。 复沧一开始并不在意，他日复一日守在神域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偶尔侍弄花草，日子过得极其平淡。 他知道神域越来越多的神族离开了，他挽留不了，也没有去挽留。 直到莫执也离开了。 和其他神族比起来，莫执算是复沧唯一一个勉强算说得上话的人。 他知道莫执丢了一只兔子，为此失魂落魄，复沧见过那只小白兔，长得并不算多特别，和其他成精的兔子看起来并没有两样。 复沧拥有创造之力，为此，他耗费了自己的神力，送了莫执一只一模一样的兔子。 他拿着兔子去找莫执，以为能解决他的烦恼，然而，莫执并没有看这只兔子一眼。 他说：“复沧，你不明白。” 所有的神族都这么说，他不明白。 那天，神域看起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又有一个神族离开了。 复沧看着莫执在自己眼前消散，第一次抱着一种想寻找答案的心情离开神域，踏足了热闹的凡间。 他在那里遇到了曦言。 那时候的曦言并不叫曦言，她叫思弦。 思弦是个非常活泼的少女，喜欢美食，喜欢看话本，还喜欢听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奇闻怪志。 当时思弦的父亲看中了自己一个下属，想招来给自己当女婿。魔族向来开放，他看上的下属属实优秀，修为、样貌、人品都是上佳，追求他的人也多，思弦的父亲怕自己看中的女婿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便给思弦安排了和自己下属的相亲。 思弦当然是拒绝的。 她对这场相亲毫无兴趣，连夜逃出了魔域，去了凡间游历。 在被自己父亲的人追上的时候，思弦和复沧恰好都在茶楼，她于是声称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这个心上人就是刚刚在茶楼遇到的复沧。 她让他陪她演戏，演她的心上人。复沧本来就想体验普通人的感情，所以他答应了。 思弦给两人设计了非常详细的剧本。 按照剧本，思弦对他一见钟情，并对他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而复沧是个出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公子，无意情爱，对思弦的追求始终无动于衷。最终，思弦心灰意冷，两人悲剧收场。 之后，思弦会陷入长久的情伤之中，自然没有心思去相亲。 复沧看了思弦连夜策划的剧本，他其实有很多地方都不明白。比如，两个人刚刚见面，她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迁就他，还为他要死要活。为什么会一见钟情。当时茶楼这么多人，为什么她要找他…… 他出来神域本来就是想弄懂这些，所以哪怕他很多地方都不明白，也不妨碍他答应出演这出苦情大戏。 接下来的一切几乎全是思弦的安排，而复沧只需要被动配合，不知道怎么表现的地方就等着她来表现。 对复沧而言，这不是一件多有难度的事情，还能达到他体验的目的。 她每天追在他身后，带他尝凡间美食，白天她和他一起游湖，她会给他舞剑唱歌，晚上她会叩开他的窗户，在他开窗的时候放飞漫天的萤火虫。 她用绚丽的法术在天上写下他的名字，还会冲上擂台和人打赌，只因为他对奖品感到些许好奇。 她还会牵他的手。两人一起牵手走过长街小巷，在下雨的时候，像凡人一样跑起来躲雨。 复沧其实不明白思弦为什么不准他用法术遮雨，但他说了会听她的安排，便所有事情都听她的。 大部分时候，她都是热烈而奔放的，像天边绚烂的霞光，引人注目流连。 她也会有失落的时候，比如有一次，她救下的小动物在野外被其他动物咬死。她流了很久的眼泪，那是复沧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人流泪，他不懂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丰富的情绪，以至于他时常会不由自主望向她。 事后，复沧特意去了趟地府，将变成人的小动物拎到她面前。 这人上辈子作了恶，投了畜生道，这辈子变回人了。 思弦哭笑不得，自然没有收下这只“小动物”，等人走后才说道：“你……你弄得我眼泪都白流了。” “那就不要再流眼泪。”复沧说道。 莫名的，他并不希望看到她流泪。 思弦愣了一下，在复沧的注视下红了脸，匆匆移开了视线。 有一次，两人一起去放河灯。 她将愿望写在河灯之上，将河灯放进了水中。 复沧看见她的愿望——父亲平安顺遂，旁边的笨蛋聪明一点。 复沧反应了很久，才知道这个笨蛋指的是他。 她放下河灯，让复沧也写一个。 复沧自己就是神，神是不能有愿望的。 但是思弦坚持让他写，最后复沧写道：“我不是笨蛋。” 思弦笑了很久，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她说：“你这个笨蛋，笨蛋，大笨蛋……” 这个剧本演了很久，以至于到了后来，两人都有些忘了剧本的进度。 直到有一天，两人在游玩的时候剧本掉了出来。 复沧捡起，将剧本一页页翻过去，问她：“我们演到哪里了。” 思弦愣了一下，然后凑了过来和他一起翻剧本，很快翻到了最后。 前面的剧本内容早就结束了，只剩下最后她心灰意冷离开。 思弦说：“剧本是可以改的。” 复沧疑惑问道：“为什么要改？” 她的眼眶似乎红了，她转过头去，“那我明天就走。” 复沧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又不能真切弄明白自己是哪里错了。 他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尤其不喜欢她掉眼泪。 他本想花更多时间去明白，但是，那天回去之后他便接到了任务，有蛮荒兽出现在南荒，已经吃了很多人，而且破坏力极大，他必须赶去处理。 离别来得十分突然。 思弦一大早起来便看到复沧等在门外，他说，他要走了。 思弦怔住了，紧接着，她的眼眶再度红了。 她昨晚回去后想了很久，她不想让他离开。她想说明白，不想以后留下遗憾，她甚至好好组织了语言，想要挽留他。 可是对上复沧清冷的目光和离别的话，组织好的语言一下子便被击得粉碎。 他陪她演了一场戏，到头来，曲终人散，只有她一个人入戏了。 她问他：“你还会回来吗？” 复沧没有回答，他本不应该在凡间留得太久，也不应该和人纠葛太深，这样对两人都不好。 复沧说：“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思弦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多少离别的伤感，思弦感觉很挫败。 她知道，他是真的要离开了。说出这个愿望，他俩从此就再也没有了关系。 她摇了下头，红着眼睛说道：“我还没想好，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复沧点头，他答应了。 蛮荒兽的事情容不得耽搁，和思弦告别后他便立刻启程，离开了这里。 他在南荒呆了很久，蛮荒兽数量很多，是从天地崩裂的缝隙里产生的巨兽，肉身强大，呼吸间还会吸收灵气，吐出瘴气。 这种瘴气是一种腐蚀性气体，被瘴气碰到的地方花草枯萎，虫鱼腐烂，不把他们全部找出来杀掉，整个南荒过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一片死地。 复沧一走便走了很多年。 除了杀蛮荒兽，毁去瘴气，用神力让万物复苏，复沧还要修补南荒出现的裂缝。 裂缝一日不修好，蛮荒兽就会源源不断涌出来，根本杀不完。 然而，裂缝并不好修补，曾经也出现过，每次都得合众神之力。而这次接到任务前往南荒的却只有复沧一个神族。 等他回到神域，已经是多年之后。 这些年，他时常会想起思弦。 自从南荒出现蛮荒兽，能动的生灵已经全部外出逃命，只剩下复沧和蛮荒兽。他早习惯这样的生活，但是却忍不住会去想她。 他的世界里原本白茫茫一片，只有在凡间的那段时光像是鲜艳的色彩落在了白色的画板之上，绚丽而又灿烂，引人追逐留恋。 他想起自己答应她的愿望，决定去找她。 离开之前，他的视线落在了万物镜上。 他是第一次，想用万物镜去看一个人的未来。如果未来她有劫难，他便帮她化解，就当是他的答谢。 他伸手，神力落在了万物镜上，镜子上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眉目清冷，仿佛化不开的高山之雪——思弦的劫难，是复沧自己。 这是复沧怎么也想不到的，然而，万物镜不会出错。 他原本想去找她的想法就此歇了下来。 神和其他种族，本就不该接触太多。 后来，复沧无数次的去过凡间，他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很多和思弦很像的少女，她们同样爱笑，同样喜欢艳丽的衣服，也同样生动鲜明，但是，她们都不是她。 有一次，凡间的七夕节，他去了两人去过的河边，看到思弦一个人在河边放河灯。 周围是热闹的人群，她闭着眼睛，睫毛如羽翼般轻颤，孤独而又脆弱。满河的河灯下，他看到了她写的愿望——希望笨蛋幸福安好。 心脏的位置突然动了一下，无声地，带着点点酸涩，一下一下揪紧他的心脏。 他想，他终于懂得了莫执对那只兔子的执着。 世间有无数的兔子，但那只兔子是唯一的。 眼前有这么多人，只有她是唯一的。 他望着人群里的她，眼里清晰倒映着她的影子。 陌生的情绪仿佛潮水一般朝心脏的位置涌来，复沧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地改变了。 莫执曾说，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懂。 可是他终究还是碰到了这样一个人，让他想，坠入人间。 第56章 缘起缘灭2 复沧看着思弦放完了花灯。 她从河边起身, 汇入了七夕的人流，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他跟在她身边，偶尔在别人快要撞到她的时候, 用法术将人移开。 他用了隐身，思弦并没有看到他。 他看她闲逛, 看她去酒楼喝酒, 看她一个人出来, 站在廊下对着天空发呆。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思弦仰起头，右手放在额前看着雨滴垂下, 轻轻说了一句：“骗子。” 明明说会答应她一个愿望，可是他却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她落寞地冲进了雨中，复沧操纵法术，让一整条长街都停了雨，她和其他人一起往天上看，目光穿过了复沧，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直到神魔大战之前，他们都没有见过面。并不是复沧不想去见她, 而是作为一个神族，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之后, 神魔大战爆发了。 所有神族都接到了天地指令——诛杀魔族。 只除了复沧。 他在大战爆发前便动身前往了南荒。南荒的天地裂缝虽然修补完全，但因为蛮荒兽的腐蚀, 那边的天地法则出了问题, 灵气在南荒之外便发生了倒转，流不进来。 原本被复沧用神力恢复的地方此时再次一片破败。 这里是上界，没有了灵气, 万物停止生长，生灵没办法存活，自动修补的天地法则似乎正朝着黑暗而诡异的方向发展。 南荒出现了大量黑暗生物，他们养蛊一般互相撕咬，存活下来的巨兽则越来越强大，一旦养蛊成功，将会诞生天地间第一大凶兽，南荒也会成为凶兽老窝，再露不进一丝阳光。 复沧用神力将整个南荒围了起来，不让黑暗生物有机会进入其他地界，同时寻找着改变此处天地法则的办法。 他被迫在南荒又呆了很多年，直到天地法则最终被修补完全，最后一只黑暗生物死在他的剑下。 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走遍了整个南荒，将所有隐患都消除，这才将自己覆盖在南荒的神力撤掉。 南荒地界宽广，曾是一处富饶之地，生灵众多，覆盖整个南荒的神力让他没有一丝剩余的精力兼顾其他。 等他回到神域，才知道神魔大战早就爆发，神族被迫剑指魔族，开始了神族之间的自相残杀。 复沧回到神域的时候，神魔大战已经接近了尾声，最后一位魔神陨落在神族的手下，接下来便是对魔族的屠杀。 他从万物镜里看到尸横遍野、魔族浴血奋战，他还看见了她。 她穿着战甲，苍白的脸被鲜血染成红色。她持着魔族的大旗，一遍遍挥剑砍向周围密密麻麻的敌人，每一刀都带走她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他想起了自己诞生之初，天地意志曾告诉他，神族的使命是保护世间生灵，维护天地稳定。 而如今他们被迫刀剑相向，成了刽子手。 天地意志并不总是对的。它作为一抹和天地命运紧密相连的意志，在混沌之中和天地一起诞生，漫长守望的时间里，神族诞生了自己的意志和想法，它又何尝不是。 这一次，复沧违背了天地意旨，出了神域，插手了这次战争。 在他决定违背天地意志的那一刻，他作为神族的生命便终结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自己的消陨。 对复沧而言，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他本就是从天地间诞生，陨落也不过是回归天地，一切不过是自然的规律。 真正让死亡变得可怕的，是死前还有牵挂。 将魔族救下来的那一刻，这些人便成为了他肩上的责任。 还有思弦，他还欠她一个愿望。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神族的人一直说他感情淡漠，复沧却在陨落前的万年里，尝遍了其中辛酸苦辣。 思弦是个很容易快乐和知足的人，复沧第一次在凡间见到她，她穿着火红的衣裳，像烈焰一般照进他的生命里。 现在的她依旧爱笑，但是笑容里染上了其他的东西。 在复沧不注意的时候，她总会望着他，她以为他察觉不到，但是复沧是神，哪怕神格破碎，也是无人可以匹敌的存在。他察觉到她的目光，会不自觉在意，然后摆好一个姿势很久都不敢动。 后来他知道，原来这就是紧张。 他们经常一起种花，或者去魔域人迹罕至的地方，去探索里面有什么新的东西。 她还是像以前在凡间遇到他的时候一样，会将自己觉得好看的东西拿到窗户边送给他，努力给他做美食。 后来发现自己厨艺实在不行，便邀请复沧下山，去其他厨艺好的魔族家里蹭吃的。 复沧以前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哪怕他救了魔族，大家感激他、敬畏他、崇拜他，但唯独不敢亲近他。 但是自从跟着思弦出来蹭吃，大家似乎一下子觉得他亲近了，不但敢和他说话了，甚至还多了很多给他送花的女子。其中还包括一个走路不稳的小女孩子，大言不惭地说长大了要嫁给复沧，让复沧哥哥等她。 思弦故作恼怒：“你要叫复沧叔叔，我才可以叫复沧哥哥。”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 思弦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因为你晚上尿裤子。” 在心上人面前被揭短的小女孩当场就哭了，还说长大后要找思弦决斗，思弦说：“我等着。” …… 万年的时间匆匆而过。 复沧和思弦一起在荒地种下的小树苗长成了茂密的树林。 原本贫瘠的北域成了一处世外桃源之地。 曾经想要嫁给复沧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跳脱的魔族女子，多次跑到山顶来和思弦决斗，次次被思弦打败。 思弦学会了自己缝衣裳，夹带私货地给复沧做了一件衣裳，用金线在侧面缝了一对鸳鸯。只要走动，金色的鸳鸯便会一闪一闪，格外显眼。 晏回看到后嫌弃地说：“你这双头怪鸟缝得好生丑陋。” 思弦不服：“这是交颈的鸳鸯，你太没见识了。” “哼，这么丑的衣服没有人会穿的。” 然而，第二天，他就见复沧穿上了这件绣着金色丑鸟的外袍。 晏回想移开视线，装作没有看见，复沧却特意走过来问他：“好看吗？” 晏回憋红了脸，这才在复沧有些期待的目光下，违背本心、忍辱负重地说：“好看。” 复沧很少露出表情，这次却弯了下唇，说：“我也觉得好看。” 晏回感觉心更梗了。 …… 复沧陨落那天，魔域下了很大的雪。 魔域原本是不存在多变天气的，天色始终是阴沉的模样，不会有艳丽的阳光，也极少下雨下雪。 看到大雪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魔族都察觉到了什么。 万物镜里天地一片雪白，那天复沧穿着思弦为他缝制的衣裳，身体越来越透明，逐渐化作虚无，消散在了天地间。 他看到思弦抱着他仅剩的衣裳，跪坐在雪地里，像一尊雕塑一般。 魔族所有人都在哭。 汹涌的情绪从万物镜里传出来，墨昀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神格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和万物镜里的这一幕共鸣。 其实墨昀也很奇怪。 神域那么多陨落的神族，为什么只有他重新活了过来。神格破碎之后，神族会化为虚无，直接归陨于天地，根本不存在转世重生这一说。 地府的轮回道也只能管下界的凡人和妖族，管不到上界的仙魔，更管不到神族。神族陨落了便是真的陨落了，什么也不会剩下。 想到万物镜的预言，他的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的视线落在镜子里的思弦身上，神力再次划过镜面。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思弦和晏回。 复沧将自己的神格锁在了万物镜里，制作成了“守护”，一起交给了思弦。 他的神格是纯净的银色，像夜晚的星光。思弦拿着万物镜，灵魂像是被抽空一般，木木注视着手里的东西。 就在这时，原本暗淡的银色突然亮了起来，无数星星一样的萤火围着万物镜闪烁着，似乎在和复沧已经破碎的神格共鸣。 思弦原本木木的眸子因为眼前的一幕亮起了几分光彩，她呆呆注视着这一幕。这些萤火原本一直围绕着万物镜转动，紧接着，曦言看到神格原本暗淡的银色突然亮了一下，这些围在周围的萤火像是归巢的倦鸟一般朝万物镜涌了过去，和复沧的神格融为一体。 不知道是不是思弦的错觉，她总觉得神格似乎恢复了一点活力。 她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是不是，神格是可以被修复的。 如果，她可以修复他的神格，那复沧，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她几乎是立刻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去找晏回。 晏回是神域的人，对神族理应了解更多。 然而，晏回说道，神族从诞生以来，从来没有神格被修复的先例。他并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也不太相信思弦说的话，他只觉得思弦是眼睛出现幻觉了，或者单纯就是在异想天开。 退一万步，哪怕复沧的神格真的被修复了，回来的也不一定是复沧，有可能是一个新的神族。 然而，思弦并不想考虑这么多，对思弦而言，她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努力抓住了一根稻草，不管有没有用，她都会死抓着这跟稻草不放。 首先，她必须弄清楚那些像荧火一样会发光的东西是什么，又要怎么获得。 她心中有个大致的猜测，能给神格当作养料的，很有可能是功德或者信仰。 有了想法，她自然要去求证。 思弦夜以继日地守在了万物镜前，翻阅所有与神族相关的古籍、文献……甚至连传说都不放过。 事关复沧，原本一见面就会和思弦对着呛的晏回也和思弦握手言和。 自从神域最后一位神族陨落之后，神族的东西大多被仙族接手。晏回以神域神官的身份，混去天宫偷偷拓印古籍，尤其是所有和神族有关的记载。 将书全部拓印回来后，两人几乎每天泡在书堆里，想弄懂神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也确实查找到了一些东西。 事实上，并不是没有神族研究过自己的神格。魔域原本有九位魔神，因为担心魔神的神格会破碎，其中就有一位魔神对神格进行过很久的研究。 他将自己的研究记在一份手札上，这份手札后来又到了一位神族手上，后来和所有神族之物一起被天宫搜罗了回去，放在了藏书阁的顶层，现在被晏回偷回来，到了他们手里。 根据手札里的记载，神格不光可以让神族沟通天地，从而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还可以吸收信仰之力。 不过这份信仰之力并没有被神族吸收，而是反哺给了创造出神族的天地意志。 然而，不等他研究出更多，他便陨落了。此后，也没有魔神敢再拿自己的神格去进行危险的试验，再加上当时其他魔神的神格并没有出现问题，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晏回和思弦一起将整个手札翻完。 复沧陨落的那天，整个魔族同悲，那些星星点点的萤火便是魔族对复沧的信仰。这些信仰之力本应该被天地意志吸收，因为神格的破碎，天地意志和神格的联系断了，反而直接被复沧破碎的神格吸收了。 这份手札给了思弦莫大的希望。 她不能接受复沧就这么走了，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管这个猜测是不是真的，她都要去试一试。 第57章 缘起缘灭3 复沧已经陨落了, 已经陨落的神没办法再带给人信仰。 思弦摩梭着手中只有巴掌大小的万物镜，问晏回：“如果我把自己当作容器呢。” 如果她把自己当作神格的容器，那她是不是就能代替复沧去获得信仰, 然后修复神格。 晏回张大嘴巴：“你疯了吗？” 她只是个普通的魔族，现在神格破碎还好, 如果神格真的能得到修复, 她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住神格强大的力量, 她会死的。 思弦却似乎压根不在意：“没关系，你不是说过吗？是我欠他的。” 她欠了复沧两条命。他在战场上救了她一次，为她种涅槃花又救了她一次。 如今, 最坏也不过是将自己这条命还回去。 晏回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他心里对思弦其实已经改观了很多，但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让他没办法说出矫情关心她的话，他别扭地说道：“你不要乱来。” 又说：“我才是神域的神官，这件事情就算要做也轮不到你。” “怎么，关心我？”思弦笑了一下，眼眸里带着坚定，“万物镜已经认我为主，这件事情只有我能做。你现在是天宫的人，你得帮我。” 万物镜外, 墨昀的一颗心高高提起。万物镜里，画面却开始变化得很快。 思弦是魔族。神魔大战之后, 魔族在六界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除了魔族自己, 没有人会信仰一个魔族。 所以思弦转生去了凡间。 要论人口, 凡间才是最多的。 但是六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特殊情况，上界之人不可随意插手凡间, 否则容易引发大乱。思弦并不想扰乱六界秩序，更不想引起天宫的注意，所以她在晏回的帮助下直接选择了转生。 但是，转生之后，所有人都是没有记忆的。 为此，思弦让晏回帮她将记忆抽掉，等她转世投胎了，再去凡间找她，将记忆还回来。 晏回觉得思弦简直就是疯了。 自古以来，所有逆天而行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晏回曾经在神域见识过无数想与天争命的人，最后无一不是惨烈收场。 远的不说，就说神族。曾经六界最强大的种族，如今也不过成为了历史尘埃，永远留在了过去。 他们拿什么去和神族比。 复沧已经陨落了，晏回固然是怪思弦的，甚至私底下没少嘲讽数落她，但他知道复沧是心甘情愿的，他也没想过要让思弦偿命。 他并不觉得思弦会成功。想修复复沧的神格，需要的信仰不是一星半点，而不断的转世投生会让思弦逐渐染上凡间的浊气，慢慢的变成一个真的凡人。 即使她真的成功了，神格的力量也不是她能驾驭的，也许成功的那一刻便是她自己灰飞烟灭之时。 然而，在复沧和思弦之间，他那时始终是向着复沧更多一些，即使觉得思弦只是在飞蛾扑火，出于私心，他还是答应了思弦。 晏回在天宫谋了一个闲职，因为自称是神域来的神官，并且修为不低，对神族之事了如指掌。哪怕神族已经全部陨落了，其他仙族对他也始终存了一分敬畏。 借着职务之便，晏回将思弦放入了轮回道。 进入轮回之前，晏回说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会。”思弦甚至还有心思调侃他，“晏回，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优柔寡断了。” 晏回抿了下唇，再不说什么，看着她入了轮回。 第一次转生，思弦转生成了陈国将军府独女杨锦，女扮男装上战场的将军。 将军府子嗣凋零，杨锦从小女扮男装，在马匹上长大，十三岁随父出征，十七岁便成了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 当时陈国弱小，外族屡屡侵犯边境，杨锦长年随父征战在外，年少成名。 然而，陈国的积弱却不是多了一个少年将军就能改变的。当时的皇帝弱小无能，遇到外敌只会求和，武将在朝堂上一直备受打压，得不到重用。 无数的真金白银从积弱的陈国拿去上贡给了周边强国，陈国愈加积弱，而周边的国家却越来越强大。 终于，陈国迎来了它的灭国之战。 和陈国接壤的两个强国联手准备瓜分陈国。 陈国虽然弱小，但是军队训练有素，尤其是杨锦和她的父亲所在的杨家军，在敌国有杀神之称，哪怕是强国也不敢大意独吞陈国，怕其他强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权衡利弊之后，他们最后选择了联手。 这场战役打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皇帝早就逃到最安全的地方躲着，将士征战在外，用血肉之躯将敌军挡在了陈国之外。 原本两个大国以为不出一个月就能联手将陈国灭掉，没想到陈国顽强抵抗了一个月又一个月。军饷不足，百姓省吃俭用，自发将粮食留出来送往军中。 年轻的小伙子们都以两位杨将军为榜样，主动投军，上阵杀敌十分英勇。 一次攻城守卫战中，杨锦的父亲杨老将军身先士卒，不幸中箭身亡。敌军士气高涨，本以为陈国大势已去，但是第二天，陈国的所有将士依旧坚守在城墙上，甚至相比之前，战意更甚。 当时杨锦还不满十九，身穿银色铠甲站在了城楼之上，在国破家亡的危难之际，接过了父亲手中的重担，成为敌人的又一噩梦。 两个强国坚持了大半年，损失惨重，最终也只打下来两座城池，而且都是空城，百姓和粮草早就提前搬空。 再打下去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了意义，对面递来了休战协议，协议第一条便要求陈国国主将杨锦交出去给他们处置。 军中将士激愤，然而国主却迫不及待答应下来。 为了不让军中生变，国主连夜送来了自己的心腹大将军来军中镇场，然后派来了安抚的说客，从家国大义讲到民生凋敝——陈国已经再打不起仗了，少将军是主动为国捐躯。 而杨锦早就被他们押往敌国。 为了防止她逃跑，国主派来了名为送别实则看守她的一整队暗卫，个个武功高强。 她是陈国年少成名的少将军，百姓的保护神，在敌国却是杀了他们无数将士、让人恨之入骨的杀神。她被绑在了木桩之上，被敌国将士羞辱、扔石头，最后，当着数万将士的面，被敌国处死以抚慰亡灵。 她死后，敌国将军敬佩杨家满门忠烈，让人收敛了她的尸身，这才发现陈国的少将军竟然是个女子。 戎马一生，死前甚至还没过完二十岁生辰。 杨锦的死讯传回陈国，陈国举国同悲，就连敌国，也有人在听说杨锦的事迹后，将之改变成了话本和戏剧，在各国之间传唱，流行一时。 思弦的第一世死得极为惨烈，但也因此让她获得了无数信仰之力。 这些信仰之力进入思弦的身体，被她体内的神格尽数吸收。 是有用的。 思弦在忘川河边哭得不能自已，地府的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前一世死得太惨，谁能想到思弦只是太高兴了。 晏回匆匆赶来地府，问她：“要不要先休息一段时间。” 很多人死去一次之后都会患上类似恐惧的病症，尤其是死去的方式太过惨烈的时候。虽然只是转生，但每一次转生对思弦而言都是真实的。 那是她真实的一辈子。 思弦摇头，她的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她说：“我等不及了。” 第二世，思弦转生成了西域国圣女白芷。 圣女是西域国最神圣纯洁的所在，圣女之血拥有强大的力量，也因此，西域国能一直屹立不倒。 如果遇到和平时代，圣女要做的就是节假日慰问百姓，偶尔去各地巡查访问，然后安然度过此生。 然而，思弦转生的时候，恰好遇到西域国天灾，民不聊生。 一个国家一旦遇到困难，对它虎视眈眈的敌国也开始动作频频。最终为了保护国家百姓，白芷跳下了祭坛，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第三世，思弦转生成了一个医女，一生救死扶伤。最后在一场瘟疫中以身试药，研究出了抑制瘟疫的药方，却也在那场瘟疫中，身体损耗过度，死在了瘟疫结束之时。 第四世，她转生成了小村庄里面黄肌瘦的村民。 村子地处偏僻，而且条件不好，村民们食不果腹，遇到饥荒时候更是饿死人。 贫民命如草芥，思弦拥有万物镜，知道哪里适合种植什么作物，哪里可以开荒。 她将最先进的种植和灌溉技术传授给了村民，带领他们开垦荒地，去山上找能吃的作物，再带回来种植。 她依靠万物镜里的知识因地制宜，很快带领村子脱离了贫困。其他村子听说后也纷纷过来取经。 这算是思弦难得有个好结局的一世。 她带着大家种田，在最合适的地方种最合适的作物，提高作物产量。直到她死去，很多地方仍然会在家里放上一块她的牌位，用来保佑丰收。 唯一不变的是，每一世她都孤苦伶仃。 她周围的人纷纷成家立业，有了丈夫孩子之后逐渐回归家庭，只有她始终都是一个人。 她一个人走过了一世又一世。 …… 晏回看着她不断的轮回、死去，再轮回。 晏回以为她会坚持不下去。 随着转世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和复沧的经历也只能算是她众多轮回中的一世罢了。 每一次晏回去凡世找到她，将记忆还给她的时候，他都以为思弦会说放弃。 她和复沧的记忆其实已经很遥远了，远比不上眼前的世界真实，而且，对转生后的思弦来说，眼前的这一世才是现在真实存在且经历着的。 但是她没有。 她很平静地接受了曾经的记忆，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什么，然后选择了继续收集信仰。 她从不曾放弃。 晏回一直在天宫任职。 神族陨落后，仙族代替神族成了六界统治者。有了权力就有了纷争。 晏回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纷争，也不加入任何派系。 他甚至忍住了自己所有的好奇心，只关注着思弦的进展。他深知，想要活得够久就不能有任何好奇心，也不能参与任何权力的争斗。 他表现出一副淡漠名利的模样，始终飘忽在天宫的权力体系之外。他只想活得够久，在思弦每一次回到地府的时候，至少还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本破碎的神格逐渐恢复了流动的银色，而思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 就像晏回早就预见的那样，随着神格的恢复，思弦的身体开始逐渐破败。她并不是神族，神格强大的力量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 而这个时候，思弦迎来了雷劫。 修复神格本就是逆天而行，会迎来雷劫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然而，思弦此时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雷劫的一击。 晏回看到雷云的时候匆匆往那边赶，却没能赶上，等他找到思弦的时候，看到她靠在一棵大树下奄奄一息，脆弱的样子仿佛一碰就会消散。 晏回停下了脚步，甚至有些不敢走上前去。 他的声音隐含颤抖，只克制地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她笑着摇了下头，“万物镜碎了。” 整整四十九道雷云，并没有劈到思弦身上，被万物镜全部接了下来，镜子碎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半。 “它陪了我这么久。”思弦此时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就连说话也显得尤为艰难。 她心疼地摸着手上的镜子，除了断裂的地方，镜身上也充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她问道，“它会不会怪我。” “你别说话。”晏回将自己从天宫带下来的丹药喂给她。 思弦吃了下去，但是身体却并没有得到改善。 原本破碎的神格已经恢复了八成，而思弦的身体也已经接近极限。 “只差一点点了。”思弦脸色苍白，但仍坚持着想要站起来，“晏回，你送我回轮回道，为我选一个好一点的身世……” “你不要动。”晏回红了眼眶，甚至控制不住地有些生气，“你现在就和我回天宫，我认识一个会炼丹的老神仙，我让他救你。” 晏回想要抱她起来，却看见思弦摆了下手。 “没用的。”她笑了下，脸色苍白地说道：“晏回，我快死了。” 她轮回的时候已经死过很多次，但这次不一样，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原来临死之前是这样的感觉。其实也没有多可怕，就是……”她眼睛眨了眨，“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她好贪心，她不甘心现在就死去，她还想撑着再活一点时间，想看见神格被修复，她还想看见他回来。 晏回偏过头去，不忍再看她。 如果说很久以前，他曾经怪过思弦，也讨厌过她，现在的他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他甚至想劝她放下。 过去这么久，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神族早就成为了历史，连他都接受了复沧陨落已久的事实，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固执。 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希望时间可以倒流。 若是如此，他不会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对她说那么过分的话，不会在复沧陨落后气急败坏迁怒于她，也不会在以前因为个人情绪事事和她对着干，他甚至，会在更早的时候就阻止她…… 他重新看过去，发现思弦已经睡着了。 他没有送她去地府，而是带她回了北域。 魔域早已不是曾经的模样，仙族和妖族的争斗给了魔族喘息的机会，在复沧和思弦离开之后，大家也相继离开了北域，去其他地方谋求发展。 晏回将她送回了她曾经的屋子，这里一直由晏回打理，至今仍是老样子。 思弦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寄放在身体里的神格不见了。 她到处找没有找到，万物镜里也没有，思弦慌了。 晏回说：“也许是他自己离开了。” “他回来了吗？”思弦问道。 晏回也不知道，但是看到她期盼的眼神和苍白的脸色，他说道：“回来了，我能感觉得到。” 神格只是死物，不会自己离开，复沧说不定……是真的回来了，所以才会第一时间脱离了她的身体，避免给她造成更大的损害。 若是神格真的被她修复完全，思弦恐怕连一片灰都不会剩下。 思弦闻言笑了一下，“那就好。” 她忍受着身体和灵魂双重的疼痛，希冀地望着窗外：“那我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 思弦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不光是身体的问题，她的魂魄同样受损严重。 身体上的疼痛，让思弦不得不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他还欠我一个愿望。”思弦想起以前，和晏回说道，“以前在凡间的时候，他曾经答应过我，结果他就消失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他……不要再是神族。” 思弦的话说得断断续续，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 过了一会，思弦没有了声音，晏回的手颤抖地探了过去，发现思弦已经没有了呼吸。 第58章 你和云涧……很熟吗…… 晏回久久地站在原地, 大脑中空白一片，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原本已经碎成两块的万物镜, 作为主体的那一块也消失了。 晏回将万物镜的另一半碎片捡了起来。 他想起初到魔域的那天，他满肚子的气, 看见思弦的时候, 他不客气地问道：“你就是那个狐狸精？” “你是在夸我好看吗？”思弦笑着说道, “啊，那多不好意思。” 晏回要被她的不要脸气死了。 如今，北域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但是……他们都走了，到头来，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还有你。”晏回拿着手上万物镜的碎片，“只有你陪着我了。” 碎片没办法回答他。 思弦的身体已经破败，不适合再用，在思弦陨落之前，万物镜带走了她破损的魂魄。 万物镜是复沧留给思弦的东西，会代替复沧守护她。万物镜最重要的材料是混沌石，在天地初开的时候, 和天地一起诞生，是神物, 哪怕现在已经破碎，其中蕴含的天地之力也不是凡物可以比的。 它将思弦的魂魄放在了万物镜里, 此后, 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来修补，几乎耗尽了混沌石内所有的神力，最后才让她转世。 万物镜也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 变回了最初始的混沌石，回到了自己初生的地方。 墨昀闭上眼睛，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流下。 他从不知道，她为他做了这么多。 他想起万物镜曾经给他的提示，他才是她的劫难。 她为他无数次的转生，次次付出了生命，只为了收集足够的信仰修复他的神格。 那些画面太过触目惊心，墨昀根本不忍心再看。 原本丢失的记忆像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在他脑海中横冲直撞。 她曾说，希望他下辈子不要再是神族。 这辈子，他转生成了仙族，而她依旧是魔族。 他叫墨昀，是天族的太子，她叫曦言，是从小便和他有了婚约的未婚妻。 他不再是一个神族，而她也用三清盏治好了身上因为神格的影响而残留的旧疾，身体恢复如初。 他和她在落庭山再次相遇。 万物镜里出现了他们相遇的画面。 曦言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衣，眼间盘着一条鞭子，躲在草丛之中偷看。她的衣物实在鲜艳，让墨昀想要忽略都难。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他好像想的是，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其他埋伏的散仙，好歹穿得比较低调，躲避起来也不容易被发现，她倒好，躲在草丛里偷看的样子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藏了个人似的。 墨昀没忍住弯了下嘴角。 他从万物镜里看到自己离开，忍不住皱了下眉，恨不得将那时候不解风情的自己从镜子里抠出来，让现在的自己过去——墨昀自认为自己现在颇具情趣。 看到曦言追上去的时候会忍不住心情愉悦，看到自己的闷声不作为会面露嫌弃。 他看到了自己糟糕的表现，自然也看到了当初曦言是怎么在落庭山的时候出演苦肉计欺骗自己上当。 墨昀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自己上当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未婚妻实在可爱。 不过，以后不能再让她上演苦肉计了，苦肉计疼的是自己，他以后不会再让她受伤了。 墨昀已经想起了一切，他想起他们一起在落庭山烤鱼，想起了他们一起养的渣球和青芃鸟，想起了在魔域的洞穴里，他们拥在一起亲吻。 也想起了在魔宫的时候，曦言给他弹到一半的《凤求凰》。 上辈子身为神族，复沧能感应到的情绪总是很淡，甚至压根感受不到，只能靠自己去猜。而现在，似乎是想要补偿他一般，太过浓烈的情绪久久地在胸腔里回荡。 浓烈到生疼。 …… 灵均说墨昀在卧房里休息，曦言也没去打扰他。 墨昀之前为了制作万物镜，不眠不休了好些天，曦言怕自己会添乱，除了偶尔在外面观望一下，都好些天没看到墨昀了。 现在万物镜应该是做好了，还迎来了雷劫。十二道雷云劈下，被雷劈到的地方焦黑一片，灵均正带着人到处修修补补，熟练的样子看得人有些心疼。 没见到墨昀，曦言始终有些不放心，于是临睡之前，曦言没忍住散步去了墨昀的卧房门口，在门口瞅了瞅。 她试探地敲了下门，里面似乎没有声音。 “我进来啦。”曦言说道。 也不知道雷云有没有劈到他，自己偷偷进去看一眼应该没事吧。 她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接着便被人往里一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后的门已经关了，自己正被墨昀压在门板之上。 曦言：？ “你……” 她话还没说完，墨昀沉沉的气息便压了下来，紧接着，呼吸被掠夺，曦言未尽的话全被吞没在了唇齿之间。 “唔~~”曦言呻/吟了一声，手攒住墨昀胸前的衣裳，头被迫仰了起来，承受对方狂风骤雨般的吻。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屋子里只有夜明珠发出的浅淡光亮，还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曦言的手被墨昀高举过头顶，唇齿相贴之间都是彼此灼热而滚烫的气息。 曦言总觉得发生了一点什么，墨昀跟转了性一样，这一点也不像他。不过她很快便没有心思去想其他，被墨昀亲得全身发软，脑子里晕乎乎的，光是保持站立的姿势就耗费了她全部的心神。 过了好一会，曦言才被放开。墨昀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之间，痒痒的，曦言有点想笑。 “墨昀。”曦言推了推他，“你……怎么了？” “很想你，阿言。”墨昀声音沙哑地说，“我全部想起来了。” 他伸手，指腹刮蹭过曦言的脸蛋，“对不起。” 墨昀的指腹很烫，被他擦过的地方有些麻麻痒痒的感觉。 曦言觉得有些高兴，还有点害羞。 “你真的记起来了吗？”曦言再次问道。 “嗯，真的记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百花山的事情吗？”曦言开始和他事后算账，“你说我勾引你，还说没有被我勾引到。” “是我口是心非。”墨昀认错认得很快，“唔，我当时绝对被勾引到了。” 曦言“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当时你都乐死了吧，有一个这么漂亮又可爱的未婚妻。” “嗯，晚上高兴得睡不着觉。” “真的？难道不是为了准备第二天的论法会？” 墨昀给了她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道法书那么无聊的东西，我也不喜欢看。” 两人还站在门边，墨昀一直抱着她没有松手。 想到什么，墨昀说道，“玉雕丢了，被火烧化了，是你亲手雕的。” “那我再给你雕一个。”其实曦言也觉得之前那个雕得不好，她在外游历这几年还特意练过，想着以后送他一个好看的。 “我明天就让灵均去选一块好看的玉。” “两块。”墨昀说道，“我和你一起雕。” “好。”曦言应了下来。 墨昀又低下头来亲她，他这次亲得很温柔，绵绵密密的吻，他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地舔舐、吮吸，趁她不备将舌头伸了进去，曦言的身后就靠着门板，墨昀将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专注又沉沦地亲她。 曦言被他亲得唇瓣通红，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全是水光。 墨昀专注地看着她，曦言被他看得脸都红了，害羞地偏过了头，没话找话地问道：“那个，万物镜做好了吗？” “嗯，今天太晚了，明天我雕琢一下再送给你。” 曦言愣住：“啊？那不是你的东西吗？” 虽然以前他还是复沧的时候，已经送给过她一次，但是都被她弄丢了。 曦言很愧疚。 墨昀笑了一声：“定情信物。” 他俩能在落庭山相遇，里面还有小镜子的功劳。小镜子以前也是万物镜的一部分，后来被晏回拿回去重新炼化做成了窥天镜。 要说定情信物，没有比万物镜更合适的东西了。 曦言感觉一阵脸热，她觉得再呆下去自己就要融化了，拿手在脸边扇了扇：“我、我要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墨昀再说什么，推开门就要往外跑，结果还没跑出去就被墨昀拦住。 “还有一件事情。”墨昀说道。 “嗯？”曦言回过头来。 墨昀顿了顿，觉得自己不好表现得太过小气，尽量波澜不惊地问道，“你和云涧……很熟吗？” “啊？”曦言不知道墨昀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她和云涧就在百花山的时候见过两面，墨昀总不至于吃个醋吃这么久吧。 唔，墨昀这么闷骚，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曦言是个有求生欲的人，连忙否认三连：“不熟啊，一点都不熟，就见过两面，话都没怎么说过。” 墨昀沉吟了一会，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刚认识的时候，你为什么……好几次叫我云涧。” 第59章 这是道送命题…… 曦言愣住了。 说实话, 这件事情过去太久，如果不是墨昀提起来，她都要忘记了。 那时候, 她以为云白就是云涧，有时候说话太快难免有说漏嘴的时候, 虽然只有极少的几次, 但墨昀的记性和听力显然都是上佳, 不但听到了，而且一记竟然记到了现在。 曦言当时深受剧情的影响，一直觉得自己是穿书过来的, 对敌对阵营的墨昀怀有很深的敌意，若是那时候便知道他是墨昀，曦言也不清楚自己会有什么举动。 然而，知道了曾经的往事，曦言现在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穿书，而是她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和墨昀以前就是认识的，他是她很重要的人。 这个世界难道真的只是书中的世界吗？ 曦言努力想回忆起更多的剧情，但是原本已经忘记的细节依旧想不起来，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看的这本书, 只记得自己想起剧情的那一天，这些情节就已经自动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曦言上辈子身体不好, 再加上身份的诸多限制，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去体验, 所以她很喜欢看小说, 什么类型的都爱看，算是从书里找到一些现实生活完不成的乐趣。 因为涉猎太多，再加上她有时候会很忙, 小说只是闲暇的时候匆匆翻一翻，曦言不可能每本都记得很清楚。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看的，就更加记不清楚了。 墨昀还在等着曦言的回答，见她面露沉思，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你说吧。”墨昀按耐住并不平静的心情说道，“我不会追究你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甚至还不认识，就算她真的和云涧发展出一点什么，他也没资格怪她。 看墨昀这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曦言被逗笑了。 “你在乱想什么，我和他真的没关系。”曦言仰头说道，“我只是之前听说过他，是个很有天赋的散仙，你又给自己取了个假名字叫云白，都有一个云字，所以我认错了，以为你就是云涧。” “所以你当时接近我……” “对啊。”曦言说道，“当时就是觉得你很厉害，想给魔宫多添一个人才。” 谁知道这句话并没有让墨昀高兴，他低下头，眼眸幽深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如果当时你遇到的是云涧，你也会这么做？” “也会接近他。” “也会带他回魔宫。” “也会让他……”墨昀顿了一下，醋意十足地说道，“给你当男宠？” 曦言的表情僵住了。 她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坑，这绝对是个送命的问题。 墨昀搂着她的腰，两个人贴得很紧，她望了眼身后，身后的门倏地就关上了。 曦言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总觉得自己如果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今晚是没办法安然离开了。 “你不要乱说。”曦言忙道，水灵灵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墨昀，“我对你显然是见色起意，云涧长得又没你帅，我对他顶多公事公办。” “我就喜欢你这款的，其他的都不喜欢。” 她说着，踮起脚直接亲了他一口，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道：“只喜欢你。” 曦言顺毛得不错，原本笼罩在墨昀身上的低气压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弯了下唇，嘴上却仍道：“花言巧语。” 曦言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 没过一会，墨昀又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云涧而不是墨昀。” 他顿了下，问道，“云涧比我有名吗？” 曦言：“……” 来人，救命。 曦言、曦言选择亲了上去……堵住了这个男人的嘴。 *** 晨明殿被雷劈了的事情不到半天便传遍了整个天宫。 雷劫平常并不经常降下，除了渡劫飞升，很少能有其他事情能引动雷劫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少数消息灵通的听说墨昀在制作法器，猜测雷劫是因此降下。 如果真是如此，那法器定然不凡，平时其他神仙炼器，从没听说过还要历雷劫的。 想打探消息的人不少，他们不敢去墨昀跟前凑，只能打曦言的主意。 曦言第二天刚起来便收到了无数邀约，曦言对应付这群人没兴趣，挑挑拣拣从里面找到了秋沐仙子的邀约，决定去赴个约，顺便打听打听天宫最近的八卦。 秋沐仙子是上次曦言去天后那里赴宴时，给她介绍了不少八卦的仙子，为人看起来还算和气，而且很会察言观色，曦言和她呆在一块至少被照顾得很舒服。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曦言也没必要弄懂她的心，只是想出去听听最近的八卦罢了。 秋沐送过来的信笺上说的是邀请她一起去百花园赏花，还可以采一些花蜜回去泡茶。 百花园的花蜜自带花香，用它泡茶喝下去可以让身体一整天都散发这种花的香气，而且可以根据摄入的多少控制花香的浓度，一直很受天宫各位仙子们的喜欢。尤其是几种花香格外好闻的，一旦开始产花蜜了，仙子们都会争先恐后去收集上一些，免得被其他人比下去。 现在正是采花蜜的好时节，想到曦言是初来天宫，恐怕不知道这些，秋沐心细，忙向曦言递了消息。 曦言对这个花蜜还挺感兴趣的，按照秋沐说的，喝了花蜜不就成香妃了吗？而且还可以每天不带重样的，不得不说，天宫的仙子真的很会玩。 曦言和灵均说了一下自己的安排，伺候曦言梳洗的侍女特意给曦言梳了一个和百花相称的妆容。 曦言本来打算先去和墨昀打个招呼，但想到他之前为万物镜忙活了很多天，昨天又折腾到很晚，想要他多休息，便打消了想法，收拾好后出了门。 秋沐在晨明殿外等她，见她出来，朝她行礼。 曦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秋沐依言起了身，一边和她介绍百花园，一边和她一起朝百花园的方向行去。 百花园的花开得正好，百花园内蝴蝶翩跹，仙虫飞舞，有这个闲情逸致来采花蜜的并不只有秋沐和曦言，还有悦容和她的姐妹。 悦容一行有五个人，正占据了牡丹花圃的一角，一边说说笑笑，一边采着牡丹花蜜。 和悦容交好的扶风仙子说道：“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和那个魔族公主的婚约终于要取消了。” “真的假的？”另一个仙子惊讶地接道，“那位……不还住在晨明殿吗？” “当然是真的，我从在君上面前伺候的百草那听说的，不可能有错，天君召集了诸位仙官，商议退婚的事情，太子殿下也去了。” “要我说，这婚约早就该退了，魔域根本就是蛮夷未开化之地，从那里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人，哪里值得太子殿下亲自联姻。” “就是，那个公主来天宫这么久了，也没见她干过什么正经事，只会缠着太子殿下，简直没有教养。” 几人说着说着，目光放在了悦容身上，“要说和太子殿下最般配的，当属我们悦容，论品貌，论出身，悦容都是数一数二，还是和太子殿下一起长大的。” “对呀，悦容是韶华天妃的侄女，还是无上老君座下弟子，魔域出来的蛮夷女哪里比得上悦容。” “等和魔族的这门丧气婚事退了，到时候再让韶华天妃在君上面前多提几句，悦容就是下一任太子妃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捧着悦容，悦容被捧得眉开眼笑，忙道：“事情还没定论，你们不要胡说。” “我们哪里胡说了，若不是魔族横插一脚，悦容本该就是太子妃。” …… 曦言和秋沐过来的时候，几人正说得高兴，一边说着一边互相打趣，还说了不少曦言的坏话。 秋沐小心去看曦言的脸色，发现曦言面色不变，甚至还笑了一下。 该不会气傻了吧。 秋沐朝曦言解释道：“她们几个都是悦容仙子的跟班，平时说话也这样，其他仙子都不太喜欢她们，公主……公主不必在意这些人的话。” 秋沐和悦容一向不和，今天是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引着曦言过来的，不出她所料，这些人果然没说什么好话。 她露出点看热闹的笑容，曦言正好这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秋沐心里一惊，曦言却收回了视线，说道：“我们过去看看。” 几人还在讨论退婚的话题，说得煞有其事，不知道是真的没看见曦言，还是故意说给她听。 曦言走了过去，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几人一副受惊的样子回过头来，尴尬笑了两声：“我们没聊什么，公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要是我非要知道呢。”曦言问道。 悦容站起来，“我们姐妹几个就是随便聊天罢了，公主何必盘根究底。” 曦言正要说话，手中光影石出现感应，曦言注入术法，对面出现了墨昀的身影。 墨昀起来后，把万物镜剩下的细节问题也全部处理好，准备拿去送给曦言，一问灵均，才知道她出去了。 曦言见是墨昀，原本还表情正常的她瞬间变了个哭脸，一只手放在眼睛下假惺惺哭了起来。 “怎么了？”墨昀问道。 “有人欺负我。”曦言边假哭边说道，“她们不但说我坏话，还说你要退婚，娶一个叫悦容的仙子，那个仙子是谁，比我还好看吗？” 悦容青筋直跳。 “她们胡说八道，你最好看。”墨昀说道，又问，“你在哪？” 曦言拿手遮住光影石，表情恢复正常，转头问旁边秋沐，“这是哪来着？” “百花园。”秋沐说道。 “哦。” 曦言将遮住光影石的手拿开，秒变假哭脸：“在百花园，你要过来吗？” “嗯。” “那你要快点过来，她们人多，我好怕怕。” 两人说完话，曦言将光影石收起来。抬起头，发现几位仙子面色惨白，看向曦言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魔族女人，竟恐怖如斯！ 第60章 天地誓 在墨昀过来之前, 悦容和她的小姐妹们一个个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尤其是悦容，脸色十分难看。被曦言这样一告状，她以后还怎么在墨昀面前抬得起头来。 曦言在后面挽留：“哎, 花蜜还没采完呢，别急着走啊。” 她们一溜烟就没了影。 掐断了墨昀的一朵桃花, 曦言觉得有点高兴。 秋沐看着面前变脸变得比天还要快的魔族公主, 对曦言的认识又多了一层。暗暗下了决心, 以后绝对不要得罪她。 没过一会，墨昀也来了。 曦言的手里拿着白玉瓶，正在和秋沐学怎么采花蜜, 看到墨昀过来，连忙站了起来，朝他招手：“这里。” 百花园百花盛放，姹紫嫣红一片。天宫里的花花草草都有专门的仙子侍候，品相都极好。曦言站在万花丛中，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怎么看都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 墨昀走了过来，秋沐连忙行礼。 他问曦言：“欺负你的人呢？” “走了。”曦言吐了下舌头，“被我吓跑了, 嘿嘿。” 墨昀当然也看得出来曦言当时是在装模作样地假哭，没有再问, 转而将做好的万物镜给了她：“送给你的。” 曦言好奇地接了过来，万物镜通体银色, 拿在手里也就巴掌大小。曦言在镜身上摸了摸, 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还有股莫名悸动的情绪。 “真的给我了吗？”曦言问道。 “嗯。”墨昀看向她手里的白玉瓶，问道, “你在做什么？” “采花蜜，听说这个花蜜喝了能让身上散发香气。”曦言说道，“这里这么多花，你快去闻闻，你喜欢什么味道。” 秋沐站在旁边，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张脸突然变得红彤彤的。 曦言咳了一下：“你不要乱想。” “我的意思是，他喜欢什么味道可以自己多喝点，这样一整天都能闻到那个香气了。” 秋沐：“……” 墨昀摇了摇头，曦言摸着下巴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上面的提议，对墨昀说道，“你还是别喝了，不能再让你招蜂引蝶了。” 秋沐特意去看了下墨昀的脸色。 墨昀的冷淡在整个天宫都是出了名的，哪怕是对天君和天后，墨昀也不亲热，若不是他实力太强，到了一骑绝尘的地步，他这个太子之位早就坐不稳了。 同在天宫，秋沐遇见过墨昀很多次，但她和墨昀共事这么久说过的话甚至没有和曦言这么短短几天说过的话多。 她其实很难想象墨昀会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墨昀听了曦言的话，并没有生气，接着凑在曦言身边说了句什么，秋沐竖着耳朵也没能听到，只看到曦言突然红了脸，而墨昀低声笑了起来。 是她从没见过的太子殿下的模样。 秋沐站在旁边，这一刻只觉得自己分外的多余。 悦容从百花园回去后，气得不行。 她被曦言那明目张胆又做作的告状气到了，心里并不甘心，回去后依旧觉得心气不顺，便去韶华宫找自己的姑姑韶华天妃。 悦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陨落，一直养在姑姑身边。 韶华天妃自己没有子嗣，待悦容如亲女，韶华又是天君众多妃子中最受宠的一个，悦容经常可以见到天君，说她是在天君眼前长大也不为过。天君待她甚至比对自己的某些儿女们还要不错。 悦容找过去的时候，韶华正在一汪天池旁边赏花，作为天宫最受宠的妃子，韶华天妃长得花容月貌，身材婀娜有致，哪怕只是站在池边赏景，举手投足间也别有一番风情。 她回过头来，看到悦容，温柔笑了一下，“怎么板着一副脸，谁惹我们悦容不高兴了。” “还能有谁。”悦容不高兴地说道，“还不是那个魔族公主。” 悦容将刚刚百花园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番后，和韶华天妃大致说了一遍，越说越生气：“魔域不过弹丸之地，魔君之前在天宫的时候也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官罢了，凭什么她一个小小的魔族公主可以压在我头上，姑姑，我不服。” 尤其是太子殿下还对曦言百般维护，她不懂，那个魔族公主，除了长得好看一点，到底哪里好。 韶华看了下周围，将周围侍女们屏退，这才说道：“悦容，慎言。” “我说得不对吗？”悦容嘟了下嘴。 魔域以前就是个血腥又混乱的地方，里面藏了无数恶人，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是不屑于去的。 后来魔君横空出世，虽说把魔域统一了，但魔域哪里能和仙族比，没有传承，没有文化，没有礼仪……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以前仙族顾忌着魔君，对魔族多有忍让，如今太子殿下觉醒，虽然墨昀没有展现过实力，但私下里大家都在传，墨昀是某位神族的转世。 墨昀觉醒那天，天空中响起了梵音，天宫仙鹤起舞，彩鸟齐飞，据天宫的记载，以前只有神族诞生的时候，才会出现此等异状。 大家背地里议论纷纷，却也没人敢传到墨昀跟前去。不过天君之前找星君们推算过，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悦容以前并不是非墨昀不可。 她从小在姑姑跟前长大，接触到的都是天宫权力顶峰的人物，心气极高。她姑姑韶华天妃原本在族中只是个天赋一般的女子，但是自从嫁入天宫，如今成了族里身份最高之人，每次回去，族长都得小心对待。 有姑姑走捷径的成功经验在前，悦容待价而沽，对自己的另一半也是千挑万选。她之前便看上了墨昀，但是墨昀只是散仙之子，太子之位坐不坐得稳还有待商榷，悦容虽然心里有些喜欢，但碍于天后，她也只是冷静地持观望态度。 如今墨昀觉醒，修为相比以前不可同日而语。整个天宫，再没有比墨昀更合适的另一半人选了。 悦容虽然没有见过神族，但是却听天宫的老人说起过。神族每一个都有毁天灭地之能，一人能挡仙族千军万马，如今的魔君到了神族面前也只是蝼蚁。 墨昀是神族转世，若是成了他的妻子，六界所有人都要对她毕恭毕敬，比如今自己的姑姑还要风光。 但是，还没等悦容出手，那位魔族公主便追了来，住进了晨明殿不说，还和墨昀同进同出，简直不知廉耻。 悦容越想越生气，兀自红了眼眶。 她在天宫长大，和墨昀称得上青梅竹马，两人本该成就一段佳话，如今却被野蛮之地的魔族公主捷足先登，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韶华天妃一向宠爱悦容，见她流泪，好生安慰道：“你看你，怎么还哭了，既然这次输了，下次就想办法赢回来。往后日子还长，你若真选中了墨昀，就好好为日后谋划。” “可我连晨明殿都进不去，那个公主却住在晨明殿里，和墨昀朝夕相对，我怎么争。”悦容哭着说道。 韶华其实也对墨昀非常满意。 她自己没有子嗣，悦容便是她的亲女儿，本也打算让她在几个皇子里挑。如今有墨昀珠玉在前，其他以前看着尚且算顺眼的，对比之下，也被衬托成了歪瓜裂枣，除了墨昀，她也确实看不上其他人。 “若你真想住进去，倒也不是不可以。”韶华天妃说道，“墨昀虽然已有婚约，但他是太子，三妻四妾才是常态。你若愿意，我让君上赐婚，将你许给墨昀，至于以后如何，就靠你的本事了。” 墨昀是太子，虽然先和魔族有了婚约，但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因为他现在年岁小，这种事情并不着急才没人提。悦容若是有本事，能早早抓住墨昀的心，以后自然前途无量。 韶华天妃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她修行天赋不算好，以前依靠兄长庇佑，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后来兄长意外陨落后，她的处境一落千丈。 有一次，天君因为公事去了他们羽之族，韶华自恃貌美，不甘心一辈子在族中仰人鼻息，便精心安排了和天君的偶遇，赌上自己的前途，和天君一夜风流。 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都是天君的恩宠。她自己赌赢了一次，如今悦容要赌，她自然不会反对。 而且，天君本就不乐意看到墨昀和曦言感情太好。墨昀虽然长在天宫，却和天君天后都不亲近，若是真被曦言勾走，以后大事上说不准会向着魔族，这绝对不是天君乐意看到的。 悦容得到姑姑的承诺，破涕为笑，心情好了，便一边陪着姑姑说话，一边赏起景来。 韶华许诺了悦容，便挑了个时间将这件事情和天君说了。 她没说悦容的小心思，只说墨昀如今成年，房中可以添人，不然，总让他和一个魔族呆在一起，到时候把心都给拐偏到魔族去就不好了。悦容自小长在身边，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倒不如天君赐个婚，将悦容许给墨昀当侧妃，也免得墨昀被魔族调唆，心被带歪了。 这件事情恰好说到了天君的心坎上。 如今天宫哪个不知道曦言就住在晨明殿，天君原本就不喜欢这门亲事，本想以后找机会退了的，谁知道墨昀竟然栽了进去。 墨昀年轻气盛见识少，曦言长得又万里挑一，墨昀一时栽了也在情理之中，但不能一直栽下去。 如今韶华的提议正中天君下怀。 魔君修为已是魔尊，仙族却没有仙圣，只能处处被魔君压一头。如今墨昀觉醒，本是仙族的机会，要是因为儿女情长让墨昀的心偏到魔族去，天君是真的要吐血了。 悦容是天君看着长大的，天君对她自然比对魔族公主放心多了。 天君以前是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看来，墨昀一觉醒，魔君便立刻派了女儿过来行使美人计，其心可诛，而他竟然一直没有警觉。 现在被韶华天妃一提醒，天君便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刻不容缓。 墨昀不通情、事，性子更是固执，而魔族向来开放，曦言长得好，又舍得下身段追人，如今已经初见成效。墨昀以前向来无意情爱，如今却公开表态过不想退婚。等他真被那位曦言公主吃得死死的，他们天宫的损失就太大了。 天君当下便拟了旨，将悦容作为太子侧妃这件事情定下来，准备知会墨昀一声，便择吉日将悦容嫁去晨明殿。 曦言此时还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她答应要重新送墨昀一个玉雕，她挑好了玉，正拿着刻刀一笔一笔认真雕刻。 墨昀则在殿里查看灵均送上来的宝库清单，开始琢磨聘礼的事。灵均走了进来，目光复杂的扫过曦言，走到墨昀身边，在他旁边耳语了几句。 墨昀皱了下眉，跟着灵均出去。 曦言抬眸，墨昀解释道：“一点公事，我出去一下。” 曦言点了下头，她正在雕琢关键的地方，不便分神，便说道：“那你早点回来。” 墨昀走过去摸了下曦言的头，让灵均转过身去，在曦言额头上亲了一下。 曦言脸红红的，偷偷去觑灵均，见灵均没往这边看，便也飞快亲了墨昀一口，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垂下头去，一副认真雕刻的样子。 墨昀弯了下唇，等走出门去，笑意便立刻敛了下来。 “消息属实吗？”墨昀问道。 灵均点头：“估计明天就要来颁旨了。” 灵均看了眼墨昀的脸色，试探地问道：“殿下……准备怎么办？” 君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殿下和曦言公主尚未完婚，便想让殿下纳悦容仙子为侧妃。灵均天天和曦言相处，对两位殿下的感情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向着曦言的。 他以前和悦容也有来往，对悦容印象本来还不错，但是亲疏有别，到了这件事情上，他便果断站在了曦言这边。 曦言貌美，和殿下站在一起就是一对壁人，而且性情好，心也向着殿下，而且好相处。悦容仙子的性情灵均也是知道的，喜欢别人捧着她，平时偶尔打交道还好，让她住进晨明殿当主子，灵均是极不乐意的。 灵均心里有些别扭，墨昀则是完全的不悦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低调了，才会让人觉得他的婚事可以由其他人随便做主。 *** 韶华天妃能让薄情的天君对她盛宠不衰，除了貌美，自然是有些其他本事的。 她会弹琴，会编曲，会跳舞，还会很多其他玩意……前几日悦容去百花园给了她灵感，她按照天君的喜好用百花调出了舒神的熏香，是天君喜欢的味道，而且安神。 天君枕在她的大腿上，韶华动作娴熟地为他按摩着，偶尔陪天君说两句体己话，将天君伺候得十分舒服。 屋里的气氛温馨又和睦，韶华尽心尽力伺候着，周围的空间突然扭曲了一瞬，墨昀凭空出现在了大殿里。 韶华吓了一大跳，直接大叫一声，天君也被惊醒。 他匆忙起来，发现墨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大殿里，就站在不远处，而外面的守卫一点也没有被惊动。 天君心中惊骇，大怒道：“墨昀，你干什么，你这样没有通传就冒冒失失闯进来，成何体统。” “君上没有找我商量便要给我安排婚事，又是什么道理。”墨昀问道。 天君刚看到墨昀的时候怒极，但是想到他可能是某位神族的转世，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位神族，他的气势便凭白矮了一截。 他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猜到墨昀的来意，不想激怒他，便说道：“你是太子，不可能只娶一个太子妃，你之前不想退婚，本君已经答应了。悦容人品、样貌、性情……样样都是上佳，便是太子正妃也做得。愿意给你做侧妃，已经是委屈悦容了，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为什么不能只娶一个。”墨昀说道，“君上后宫三千，伤财伤力，并不值得效仿。” “我墨昀生生世世只会娶曦言为妻。” 墨昀说着，誓约之力形成，墨昀这句话竟是直接许了天地誓言。 天地誓言受天地束缚，违背不得，没有人会轻易许下。墨昀竟是说话间便直接将天地誓言许了下来。 别说韶华天妃愣住，就是天君也被墨昀弄了个措手不及。 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这辈子……生生世世，墨昀都只能娶曦言一个人。否则，轻则厄运连连、重则不得好死。 墨昀如今不到六百岁，神仙一生漫长，活到天君这个年纪，尚且不能说自己喜爱谁不会变心，更何况墨昀一个未经多少情/事的小年轻，简直就是胡闹。 “墨昀，你……疯了！”天君失态吼道。 反而是韶华看起来愣愣的，被墨昀震撼到，好一会缓不过神来。 她是天君宠妃，但她也知道天君有多么薄情，为此，她不得不花很多的心思来留住天君的宠爱。她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人立天地誓，这个人还是前途无量的天族太子。 若他想要，权势、金钱，美女……全部唾手可得。 要是往常，这个时候韶华就该劝慰天君，然后说点好话来缓和局面，但她太震撼了，以至于好久都没有声音。 墨昀冷静道：“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需要别人指手划脚，我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否则，我不介意换个地方住。” 他并不是非要住在天宫，魔域、神域、仙域……哪里都能住。 但是天宫没有墨昀，实力直接下落一大截。先不说有魔君坐镇蒸蒸日上的魔族，妖族换了妖君之后，一切也步入正轨，并没有那么好操控。墨昀并不需要天宫，但是天宫却很需要墨昀。 不管他倒戈哪里，六界势力都将重新洗牌。 天地誓言已经生效，这时候天君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能努力维持住慈父的人设，将人留住拉拢。 “悦容的事只是个提议，你若是不同意，好好说便是，何必立天地誓。”天君只能大度地说道，“以后不要再说气话了，朕是你父君，还能害你不成。” 墨昀心想未必，但仍应了声是，接着说道：“儿臣不日想去魔族提亲，但聘礼不太足。” 他顿了下，继续道，“儿臣和曦言的亲事是两族大事，自认不能丢了天族的脸面……” 天君差点气晕，墨昀觉醒后第一次自称儿臣，竟然就为了要聘礼。 但墨昀的婚事确实不能草率，眼看亲事已经退不了了，墨昀娶了魔君独女，也不见得完全就是坏事。天君是个要面子的人，排场不能小，至少不能让魔族小看了去。 他捏了下跳动的眉心，“明天会让礼官过来，聘礼自己去挑。” 第61章 抢回去 得了天君的允诺, 墨昀不再说什么。 他没有撕裂空间离开，而是从正门出去。每走出一步，脚下火焰花朵朵盛开, 等他走出去，屋子都快烧起来了。 外面的人察觉不对, 赶紧过来救火, 但是天火不是普通仙术就能扑灭的, 忙活半天不过都是无用功。直到墨昀彻底离开，火焰才终于熄灭下来。 虽然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是宫殿被烧得漆黑, 要补修至少也要好几天。 天君心里清楚，这就是墨昀给他的下马威。 下次他再自作主张，这把火就不知道烧在哪里了。 韶华其实也被吓坏了，但她向来知情识趣。她跟在天君身边，细声细语道：“墨昀岁数还小，年轻气盛，难免有些冲动，君上莫气。” “我气什么。”天君哼了一声，“账单给我送到晨明殿去。” 没过一会, 管事的仙官回来了，向天君汇报道：“太子殿下说, 他能力不足，让天火失控确实是他的过失, 但晨明殿目前聘礼尚且凑不齐全, 没东西可以赔，若君上不介意，可以让灵均来修, 灵均手艺不差，但是考虑到晨明殿目前窘迫的财务状况，这殿前白玉阶可能要换成青石板了。” 天君：“……” 他覆手而立，问汇报的仙官：“墨昀一个太子，以前也一直这样？” 竟如此抠门。 墨昀是天族太子，天君虽然以前不喜欢他，但天君是个要脸面的人，至少表面功夫都做到了。自从墨昀被封为太子，一应配置都是按照太子的规格来的，天君也不会在物质上短缺他，凭白落人口舌。 要说晨明殿有多穷，天君是绝对不信的。 仙官想了想，犹豫地说道：“这个……小仙倒是听晨明殿的灵均仙官说了一嘴。殿下想要成亲，要娶的还是魔族公主。那位公主殿下是魔君掌上明珠，好东西都紧着给了女儿。殿下虽然小有财产，但是和整个魔宫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殿下有压力也是正常的。” 意思是他天宫的太子财产竟然比不过一个魔族的公主？ 天君骨子里要面子的一面又被激发出来了。 天君自从继位以来一直被魔君压一头，如今两家眼看就要成亲家了，排场方面他绝对不能输，当下也顾不得生气，让人将自己私库的钥匙拿了来，打算多赏点东西去给墨昀撑场面。 灵均本来还怕殿下和君上彻底撕破脸，到时候场面会有些难看，心惊胆战等了很久，结果等来了天君的赏赐。 流水一般的财宝被仙官搬进了晨明殿，就连晨明殿里原本因为屡次被墨昀烧坏而特意换上的青石板也被重新换成了昂贵的白玉砖。 灵均：？ 灵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个发展，虽然想不通天君在想些什么，但不妨碍他乐呵呵将东西全部收下，收入了墨昀的私库。 墨昀回来的时候，曦言也将玉雕雕好了。 跟以前歪瓜裂枣的玉雕比起来，这个玉雕雕得栩栩如生。曦言将东西送给墨昀：“这次你不许弄丢了。” “不会。”墨昀将东西系到腰间，拿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玉雕系在了曦言身上。 “咦？你什么时候雕的。”曦言把玩着手里的东西，稀奇地问道。 是一个缩小版的墨昀，小小的，非常可爱。 “昨晚。” 曦言站到墨昀身边，将两个玉雕放在一起，娇俏地说道：“他们好般配哦。” “嗯。”墨昀笑了一声。 曦言抬起头，正好撞进了墨昀的眸光里，脸立刻就红了。 她正想跑出去，还没行动就被墨昀拉了回来。墨昀扣住她的后脑勺，低下头来亲她。 两人不是第一次亲吻，但是每次亲吻曦言的心跳都加速得厉害。墨昀含住她的唇瓣不停地吮吸，趁她不备将舌头伸了进去，掠夺她嘴里的空气。两人呼吸相缠，灼热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也一下子变得黏稠起来 曦言面色通红，但并没有推开他，反而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灵均清点完天君的赏赐，一路快跑过来找墨昀，边跑边唤道：“殿下……” 他话音刚刚落下，便看到了殿里的情景，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已经晚了，殿里的人已经被他惊扰了。 曦言虽然有时候对着墨昀骚话说得飞起，但她也就敢在墨昀一个人面前皮，到了外人面前脸皮还是很薄的。她的唇瓣被墨昀亲得通红，眼睛里水濛濛的，也不敢去看灵均，直接将脸埋到了墨昀怀里。 墨昀抬起头，灵均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墨昀的目光冻住了。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马上就走。” 灵均感觉自己遇到了管事生涯里最大的危机，忙不迭地跑走，觉得跑不够快，直接从晨明殿飞出去了…… **** 墨昀纳侧妃的事情就此作罢，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八卦传得格外快。 秋沐从其他仙子那里得到消息，说是天君要给墨昀赐婚，将悦容仙子指给墨昀当侧妃。 她最近和曦言走得挺近，而且，她和悦容仙子有旧怨，本来关系就不好，这件事情上肯定要支持曦言，忙不迭将人约了出来，打算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让她早些做好应对。 曦言对此确实毫不知情。 她只知道墨昀昨天出去过，回来之后还得了一堆天君的赏赐，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曦言是相信墨昀的。 她并不觉得墨昀会同意这场赐婚而且什么都不和她说，既然他没有提，必然是这件事情他已经解决了。而且，就算墨昀不提，灵均也是个瞒不住事情的人，而灵均也没有任何反常。 但是秋沐既然听到了消息，就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墨昀是太子，三妻四妾按照这边的礼法是被人接受的，但是曦言绝对不会接受自己和人共侍一夫，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墨昀。 墨昀是她一个人的。 如果天君非得这么做，曦言就将人抢回魔族去。她之前就阴错阳差将墨昀拐回去过一次，如今也不过是重来一次，她熟门熟路，只会做得比上次更好。 这么一想，曦言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整个天宫，能成为她父君对手的，就只有墨昀。只要墨昀不动手，她完全可以将墨昀抢回去成亲。虽然这样一来就太高调了，容易给魔族拉仇恨，而且对仙魔两族的关系也有些影响，不然她还真想试试。 如果天君真的敢给晨明殿塞人，她就连夜将晨明殿搬回魔宫去。 曦言想得太过投入，秋沐以为她得到消息正在想对策，也没有打扰她，两人边说边走，以至于曦言差点和前面的人撞上。 巧的是，和她差点撞上的人正是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悦容。 悦容红着眼眶，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她抬头看到曦言，立刻怒从中来。 前几日姑姑答应她要让君上降旨，将她嫁去晨明殿给墨昀当侧妃。虽说不是太子正妃，但只要能嫁给墨昀，住进晨明殿，以后争宠可以各凭本事。 她本来欢欢喜喜，就等着入主晨明殿，谁知道君上旨意都拟好了，这件事情却被墨昀直接拒绝了。 他甚至不惜立下天地誓，生生世世只会娶曦言一个，留给她一场空欢喜。 曦言她何德何能，能让墨昀为她立天地誓。 悦容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委屈。她是天宫仙女，天君跟前长大，并不是没有爱慕者，她主动送上门去，墨昀都不要。若是墨昀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她也就死心了，偏偏曦言是那个幸运儿，对比之下，悦容更是不忿。 所以现在看见曦言，悦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委屈。 “你到底哪里好。”悦容红着眼眶说道，“你知不知道……” 悦容顿了一下，却又没说话了。 曦言疑惑抬头，她之前一直在想着能不能把墨昀从天宫抢回去，一时想得有些入神，也没看路，差点和前面的人撞上。 好在最后秋沐拉了她一把，曦言及时刹住车，这才免于碰撞。 然而曦言还没说话，对面悦容就红了眼眶，劈头盖脸就是质问，虽然质问的话有点奇怪。 这是想要碰瓷？ 她觊觎自己未婚夫，曦言还没去找她算账，她倒是来找茬了。 “什么意思？”曦言问道，“你能不能把话说全。” “是你唆使墨昀的对不对。”悦容愤怒道，“你为了独占墨昀，竟然唆使他立天地誓。你明知天地誓一旦确立，再不可更改，永生都受誓言约束，你好狠毒的心。” “天地誓？”悦容的话跳跃性极大，曦言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是联系秋沐之前告诉她的事情，莫非墨昀立了什么天地誓。 “你还装糊涂！”悦容觉得这个魔族女人真是太会装了，得了便宜还不承认。 墨昀已经立下了誓言，天君也收回了成命，反正她和墨昀已经不可能了，悦容愤怒道，“不是你唆使的吗？墨昀当着天君的面立了天地誓，生生世世只娶你一个，誓言已经生效，你现在高兴了！” 曦言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猜墨昀应该是想办法拒绝了天君，但她没想到他会立天地誓。 天地誓一旦立下，会受天地约束，很少有人会拿自己的命运去赌。 曦言一时间只觉得又感动又好气。 墨昀真是…… 她决定一会就去找月老要跟红线，死死绑在她和墨昀身上。 悦容并不知道曦言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她突然沉默了。 看在悦容眼里，她就是心虚。 她承认曦言确实貌美，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曦言身上的任何一个优点，就这样一个人，怎么值得墨昀的倾心相待。 正好墨昀出来找曦言，见她站在外面，便走了过来。 悦容看见墨昀，心中情绪翻涌。她以前虽然也喜欢墨昀，但并没有到非墨昀不可的地步。墨昀拒绝她，发下天地誓，悦容对他的喜欢不减反增。 他是她见过的第一个，能这么坦然地发下天地誓的人。他对曦言真心一片，她总是忍不住想，若被他喜欢的那个人是她……该有多好。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太子殿下。” 墨昀朝她点了下头，径直走向曦言。 “殿下。”悦容叫住了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墨昀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殿下，你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悦容高声道，“据我所知，曦言公主在魔宫的时候养过一个男宠，而且对男宠宠爱异常，同吃同住，甚至……” 悦容顿了下，似乎难以启齿，末了才说，“甚至，还睡在一起。” 怕墨昀不信，悦容忙说道，“这些，殿下你去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悦容绝对不是胡乱编造。” “殿下，你洁身自好，对公主一片心意。悦容却不忍心让你瞒在鼓里，继续被人蒙骗。” 第62章 真言令 悦容说完, 周围一时间鸦雀无声，似乎连空气都静止了。 秋沐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地瞪大眼睛, 怕自己发出声音，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关于曦言养男宠的事情确实在六界传过一段时间, 虽然天宫和魔域离得远, 但也不是没有消息传过来。不过事情过去得太久, 再加上有段时间曦言还被传出得了重病，这件事情也被新的八卦掩盖过去，很快销声匿迹。 如今悦容重新提起, 秋沐才想起来她自己以前似乎也听过这么一耳朵。 她看向曦言的目光也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这个公主真是真人不貌相啊。 魔宫养着一个男宠，还能让墨昀对她死心塌地，这是个中高手，让人不佩服不行。 曦言也很惊讶，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可以传得这么广，在魔宫内部传一传也就罢了，她姑且当作情趣，如今竟然都传到天宫来了。 把墨昀说成男宠，墨昀不要面子的吗？ 曦言觉得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的责任, 看向墨昀的目光便显得尤为心虚。 悦容见曦言目光躲闪，觉得她是被揭穿后心虚了, 乘胜追击，质问曦言：“曦言公主, 我没有冤枉你吧。” 曦言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墨昀正名, 她解释道：“其他都对，但男宠是外面的误传，我从没把他当男宠, 我俩是正经恋爱关系，你们不要听信谣言，在外乱说。” 悦容本来以为曦言要否认，谁知道她只是否认了男宠一事，并没有否认她曾经和人同吃同住同睡，甚至还说是正经恋爱关系，太子殿下难道还能忍她？ 悦容将目光转向墨昀，愤怒道：“殿下，她都承认了。殿下对她一心一意，公主却毫不珍惜殿下的心意，如此作贱殿下，悦容为殿下不服。” 她本以为墨昀会震怒，相信哪个男子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没办法保持冷静，更何况是墨昀这样骄傲的人。 谁知道墨昀的表情非常平静，不知道是不是悦容看错了，他似乎心情还不错。 墨昀说道：“我和曦言自小便有婚约，我去魔宫做客，和曦言同吃同住有何不可，何来作贱一说。” “而且……”墨昀更正道，“我们并没有每天睡在一起，我一开始是住在曦言隔壁，后来……” 眼看着墨昀甚至饶有兴致开始分享细节，曦言连忙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悦容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件事情是我和墨昀的事，跟你没关系。”曦言说道，“以后不要信谣传谣。” 墨昀将她的手拿开牵在了手里：“公主说得对。” 直到曦言和墨昀一起离开，悦容仍呆呆地愣在原地。 秋沐在旁边吃了好大一个瓜，所以当初传得沸沸扬扬的男宠……竟然是他们太子殿下？ 这是个多么可怕的谣言。 所以这两人早就搞在一起了，根本不是最近才认识的。 秋沐晕晕乎乎地离开，走前甚至有些怜爱悦容了。悦容辛辛苦苦挖了这么大一个黑料，结果被情敌塞了一嘴的狗粮。 天宫的八卦传得飞快，不到半天，八卦甚至传到了灵均的耳朵里。 灵均仔细分析了时间线，发现竟然完全对得上。 他家殿下当时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灵均一直以为殿下是在外面搞事业，也不好多问，谁知道殿下跑去魔宫当男宠了。 唔，他竟然没有围观到，真是太遗憾了。 灵均脑子里脑补了一大堆，看墨昀的眼神都不对了。 在灵均的视线再次忍不住飘过去的时候，墨昀皱了下眉，问道：“有事？” 灵均摇了摇头，然后默默朝墨昀竖起一个大拇指：“殿下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又能屈又能伸。 墨昀：？ 估计是脑子坏掉了，墨昀懒得再理他。 曦言在天宫住了这么些天，大家本来就对她很好奇，经此一事，对她和墨昀之间的八卦就更好奇了。 墨昀在天宫的时候，虽然因为过分优越的长相和让人望尘莫及的修炼天赋很受仙子们欢迎，但敢和他说话的人不多，尤其是他平时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就连对和他走得最近的玉衡星君，也是恭敬礼让有余，亲近不足。 大家很难想象墨昀正常和人处对象的样子，更别说还去魔宫给人当“男宠”。 要不是这些话是从墨昀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大家是绝对不会信的。而且，墨昀以前一直对自己身上的婚约不闻不问，曦言一到天宫就能住进晨明殿，显然也大有内情在。 否则以墨昀的性子，应该冷漠拒绝，或者直接将人赶回去才比较符合人设。 大家按捺不住好奇心，于是几个仙子们一合计，组了个花茶会，让和曦言走得最近的秋沐仙子将曦言约了出来。 曦言赴宴之前并不知道这群人有什么阴谋，她来天宫这么久，不能一点社交也没有，想着多认识几个仙子没啥坏处，就跟着秋沐来了。 天宫的仙子颜值都不低，大家穿着颜色各异的仙裙，身姿轻盈，行走间衣袂飘飘，着实是一副美好的画卷。 相比仙族仙气飘飘的服饰，魔族的服饰大多鲜艳又华丽，曦言穿了一袭红色长裙，眉间坠了红宝石的额饰，这样鲜艳的颜色衬得她的肌肤愈加雪白。她的眼睛生得极为漂亮，亮而有神，睫毛纤长浓密，站在众人中间不但没有被仙子们的容色盖过，反而漂亮得独树一帜，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 天宫的面积非常大，曦言平时都呆在晨明殿，在场好些仙子之前并没有见过曦言，只是道听途说，曦言过来的时候还看愣了——这位魔族公主，仅从样貌上来说，确实有着能让墨昀也刮目相看的资本。 眼看曦言走了过来，大家连忙起身招呼，彼此寒暄了几句之后，一个仙子提议道：“光坐着说话有什么意思，我们来玩真言令吧。” 这个仙子提出来后，其他人纷纷附和。 曦言不知道这个真言令是个什么东西，秋沐便在她耳边细心解释了规则。总而言之，和曦言上辈子玩过的真心话大冒险差不多，不过，更刺激的是，因为这里是天宫，大家又都是神仙，这个真心话是没办法说谎的，否则会受到惩罚。 至于惩罚，可以在玩游戏前由大家定好。 经过大家的商议，最后惩罚定的是长胡子，如果谁在真言令中说谎，脸上就会长胡子。说谎次数越多，胡子便会越长。 曦言听完她们的提议，立刻觉得自己上当了。 她们分明就是把她骗出来套话的，但是这时候想走没那么容易，一群仙子看着她，不但如此，就连旁边的树上也站满了灵鸟，还有几只仙鹤装作不经意地飞过来，实际上也是来听八卦的。 曦言：“……” 其实她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现在走不了，真心话而已，曦言并不是玩不起。 曦言答应后，游戏很快便开始了。 真言令用的是一张符箓，将符箓撕开，每次会发出一阵白光，白光笼罩在谁身上，谁就要接受真言提问。过程简直简单粗暴。 最开始曦言比较幸运，白光在众仙子中闪烁，一直没有停在她身上。 几位仙子贡献出了不少劲爆的消息，比如三角恋，一位仙子背地里冒充另一位仙子偷偷干过的坏事……还有一位仙子因为没说实话，鼻子下面真的长出了胡子，据说这胡子至少得七天才能消，还没办法剪断，她得顶着这个造型至少七天。 又一轮过后，曦言这次没有以前幸运，白光最终停在了她身上。 众人兴奋了。 真言令的规则是每个人都可以提问一次，频繁密集的提问才是这个游戏最好玩的地方。 第一个仙子问道：“公主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是什么时候。” 为了不长胡子，曦言谨慎回答了两人在落庭山相遇的时间。 这并不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但是在曦言的记忆里，这是两人这辈子的初见，所以真言令判了她合格。 事实上，只要不是自己有意撒谎，真言令都会判定合格。 曦言是第一次玩，没其他人那么清楚规则，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光滑一片后，终于放心下来。 第二个仙子紧接着问道：“公主对殿下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曦言回想了一番：“帅，俊美，厉害，强大。” 曦言说完，仙子们一个个捂着嘴笑，其中一个仙子打趣道：“看来公主对殿下是一见钟情了。” 因为暂时并没有轮到这个仙子说话，曦言挑了下眉，没说话。 下一个仙子问道：“所以公主对殿下是见色起意吗？” 曦言继续点头，大家笑得更加开怀。 因为气氛的火热，后面的仙子问话也越来越大胆，第四个仙子问道：“公主和殿下睡过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有歧义。在魔宫的时候，曦言确实和墨昀在一起睡过觉，但并没有干其他的。她犹豫了一会，按照字面意思点了下头。 真言令再次判定通过。 曦言住在晨明殿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曦言当众承认还是让一群仙子笑开了，下一位仙子趁机问道：“那殿下……活好吗？” 曦言：“……” 是谁说仙族含蓄婉约的，这是一个天宫仙子该问的话吗？ 曦言问道：“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其他人说道：“不行哦，退出是要长胡子的。公主和殿下日日相对，长胡子不太好吧。” 曦言：“……” 又有仙子说道：“公主和殿下早有婚约，亲事估计也不远了，公主大可不必害羞。” 曦言压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事关墨昀的名声，曦言装作没听懂她们画外音地说道：“当然好，墨昀做事非常利索，他干什么活都特别好。” 嗯，这样说肯定不会出错的。 然而，曦言话音刚落，真言令判断曦言说谎，紧接着，作为惩罚，曦言的脸上长出了极短的一小截胡子。 众人惊呆了，因为震惊，连动作都顿住了。 这时，一个仙子小声道：“难道，殿下，竟然……技术不好？” 第63章 公主真是太爱殿下了…… 这位仙子的话有如水滴溅入油锅, 仙子们在经过了最初的愣怔后，惊讶的惊讶，大笑的大笑……周围响起了嘻嘻哈哈各种调侃的声音。 曦言对真言令的判定规则了解得不如其他人透彻, 她本以为自己钻文字的漏洞，假装听不懂就能蒙混过关, 谁知道真言令竟然判了她说谎。 事实上, 真言令其实根本无法辨别他们的内容是不是说谎, 它判断的是说话人的心态。只要不是有意说谎，哪怕回答其实是错误的，真言令也会判断通过, 但如果是有意识撒谎或者钻漏洞，真言令就会判不通过。 曦言刚刚明明听懂了对方的问话，但故意装不懂，在这个问题上有意识回避了，所以被判说谎。 但是，其他仙子才不关心曦言是为什么被真言令惩罚，她们只知道她们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都顾着吃瓜了。 曦言想解释一下，但是解释就是掩饰, 根本没有人听。 曦言感觉很心累，她就不该陪她们玩这个该死的游戏, 这下把自己和墨昀全套进去了。 还长出了胡子…… 天宫真是太危险了。 曦言自知闯了祸，回去的时候都只敢偷偷摸摸, 想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溜回自己的屋子里, 在里面闭关七天再出来。 曦言回到屋里后，立刻联系了文护法。 虽然并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文护法惹他笑话，但曦言显然更不能容忍自己长胡子。 要是以前单身的时候, 七天而已，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对自己的外形也变得尤为在意。 曦言拿出光影石，没等她和文护法说点什么，门口传来了响动，紧接着，曦言听到了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 “阿言，在里面吗？”墨昀问道。 墨昀是听灵均说曦言从外面回来后一声不响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曦言本来心里就虚，眼看墨昀要进来了，曦言往床上猛地一跳，直接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了。 墨昀在门口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又听到了屋里的声响，顾不上其他，推开门走了过去。 曦言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宝宝，头也死死埋在了枕头上。 “怎么了？”墨昀问道。 曦言背对着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没事，我……想睡觉。” 墨昀又看了一眼，发现她衣服鞋子都没脱，头上的发簪也没解，身上被被子缠得密不透风，显然不是真的想睡觉。 墨昀想看看她的状况，但是墨昀往哪边靠近，曦言就连人带着被子往另一边滚，“我、我没事……我想自己静一静。” 曦言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墨昀靠近，谁知道墨昀这人作弊，直接用法术将她定住了。 曦言：“……” 啊啊啊，男朋友修为太高原来还有这种坏处。 哪怕曦言极不情愿，曦言还是像煎蛋一样被墨昀翻了个面，又被他从被子的重重包裹中捞出来，然后墨昀看到了曦言脸上的……小胡子。 两人面面相觑，曦言的脸蛋在墨昀的注视下逐渐红了起来，而且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墨昀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他才背过身去，肩膀一抖一抖。 “墨昀，你是不是笑了。”曦言气成了一只海豚，恼羞成怒地说道，“不许笑，再笑你就……你就没有女朋友了。” 墨昀回过头来，他伸手捏了下曦言气得鼓鼓的脸蛋：“你和她们去玩真言令了？” “还说谎了。” 发现曦言并没有受伤或者其他问题，墨昀解开曦言身上的定身术，顺便问道：“你们问了些什么？” 左右都已经被墨昀看到了，曦言生无可恋，往后一躺，彻底躺平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曦言闷闷不乐地说道。 “哦？” 墨昀这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激起了曦言的一点火气，她从床上爬了起来，严肃面对着墨昀：“你想知道吗？” 墨昀不置可否，大概态度就是，你说的话我就勉强听一下。 看到他如此淡定的表现，曦言反而特别想告诉他，看他得知真相后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淡定。 “她们问我……”曦言因为尴尬，语气顿了下，“问我，你活好不好。” 墨昀：？ “我说好，把你大夸特夸。”曦言真诚地看着他说，“然后我就被真言令判定说谎了。” “现在估计整个天宫……都知道你活不好了。” 墨昀：？ 曦言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等墨昀露出什么，自己就先忍不住笑倒在了床上。 等她笑够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幸灾乐祸地凑到了墨昀跟前，“你以后要对我好点。” 曦言说道：“现在整个天宫，只有我不嫌弃你了。” 墨昀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话：“我是不是该为自己正个名？” 他好看的眸子注视着曦言，眼睛里带着深沉的笑意，“阿言，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次轮到曦言愣住了，她没想到这块石头最后还能砸到自己的脚。 墨昀看起来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曦言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默默往后爬，被墨昀拉住。 曦言望了下外面的天色，紧张得语无伦次：“外面，那个……太亮了，白日宣淫不太好吧。” 墨昀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这个可以晚上再说。” 他将人拉回来，“你身上的咒术我可以解。” 曦言一听眼睛都亮了，“你是说胡子？” “嗯。”墨昀说道，“你搬去隔壁，我就帮你解了。” 隔壁？那不就是墨昀的屋子。 这下曦言来劲了，她刚来晨明殿的时候，那时候墨昀还没有恢复记忆，她说要和他住一个屋，墨昀口口声声说着他介意，现在却想要她搬回去。 这时候不嘲笑他更待何时。 曦言得意道：“我怎么记得以前有人说，他介意呢？” “有吗？”墨昀一本正经道，“那他真是不识好歹。” 想了想，墨昀又道：“那些都是复沧做的，我现在是墨昀。” 作为一个拥有两个名字的男人，只要互相甩锅，锅永远都盖不到他头上。 曦言笑得不行，凑过去捏他的脸：“你现在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曦言矜持道，“我考虑考虑。” 曦言考虑了足足……半分钟，这才答应。 六界的八卦总是传得快，走得更快。墨昀和曦言的事情本来可以告一段落，但恰逢天庭主持众仙朝会。这一天，下界的神仙会来天宫报告一年的工作情况，是众仙云集的大事。 司其和云涧也来了。 司其在女仙中一向很受欢迎，他自己也喜欢找人搭讪，来了天宫不到半日，就将天宫最近发生的大事小事套了个遍。 他带着云涧去晨明殿找墨昀。 之前墨昀失忆，司其也不敢贸然来找他。现在墨昀终于恢复了记忆，之前还联系过司其，司其现在终于能大摇大摆往晨明殿来了。 墨昀作为天宫太子，今天忙得团团转，司其于是改道先去找曦言。 曦言倒是很闲，她坐在秋千上，一边慢慢摇着秋千，一边抱着小毛球吃干果。 小毛球的毛终于全部换完，不用担心到处掉毛，重新夺回了自己亲爹亲娘的宠爱。 “曦言公主，别来无恙。”司其上前作揖。 云涧跟在后面行礼。他飞快看了曦言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曦言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 曦言之前因为立场问题，对司其的态度不是那么好。曦言这会才觉得有些心虚，将小毛球放了下来，让它自己去玩，然后招呼他们两个在另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灵均端来了待客用的茶水和点心。 “公主在天宫住得可还习惯？”司其问道。 “挺习惯的。”曦言说道，“主要是灵均照顾得好。” 灵均“嘿嘿”笑了两声，被夸奖了有些高兴。 “听说公主和太子殿下好事将近。”司其说道，“恭喜两位殿下。” 这件事情倒是真的。 墨昀这段日子一直在盘点自己的财产，让灵均拟定聘礼的清单，准备在魔君寿辰当天顺便去魔族提亲，曦言经常跟在墨昀身边，这点动静自然瞒不过她。 不过，墨昀没有亲口对她说，曦言也就当作自己没有发现。 现在司其提起，曦言没应但也没否认。 几人聊了会天，司其本来是来找墨昀的，结果墨昀一直没有回来。 司其难得来一趟天宫，还有其他事情要干，和曦言道别后将什么东西神神秘秘塞给了灵均，让灵均代为转交。 等司其走后，曦言叫住灵均：“他给你什么了，怎么神神秘秘的。” “一本书，让我转交给殿下。” “我看看。” 曦言要看，灵均没法拒绝，将书递给了曦言。 书是蓝色的书皮，封面上没有写字，看起来再是正经不过。 曦言翻开，第一页便写着——男子必看，提高床上**的九个技巧。 曦言直觉不是很妙，又翻了几页，猛地将书合上了。 灵均站在旁边，努力伸了个脑袋，不过，他没好意思站得离曦言太近，并没有看到内容，只看到曦言突然微妙的脸色。 她将书往灵均怀里一塞：“这本书送给你，不用拿给墨昀了。” “啊？” 曦言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灵均将书翻开，过了一会，红着脸将书合上。 联想到最近关于殿下的绯闻，灵均意识到这本书应该是司其特意送给殿下的。 但是公主却让他不要拿给殿下。 此举不可能没有用意。 灵均认真琢磨后，觉得公主肯定是不忍心伤害殿下的自尊，竟宁愿自己受罪。 灵均捧着书，自认为发现了真相。 公主真是太爱殿下了，灵均感动地想。 第64章 被子几乎要烧起来…… 虽然公主这么交代, 但灵均作为晨明殿的管事，自认为不能放任自家殿下这么不争气，所以在墨昀回到晨明殿后, 还是将司其送上来的书册双手奉上。 “这是什么？”墨昀接了过来。 “之前孔雀族的少族长司其过来拜访殿下，这是他特意送给殿下的。” 墨昀随手翻了两页之后, 重重将书合上, 揉了下眉心：“下次司其再来, 把他赶出去。” 灵均小心看墨昀的脸色，果然自尊心受挫了。 不过也是，是个男人被人怀疑技术不好都会暴躁的, 灵均表示理解。 他轻手轻脚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觉得自己作为晨明殿贴心管事仙官，这时候应该鼓励一下殿下。 “殿下。”灵均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加油！” 墨昀：“……滚。” 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曦言此时正悠闲地躺在榻上翻着话本子。 她今天确实很闲，天族的事务轮不到她插手，她也没有插手的想法。她早早地去仙池泡了个澡，换上了舒适的衣物，窝在软榻上一边撸小毛球，一边看话本。 每看完一页, 话本子会自动翻一页，连自己动手翻书都不需要。 做个咸鱼就是好, 墨昀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对比之下, 她简直闲得人神共愤。 过了一会, 墨昀进来了。 曦言本来住在南殿，住在墨昀隔壁，现在搬了过来, 和墨昀住到了一起。 两人的日常用品也都搬到了一起。 这种事情其实还挺常见的。神仙们寿命太长，很多仙族并不成婚，但是私底下发展出私情的不少。魔族就更不用说了，远的不说，就说花护法，旧情人足够绕晨明殿一圈。 但曦言还是第一次正经跟人同居。看见墨昀进来，心里没由来紧张了一下，连忙坐了起来，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往里缩了缩，莹白的趾头甚至染上了一丝粉色。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候道：“忙完了吗？” “嗯。”墨昀走过来，将小毛球从她怀里提起来扔到外面给了侍女。 他重新走了进来，俯身到她旁边看了眼，问她，“在看什么？” “一个探险话本。” “好看吗？”墨昀问道。 “还行吧，打发时间。”曦言将话本拿开，不忘抖个机灵，“没你好看。” 墨昀低低笑了一声，他的长相极为俊美，笑起来就跟勾引人似的，曦言正想说句什么，却见墨昀退开，背对着她，开始解自己的外衫。 “你、你干什么？”曦言紧张地问道。 墨昀已经脱得只剩单衣，回过头来说道：“你先休息，我一会就回来。” 曦言竖起耳朵，看见他往里面的仙池去了。 仙池有疗伤解乏的功效，墨昀忙活了一天，确实应该去泡一泡。 曦言重新拿起话本子，但是被墨昀这么一打岔，曦言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虽然答应了墨昀要搬过来和他一起住，但曦言拖延了不少时间，今天才算完全搬过来了。她在魔宫的时候也和墨昀在一起住过，但那时候她的性命危在旦夕，觉得自己没多久可以活，自然是心里想着怎样就怎么样，和现在的心态又有些不同。 里面依稀传来了水声，曦言感觉有些紧张。她将话本子放下，看了下外面早已黑下来的天色，决定先去床上躺着装睡。 曦言从软榻上起身，默默挪去了床上，闭上眼睛。 然而，曦言现在毫无睡意，想保持同一个姿势装睡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换了好几次姿势后，曦言觉得有点渴，于是起床决定去倒杯水喝。 曦言刚把水倒上，墨昀便回来了。 他只穿了一件里衣，腰间的系带只是很随意地系了一下，露出了大片春光方便曦言窥探。 曦言的目光没忍住扫了过去，紧接着又面红耳赤收回了视线，往嘴里猛灌一口水，喝得太急，被呛得连声咳嗽。 墨昀走了过来，拍着她的后背顺气。 曦言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屋内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亮，曦言重新爬上床，往里面挪了挪。墨昀在她旁边躺下，紧接着，夜明珠被黑布遮住，屋内陷入了黑暗之中。 曦言感觉到墨昀翻了个身，他的手从身后环过来，将她搂进了怀里，“睡吧。” 曦言动了动，想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入睡姿势，刚动了两下，身后传来了墨昀喑哑又克制的声音：“别动。” 曦言愣了一下，紧接着，感觉到腰下传来的异样，曦言仿佛被烫到一般，往里面一缩，全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了。 墨昀只说了这一句便没了动静，一副认真睡觉的模样，要不是曦言刚刚不小心被硌到，都能被他这副淡定的样子骗过去。 怪会装的。 过了一会，曦言试探的问道，“墨昀，你……还好吗？” 墨昀说：“没事，睡觉。”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曦言说道，“你再不冷静一点，我们的被子就要烧起来了。” 墨昀：“……” 是的，某些人表面上装得再好，体温却逐渐有失控的倾向。 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黑暗里，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曦言感觉墨昀灼热的呼吸落在了她的后颈上，紧接着，墨昀索性翻身起来，双手撑在曦言两侧，将她压在了身下。 两人目光相对，曦言感觉自己的心跳得特别快，她没来得及说话，墨昀的唇便压了下来。曦言的唇舌被撬开，承受他占有欲十足的亲吻，呼吸间全是墨昀身上仿佛高山雪松般清香的气息，偏偏温度是灼热的。 她的手被他压在床单上，和他十指相扣，头被迫微仰，嘴里的空气被尽数夺走。她听到他克制的喘息和两人津液相交的声音，脸在不知不觉之间红透。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昀才终于放开她，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墨昀的手贴在曦言的脸侧，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岳父大人的寿辰快到了。” 曦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墨昀想在父君寿辰那天提亲，左右也不远了，所以他打算等到两人的新婚之夜。 他抱着她，呼吸灼热，曦言有些不忍心，便试探地说道：“要不，我帮帮你？” …… 第二天，曦言看着自己发红的手心，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祸从口出。 墨昀能一个人在天火中花上数年，重塑身躯，耐力根本不是常人能比，曦言可就遭了殃。她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太乐观了，现在不过餐前小菜她就受不了了，要是墨昀来真的，她不觉得自己第二天还能好好活着。 她还是搬回去比较好。 但是，搬过来容易，搬回去难。曦言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墨昀喝茶的手顿了一下，周围的人干活的干活，不干活的消失得飞快。 灵均忧心忡忡，昨晚他无意中路过，恰好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听公主的哭腔，昨晚似乎是被欺负惨了。灵均决定好好劝诫殿下提升技术，不然未婚妻都要保不住了。 大家心思各异，然而，曦言的提议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附和，更没人敢帮她搬东西。 曦言指着墨昀说道：“你帮我搬。” “嗯。”意外的是，墨昀答应了，他指挥灵均，“把东西搬到隔壁去。” “啊？”灵均瞪大眼睛，“可是……” “全部搬过去。”墨昀说道。 灵均会意。于是曦言发现，她确实是搬回去了，但是墨昀也搬过来了，两人依旧住在一起，这一来一回简直搬了个寂寞。 曦言：“……” **** 众仙朝会一共进行了五天，第五天的时候，南天门突然响起了一道钟声。 南天门的钟声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哪怕用力敲它也不会响，只有人飞升成仙的时候才会响起来。 正好现在是众仙朝会，大家都很好奇这次飞升的人是谁。 曦言早就从万物镜里知道这次飞升的人是沈诺。曦言虽然没有再去不周山，但会不时从万物镜里看她一眼，今天早上正好看到沈诺千辛万苦爬到了不周山顶，直接原地飞升成仙。 曦言自然是为她高兴的，为此特意凑到了仙人堆里，到南天门去看她。 沈诺风尘仆仆，身上伤口遍布，脸色苍白，嘴唇甚至冻得开裂，看起来状态并不好，但是一双眸子却很亮。有人听说她是从不周山飞升上来，都很诧异。 不周山环境险恶、风雪肆虐，下界的人想要爬上不周山，除了惊人的毅力，战力，运气，生存能力……缺一不可。不周山屹立这么久，能从那爬上来的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她到了南天门，自有接引的仙使领她去登记造册。 曦言准备跟上去，转身的时候撞到旁边一个小仙。 曦言道了歉，抬起头来，发现对方望着自己，语气犹疑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实在是一句拙劣的搭讪词，曦言正想回答，却也觉得面前这个小仙越看越眼熟，最终犹豫道：“成锦？” 这不就是她在莫执的执念里认识的大成五皇子成锦，虽然面貌看起来有些许变化，但仔细看还是很像的。 墨昀说他们在那处执念里的因果缘分最终会回到本人身上，所以成锦在看到她的时候才会有熟悉之感。 曦言是真的没想到还能再看见他，更没想到他竟然飞升成了一个小仙。 “我飞升前确实叫陈锦，如今封号元虚，不知姑娘……” “我叫曦言。”曦言说道。 对方诧异了一瞬，虽然发现她是魔族的时候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她说自己是曦言的时候，陈锦还是惊讶了一下。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魔族公主，小仙失敬。”陈锦朝她作了一揖。 陈锦在几年前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是一个王朝的皇子，里面他遇到了很多人，遇到了一个叫乐谣的姑娘，还有一个剑术高超的师傅教他剑法。虽然这些人在梦里的样貌并不是很清晰，但在今天看见曦言的那一刻，他莫名就觉得里面的那个姑娘是她。 神仙的梦有时候不光是梦，陈锦猜测可能是他前几世的记忆，所以看见曦言的时候才会上来搭讪。 成锦在大成的时候是个纨绔皇子，现在成了仙稳重了很多，整个人彬彬有礼，有股书生的气质。 好不容易遇到故人，曦言邀请他去晨明殿做客。 沈诺在登记完后，也被曦言请到了晨明殿。 三个人除了沈诺和曦言之前在不周山见过一次，彼此之间算是第一次见面。但奇怪的是，他们之间并没有觉得陌生，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以前就曾经彼此认识过一般。 沈诺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治疗过了，天宫有专门负责治疗的仙官，沈诺身上的伤虽重，但不周山造成的伤口特殊，只要能爬上不周山，之后的治疗其实很轻松。 她换了身衣服，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现在看起来比刚上南天门的时候好多了。 故友重逢，曦言特意拿出了好酒招待他们。 墨昀忙完回来的时候，三个人推杯换盏，看起来都有些喝醉了。 墨昀不费什么功夫就认出了额外的两个人。 他现在恢复了记忆，很容易就认出了沈诺和成锦。 这三人里面，曦言的酒量最好。沈诺是只兔子，之前几乎没怎么喝过酒，喝了不到一杯就倒下了，现在正面色酡红地趴在凉亭的石桌上。 陈锦酒量比沈诺稍微好一点，但此时也喝醉了，脑子里晕晕乎乎。他转眼看见墨昀，踉踉跄跄地朝墨昀走了过来。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早就猜到了这位是天族太子，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可惜他现在是个醉鬼。 他走到墨昀面前，疑惑地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梦境中的场景逐渐在脑海中浮现，“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公主同母异父的哥哥，不同姓的那个。” 他回头问曦言：“公主，我说得没错吧。” 曦言：“……” 第65章 我来娶你了…… 墨昀不是很想搭理醉鬼。 他看向三人中唯一清醒的曦言, 问道：“聊了些什么？” “叙旧。”曦言说道。 沈诺被莫执复活之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她重新变回了一只兔子精，一直生活在下界。她这辈子一千多岁，之前应该经历过几次转世, 至于发生了什么，曦言没有用万物镜去看, 也没向她说曾经的事情。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沈诺自己不曾想起, 曦言也不会多嘴去提。 成锦也差不多。某次转世的时候，他投胎成了一个病弱公子，被断言入世后活不过十八。家里人因此将他送到了寺庙。 他自幼呆在寺庙里带发修行, 本来只是避祸，没想到教他的师傅竟然是个有真本事的。 成锦之前能和莫执走得近，后来，曦言和墨昀掉入莫执的执念，也阴错阳差认识了成锦，说明他自己本身就是个有仙缘的。他跟着自己的师傅修行了一世，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飞升了。 飞升后才知道，自己的师傅竟然是九重天某位下凡的元君。等他酒醒之后估计还会得知，在梦里教过他一个月剑法的竟然是九重天的太子。可见他实在是仙缘浓厚。 沈诺和陈锦都喝醉了, 墨昀让灵均将人带下去照顾。 离开之前，墨昀突然想起了莫执留下来的长弓。长弓威能太大, 肯定不能流落在外，所以墨昀将它封印了。 被封印后的长弓只有小臂大小, 拿在手里和一个精巧的装饰物差不多。在灵均让侍女将沈诺带下去之前, 墨昀将长弓留给了沈诺。这大概……是他想要的归宿吧。 众仙朝会一共五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谁知道最后一天的时候还闹出了事，这件事情跟墨昀、还有曦言都有些关系。 方外岛的知霖仙君几年前在扶幽山参加司其千岁生辰宴的时候, 因为朝曦言下手，被花护法反杀。 知霖仙君是方外岛岛主。虽然知霖仙君陨落了，但方外岛还在，而且是一块灵气十足、占地面积很大的风水宝地，不能这么放任着不管。 天宫在一番商议之后，找了一位新的仙君去接管方外岛。 这位接管方外岛的于宗仙君，在方外岛找到了一间密室，在密室里找到了大量留影石，留影石里存放着众多知霖仙君和天后联系的影像，其中甚至包括两百年前，一场针对墨昀的刺杀安排。 知霖仙君偷偷留下这些，大概是怕天后卸磨杀驴，留在手里当保命符的。谁知道自己一朝陨落，证据全落到了新过来的于宗仙君手里。 这一下可把于宗仙君吓得不清，事情牵扯到天宫最有权力的两个人，他一个小小的仙君，就怕被牵连，没想好怎么做，于是将东西给了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六胥真君。 六胥真君和贪狼星君关系比较好，贪狼星君又和玉衡星君关系好。总之这么层层关系上去，最终捅到了天君、天后还有墨昀面前。 墨昀对这件事情早有预料，因此并不感到意外。不如说，于宗仙君能发现那件密室，里面少不得有司其的功劳。 若是以前，天君可能还会偏向于保住天后。 天后是凤凰一族，天君刚继位时君位不稳，需要凤凰一族的助力，继位之前亲自去了凤凰族，求娶凤凰族族长之女婴泗做自己的天后。 天君虽然薄情，一张脸却长得不错，端的是风流倜傥。那时候婴泗尚且是个对另一半有幻想的单纯女子，对天君一见钟情。 之后，两人成婚，也曾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琴瑟和鸣的时光。然而，这段时光太短，天君很快便故态复萌，甚至在两人婚后不久，就从羽族带回了韶华天妃。 曾经期望越大，破灭后失望便会越大。在天后彻底看清自己夫君的嘴脸之后，她对天君再没有了期待，反而开始将目光放到了天君之位，铆足力气生下了凤行。 凤行出生之后，天后更是一心扑在了凤行身上，而且多次对墨昀下手，想为自己儿子铺路。墨昀的修行速度太快，太过亮眼，只要墨昀在世一天，她的儿子永远都不会有机会。 她想在墨昀成长之前将人干掉，否则以墨昀的成长速度，过不了多久，她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事实也确实如此，如今墨昀连千岁都不到，已经是六界无人能悍动的存在。甚至还有传言，说他是神族的转世。 若真是如此，她屡屡失手，却也不冤了。 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天君的感情也是很复杂的。 天君对天后并非完全没有感情，他曾经确实喜欢过她。但他的喜欢太过廉价，短暂的新鲜感过后，他另觅新欢，这份浅薄的喜欢也被他抛诸脑后。 要说愧疚，也是有的。但这点愧疚不足以让他和自己觉醒的神格的儿子对着干。 “天后，你还有什么话说。”天君坐在上首，姿态威严地问道。 铁证如山，天后不承认也得承认。 凤行站在旁边，害怕地拉住母亲的衣角：“母后。” 天后伸手拂开了：“来人，送八皇子回去。” “母后。”凤行伸手，却被侍女拉走了。 “事情是本宫做的。”天后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天后对太子下毒手，这件事情传出去就是天宫莫大的丑闻，因此知情人并没有声张。 天后被废去全部修为，关在了九天某处与世隔绝的高山上，终身不得出。对外则传天后身体抱恙，回凤凰族休养，之后再找个机会宣布天后陨落，让天后彻底淡出大家的视野。 这个发展和曦言知道的小说剧情是差不多的。不过小说里，天后受了重伤，应该是真的陨落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对大部分人而言，这次众仙朝会圆满结束，有的仙君阶位上升后留在了九重天，也有人因为犯事被贬下凡……为期五天的众仙朝会终于彻底结束了。 魔君的寿辰也开始越来越近。 自己父君的寿辰将近，曦言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提前回去。 灵均帮曦言打包，打包了好几个时辰，东西越装越多。 “灵均，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曦言说道。 “谁知道公主要回去多久。”灵均说，“这些都是公主的日常用品，万万马虎不得。” “日常用品魔宫都有，不需要这么麻烦。” 听到这里，灵均颇有些怨气地说道，“灵均又没有去过魔宫，两位殿下也从不带灵均，灵均只能把手头的事情做好罢了。” 曦言果断把锅甩到了墨昀身上，和他一起数落墨昀：“墨昀真是的，怎么能这样拘着你呢。魔宫你尽管来，我随时欢迎。” “灵均下次和殿下一起去。”他神神秘秘地说，“去接公主回来。” 虽然曦言也有点舍不得，但她在天宫一住这么久，确实该回去了。 魔君之前因为身体出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连次像样的宴会都没办过，更别说寿辰。这次魔君五万岁寿辰，是他成为魔君以来，第一个正经寿辰，魔族普天同庆。 各大魔城城主早就备好了礼物前往魔宫。 除了魔族，这次妖庭和天宫也都来了人。 妖族现在的妖王白漪就是魔君扶上去的，魔君寿辰，妖庭自然要有所表示。 而仙族这边，现在整个上界都要传遍了，曦言和墨昀好事将近。作为准亲家，天君虽然没有亲自到场，但也派了足够分量的使者过来。 曦言今日起得比往常要早。侍女伺候她换上了华丽的衣裳，衣服是紫金色，衣襟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裙摆宽大，腰肢用系带勒紧，盈盈不堪一握。 曦言打着哈欠，任侍女摆弄。穿好了衣服，曦言又被青桃按在梳妆台边，由专门的侍女过来伺候她梳头。 今天是魔君寿辰，曦言又是魔宫唯一的公主，曦言被盛装打扮，装饰尤为复杂华丽。 刚把发髻梳好，外面传来了一声夸张地惊呼。 曦言的头发还在被侍女摆弄，不敢随意乱动，便问青桃：“外面怎么了？” 青桃亲自走出去查看。 没过一会，青桃走了进来，眸子里笑意盈盈，就是不说话。 “怎么了？”曦言又问了一遍。 这次青桃卖了个关子，只说等公主出去看就知道了。 曦言耐心等着侍女给她弄完了头发，又戴上漂亮的首饰，这才走了出去。 屋外一群人正抬头往天上望。 他们看见曦言过来，连忙给曦言行礼。曦言摆了摆手，跟着抬头往天上望。 只见墨昀穿了一身绣着龙纹的蓝色仙袍，站在最前方，旁边站着玉衡星君和晏回神君，身后跟着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仙官，每个仙官无一例外都抬着聘礼，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头顶上云层翻滚，雾气淼淼之间，几乎全是腾云驾雾而来，抬着东西的仙族。 有人看热闹地飞上去看，发现依旧看不到头。 此等景象真是世所罕见。 青桃用手遮着眼睛，眯着眼费力往尽头望去，感叹道：“太子殿下不会把整个天宫的财宝都给搬来了吧。” 曦言知道墨昀之前在攒聘礼，但没想到他攒了这么多…… 曦言尚在发呆，青桃碰了碰她，朝她眨了眨眼睛，打趣道：“公主，太子过来了。” 墨昀吩咐其他人按计划行事，自己从云上下来，径直朝着曦言走了过来。 曦言今天盛装打扮了一番，站在那里，高贵美丽，姿容绝世。墨昀同样俊美无俦，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视觉的顶级享受。 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青桃识趣地跑去了侍女堆里，边偷看边笑。 曦言被她们看得脸都红了，嗔了墨昀一眼：“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才刚刚起床。 “嗯，等了好久才等到天亮。”墨昀看着她，眸子里盛着光亮，“阿言，我来娶你了。” 第66章 大婚 远处侍女们竖着耳朵笑成了一团, 曦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红晕从脸上直接蔓延到了耳朵尖。 “今天父君寿辰，你们不去忙, 一个个躲在这里偷懒。”曦言朝远处看热闹的人群指责道。 “是，青桃这就去忙, 绝不打扰公主和姑爷。”青桃带头说道。 其他人有样学样, 边笑边走。 曦言把看热闹的人赶走, 这才看向墨昀，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都被人听到了。” “我来提亲，本就该被其他人听到。”墨昀伸手, 将曦言头上一个歪了的步摇扶好，“今天也很漂亮。” “你也不赖。” “那不枉我天还没亮就起来换衣服。”墨昀坦然说道。 曦言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墨昀看着她笑意盎然的眼睛，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小辈们忙着谈情说爱，玉衡星君还有晏回神君作为墨昀特意请过来的长辈，便担起了去提亲的重任。 天上一排排的仙官们抬着聘礼跟在两位身后，队伍排成了一条一条的长线，连绵不绝。若不是那聘礼都用红色的带子系着，绑着显眼的大红花, 不明真相的还以为仙族这么大架势打过来了。 此时天色尚早，曦言也才刚刚起床梳洗完毕。起得晚的比如文护法还得匆匆披衣起床, 这才赶上看了一眼庞大的提亲队伍。 整个魔宫都开始忙活起来。 玉衡星君和晏回神君一起去了魔君所在的长极殿。 玉衡星君还是第一次来魔宫。他和魔君和硕在天宫的时候虽说不上多熟，但也说得上话, 谁知道时过境迁, 两人有几百年未曾见过面了。 魔君在长极殿接待了他俩。跟着两人一起进来的，还有殿外一排一排几乎没地方放的聘礼。魔宫的人和天宫来的仙官们忙活了很久，这才把东西一一安置。 就连魔君都看得头皮发麻。 若是提亲的是其他人, 魔君肯定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女儿交出去的。但墨昀和曦言是他看着过来的，墨昀还救过曦言的命，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拒绝。只是骤然有了一种，自己女儿还这么小，都没有多留几年，就要被臭小子拐走了的伤感。 晏回神君也跟着感慨道：“女大不中留哦，我们这些老头子就等着喝喜酒就好了。” 今天恰逢魔君五万岁寿辰，再加上曦言和墨昀的亲事被彻底定下，算是双喜临门。 魔宫今日大摆宴席。魔君坐在主位，宴席左边坐着天宫和妖庭的使者，右边最前面坐着曦言和墨昀，再往下则是魔城的城主和他们带过来的人。 曦言几年前在魔域大比中拿了第一，狠狠出了一次风头。以前曦言太低调，见过她的人少，自从魔族大比之后，开始惦记曦言的人便多了起来。 尤其是参加过那次魔族大比的年轻魔族儿郎，对曦言有好感的非常多。论家世、论样貌、论修为……曦言样样都是顶尖，想追求曦言的人不知凡几。 可惜曦言长年住在魔宫，并不经常出去。或者说，出去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曦言的行程。这就导致很多人虽然有心，但见不到曦言，也就使不上力气。 这次魔君寿辰，有不少花足了心思打算趁此机会来曦言面前好好表现的。谁知道人还没到魔宫，天族太子过来提亲的消息已经提前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曦言和墨昀的亲事在定下来的几百年里一直不被大家看好，谁知道阴错阳差，两人现在都快成亲了。 墨昀这么一手，不知道打了多少魔族儿郎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他们人都来了，就这么无功而返始终不甘心。 魔族慕强，没有打一架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多打几架。 席间众人觥筹交错。宴席进行到一半，众人大多离开了席位，开始四处走动敬酒。一个急脾气的魔族端着酒走到了墨昀面前，要向墨昀挑战。 墨昀清冷的眸子看着他：“你打不过我。” “太子未免太狂妄了，我……” 他话说到一半，墨昀手指轻轻往前一指，对方便被他定住了。 “你可以挣脱试试看。”墨昀说道。 墨昀的动作太过随意，然而，过来挑战的魔族却在瞬间体会到了自己和墨昀的差距。 他的功法一向以敏捷著称，若是换个人来做动作，甚至做动作的人换成曦言公主，他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完全察觉不到，直到被对方定住了才反应过来，墨昀甚至压根没有使力。 虽说墨昀占了出其不意的好处，但是，他心里清楚，即使他提前防备，该躲不过还是躲不过。但他并不愿意轻易认输，使出了浑身解数，依旧没能挣脱。 曦言就坐在墨昀旁边，她之前在应付其他人的敬酒，现在得了空也看了过来。 想到自己废物的一幕被曦言看到，对方的脸都涨红了。 曦言问墨昀：“你们在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墨昀给曦言夹了一筷子菜，“别光顾着喝酒，吃点东西，这道笋味道还不错。” 曦言吃了笋，又指着墨昀面前的鱼：“我要吃这个，你帮我挑刺好不好。” 她也不好好说话，一句话尾音拖得老长，明目张胆地撒娇。 墨昀夹了鱼，又挑好了刺，将鱼放到她的碗中。 “哇！今天的鱼怎么这么好吃，比以前好吃多了！”曦言夸张地说着，将鱼放入嘴中。 墨昀笑着摇了下头，看到还杵在身边的魔族，顺手解了对他的禁锢。 对方恍恍惚惚，一脸神思不属地走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个，几乎都是兴致勃勃而来，最后失落离开。 墨昀幽幽说道：“公主的桃花可真多。” “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让。” “嗯，所以我们绝配。”墨昀说。 曦言笑倒。 两人交头接耳地说了会悄悄话，小镜子找了个时机挤了过来，在曦言旁边嗅来嗅去。 墨昀将曦言往后拉了拉，问小镜子：“你在干什么？” “我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味，就像……哎，和你们说不清楚。” 他站在曦言身边不走，也不说自己要干什么。没过一会，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凭空冒了出来，问站在他面前的小镜子：“你找我？” 自己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娃娃，曦言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后反应过来，问墨昀：“这是……万物镜？” 墨昀点头。 “他什么时候修成的人形？”曦言疑惑道。 “他一直都有灵，只是以前不出来。”墨昀解释道。 这次大概是被小镜子刺激了，不知道怎么，突然冒了出来。 小镜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奶娃娃，“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哥哥或者兄长。”万物镜说道。 小镜子本来就是从他身上脱落出去的一小块，这么称呼倒也没错。 但小镜子不乐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奶娃娃，尤其重点比了一下身高：“要叫也是你叫我哥哥吧，小弟弟。” “小孩子才比身高。”万物镜顶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脸，老成持重地说道，“镜灵的世界里只比实力，你……太弱了。” 小镜子瞬间跳脚。但同类之间感应强烈，小镜子和万物镜本就同源，感应尤其明显，他知道对方口中说的是实话，对方确实比自己强。 实力比不过，还可以比点其他的。 小镜子说道：“我除了是镜灵，还会写书，我写的话本风靡六界，他们都叫我百晓生大人，说明我实力很强。你会写书吗？” “这有何难。”小奶娃娃说道。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了曦言身上，过了一会，一句话也没说，重新回到曦言怀里，变回了万物镜。 大有一种大人不跟小孩子计较的大度感。 小镜子：“……” 逼都被他装完了。 但叫哥哥是不可能叫哥哥的，叫小弟弟还差不多。 能来参加魔君寿宴的，大多见识不少，这种器灵突然冒出来的事情称得上常见，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小镜子本来就是闻到了和自己同源的气味才过来，得知真相后也走了回去。 变回镜子前，他特意比照着万物镜的大小将自己变大了一号，这样他就是哥哥了。 这场寿宴宾主尽欢。不过也没有人会想不开在魔宫闹事。 魔君寿辰之后，曦言和墨昀的婚事也被提上了日程。 墨昀回了天宫，准备婚事一干事宜，曦言则暂时留在了魔族。 曦言和墨昀的婚事事关仙族和魔族两族联姻，首先成亲的日子就不能马虎。 天宫的仙官，魔族的护法，飘渺山的窥天镜，甚至连万物镜都算起了日子，拿着两人的八字，打算给两人算个最是吉利的日子成亲。 四方一下子算出了四个日子，都是大吉之日，谁也不让谁，都觉得自己算出来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这一来一回光是定日子就花了不少时间。最后还是墨昀一锤定音——选离得最近的。 几乎将自己想早日成亲的念头毫不避讳地写在了脸上。 八月初七，宜嫁娶。 这天是整个六界的大事——天族的太子墨昀殿下将迎娶魔君的独女曦言公主。 这场婚事前所未有的盛大。魔君和魔族的四个护法亲自送嫁，几尊杀神威风凛凛护在穿着嫁衣的曦言身后，知情的知道他们是送嫁，不知情的还以为要出去干架。 天宫过来迎亲的队伍也十分豪华，那些平时只能供着的神仙一个个迈出了自己的宫殿，瑞气腾腾过来迎亲。 曦言穿上了华美的嫁衣，盖上盖头，由魔君亲自领着，走出自己的寝殿，出了魔宫。 迎亲的队伍停在魔宫之外，墨昀同样换上了大红的喜服。他很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平时清冷的面容染上了喜色，相比平时眉眼间更多了几分昳丽。 曦言由魔君牵着，将手放入了墨昀手中。 墨昀的手修长白皙，温度比曦言要高。曦言的手放上去，一下子被他握入了手中。 两人的手心挨在一起，曦言似乎感觉到了墨昀一瞬间的紧张，紧接着便更紧地握住了她。 曦言盖头下的脸变得很红，两人的视线被盖头阻隔，曦言伸手，挠了下墨昀的手心。 墨昀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听到他很克制而喑哑的一声：“阿言。” 心里原本还有的一丝紧张和不安也因为墨昀这句话而消了下去。这是她想嫁的人，两辈子，都想要嫁的人。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曦言和墨昀喜服都是由天宫最擅长制衣的织女亲自织成，赶制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终于做好。料子也是用的天宫最好的丝罗锦，衣缎华美而耀眼。穿在两人身上，更是相得益彰，哪怕曦言没有露脸，只从后面看，也能看出来是一对让人艳羡的壁人。 曦言一路皆由墨昀牵着到了天宫。 过来观礼的人很多，天君和魔君端坐上首，此外还有妖王，飘渺山的晏回神君……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人此时纷纷赶来，一次性便看了个遍。 曦言和墨昀在众人的见证下拜了天地、高堂，然后站在一起，夫妻对拜。 曦言的视线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两人离得太近，拜下去的时候头差点撞到，台下哄堂大笑，都在笑话墨昀，都拜堂了还不愿意站远一点。 “礼成！” 礼官的话清亮高亢，堂下的喝彩声和起哄声不绝于耳。 有人说道：“有没有觉得天好像变暗了。” 这人一提，其他人便纷纷附和。 要说全天下最明亮的地方，没有哪里能比得过天宫。现在是白天，按理说哪里天暗，天宫也不会暗。 然而，天空还有越来越暗的趋势。 事实上，从两人一拜天地开始，原本明亮的天空就暗了下来，一开始还不甚明显，直到天色越来越暗，此时短短时间，天空成了恐怖的黑紫色。甚至到了几乎看不见天光的地步。 如此大的变故让人纷纷跑了出去，查看天色，就连天君和魔君都走到了外面去查看。 天空中风云变色，浓厚得几乎透不出天光的云层里开始酝酿出恐怖的雷电。那雷电颜色太深，几乎成了黑色，只从黑色中依稀透出点恐怖的深紫色来。 墨昀和曦言也出来了。那雷电随着两人的移动也跟着移动，出现在两人的正上方。 众人看得分明，这雷电竟是冲着新婚的两人去的。 墨昀原本是已经陨落的神族，神格破碎，本该回归天地，是曦言用无数次的转世重生收集信仰，修复神格，强行复活了他。 神族讲究清静无为，墨昀复活后，并没有回到神域，反而娶了曦言为妻。不管哪一个，都是和上天对着干。 自古逆天而行者，没有一个有好结果。他们违背上天的意志，我行我素，注定要受到惩罚。 墨昀对此早有预料，曦言身上的嫁衣和首饰都是他提前炼化过的，此时正发出淡淡的白光，全是可以抵御攻击和雷劫的法器。 他将她按到怀里，说道：“别怕。” 曦言抱着他摇了下头。 两人的喜服挨到一起，大红的喜服在雷光下折射出艳丽的颜色。曦言抱着墨昀的腰：“我不怕。” 只要他在这里，她就什么都不怕。 墨昀伸手摸了下曦言的头，“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雷云逐渐成形，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墨昀将曦言抱在怀里，他右手纷飞，九宵剑感应到召唤飞了过来，剑身不断变大，最后变成一把银色的长剑直冲上空。与此同时，一道有如天柱般粗壮的雷云划破天际，朝着墨昀和曦言劈下。 雷光照亮了黑暗的天空。 众人看见空中的景象，纷纷大呼——这样粗壮的雷云，万万年来，从未有过。 有知识渊博、司文的仙官颤抖着声音，神情恐惧地望着远处的景象：“这是……天罚！” 第67章 证明自己 粗壮的雷云劈下, 被九宵剑凌空挡住。银色的长剑发出滋滋的声音，从剑身上发出无数银光，和雷电交融在一起。 以剑身为中心, 原本天柱粗的雷云被引为无数道细小的银光，一大半留在了空中, 只有少部分漏了出去, 劈在了墨昀身上。 然而, 这仅仅只是第一道。 空中传来“轰隆隆”恐怖的炸响，紧接着，第二道, 第三道，第四道……一道比一道粗壮的雷云劈下。众人已经彻底看不清空中的景象，只看到一阵阵紫色和银色交接的光芒和空中越来越恐怖的威压。 甚至有人受不住，直接被威压震晕了过去，口鼻中流出鲜血。 能呆在九重天的仙者修为都不会低，再不济还有法器可以抵挡，能直接将人震晕，可见此时威压的可怕。 原本站在远处围观的人再不敢在边上看热闹，纷纷逃回了拥有防护法阵的大殿。就连天君也离开了。最后只剩下忧心女儿女婿安危的魔君和晏回神君还留在外面。 但是, 哪怕以魔君的修为，这么恐怖的天罚也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他只能选择相信墨昀, 在远处焦急地等待。 雷声一声胜过一声。 曦言被墨昀护在怀里，视觉和听觉都被墨昀封闭, 甚至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能感觉到身边墨昀的体温。 外面天雷肆虐，但没有一道落在她身上。她伸手，摸到了墨昀后背上的濡湿。她没有受伤, 所以只能是墨昀的血。 曦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很忧心墨昀的情况，但她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 曦言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她虽然修行天赋不赖，但堪堪真魔的修为跑出去只会连累墨昀保护她受伤。她想，左右不过——若生，他们便一起好好活下去，若死，他们便做一对亡命鸳鸯。 这么一想，她竟觉得再没有什么可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曦言的眼睛才重新恢复了光亮。 外面恐怖的雷声已经停了，天色虽然依旧很暗，但雷云正在散去，天光重新透了进来，一切都结束了。 墨昀依旧抱着她，血色和喜服的红色交融在一起，竟看不出哪里是血哪里是喜服。 “没事了。”墨昀安抚地说道。 天罚不是儿戏，墨昀受了很重的伤。鲜血从指尖不断滴下，落在地面上，像一朵朵绽开的花。他的唇边仍残留着些许血色，但他像是感受不到这些一般，问曦言：“是不是吓到了。” 曦言摇了下头。她很想哭，但她忍住了。 她伸手，用指腹将他唇边残留的血色擦掉，问他：“痛吗？” 墨昀摇头，笑了一声，“不影响我们洞房花烛。” 原本还有些悲伤的情绪一下子被墨昀这句话冲没了。 曦言破涕为笑，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谁、谁关心这个。” “是我。”墨昀说道，“我关心。” 曦言红着脸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来，踮起脚尖，在墨昀唇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墨昀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此时雷云逐渐散去，天地间又恢复了光亮。 魔君站在远处，看着远处自己的女儿和刚上任的女婿亲得难舍难分，尴尬地咳了一下，对晏回说道：“我们进去吧。” 晏回跟着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嗯。” 按理说，大家这时候都应该先去关心一下墨昀的伤势。但人家新婚夫妇俩刚刚共历了生死，正是你侬我侬、浓情蜜意的时候，大家也不好打扰。于是，一群人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装作谈话的样子，实则视线一直往那边扫。 咳，不愧是年轻人，真是太、太奔放了…… 过了很久，两人终于分开，主要是墨昀终于撑不住了。 曦言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人，简直哭笑不得，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竟然还非得让她先求饶才肯放过她再晕过去。 这场婚事只能说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谁能想到一拜天地竟然还真引来了天地之力，送了新婚夫妇俩一顿天雷当贺礼。 曦言用了一个清洁诀，将墨昀身上的血色清理干净。在灵均的帮忙下，将墨昀放置到两人新婚的大床上。 天罚的伤口任何丹药术法都不管用，只能自己慢慢恢复。 宾客们在外面继续宴席，新郎新娘不用应付外头的客人，早早回到了新房里面。 曦言看着面前的人，从今天起，他就是自己的夫君了。她后知后觉感到了几分羞涩，更多的是满足和欣喜。 墨昀已经晕了过去，曦言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做，原本呆在屋里的侍女们都被她打发了出去。 她提着嫁衣爬上床，睡在了墨昀旁边。 可能是身边人的气息让她感觉到安心，曦言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外面的宴会刚刚散场。魔君已经吩咐过，不准其他人过来闹洞房，其他人也知情识趣，再加上墨昀还受了伤，自然没有哪个没眼色的敢过来打扰他俩。 只有灵均一直守在外面，方便里面的人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他。 曦言醒过来没多久，墨昀也醒了。 他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两人身上的大红喜服，然后对上了曦言有些发红的眼睛。 “怎么，哭了？”墨昀问道。 曦言摇头：“才没有。” “是我不好。”墨昀说道，将曦言两侧的鬓发拂开，“我的新娘真好看。” “我的新郎也好看。” 墨昀亲了亲她，说道：“我们是不是还没喝合卺酒？” 墨昀支撑着坐了起来，曦言连忙说道：“你别动，我去拿。” 墨昀好心情地笑道：“为夫还没这么脆弱。” 曦言似羞似嗔地瞪了他一眼，这改口可真快，这就为夫的叫上了。 虽然墨昀想要起身，但曦言不准他动，作为一个妻管严，墨昀只能坐在床头等着。 没一会，曦言端了酒过来，递了一杯给他，忽地问道：“你现在能喝酒吗？” “不碍事。” 墨昀伸了手过来，两人的手臂缠在一起。这个动作无比的亲密，大红的嫁衣衬得曦言的容色愈盛，双瞳剪水，红唇润泽，只看一眼就能将人溺死其中。 墨昀同样样貌俊美，此时一向清冷的眸子里全是笑意，慵懒地靠在床头看着曦言，很有几分男狐狸精勾人的味道。 两人保持着交缠的姿势喝完了合卺酒。曦言抬起头，正好撞进了墨昀的眸光里。明明谁都没有说话，四周却无端地变得燥热。 墨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暗哑，仿佛含着热气：“阿言。” “嗯。”曦言感觉有点渴，被墨昀望着的地方，从皮肤开始感到了一阵热意。 墨昀倾身，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曦言手里的酒杯一下子没拿住掉到了地上。曦言紧张地想要弯腰捡起，腰肢却被墨昀搂住，紧接着被他拥住倒在了身下的锦被之中。 红烛的火光跳动，墨昀俯身过来，灼热的气息从曦言的额头开始一路往下，留下湿热的吻。 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 曦言的嫁衣极尽奢华，里三层外三层。她像个待剥的鸡蛋，嫁衣被一层层剥落，落到地上。 嘴里的空气被尽数掠夺，属于墨昀独有的男性气息占据她全部的感官，身子轻微的战栗。 曦言艰难维持了一丝理智，推了下墨昀：“你的伤。” 他今天才经历过天罚，重伤未愈，曦言不觉得现在是个圆房的好时机。但曦言的力气太小，试着推了一下，没推开。 墨昀抬头，他的喜服褪去了一半，微微喘息着，眸子里染上了浓重的欲色：“不妨碍。” 曦言还想再劝一句，但现在的情形并不是什么劝人的好时机，墨昀的吻从唇瓣移到她白皙小巧的耳垂。曦言的耳朵非常敏感，她难耐地哼哼唧唧，脑海中仅剩的清明也在慢慢消散。 烛影幢幢，曦言满头的发饰被一根根拆下，如瀑的青丝散开，肌肤如雪，被染上阵阵绯红。她的声音逐渐染上了哭腔，又被冲碎，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之前因为曦言玩真言令的失言，关于墨昀的流言在天宫传得满天飞。墨昀为了证明自己一般，使出了百般手段，曦言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偏偏他还要反复问曦言他有没有证明自己，被曦言一口咬在了脖子上。 等墨昀成功为自己正名，曦言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墨昀抱着她去仙池冲洗。 曦言浑身发软，一根脚趾头都不想动，任墨昀抱着过去。 不过，要是知道墨昀在仙池里还能再“证明自己”一次，曦言就算再不想动，也一定不会让他帮忙…… 新房里，红烛燃烧了一夜，新郎新娘也忙活了一整夜。 直到天色将明，曦言才在墨昀怀里沉沉睡了过去——不得不说，成婚真是太累人了。 按照惯例，新婚后的第一天，两人应该去给长辈敬茶。但一来墨昀还受着伤，其次，天君也知道自己不配，一大早遣了仙官过来知会灵均，那些繁文缛节的虚礼就不必了，让墨昀好好养伤。 墨昀养伤养了半个月。白天看起来一副虚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行了，而且非常行，换着姿势折腾曦言。 曦言怀疑之前那些乱糟糟的书墨昀全看了，不然也折腾不出这些花样来。曦言揉着自己酸软的腰身，想到自己被反复折腾的场景，都要怀疑到底现在养伤的人是谁了。 要不是亲眼看见天雷劈下，且亲眼见到过墨昀身上的伤口，曦言都要以为他受伤是骗人的。 当然，这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在其他人眼中，墨昀大概是全天下最惨的新郎官，成婚当天被雷劈了，之后一直在养伤，日子过得惨兮兮。 只有守在外面的灵均知道，他家殿下果然不同凡响。都伤成这样了，还能爬起来，将新婚之夜进行下去。 唔，也不知道殿下的技术提高了没有。 第68章 正文完 墨昀养伤养了半个月, 终于痊愈。 在凡间，夫妻成婚之后会有回门。但上界所有人都有修为，想要去哪都是瞬间的事情, 也就没有回门的讲究。不过，墨昀和曦言还是挑了个时间, 打算回魔宫小住一段日子。 灵均作为晨明殿的管事仙官, 需要留下来处理晨明殿的大小事务, 不能跟着一起去，怨念颇大。 曦言安慰道：“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 “灵均不配。”灵均怨念地说道，“两位殿下要是去个十天半个月, 还会记得灵均吗？说不定在外面已经有好多个管事了。” 曦言：“……” 这副怀疑他们要去外面养狗子的小狗勾语气是怎么回事？ 灵均话是这么说，还是将两人的行装准备得妥妥贴贴。曦言决定回来就给他发一块“最佳管事仙官”的牌匾。 墨昀之前就在魔宫住过一段时间，对魔宫并不陌生。 曦言虽然嫁人了，但她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还和原来一样。 原本墨昀住的地方和曦言的宫殿现在已经打通了，两人的卧房里也换上了一张比原来更大的床。两人的东西都搬到了一起。 曦言回来，其他人都赶着来见她。 沐荆现在也住在魔宫。 沐荆太懒，在妖庭时是皇子，没人可以管他, 妖王自己又忙不过来，想到曜月住在魔宫, 所以把沐荆也扔了过来，要他和曜月一起修炼。 沐荆在妖庭的时候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到了魔宫却不敢放肆, 过了几天规规矩矩修炼的日子，浑身都不得劲，感觉老虎毛都要掉了。曜月本来脾气就不好, 也不能指望他对沐荆多有耐心，动不动还要对他横加威胁，沐荆日子过得惨兮兮。 曦言和墨昀回来后，其他人还没赶过来，沐荆就第一个飞扑而来，边跑边喊：“公主，救命啊，你快去管管曜月吧。” “我哥怎么了？”曦言问道。 “他太凶残了。”沐荆哭丧着脸说道，“他每天打击我、□□我，攻击我……你看，我都掉毛了。” 曜月站在不远处，冷着一张脸，漂亮的眸子里处处透着无情，只有面对曦言的时候才软和了，走过来说道：“你回来了。” “嗯。”曦言往后吩咐青桃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拿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墨昀站在曦言旁边，朝曜月点了下头，算打招呼。 沐荆是个乐天派，刚刚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到有礼物立刻又好了，并且觉得自己还能在魔宫继续苟一苟。 他们几个按照年龄算是同辈，在一起也比较有话聊。 沐荆话最多，曦言次之，墨昀和曜月相比之下没那么喜欢说话。不过四个人里有两个话痨已经够了。 几人一起去曾经去过的小酒巷喝酒。 沐荆说道：“哎，当初可把我憋坏了，我明明知道墨昀的身份，我还得忍着不说。我怕他揍我。” “那你就不怕我揍你吗？”曦言说。 “那你也打不过我啊。”沐荆放心道。 “哥，揍他。” 曜月作势抬起了手，沐荆抱头鼠窜：“姑奶奶，饶命啊……墨昀，当初我可是替你死死瞒住了，你不帮帮我。” 墨昀淡定喝了口酒：“我现在都听娘子的。” 沐荆：“……” 曦言好奇地问墨昀：“当初你怎么不说你就是墨昀啊。” 墨昀啥也不说，她还把他当成散仙拐回来了。她都掉马了，他也不说。 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心理历程，墨昀揉了下眉心：“我以为你喜欢云涧。” “我打算先冒充他，等你喜欢上我，我再告诉你。” 曦言愣了一下，紧接着大笑起来。她笑眯眯凑到了墨昀身边：“那你好有心机哦。” “比不上娘子足智多谋。” 她当初可是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几人喝了酒，又划了会拳，最后曦言困了，是被墨昀抱着回去的。 墨昀将曦言放到里间睡下，青桃跟了过来。 他吩咐青桃守着，不要让人打扰她，青桃应了声“是”。 墨昀则去了不远处生长着那棵西天佛树的地方。 这棵西天佛树是魔宫建成的时候，魔君为曦言种的。后来魔君将墨昀带到这里，说以后将树交给他照顾。魔君表面说的是树，实则是将曦言托付给了他。 可惜后来墨昀失忆，再加上魔君身体好转，墨昀也就一直没有来看它。 几年不见，梵心树又长大了些。墨昀给他浇了水，用神力将树检查了一遍，将它灰败的地方移除，注入新的生命力。 梵心树枝桠摇曳，似是极为欢喜，一朵小花从树上掉下来，慢悠悠落在了墨昀的肩膀之上。 “送给我的？” 梵心树的枝桠又摇了摇，不知道是不是回答。 “谢谢。”墨昀笑了一下，拿着这朵花走了回去。 曦言还在睡觉，脸朝外躺着，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垂下，睡相十分乖巧。墨昀让青桃出去，自己解了外衣，抱着她一起躺下。 墨昀很少做梦。 神仙做梦往往不同寻常，尤其是神，每一个梦几乎都带着预知性。 在梦里，他看到了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场景。 梦里，他依旧转生成了仙族，成为了天族的太子，依旧和曦言订婚，但之后的发展却截然不同。 他和曦言没有见过面。 梦里的曦言对修炼并不执着，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喜欢看看话本，吃吃美食，偶尔撺掇着曜月带她出去玩，惹出点小事，撒个娇就能混过去。 她是魔君独女，整个魔宫都对她极为纵容。她自己也对现状非常满意，日子过得快乐又潇洒。 她本来可以继续这么快乐下去，直到有一天，魔君的身体状况再也支撑不下去，在某次闭关疗伤时旧疾复发，不幸陨落。 魔宫将消息死死瞒了下来，然而，魔君这么久不出现，外界早有猜测。很快，关于魔君陨落的消息便甚嚣尘上。 失去了魔君的庇护，堪堪统一了不到千年的魔族就如一叶弱小的扁舟，行驶在了疾风骤雨之中。 很快，仙族发动了对魔族的战争。 那时候，墨昀被天后抓走，想攫取他的神骨，可惜失败了。墨昀被天后的凤凰火灼烧，觉醒了神力。 仙族由他带领，如入无人之境。 魔族殊死抵抗，被浩浩荡荡的仙族大军杀死在自己的故土。 墨昀不是嗜杀的人，他想让他们投降，然而魔族全民皆战，他们的君上刚刚陨落，尸骨未寒，魔君是魔族的精神领袖，他们就算战死，和君上一起陨落，也绝不会向仙族投降。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个个魔族相继倒下，到最后，只剩下最后一支不到百人的队伍，护着曦言，逃到了魔域的最北边。 墨昀没有再追下去。 他站在那里，心里有一种极为异样的感觉。那股异样的感觉让他在那里停住了步伐，带兵回了天宫。 然而，就在他走后，天君安排了另外的人马进入了北域。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曦言是魔君的女儿，天君不可能留下她。 曦言身边的人几乎全死了。他们保护她到了最后一刻，陨落之前，依旧用自己的身躯死死挡在她前面。最后一个死在曦言面前的人是青桃。 她的身体被剑捅穿，却一步都没有往后退，牢牢挡住了前面的敌人，最后撑着一口气自爆，和仙族同归于尽。 最后是晏回神君从南荒的无人之地赶了回来，救下了重伤濒死的曦言。 晏回神君在之前就有了魔君可能会陨落的感应，拿着窥天镜测算了几天几夜，最后去了南荒的无人之地，想寻救命之物。 谁知道等他再回来，外面天翻地覆，魔君陨落，魔族覆灭，曦言重伤濒死。 晏回神君将曦言带回了飘渺山。 然而，那天晚上，曦言就不见了。 曦言已经不想活了，死之前，她只想拉几个垫背。 曦言平时疏于修炼，修为并不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格外豁得出去。她成功潜入了九重天，进了天君的寝殿，甚至，成功刺杀了天君。 曦言这辈子修为确实不高，但她曾经还是思弦，一个修为已达金魔的魔族，被复沧亲自教导过一万年，想杀一个天君，她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墨昀听到消息的时候惊讶了一瞬。侍从说，刺客是那位魔族公主，抱了必死的决心，和天君同归于尽，问墨昀应该怎么处理。 墨昀沉默良久，让人将她的尸身收敛带回魔族，埋到了魔族的土地。 虽然从未谋面，但至少曾经有过婚约，算是他和她缘分一场。 之后，墨昀继任天君。 他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神格归位。神格归位的同时，他也忘记了所有前尘，最后回归了神域，成为天地间最后一个神族，与天地同寿。 墨昀醒来的时候，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急切地去找曦言，看到曦言安静地睡在他的身边。 墨昀用力地抱紧她，强烈地后怕让他许久缓不过神来。 曦言被他搂得太紧，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墨昀这才松开些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阿言。” 曦言被闹烦了，伸手一巴掌拍在他鼻子上。被曦言这么一拍，墨昀反而觉得有了些实感。他将她的手抓过来，放在手中把玩，又亲了一口。 这下曦言是真的睡不下去了。她困困地睁开眼睛，看见墨昀，眼睛里还含着委屈的水光，“我困。” “是我不好。”话是这么说，墨昀却不肯放开她，似乎非得抓着她才能安心似的。 曦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你怎么了？” 墨昀俯身过来亲她。 曦言本来没想搭理他，但她身子太过敏感，被墨昀按着亲了一通，浑身都软了下来。 墨昀今天似乎尤为急切，曦言再困也被他闹得没有了睡意，被他逮住狠狠欺负了一番。他尤觉得不够，最后被曦言以分房睡为要挟，这才消停下来。 外面夜色浓稠，曦言躺在他的臂弯里，呼吸清浅，墨昀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曦言独属的清香，心情这才平复下来。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做梦，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刚刚梦到的，才是真正的天罚。 是曦言逆天而行，执意复活他的代价。 也是他一意孤行，插手神魔之战，受到的惩罚。 他不敢想象，要是那一切成真，将是一场怎样的噩梦。梦里的他忘记了前尘，他甚至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心甘情愿地回到神域成为了一个唯一的“神”。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墨昀的心里涌动起强烈的后怕，又不由得庆幸，庆幸那一切全都没有发生。 这一切似乎是从落庭山开始改变的。梦里，曦言并不忙着修炼，自然也没有去落庭山。 他召唤出万物镜，想要一探究竟。 万物镜闪了闪，似乎想要邀功一般闪了很久，最后才出现了画面。 画面里，破损的万物镜修复好了思弦的魂魄，准备将她放入轮回道。 万物镜的破损已经极为严重，里面最重要的混沌石缺了一块，剩下的半块也已经布满了无数裂缝。它已经没有能力再跟着曦言去下一世了。 在离开之前，它最后一次测算了墨昀和曦言的未来，测算出的却是大凶。 已经到了这一步，万物镜不想到头来功亏一篑。所以它耗光了混沌石上所有的天地之力，抱着自己可能会成为一块废石的风险，直接去看了两人的未来。 然而，曦言现在连个身体都没有，只有昏迷不醒的魂魄，根本没办法对话。万物镜也是强弩之末，再没可能跟着她辗转一世。 万物镜最终想了个法子，将自己看到的一切以一本书的形式存在了她的脑海中，设置了触发条件。 只要有一天她看到或者经历了书中熟悉的事物，这段记忆就会被触发，她就能看到两人的未来，从而做出改变。 之后，曦言转世，而耗光了神力的混沌石也回到了它初生的地方，成了一块废石，直到墨昀再次唤醒它。 事情也确实如万物镜预料的这样。 曦言果然又投生回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周围熟悉的一切触发了她脑海中的记忆。曦言上辈子忙里偷闲翻看过不少小说，她觉得这本书应该是自己上辈子什么时候看到了，她现在穿到了书里。 为了改变结局，曦言做出了和原来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她放弃了当一条咸鱼，修炼起来尤为卖力，甚至在突破遇到瓶颈的时候，离开了魔宫，去了落庭山历练。 两人在落庭山相遇。 她从草丛里冒出个头，朝彼时的墨昀走了过去：“这位仙友请留步……”